它遠遠地向癩皮狗吐個舌頭，跑向田地，幫著另一頭老牛耕田。
以老虎為中心，混沌抹開，天地都消失了，老虎也化作了混沌。
【「舊社會，好比是，】
趙之星跑過來拱他的手。
伴隨著這幅圖景，一支巨大的筆在分開的清濁天地間，寫出了無數亂飛的文字：【混沌閉攏得像一個大雞蛋，裏面孕育著十萬魔神，因為無法忍受這些魔神，而誕生了一個英俊的巨人，叫做盤古……】
年輕人嘆息：「可是，虎在哪裡呢？」
沉默片刻，趙宇宙說：「那一年，趙之星畫了一個手稿，現在都還存在我家裡。那是一九四九年，他十四歲時候，畫的——盤古開天。」
磚房子里的人通知所有的牛羊：「這個人，就是老虎變的，它想來村裡吃你們咧！幸好我瞧見了，趕緊把它給打死了。」
年輕人越長越高，最後成了一個英俊的巨人，他手持斧頭，猛然向天地劈去——
第二天，人住的磚房子外，卻掛出了一張虎皮。
打虎的年輕人不見了。
趙之星一出現，天地的時間就變得極快。
烈日炎炎，不多時，果然走來了一個年輕人，他拿著一把斧頭，包著個頭巾，汗如雨下。
一隻吊睛白額老虎。
老牛怎麼勸也沒用，只好躲到了一邊。
「爺……趙之星出生在一九三五年，小時候是地主家的放羊娃。
它嘟嘟囔囔的：「你推不開的。」
趙之星悲憤地拿蹄子一指磚房子，在太陽底下喊出來了：「你難道沒有看到嗎？虎就在那裡！就在那裡！」
見年輕人推辭不肯，女人急了，悄聲說：「我知道虎在哪裡。」
石頭碎作無數片，再也合不攏了。
趙之星卻蹦蹦跳跳，唱著一首旋律熟悉的和-圖-書老歌：
常教授道：「靈感來源於現實形象，然後你的記憶提取了這個現實形象形象的主要特徵，再於腦海內對其進行了藝術加工，加工為妖艷的妖族。最後具現為文本：烈焰紅唇，膚白如雪，妖嬈而刻薄，慣於流露輕蔑的妖族大小姐。」
女人連忙抱著趙之星，拉著年輕人的手：「你到我家做客去！晚上，我讓我男人給你烙餅子！他這手藝最強。」
一路走，一路問路。
趙之星咴咴叫著，湊到她膝下，流了一筐的眼淚。
老虎大嘴一吸，陽光、白天、癩皮狗，都變作了無邊的黑霧，簇擁著老虎。
年輕人聽了，說：「這怕什麼！我有斧頭！」他笑著說：「老虎來了，我砍死老虎，陽光要曬化你媽媽，我就砍掉陽光。」
誰知年輕人，並不要推開石頭。
文字洋洋洒洒，赫然是連環畫里的配圖與文字。
【誰來搭救咱？】
「後來，八路軍經過他家鄉，給當地解放了。太祖母也因此從地主家給放出來了，嫁了個好人，繼太祖父對他也好。
陳薇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才一個小時，太陽快速地東升西落，似乎一天過去了。
「老爺少爺，家丁僕人，誰都可以欺辱她。
牛馬們恢復人形，荒井裡的大石頭裂開，女鬼們爬了出來。
【井底下壓著咱們老百姓，】
「但是，後面解放戰爭一開始，還鄉團來了之後，把當地留下的幹部殺絕了。
【婦女在最底層。】
「我是來打虎的，你們瞧見虎了沒有？」
原來，他是從這裏來的。
趙之星的媽媽，則變作了藤蔓林的一根藤蔓。
趙宇宙終於明白了。
哪吒、張玉之外的其他人對視一眼：趙之星！
年和-圖-書輕人聽懂了：「你要我給你媽媽畫一張畫像？你媽媽在井底下？」
【數不清的日月，數不盡的年～】
年輕人就給赤身的女鬼披上衣服，又紮起頭髮，真的取出紙筆，為女鬼畫了一幅畫像。
年輕人的身形越長越高，越長越高，他嘆息著說：「我找到虎了。」
趙之星叼著他的衣服，拉到井邊，咴咴地叫。
不，或者說，是和年輕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個人，又來了，拿著斧子，沿路問：「我是來打虎的，請問，虎在哪裡？」
一頭老牛連忙勸他們：「不可！大白天搬開石頭，會曬化了你媽媽的！」
一向顯得有些憤青的他，說：「小時候，趙之星，經常給我放一首歌，教我唱。」
但是，第二天，年輕人又來了。
一霎時，太陽掩面，陽光黯淡。
趙之星渾身是傷地躲在一處草堆里，大顆大顆的牛眼淚，從眼睛里落下來。
畫上的，不是女鬼，而是一個長著皺紋，因過度勞累而面黃肌瘦的青年婦女。
它把人皮撕下來了。
癩皮狗們怕他手裡的斧子，怕他是個人，也不敢驅趕他。
他客客氣氣地，待那些又臟又臭的田裡大畜生，也像待人一樣，喝了一口水，就幫一把忙，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一點兒便宜都不佔。
「最後，一九四九年，作為一個年紀最小的兵，參加了建國典禮。」
「太祖父、太祖母也不例外。
「我的太祖母，是地主家備買來的丫鬟，名義上是丫鬟，實際上還要陪睡。
有的老牛老馬也說：「我們這沒有虎。」
而對面緊閉的磚房子，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王勇道：【趙之星就是文本的作者和_圖_書。接下來，靜靜地看。】
「趙之星就是跟著駐紮的八路軍，學了一手的畫，還跟著八路軍內部的掃盲班，學了一些字。」
剛說完，他自己就愣了一下。
「所有當年抗戰時候，曾經幫過八路的，受過八路幫助的窮苦人，全都跟著幹部一起，被活埋的活埋，被千刀萬剮的千刀萬剮。
天地碎了。
少年兒童版的趙之星穿著一身的土布軍裝，歪歪頭：「同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慘白的藤蔓林，泥土裂開，無數個年輕人，手持斧子，從泥土裡爬了出來。
拿斧子的人？
小牛看他們的表情，不大好意思：「我的這個名字挺好聽的吧？是一個拿斧子的人，給我起的。」
「後來九歲的時候，八路軍經過他老家。
半晌之後，他主動開口了：
「於是，趙之星十來歲，就參加了解放戰爭。
一直到第七次，趙之星終於忍不住了，從草堆里沖了出去，大聲喊：「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們都會死的！」
轟隆。
趙宇宙翻了個白眼：「都分手好幾年了，早記不清具體細節了，但是這個形象太他媽有特色，我印象老深刻了。」
趙宇宙想了一下，對這一段出場描寫記憶比較深刻，因此背道：「烈焰紅唇，膚白如雪，妖嬈而刻薄，慣於流露輕蔑的妖族大小姐。」
年輕人摸了摸它的腦袋，溫和地說：「你還想要我教你畫畫嗎？」
但牛馬們，都不知道虎在哪裡。
趙宇宙道：「肯定會有。比如我筆下，一個愛慕虛榮的妖族大小姐，我照著我前女友寫的。」
世界定格。
第三次，第四次，又來了一模一樣的拿著斧子的年輕人。
一群癩皮狗看它們一群牛馬聚在一起卻不幹活，已經持著和*圖*書
大刀往這邊來了。
拿到畫像的一剎那，女鬼盯著畫像，漸漸變了一個模樣，真的變作了畫里的青年婦女模樣。
【做不完的牛馬，受不盡的苦……】
小牛犢的聲音，在天地之間回蕩：「虎就在那裡，就在那裡！」
趙之星刨刨蹄子：「先走吧，一會我再告訴你們，他們今天可還要來！」
「你前女友真的是長這樣的嗎？還是你回憶里對她的印象就是這樣的？」
於是，又有人悄悄地告訴了年輕人老虎在哪裡。
【跟住他。】王勇說，【跟著他，我們能找到融合點。】
大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人。
王勇說：「這是從靈感來源，到具象化，到具現為文本，也就是一個故事內核層、劇情層、文字層的誕生過程。」
【黑格洞洞的苦井萬丈深——】
年輕人把黃泉底下的女鬼拉了出來，拿斧子晃了晃，陽光懼怕斧子，沒敢曬化女鬼。
癩皮狗一看，那女鬼竟然變作人了，嚇得一溜煙就跑，跑去磚房子里稟告。
頓了頓，常教授說：「這就是內核層——劇情層——文本層之間，某個角色，某個故事對應的關係。」
「那你文本里怎麼形容她的？」
可是，這一回，再也沒有牛馬，敢搭理年輕人了。
「趙之星只有個老外公，但不知道誰是他爸爸，因此，從小，他就淪為了地主的小僕人，給地主放羊幹活，隨便哪個壞東西，都可以欺辱他。
年輕人問得累了，坐在大樹底下休息。
他們一行人和趙之星，一起浮在混沌之中。
【看不見那太陽，看不見天～】
歌聲飄過盤古的故事，無數魂靈，輕輕地輕輕地，化作白光，飛向了現和圖書實世界……
他的五官全皺在一起，噢，原來是人皮皺了，歪了，露出了底下毛絨絨的肌膚。
他偏過頭，問化作了一個兒童模樣的趙之星：「我說的對嗎？」
他拿起斧子，一斧一斧地劈開了石頭。
很快，這個年輕人也失蹤了，磚房子外，又掛出一張虎皮，藤蔓林里，又多了一株藤蔓。
【多少年來多少代，盼的那個鐵樹就把花開。」】
他說：「唉，我先走了！」他往前奔去。
他們變回了人的模樣，然後，化作千萬光點，變作年輕人手裡的斧頭。
趙之星也蹦蹦跳跳的，揮舞蹄子：「去嘛！我也要學畫畫，將來，給每個媽媽都畫一張！」
一個隊員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從趙之星出現開始，這一系列的演變是怎麼一回事。
趙宇宙失口叫了一聲爺爺后，就盯著鏡花水月里，那頭自稱是「趙之星」的牛犢，看著一系列的演化，忽然問常教授、郝主任等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教授問：「你談一下自己的具體思路。」
趙宇宙說到這裏，停了一下：
但是，年輕人總是幫著年老的牛馬們幹活，幫女鬼們畫像。
只能遠遠地，如群聚的蒼蠅一下，嗡嗡地盯著他，遠遠地喊：「我們這沒有虎！」
常教授想了一想，答道：「你寫文的時候，會不會有現實的根據。」
她抹著眼淚：「我是人了，我是人了。」
趙宇宙想知道他的回答，眼睛死死盯著鏡花水月里的趙之星，隨口答道：「她一向喜歡大紅唇，塗好幾層粉，臉白得跟什麼一樣，還喜歡耳朵上掛滿環。我就想，她搞的跟妖精一樣，我給她設計成妖族大小姐。」
他們說：「我找到虎了。」
這一回，無論他怎麼問，總是沒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