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魯迅全集
第十七章

經過水塘邊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頭髮濕漉漉地浸泡在水裡的東西。
貴婦人們一臉驚恐的身形開始透明淡化。
只有雙手還在輕微的顫抖。
他手邊不似當前科技的一塊智能全息屏幕投影上,全國的電子地圖中,還有無數的區域正在顯示變紅。
他身後帶的隊伍,都和他有點相像。
青果村裡,他們正在笨拙地琢磨手機的時候,縣城裡,一位新培訓好的「臨時工」略不自在地穿著從沒有穿過的厚實制服,正興奮而驚奇地騎著一輛老破的自行車,在巡街。
以至於顯得眼睛極亮,湛然若出鞘的劍光。
接到電話的時候,馬大德和繆局長、榮縣長正在培訓新一輪「臨時工」,提點他們的用詞。
「小玉,你怎麼了?」
電話里,群眾的聲音很慌張:
但是,這張臉上的五官匯聚的那種堅毅的精氣神,卻與這種出自營養不良的瘦,完全兩樣。
「魯迅寫過的文章太多了。」一位教授苦笑道,「魯迅的故鄉在浙江。」
他瞪大了眼睛,連忙停下車,那人被拉了出來,渾身濕漉漉的,水藻似的頭髮貼在慘白的臉上,皮膚發皺,輕得沒有重量。
很快,又有人打電話來:「110!我剛剛,從縣裡那個水、水塘經過,里、裏面有水鬼……」
老人觀察到,這隊年輕和*圖*書的過分的「公務員」中,好幾個特別年輕的,立刻有點兒緊張起來。
大山深處,罕見地來了一堆政府的工作人員。
馬大德也接到了群眾的報警電話。
整片天地,彷彿被一雙大手,洗去臉上的粉墨,流露素顏。
褚星奇再次嘗試了一下,不知是喜是憂:「壁障更薄了,我可以連接外界了。」
「奇怪!」船員摸摸頭頂,又巡邏了一遍,都沒有看見人,只好離開了底艙。
馬大德暫停培訓,接了電話。
直到鏡花水月里,世界變換,見眾人討論,他有了一點想法,沉吟片刻:「我倒有幾個問題,想和大家一起討論討論。
「同志,你沒事吧?」臨時工一急,滿口的西北腔調的口音就露出來了。
另一邊,一個很年輕,看起來也才十八、九的年輕人在緊張而生疏地操作著一個手機。
「這是——」
「各位覺得,這會是哪篇對應的文本?」
為首的則顯然更能沉住氣一點嗎,說:「老人家,你認錯了,我們是縣政府的那個……臨時工,也是『公務員』。」
郝主任的全息投影里,無數紅色的點點,以湖南為中心,在全國許多省里開始閃爍。
「除非你們找到『她』……找到『她』……」
浙江的沿海邊,一艘去往日本的輪船連夜啟航。
虛空中,他們腳下踩的是青石板,兩邊,人聲漸漸鼎沸。
他抖了一下,發現肩上留了一絲古怪的粘液。
m•hetubook•com•com的眼裡燃燒著熊熊烈焰,那烈焰卻又被冰封住。
郝主任嘆道:「這個愛情文本碎片再也無力替魯迅全集作偽裝了。」
鏡花水月化作的鏡子里,重新出現了郝主任的臉。
是人!
嚴肅極了,腦門冒汗,好像在念什麼口訣似的。
背脊挺得筆直,不像政府公務員,更像……像什麼?
「街上、街上,有妖怪——人頭,蛇身體的那種!」
老人眯著眼,覺得他們眼熟,但是年紀大了,說不上來。
在四家大宅門徹底消失的一刻,小鎮也徹底凝實了。
世界的畫風,一點點在變化。
現實里,文學參謀團就常教授提出的兩個問題進行討論的時候,一個電話打到了郝主任手裡。
「在狂人日記里,『她』是狂人,是先於所有人死去的主角。
往來的多了數條人類的虛影,這些虛影都留著個長辮子,有穿破衣爛衫的,有長袍馬褂的,白牆黑瓦的小鎮雛形初現。
她頭腦昏昏,在「公務員」背上喃喃:「紅軍……」
航船的底艙,巡邏的船員,走向倉庫的時候,和一抹黑影擦肩而過。
常教授作為文學參謀團的固定委員之一,一直在沉默著察這次的文本世界。
嘴裏念念有詞:「輸號碼,按撥打。」
「喂,乘客不許到這裏來!」
而文本世界正在重構。
他很年輕,大約也就是二十多歲,剔著個極短極短的平頭,臉上,骨頭有點突出,顯得面像貧和*圖*書苦。
最後,竟是霍闕代她答的,他若有所思:「這裏太多了,她的特質發作了。」
張玉一手抓空,愣了一下。
而接到這種電話的,不止是銀昌縣。
張玉忽然渾身發起抖來,她看起來,簡直像用盡全身力氣去克制自己。
他話沒說完,就哎喲一聲。
「在其他段的劇情里,『她』又會是誰?」
「第一個問題,兩個文本如果沒有共同點,是不可能混雜的。為什麼,核心文本為魯迅全集的C-B4-0文本,能夠拖之前的那個愛情文本碎片,作為掩護?」
下一刻,她隨著貴婦人們,一起如從未存在過,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第二個問題,『應三娘』口中的『她』,也就是狂人日記里的真正的狂人,按照之前的解讀,以及文本的發展,『她』應該是早就死去了。但是,鬼魂里也沒有『她』。那麼,『她』到底是在哪裡?
摸著剛剛被剃乾淨,還打了除虱葯的發青頭皮,精瘦精瘦的男男女女,不明所以地沖三位「同志」露出了一個正直而莫名的笑容:「馬同志,你先忙工作。咱們接管了這裏,也不能停了一縣的工作。」其中一個精瘦的這麼說。
崩啦地撕裂聲。
「公務員」一邊毫無架子地背著個幾乎不能走路,佝僂成蝦米樣,老極了的老太婆出來,一邊說:「那間土屋都快塌了,這老人家躺在床上餓得昏昏沉沉的,這算怎麼回事!我們得給老人家重新找個地方住和*圖*書,還得給馬同志打電話,派醫務兵……哦,護士來。」
那顫抖不是害怕。
和現在的年輕人完全不一樣。
妖魔化作的貴婦被混天綾捆住,涕淚橫流,癱倒在地。
村子里所有留守的老人、孩子,都被和和氣氣地請了出來。
但回頭看去,又空無一人。
他筆下的故事,大多的背景,也固定在水鄉的某個小鎮子,搖著擼,小船晃蕩的白牆黑瓦間。
郝主任點點頭:「確實。他們早在百花宴開始的一刻,就進入劇情層了。幾年的實踐下來,文本的劇情層的劇情里,不會出現多餘信息。這個應三娘所說的,應該是進入內核層,甚至是尋找融合點的關鍵。」
乳白的碎骨片鋪地,地縛靈煙消雲散,應府莫名的昏暗與陰森散去大半。
這個公務員很瘦,不是當代年輕人的瘦,而是長期在艱苦環境中進行大容量鍛煉,又營養不良導致的精瘦,只差一點,就崩潰的那種。
霍闕蹙眉,看到自己懷裡的那本手寫的言情小說,撕開了一大道。
應三娘狀如半瘋。
這兩個問題,被通報給了文本里的王勇等人。
張玉卻情緒激蕩,以至於說不出話來,陳薇一對上她的眼睛,便退了半步。
眾人一聽,也都喜憂參半:這說明文本世界與現實的融合速度還在加快。
張玉還是平靜下來了。
被群眾報警了的水塘邊,被拉出來的「人」,沒有血色,臉上慘白髮皺。
怪不好意思地抓了一隻虱子。
正在王勇和-圖-書幾人與郝主任通話的時候,須臾變故又起。
它一臉發懵地,對上了一臉醇厚關懷的年輕臨時工。
下一刻,應府所有的雕樑畫棟,飛檐雕刻,都在瓦解。
「沒用的……沒用的……
霍闕注意到,那是因為過度的憎惡,所導致的極端興奮。
那昏迷的老太婆漸漸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是村裡唯一一個活過九十歲的老人。
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女「公務員」就說:「叫你剃頭不剃乾淨,不愛乾淨!」
郝主任通過鏡面,看見霍闕已經和他們會和了,並且把裝著各類道具的壓縮空間順利送到,鬆了一口氣:「這個文本有蹊蹺,注意,臨時一番二番聯合行動,以王勇為正隊長,霍闕為副隊長。褚星奇保持連接,隨時準備轉接文學參謀團。」
四川,銀昌縣,青果村。
渾身沾滿泥土,應三娘咯咯地笑,還在喃喃:
很顯然,這隊人分不清「臨時工」和「公務員」的區別。
帶隊的「公務員」有點奇怪,一位老人眯著眼睛看他。
那是被文本世界波動侵染的區域。
浙江也不例外。
另一旁的一個更年輕的,才十五、六歲模樣的,撓著頭壓低聲音說:「可是當地政府人手不夠,馬同志打報告,把我們也給拉出來了……好不容易才給了個什麼……什麼臨時工、合同工的,我們又要派醫生過來,這不給組織添麻煩嗎……」
乾坤圈嗡嗡作鳴。
這叫人怎麼分辨?
不是崩塌,而是一點點變作粉末的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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