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個都頭暈眼花,伏在地上,一臉迷惘,似乎不敢相信這個看似驚險無比的文本,只六個人,甚至沒有進來增援隊,就毫髮無損、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風雨如磐暗故園。】
郝主任為他們準備了一艘輪船,一行隱約有所猜測,卻迷迷糊糊的浙江警察,與他們五人,一起踏上了輪船。
「但他堅信,無論台階怎麼壓著,始終,有一個藏著的『應三娘』。
張玉卻好似沒有聽到王勇的聲音,只盯著霍闕。
「張玉」見此,鬆了手,靜靜地看他一眼,紅綾重新化作髮帶,繞回少女發間。
一行人被無形的巨大力量衝擊,拋出文本,形容狼狽地出現在永仁市。
他面色不佳,一身樣式老舊的長袍,留著短鬍子,臉型方正,叫士兵總覺得很是眼熟。
呲!混天綾纏住了霍闕的脖頸。
霍闕微微笑,卻取了核心文本《魯迅全集》給他們。
此時,短暫地被解開的腳銬,又自然而然地合上了。腳銬合上的一剎那,他身上披的鎖鏈鐐銬,漸漸透明,重新隱去。
于建設低聲道:
說到這裏,于建設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竟然哽咽得說不下話。似乎看到了幾十年前,早已去世的作家的心腸。
「他苦悶萬分,寫下了《祝福》、《狂人日記》、《阿Q正傳》,尋不到出路。
「從此後,魯迅先生,徹底轉變為了一位馬列主義者,便再也不提所謂國民性。」
郝主任也被提醒了,才告訴他們:「文本碎裂的時候,你們原來坐的那架航空飛機憑空出現在永仁市廣場上,壓https://www.hetubook.com.com塌一片地面,乘客像一場大夢才醒,包括機組人員和一群警察在內,都安然無恙。」
銀甲的少年,容貌雖然如蓮花,神姿卻湛然似青鋒劍,臂挽曳地紅綾,正冷眼打量身披枷鎖的素衣青年,似乎在評估與試探。
霍闕卻沒有解釋的意圖,轉問張玉他們:「你們是不是原來打算去四川?」
霍闕卻道:「這裏,是湖南北部,離湖北很近。你們身後的這條江,是長江的支流。」
便也接二連三地誇獎張玉。
她晃晃腦袋:「暈。」她雖然有極強力的特質在身,卻也被文本世界碎裂的衝擊沖得有些頭腦一懵。
果然,霍闕道:「沿此河北上匯入長江,經湖北,過重慶,一路沿江南去,就到了四川南部多山的地方。川南與貴州交界,多山。你們本來坐飛機到了成都,也要先坐火車,再一路換乘大巴,才能到川南。而從水路去,可直抵川南。」
他不失望,也不期望,只是低低嘆了一聲。
常教授這回徹底回過味來了。
「一九二七年,魯迅先生在廣州親眼見證了慘烈的四一二屠殺。
此時,部隊留守人員全忙著這件事去了。
王勇也想起這件事,蹙眉頭:「我們不能一直麻煩銀昌縣那邊等下去。」
他眼睛極亮:「那魯迅先生筆下的『國民性』到底是什麼?我們同行間,這個命題,一直爭論了幾十年。」
【「靈台無計逃神矢,】
于建設苦笑一聲:「魯迅的作品,是以一九二七年為期的。二七hetubook.com.com以後的,都可算後期作品。《祝福》、《百草園與三味書屋》、《狂人日記》、《阿Q正傳》等,都是一九二七年以前的前期作品。所有C-B4-0里的劇情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魯迅一九二七以後的文章。」
「我本就要回長江去。」霍闕輕聲道,「算不上麻煩。」
陳薇擔心地看了一眼之前忽然對霍副隊動手的張玉,低聲道:「小玉,你怎麼了?」
她身上,一個無人可見的異界虛影浮出。
「因為,」他頓了頓,「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看,沒有唯心的、永恆不變的國民性。國民性不是什麼由人的心靈憑空產生的虛幻物,而是切切實實地環境在意識里的映射,也就是俗稱的社會存在決定的社會意識。
他看看精神抖擻的士兵,也看一大早在寒風裡簌簌發抖的清潔工,看街邊的乞丐,看街上的豪車。
她抬頭,煙眉露目的素衣青年卻對她溫聲道:「好孩子,多謝你們。」
他問的是當時扶起「應三娘」的霍闕。
郝主任卻一臉迷惘:「一九二七?」
霍闕則推著輪椅,緩緩步入了江中。
閔衛說:「霍上校,你怎麼送他們去?」他沒說出口,你自己都不能隨意行動。
升旗儀式的時候,士兵忽然發現有一個衣著打扮古怪的男人,久久佇立在紅旗下,仰頭看著那面紅旗緩緩升起。
陳薇「啊」了一聲:「對哦,王隊,河北、四川那邊警察應該早就會和了,還在等著我們。跟我們一起來的浙江警察們呢?」
于建設問得小心翼翼。
「在一九www•hetubook•com•com二七年以後的魯迅看來,無論是台階,還是『她』,都是所謂的國民性。只是,端看環境如何,人們選擇了怎樣的中國,便選擇了怎樣的『國民性』。」
而混天綾卻只是纏住他,便沒有進一步作用,乾坤圈也懶洋洋的。
「『她』醒來時,幾千年的中國,也一定醒了。」
最終,也看那面五星紅旗。
他又坐回了輪椅上。
它被撕成了兩截,後半截的,魯迅一九二七年以後的文章,整整齊齊地消失了。
而此時,檢測到C-B4-0文本碎裂的郝主任等人,已經匆匆趕到。
周邊的永仁市的環境褪去了人間四月的和煦,變得炎熱起來。
沒有完全亮透的天邊,一顆寒冷的星星化作萬點銀光,灑落軒轅神州。
霍闕道:「我可以送你們去。」
永仁市的廣場前的天將亮不亮。
如此,便定下路程。
常教授問他:「方才你們打的是什麼啞謎?」
永仁市的學校里,郎朗的讀書聲響起。
「他前半生,是辛亥革命的元老,卻目睹了鄉野間,曾經灑熱血,剖心肝的青年,化作了蔣、汪。
這一剎那,于建設作為魯迅文學的研究者,了悟素衣青年話中真意,驟然沉默。
蓮花容貌的少年估量出了結果,竟露一笑,向他頷首,便散去了。
郝主任和其他幾人,看他們打啞謎,一頭霧水。
于建設跟得氣喘吁吁,卻堅持上前:「進入內核層的鑰匙,是『國民性』,而融合點,也是國民性,對不對?」
孩子們正在背:
郝主任的歷史還算不錯,仔細一想,一拍腦袋:「一https://m.hetubook.com.com九二七,四一二,蔣光頭清黨?所以?」
乾坤圈誅邪辟易,混天綾萬惡剋星。
郝主任沒有異議,只是同行的,卻還有一個閔衛。
只是飛機機翼壞了一半,再起飛,怕是也不能了。
此時,于建設的情緒才堪堪穩定下來。
「所以,霍上校的意思是,」于建設苦笑著說,「真正的應三娘,和台階,兩面一體,都是『國民性』的具現化。魯迅先生一九二七年以後的文本,估計都集中在『應三娘』身上。」
「什麼意思?」
幾人也勉強站得住了。
街巷間,無數怪物,正陸陸續續地變回真模樣。
王勇道:「只怕麻煩霍上校。」
郝主任已經張開大嘴笑得一臉燦爛了,他拍了一下張玉的肩膀,又對霍闕豎起大拇指:「不枉我立了軍令狀!厲害!毫髮無損地就結束了!」
【寄意寒星荃不察,】
一雙修長的手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腦袋,暈眩感立刻消失了。
對中國地理熟悉的陶術眼睛一亮。
天徹底亮堂起來了。
「『她』卻在台階下,被壓了整整幾千年,化作無形的聲音,掙扎著呼號警示。」
但下一刻,士兵一眨眼,卻又看不見了人。
于建設接過一翻,卻一頓,喃喃:「這?」
霍闕道:「你說得不錯,『國民性』是鑰匙,也是融合點。但是,台階是融合點,『她』也是融合點。」
這本《魯迅全集》,是按時間排列的目錄。
張玉略有些茫然地向她露出一個「?」的表情。
霍闕只是略帶笑意地任由他打量。
郝主任道:「王勇上校,雖然融合點已經碎了,但文本世界還和*圖*書沒有徹底和我們時空脫鉤,磁場影響還在。你們這個時候坐飛機和動車,危險性不低。」
「小玉!」王勇一睜開眼,就看到張玉竟然對霍闕動手,叫了她一聲,卻礙於渾身被衝擊得無力,無法阻止。
「後半生,一九二七后,他卻目睹了無數為改變窮苦的中國,而被蔣、汪屠殺,卻志向不改的中國新青年。這些青年篳路藍縷,用自己的血與肉,為新時代鋪路。
「只是,台階一直在明,煌煌而立帝王將相幾千年,演化吃人者。
其他人只當他在感謝張玉擊破那隱隱約約的眼睛,讓他們得已進入內核層。
「聽著當年「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同伴青年,變作了舉起屠刀,讓中國更加貧弱,對侵略者卑躬屈膝的土豪劣紳買辦的代言人。
他看著紅旗下的一級級步上升旗台的台階。
常教授,和堅持跟來的于建設緊隨其後。
【我以我血薦軒轅。」】
其中,看起來比較清醒的,只有兩個人。
他頓了頓,問:「國民性,是不是……就是台階?那『她』又是什麼?你,你是不是知道?」
魯迅,在一九三六年,拖著病體,寫完祝紅軍長征成功的一文後,沒幾個月,便病逝了,他始終沒看到「她」被放出來的那一天。
他作為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研究者,對於魯迅的生平,也有相當的了解。
常教授提醒他:「一九二七年,四一二,蔣政變。以此為界,劃開了魯迅作品的前後期。」
王勇知道,國家不可能放霍闕落單,閔衛是霍闕此行的監視者,於他們卻無礙,不過是同行的多一個人而已,因此也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