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美子，拒絕了第一道詔令。
「小林，你想好了嗎？」夏樹卻問小林美子。
患有殘疾的父親，因少年時期遭受家庭虐待，而精神不太正常的母辛，辛勞的打工。
男同學們則大部分乾脆跟著附近的黑幫混。
她們兩個閑聊了起來，張玉得知，林春梅是被政府勸回來補課讀書的。
在一群面容稚嫩的少女里，她素著容顏，被青春|水潤，襯托得特別蒼老。
「為什麼上課不聽？」張玉卻堅持不懈低問。
小林美子微微一怔，卻聽夏樹道：「因為他們懶？」
她和許多女同學一樣，勉力讀到初三，就再也無力支撐學業。拿著分數極低的試卷，和學校里卷著發放的性教育手冊，她遇到了一個混跡學校周圍的小流氓，他用坑蒙搶騙的錢，給她買包包，化妝品。他們就「真心」相愛了，她自以為找到了可托終身者，打算輟學。
那雙清澈得近乎銳利的眼睛，卻仍問她：「你的父母，不懶。為什麼窮？」
「你雖然是政治犯，但是，你也有重新入學的權利。
「如果不移風易俗，再怎麼進行所謂性教育，不過是治標不治本，依舊無法改變這些女性的命運。」
當時，女孩子讀書不好，是沒人苛責的。
才十四歲的張玉不解道：「笨？」
他們幾個老師勸過也沒有用，畢竟林春梅和好幾個老師甚至同歲，拉不下臉來。
林春梅笑了，覺得這問題很幼稚：「沒錢唄，忙著打工。」
「可是，」張玉頓了頓，說：「班裡，很多成績，好的。也想玩。爸媽，老師，逼著寫。和-圖-書你的爸媽？」
其他同學業紛紛看她。
啪，課本掉了。
屋內所有爭辯者一時啞然。
她彎腰，吃力地去撿，張玉早已撿起，遞給她。
「謝謝，謝謝！」她有些慌張，笑著對少女道謝。
雖然小林美子只是個平民，但多了一個支持者，宮本惠子得意洋洋地正要說話，卻聽小林美子道：「你們為什麼要進行性教育？」
她那時候，唯一可以勸解自己的，不過是「命」，不過是「我笨」。
「為什麼，成績不好？」
「為什麼沒空管你？」
一向不參与她們爭論的小林美子卻說：「小川杏。」
「為什麼聽不懂？」張玉仍問。
然後，那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聽要承擔起一個生命，就嚇得一溜煙跑了。
此時，屋外，夏樹走了進來，它也聽到了幾人的辯論，便道：「小川杏，宮本惠子，你們兩方都把因果搞反了。
她靠著義務教育，被送入了一所當地的中學。
她是當時普普通通的少女，化著過分早熟的妝容，在上課時間扔紙飛機玩，翻閱著時尚雜誌，有女同學討論著怎樣釣有錢人，換來零花錢，去買這些奢侈品，討論著畢業了要嫁給怎樣的人。
「但是，也不像宮本惠子所說，美國搞科學性教育是因為美國想解決這個局面。美國之所以這麼做，恰恰相反，是因為它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小林美子想起了自己因意外殘疾而被開除的父親，拖著病腿，時常熬夜工作；想起了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卻仍到處打工的母親，她攥緊手心，一字一頓：「他們不懶！」
「……」林春梅沉默片刻，說：和-圖-書「父母沒空管我，而且，那所學校便宜。」
她說得不清楚，林春梅卻漸漸地，眼圈紅了。
因為成人班暫時沒位置了，林春梅只能插班回到初中，而不是去另外單獨的成人班。
林春梅卻站起來，輕輕地說：「老師，我預習了。」
小林美子回到屋子裡的時候，小川杏還在和人爭論不休：「美國搞性教育，發放安全套的直接後果是什麼？是美國下層一大批過早嘗試禁果，數量奇多的少女母親，失學少女！」
「那為什麼信他？」
張春梅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張玉低下頭繼續看課本，正要動筆記下一行筆記，卻不小心扯痛了發尾，才發現一根髮絲纏在了筆蓋上。
張玉想了想，說：「化學課，說，控制，變數。你沒有，控制變數。」
她埋怨起政府的時候，張玉算了一算孩子的年紀，忽問：「為什麼，不讀。為什麼，十六歲，嫁人。」
小林美子說：「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幼稚的少女，輕信了街邊的小流氓而已。」
「可是，美國統治階級不對此進行改善，他們也無法根本改變，便只假惺惺地發發安全套，講怎麼科學做|愛。
「小林，我們希望，失學者能重返校園；希望，失卻人生路途者，能夠彌補一些遺憾。
「為什麼，沒錢？」
「這堂課要講的內容，誰預習了？」
林春梅想起自己在水泥廠做水泥工的爸爸，在小作坊拆卸廢塑料的媽媽，從早到晚，每天還要比門口的大公雞爬起來都早，給她做飯，送她上學。
下課鈴響了。
「ｍ•ｈetｕbｏｏk•ｃoｍ•com還有，如果，老師，講的不好，你，為什麼，不換學校？」
小林美子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她說不出話來。
夏樹沉默片刻：「那你的父母呢？如果他們多關心你，你還會看得上這樣一個小流氓嗎？」
林春梅僵住了，喃喃：「我，不『笨』嗎？」
「為什麼沒錢？」
「這一次，你一直覺得我們是鬼怪。那麼，可以請你，對比一下鬼怪的社會和你們的社會，到底有什麼區別。」
林春梅愣了一下，張玉卻歪著頭看著她：「他們，懶？」
最終，她退了學，把早夭的早產兒，交給了父母處置，自己嫁給了比她大了二十多歲的男人。
「我、我叫林春梅。」
張玉便說：「你好。」她態度平靜，目光清澈，林春梅一下子放鬆下來：「我聽說，你不好相處，但是看起來，完全不是這樣。」
「聽不懂嘛。」
小林美子漠然道：「讓我懷孕的混混，也領過安全套，有用嗎？我偷偷地在上面戳了幾個洞，想懷上他的孩子。想懷孕，怎麼樣都會懷孕。」
林春梅想了想，說：「就是我成績不好，讀不下去，爸媽沒辦法，就安排我和人相親，先同居，到了年紀領結婚證。」
「我想好了。」小林美子深深地看了它一眼：「這段時間，我不會再逃走。我想，親眼再看一看，你們能改變這個社會到什麼地步。」
小林美子笑了：「他給我買包包，買化妝品，關心我的死活，我為什麼不信他？」
「他們沒空管我。」
下一刻，她緩緩地，掐斷了腦海中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皇的詔令。
其他同學說，她二十六歲。
小林美子笑了：「沒錢，工作忙。」
張玉新來的同學里，有一個看起來年紀特別大的，坐在教室最後面，默默收拾著課本，其他同學都躲得離她遠遠的。
少女揪下頭髮絲，忽然怔了怔：
「哦這位同、同學……」數學老師愣了一下，看到教室最後面，自從入學以來，因為與周邊學生差距過大，自身學習熱情也不怎麼高的林春梅居然舉手了。
「美國他們搞科學性教育，學校發放安全套，並不如小川杏所說，是造成了目前美國少女母親泛濫局面的根源。
林春梅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說，她的班級里，大部分成績好的，還是有父母督促。你的父母呢？
「啊？」小川杏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反駁：「他們不懶！」
林春梅說：「笨唄。」
「為什麼，沒空管你？」張玉刨根問底。
「我叫，張玉。」這位同樣被大部分人避開，卻是帶著仰慕又畏懼目光注視的少女，卻主動說。
張玉聽見，前面的同學，悄悄地看著張春梅低語：「唉，你們覺不覺得，她看起來，沒那麼老了啊？」
林春梅忽然想起，她少年時候，嫁人後，才十五、六歲，卻鼓著大肚子，和表姐妹們，談論著尿布、婆婆、家務的時候，看見同齡的，穿著校服的學生，從身旁走過，她們就停下了，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個子，似乎也長高的快了一點兒？
「人笨而已，而且肚子大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同學們，上課了。」
「美國底層環境惡劣，因為吸毒wwｗ.heｔｕｂｏok.cｏm•ｃoｍ的、犯罪入獄的而支離破碎的家庭，導致很多少女沒有家庭教養，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沒有條件保護自己，又本能地追求刺|激，渴望激|情，渴望真摯的感情。因此，被騙失身的少女母親、失學女孩相當之多。而這些境遇悲慘的單親母親，又將自己的混亂延續給了自己的下一代。
「十六歲都讀不下去，何況二十六歲？」小林美子道：「不勞貴方費心。」
最近，市裡的每個公立學校，都設了成人班和幼兒託管班，和學生們相對隔開。許多家庭主婦將幼兒託管后，就重新去上課，少年輟學者，都重返校園。
小林美子說：「你講的不對，我當年懷孕，並不是因為性教育。」
「為什麼當年讀不下去？」夏樹堅持問。
張春梅嘆了口氣：「我那時候自己也沒自律，回到家根本不想學習，只想著和朋友出去玩，作業也不寫，上課當然聽不懂。後來實在學不進去，就輟學了。」
「教導孩子不要被性侵犯啊？」宮本惠子道。
「人笨唄，不是人人都會讀書的……我課都不聽，作業也寫不來……」
「我們笨嘛～」同伴們吐著舌頭這樣說，「而且，有可愛就夠啦～笨笨的很卡哇伊唉！」
「為什麼肚子大了？」夏樹仍問。
卻聽少女說：「如果，你的父母，有時間，錢，管你。如果，你可以，上好學校，你還會『笨』嗎？」
最近，她頭髮的生長速度，似乎長得快了一點。
她苦笑著說：「我早就嫁人了，孩子都兩個了，最大的那個，都讀小學四年級了。沒想到，我還會回來讀初中。唉，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讓我進學校，本來，年輕的時候腦子就不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