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碰到安琪拉的那一刻,卻又自然而然,如碰到了最光滑的鏡面,反而從雪白的翅膀上無痕滑落。
被河水托出的王勇安然無恙,甚至連黃金一樣的長發都沒有沾濕一根。
能渡天河者,要麼單純至極,心如赤子,在凡間而不染污濁;要麼心有所求,此志不渝。
見其他四人都在河上等著他了,最後一個朴應賢,大笑著躍入河中。過了一小會,被河水托出的白骨生了肌,復還成粗野大漢的模樣,一抹臉,大笑道:「爽快!想起老子這一輩子了!」
施夷也反應了過來。
「還有其他人自願出列嗎?」王勇的視線掃了一遍,「如果沒有其他自願申請的……」
小林美子明白王勇的意思,笑道:「那也行,我等你們回來。」
一行人分派好各自的任務,大部分人留守天山頂。
一根釣魚竿撥了過來,不輕不重地敲了她的手一下:
「很好,安琪拉出列。」
那對蔚藍的眼睛卻霍然睜開。
常教授發現郝主任沉默已久:「怎麼了老郝?」
陳薇見此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擔憂咽下,最終還是重新退後。
安琪拉拄著盲杖上前一步,科迪見安琪拉上前,想阻止卻慢了一步,沉著臉不再開口。
「但是對資深者來說,執念太深,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老鳳抖擻羽毛,趨前道:「仙人,您是白玉京的仙人嗎?」
眼淚與河水融在一起,無人得見。
他本人出身在操縱美國的幾大家族之中,是這些家族的晚輩子弟,是個典型的滿嘴美國利益至上和-圖-書的狂熱鷹派,而且是新麥卡錫主義的擁護者、扇動著。
想起學界某種關於資深者能力的主流假說,常教授一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微微一嘆,看著除了張玉之外的其他四個人,沉默下來。
這個「科迪」,能力叫「偉大美國」, 從一部歌頌美國的歷史劇本里取得,能夠起到鼓舞精神、狂熱意志、提升資深者技能威力的作用。
「啊。是這樣嗎?」施夷暈乎乎的,嚇了一跳,自顧自地說:「那可不行,很多人的生活已經太灰不溜秋啦。」
「張玉出列。」王勇沒什麼表情變化,記下了她的名字。
「你們的心意很堅定。我可以答應你們的請求。」
好幾次美國國內的大型反華活動上,都有科迪的蹤跡。
「鳳凰,你為國為民操勞半生,暮年之時,卻狼狽倉皇地失去了自己的國都,臣民被化作非人的稻穀,由著群雞糟踐。你只道這是惡法天降所致,拼著殘生,要博一個清明世界。」
他一手把著朵芙蓉花,一手握著釣竿,竟在天河上垂釣。只是他手裡握著的釣竿,鉤子卻是直的。
在文本世界的其他同伴,現實世界里中、美、韓、日四國組成的文學聯合參謀團的共同注視下,王勇作為隊長,率先邁入天河。
老鳳說,天河只能以身為舟。
開始他們驚懼她的樣貌,但是金銀映入眼中后,他們的世界漸漸扭曲,珠寶的光輝將他們的世界顛顛倒了個。
小林美子遲了一步,聽此,摺扇敲了敲手心,苦笑道:「看來我是沒那個機會渡河證明一下自己嘍。」
「嗯,你和-圖-書也下河吧。」王勇沒有提到自己在河下的兇險,也同樣沒有絲毫擔心張玉的意思。
河畔,少女的視線卻穿過了渾濁發黃的河水,清楚地看到了浮在河水中央、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的「女童」。
分波划浪,彷彿本應如此,本該如此。
在徹底化作泥人前,尚未被河泥爬上的緊閉雙眼,無聲無息地流下了一滴眼淚。
「褚星奇出列。」
陳薇咬著唇怏怏退下。
「好孩子。」那人笑著誇獎她。
「但是,你們真的明白一切嗎?」
前方老鳳與施夷的蹤跡早就近乎不見,他們溯流而上,已經走得很遠了。
褚星奇見狀笑了笑,也渾不在意跟著少女跳了下去。
郝主任最終只是略為憂慮地望著那沿河追趕施夷的五人,這樣嘆了一氣。
「最後,王勇,出列。」
「朴應賢,出列。」
連孩童都耳濡目染,從此生活在顛倒世界。
「啊!我發光了!」被星星的光一照,她晃了晃腦袋,像喝醉了酒一樣,有些暈乎乎的。
「王隊,我也是……」陳薇定定地看著他:「我……」
「鳳凰啊,你卻不知道,當年正是你的臣民們不辨真相,刻薄寡恩,嫌棄你的蒼老,一致決定驅逐你而選擇群雞。
但她能感受得到,哥哥的氣息雖有波瀾,卻並沒有消失。
張玉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哥哥。
天河之下的人間中,那容貌如夜叉的女子手裡灑下金銀,一大群卑躬屈膝的人圍著她。
遙遙看去,天河盡頭,有一輪熱乎乎的金色大光輪,上面站著和*圖*書
一隻三條腿的金色烏鴉,正漂浮在河水裡。
郝主任道:「你還記得老鳳怎麼說嗎?」
王勇已經消失在了河面,漸漸連咕嚕嚕的氣泡都沒有了。
本以為她會如王勇一樣沉下河去再重新浮出的眾人,卻訝然看到,少女根本沒有墜入天河,她凌波而行,塵埃自避。
他在天河裡沉下去,浮起來的速度比王勇還快,幾乎是一眨眼就重新跳出了河面。
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哥哥。」
他一邁入天河,河水中的泥塵就順著他的腳踝往上爬,便湧出一股超現實的偉力,將他拖入了河水中。
於是她把那顆星星放回了星河裡。
河水感應到有生物想橫飛渡河,便自動捲起水龍,去攻擊在河面上飛行的安琪拉。
張玉、王勇、褚星奇、安琪拉、朴應賢五人組成臨時的隊伍,準備渡河。
雲海之上的天藍得出奇,又彷彿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
「我也去吧。」褚星奇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見此,眾人的最後一口氣也鬆了出去。
「王隊!」陳薇十分欣喜。
深秋之國的無邊稻海中,每一株金燦燦的稻穀下都有一張人臉,忍受著被群雞啄食,生生撕扯著血肉的痛苦,在泥濘里哀嚎。
小舟上坐著一個鬍子白,頭髮也白,一身長袍也雪白得沒有雜色、面色紅潤若孩童,滿面豪情的老人。
那金色細眉緊皺,面露一絲軟弱,河泥已經爬到鼻樑了,卻還一動不動。
一息、兩息、三息……
老鳳、施夷都面露茫然。
陶術搖了搖頭,示意她看——張玉就站在河邊,低頭看著河面,眼睛似要忘穿河水,面上卻並m.hetubook.com.com沒有什麼擔心之色。
留他留守,小林美子以特質者的身份留下,一方面保護,一方面也是制衡科迪,這也是必要的。
現實世界,軍艦。
「小姑娘,你只道命運坎坷,天生你一副醜惡容貌,想要換一副端正的面貌,想要別人看到你也是人,以後堂堂正正的活著。
越往上,河水就越清澈,此時,河水裡開始遊盪著無數星星。
咒罵聲卻是對著鳳凰的!
「小姑娘,天上少一顆星星,人間就有個可憐人少一點光亮。」
見他們都沉默下來,仙人才緩緩問:
還有一輪銀色的小一點的玉盤,上有一株桂花樹,也浸泡在河水裡。
中、日兩國之間,目前是利益共同體。
施夷的頭腦不再像醉酒一樣暈乎乎的,她抬起頭,看到了一艘小舟。
卻看見自己的雙手剛剛捧起那顆星星,她渾身上下也跟星星一樣透明也通亮起來。
張玉躍下天河。
陳薇想上前,王勇道:「回列。駁回申請。」
王勇、張玉等五人,便匆匆追向他們。
她相信他能自己爬出來,於是,她只是安靜地守在一邊。
星星受驚地游開了。
施夷歡喜地伸手去捧其中一顆:嫩黃色、亮晶晶、嬌滴滴的。
「你沒有戰鬥類能力,無法應對接下來可能的遭遇戰,不接受渡河申請。」
這天河確實奇異,只要通過了它的考驗,它便以浪濤之力相助。
施夷在河水上走著走著,忽然「咦」了一聲,拉著老鳳:「鳳,你看,星星,星星!」
他回身看了一眼隨浪濤被沖走的泥層,察覺身上輕盈得勝過羽毛,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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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團大都鬆了一口氣。
「如果是這樣,你們還要實現原來的願望嗎?」
在現場的氣氛有些沉凝之時,河水上忽然咕嚕嚕冒出了一串氣泡,河水翻起浪濤。
王勇向前走了一步,對小林美子道:「這裏必須有特質者留守。麻煩你了。」
陳薇面色焦急,張口欲喚,卻被陶術攔下。
陶術見陳薇的申請被拒絕了,頓了頓,便也收回了步子。
朴應賢拍拍身上的雪,大大咧咧道:「算我一個。」
河水沒過王勇頭頂的一刻,陳薇絞著手,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安琪拉則張開翅膀,飛到天河之上。
溯流而上,一路順當。
仙人嘆了口氣,大袖舒展,拂開雲霧,塵寰清晰可見,他指著人間道:「可是,你們怎麼知道,你們的世界到底孰是美,孰是丑呢?」
天河上有人坐著小船在垂釣?
那老人沒有正面回答,將釣竿放在一邊:「你們的願望,我通過河水都聽到了。」
不是說凡間的舟楫,不能夠在天河上擺渡嗎?
「小姑娘,是嫫母衣錦,所以她才是美的,西施倘若負薪,就是普通農婦。」
安琪拉輕輕拍打著翅膀,落在張玉身旁,河水從足下滑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來還能看到些許的人間,早已被白茫茫的雲海取代了。
他們的魂靈依舊在不停地無聲咒罵。
「惡法天降,從此後,長作無知無覺的稻穀木石,被群雞啄食,正是他們當年驅逐你的報應啊!」
天河之水滔滔而去,在雲海之上延伸。
張玉的眼睛能見六道生靈,頗有特異之處。
他看了一眼陰沉著臉走回美國資深者隊伍中,與其他人低語的科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