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它。
朴銀珠還在講。
「我發現這件可怕的事後,就拚命地跑,拚命地跑,總算跑出了場館。我本來想回家,想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媽媽,但是我看到我家裡坐著我的表妹,爸爸媽媽說她今晚要住在我家。她盯著我——她之前也在場館里坐著,已經是木偶怪物了啊!」
崔智賢愣了半天,忽然問:「那你為什麼沒有變成……變成那樣?」
崔家樓下的停車場,停了轎車、麵包車。
木頭的質地。木頭的紋路。光滑,堅固。
舞台上的男星站在聚光燈里,微笑著向它的觀眾鞠躬致意。
崔智賢點點頭:「好,你先說。」
朴銀珠點點頭:「從我爸爸媽媽也被污染之後,我就一直在到處流浪,躲著已經變成怪物的人。我發現,只有透過這台攝像機的鏡頭,才能看到它們的真身,看到世界的真相。所以我給它取了個名字——『真相』。」
那一天,她跟同學們約好了去看「哥哥」的演唱會。
她的右手臂完全露在空氣中:
我在街上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就想起了敏善。敏善是誰?她是我的同學,就是你想考的那所高中,嚴格意義上,我們是你將來的學姐。那天去場館,我是和幾個同班同學一起去的,包括敏善。
演唱會上有那麼多人,近萬人,你怎麼知道你碰到的不是偽裝起來的怪物木偶?
經紀人是一隻人立而起,穿著西服的獵犬。
「如果我們向全韓國揭發了真相,大家都看到他們已經變成了怪物了,」朴銀珠說:「那麼,就算他們有錢有權,他們的錢和權也用不了。」
那些木偶已經打開了她家的門,把敏善和她的父母都弔死了。」
「拒絕它們的引誘,拒絕相信它們,不要為它們洞開現實與心靈之門。」朴銀珠摩挲著「真相」:「這是我這一周發現的秘密。我流浪的這一周,發現了很多東西哦。」
朴銀珠的視野模糊了一瞬間,然後,她就從門扉里窺見了一副讓她渾身哆嗦的場景:燈光打下來,人們的肌膚上閃起木質的光,她們的手腳上、頭頂上都系著紅線,機械地揮舞著熒光棒,不知道疲倦一般,目光痴狂、表情狂熱。
她如墜噩夢,將整隻左手摸了好幾遍,甚至一口咬了上去——險些把牙崩了。
鏡頭裡下車的老闆、經紀人,有一點「https://m.hetubook•com.com不一樣」。
啪嗒,崔智賢跌坐在了床上。半晌才道:「所以,你讓我不要報警?」
我鬆了一口氣,本來想進去的……敏善生前說,攝像機可以看到……真相……我就…看了一眼。
猙獰的狗頭安在西裝上,滴滴答答的口水順著尖利的牙齒滑落,它鼻頭抽動,眼冒綠光。
這些車的牌號,崔智賢很熟悉。
崔智賢毛骨悚然:「什、什麼意思?」
恩人一走,他們果然又回來了……
他們坐在那不是不想動,而是已經動不了了。
讓大部人在被怪物傷害前發現真相……崔智賢差點被說服了,但還是有些警惕:「所以,你想怎麼做?」
崔智賢又道:「那它們為什麼不把姜敏善一家變成怪物,而要直接殺了她們?」
天台……弔死……三個人……父母和女兒……
「你們可以回家了。」
朴銀珠看到,在場館里已經變成牽線木偶模樣的它們,一離開場館又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融入了人群當中散開。
最後還是朴銀珠把她晃醒的:「喂,醒醒,別害怕了。不就是一些人渣嘛。」
朴銀珠低下頭看了一眼,目光凝固住了:
心裏卻想,那可要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崔智賢警惕地看著她:「合作?我們兩個小孩子,合作什麼?」
朴銀珠這才講起自己的經歷。
朴銀珠的眼睛很黑,直勾勾地盯著崔智賢:
布娃娃的腹腔里傳出桀桀怪笑:
木偶們彷彿響應它的話語,齊刷刷獃滯站起,一齊轉身走向場館外。
他們是來帶走她的……
我一走進警察局,又看到警察局裡坐著一個女警官。
朴銀珠打量著這些人,嘀咕道:「怪物品種又增多了嘛。」
看起來像是店鋪里擺的那種牽線木偶的手臂。
「什麼……」縱使崔智賢已經害怕得心神俱亂,也不禁被她這一句話炸回了現實。
崔智賢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霎時臉色就白了。
這是她經濟公司的車……
但崔智賢已經聽不進去周圍的聲音了。
她抬起臉來:「我們來合作吧。」
這不就是最近搞的人心惶惶的滅門案嗎!?
朴銀珠只好一個人出去。
「我知道真相的一種『用法』,我需要你幫我把這種『用法』發揮到最大。」朴銀珠的視線看向窗外,「那就需要,hetubook•com.com你主動被那些傢伙『帶回去』。只有當回明星的你,才對我們的這個計劃有用哦。」
它的紐扣眼睛有沒縫完的線,肩頭的破口子還在冒棉花。
「如果他們是人,你得在人的框架里對付他們。」朴銀珠說:「我叔叔以前跟我說,有錢人和那些有權的傢伙往往就是人類社會框架的制定者。我們這些什麼都沒有的小孩,要是在人的框架里對付他們這些框架的主人,那才是沒有勝算呢!警察、法院、檢察院,媒體,所有人都會幫他們的。」
「然後……」朴銀珠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然後我走到敏善住的公寓門口,在草叢裡撿到了敏善家的攝像機,抬起頭,看到了懸挂在天台上的敏善一家人。
「但你們給這個世界的表演。將要開始了哦!這一回,讓我來當觀眾吧!」
但此刻,朴銀珠離開了場館主體后,被冬日的冷風一吹,體溫卻反而回升上來,四肢上幾欲令人麻木的刺骨寒意緩緩褪去。
而公司老闆……則是一隻同樣人立而起的五彩大公雞,喙尖如鐵鑄,昂首而前。
崔智賢心亂如麻:「我聽不懂,為什麼它們不是人了,反而不用害怕。」
「甚至附近幾個警察局裡的警察,也都已經不是人了。」
我好像也在場館里見過她。她坐在警察們旁邊,果然也衝著我露出一個奇怪的笑——你知道的,就像你剛剛從鏡頭裡看到的那種詭異笑容。
她的眼圈漸漸紅了,說話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我很害怕,我很擔心我的父母,我回到家裡附近,偷偷地看了看。我父母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客廳看電視,似乎是在等我。
「就像我的父母已經不是人了。我後來去看過,表妹和我姑姑姑父,也都已經變成怪物木偶了。」
「『真相』,這是攝像機的名字?」
「又能看破它們的真身,又能防止被污染,我覺得『真相』肯定對怪物們是一件很特殊很重要的東西。敏善被殺,肯定也是它們在找它。」
朴銀珠說:「我也不知道。我猜是因為那次場館里我提早出去了,所以只有一條胳膊變成了木頭。」
她跟她們說自己出去上一下廁所,也沒有人理會她。
「不傻嘛。」朴銀珠說:「它們直奔你家來,應該就是懷疑我帶著『真相』藏在你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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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停息,場館逐漸寂靜,演唱會即將結束。
看見這節胳膊,崔智賢倒退數步:「你!你的手臂……」
「除非,所有知情者都在撒謊。」
鏡頭裡,坐在椅子上的爸爸媽媽,頭顱還是人類的頭顱,身體被紅線糾纏已經變成了木偶。
用眼睛去看,我的父母還好端端坐在那看電視。
她確實很聰明。
「實際上,這一周來,我發現有很多種怪物都在悄悄出現。比如樓下的這些狗頭怪和雞怪。」
我媽媽驚恐地睜著眼睛,但是已經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地失去知覺,從下巴到眼睛,一點點變成木頭。
「家裡,不知道是不是怪物的表妹在家裡坐著。那天晚上我無論如何都不敢回家了,我從家裡跑了出來,跑去警察局。
握著話筒的布娃娃巨星一般,對台下正在木偶化的人們揮手:「我親愛的粉絲們,我今天的表演已經結束了。」
「手臂?」朴銀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才反應過來,乾脆把衣袖擼起來:「你說這個?」
「那是我沒污染完就逃出來了,」朴銀珠說,「如果我被完全污染了,那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個木偶人,而不是這節木頭胳膊。」
演唱會中場的時候,敏善忽然跟我們說,她透過鏡頭看到了『哥哥』是布娃娃,跟我們一起坐著的觀眾是木偶。
但朴銀珠已經迅速地鎮定下來。她擦乾了眼淚,露出一個惡狠狠的冷笑:「你們說失蹤案。其實根本沒有失蹤案。現代社會,在首爾,近萬的年輕女學生失蹤,怎麼可能真的沒有蛛絲馬跡呢。不存在完美失蹤。」
崔智賢怔怔地聽著她的計劃,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你幫我去向所有人揭開世界發生改變的真相,這是幫我,幫大家,更是幫你自己。」
崔智賢慢慢地皺起眉:「等等,它們一直在找它。它們剛剛忽然跑到我家,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所以,是你把它們引來的,它們是來找你的?你騙我?」
此時,演唱會從下午兩點開始,已經舉行了幾個小時,天色黑了,場館內的曖昧燈光漏照側門門扉。
「現在,怪物木偶們沒有直接污染你父母,而是試圖引誘你開門,就是顧忌『真相』在你家。敏善全家都死掉了,是敏善家拿著『真相』,卻不知道怎麼用。『真相』的擁有者,只要學會『拒絕』,不要主動為怪物『hetubook.com.com開門』。那些怪物們就拿你沒有任何辦法。」
「你的胳膊怎麼會是木頭做的?」
粉絲們一直抱怨場館的這個建設離譜,居然沒有單獨的廁所,去一趟公共廁所還要離開場館主體。
朴銀珠放下衣袖:「好吧,我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得保證——別報警,也別告訴別人我藏在這。」
她終於被朴銀珠說服了。
「別生氣。」朴銀珠說:「事實上,是我救了你們家。如果我沒帶著真相藏在你們家,它們根本不會有任何顧忌,肆無忌憚地污染附近老百姓。過兩天,你和父母說不定直接就什麼都不知道地被污染了。」
「我拿到『真相』之後,好幾次被怪物險些捉住了,卻沒有被污染。」
它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場館。
但身邊坐著的同學、觀眾都沒有察覺寒冷似的,一個個衣衫單薄地坐在那揮舞應援棒,臉上的表情都固定在狂熱。
甚至十個指頭上還吊著十根斷掉的紅線,像是商店裡的操線偶人那種木手!
她十分無助地想沖回場館找同伴們呼救。
朴銀珠指了指攝像機,示意她不要問,自己看。
「崔智賢,你以前是明星對不對。我記得你以前是很火的。」朴銀珠說:「我們來合作,合作幫人們發現真相。」
崔智賢想:原來……兇手根本不是人類……
「從剛才我就一直聽不懂,什麼污染,為什麼香姬會變成木偶人?為什麼攝像機和我眼睛看到的不一樣?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站在聚光燈里的,已非那脂濃粉香的男星,而是個等人高、粗製濫造的布娃娃。
但是鏡頭裡,坐在那的,已經、已經不是我爸爸媽媽了,是兩具穿著我爸媽衣服的木偶。
那木頭胳膊分為兩節,中間的關節用釘子釘著,關節上還垂著一截斷掉的紅線。
「光靠我,我沒有辦法讓大部分人相信我,但是如果我們合作,就有辦法讓大部分人在被怪物傷害前發現真相。」
「如果所有和失蹤者相關的『知情人』,都是失蹤者的同犯,那麼這樁失蹤案,當然也就變成懸案了。」
車上果然下來了幾個人。為首的兩個人就是之前被恩人抓進大牢的公司老闆、以及她的經紀人。
崔智賢聽了進去,不知不覺坐直了:「然後呢?」
難怪見多識廣的補課老師總是誇朴銀珠是少見的聰明學生,是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才。
誰知道看到下半場的時候,場館里的中央空調似乎失靈了,室內本來熱得要脫外套的,卻漸漸溫度降低,寒意順著外露的肌膚侵襲上身,尤其是她揮舞應援棒的右手手臂,都冷得麻木沒知覺了。
我嚇壞了,立刻逃了出來。但是我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你猜猜,你生活的地方附近,還有多少人是活人?」
「大概是因為……」朴銀珠想了想,舉起手裡的攝像機:「我覺得大概是因為它。『真相』。」
右手微微泛光,似乎在呼應著燈光。
它們露著跟我表妹一模一樣的奇怪笑容,頭顱旋轉,靜靜等著我『回家』。」
肩膀到上臂為止是血肉,而上臂以下與血肉無縫銜接的是木頭胳膊。
崔智賢的嘴巴微微張開了:「這是……」
她露出衣袖外的右手,變成了一截木手!
……
她起來顫抖,臉色蒼白,看到這些人之後,就已經魂飛天外,整個人呆在了原地,如墜深深地獄之夢。
公共廁所在場館外,要走一段敞開的露天小道,會被冷風吹到。
崔智賢本來想安慰她。
她眼睛轉了幾轉,朴銀珠卻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不高興地警告她:「我是說真的——這是為了我不被抓住,也是為了你的小命!實話告訴你,我敢保證,附近的這些人,包括警察里,肯定已經有很多人是怪物!」
朴銀珠點了點頭:「如果你去報警,警察局裡的怪物們就會一路尾隨你回家。」
胡亂裹上羽絨服,卻還是冷得直哆嗦,她被凍得心煩意亂,再也不能集中精神看哥哥的表演。
朴銀珠似乎也從新聞上了解過崔智賢的事,但是她的安慰劍走偏鋒,石破天驚:「怕什麼?他們都已經不是人了。」
「但是,他們現在是怪物了。」
崔智賢生氣了:「你、你居然還好意思說!你……」
唯有她的右手手臂依舊沒有知覺。甚至很沉重,舉都舉不起來。
但是真的很討厭!
朴銀珠道:「怪物木偶只是最近出現的怪物里的其中一種。」
更為詭異的是,木頭胳膊與肩膀的血肉融合得完美,像是從血肉里長出來的。
那時候我們認為她瘋了,她就一個人跑了。我想起她那時候說的話,敏善是不是跟我看到了一樣的東西?如果我去找敏善,她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吧。」
狗頭人和大公雞停好車,已經走向了崔家所在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