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幾人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也不可能防得住啊！
沒有了這拖累，老虎速度驟然快了數倍，不待張玉追上，就消失在了山林深處。
眾人定睛，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山腳下，眼前是一條土路，兩邊都是高山密林。
白娘子開保安堂時，會有一個老婆婆在路邊賣菜，時不時和白娘子說幾句話。
【為了幫助許仙，白娘子再次盜寶。許仙在外使用員外家的衣物寶物，被官差認出。許仙再次被抓，被官府判決流放到鎮江服苦役。】陶術推了推眼鏡：「在好幾個白蛇傳的版本里，從馮夢龍的《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開始，裏面都有白娘子為許仙盜銀的情節，總共兩次，一次是盜庫銀，比較早，許仙因此被發到蘇州做苦役。一次是為了給許仙體面，去盜取富貴人家的寶物，致使許仙再次被捕，被發配鎮江，比較晚。這一次應該就是第二次。」
「哦？你說說。」
果然，許仙咽氣的這一刻，繪本的《許仙發配鎮江府》這一頁就開始劇烈抖動起來，畫面中的人物、背景都像水墨暈染模糊起來，整個文本世界也隨之抖動起來。
他們分開兩頭，張玉盯住更好被下手的許仙，王勇幾人看住白蛇。
斑斕巨虎身後，幾乎與蒼翠山林融為一體，還有一道極隱蔽的青色身影，看身姿，大約是個女性。
這些鬼怪奇詭莫測，完全隨機的出現，杭州城中人口無數，任何一個都可能忽然變成妖魔鬼怪要白娘子、許仙的性命！
天空放出霞光，一座美輪美奐的天上宮殿在霞光里若隱若現，無數光茫組成的人影在雲上俯身下視。
畫面下的文字則寫著：
《許仙發配鎮江府》這一頁原本畫著一條官路，兩旁山林，兩個衙役和愁眉苦臉的許仙。
眾人對視一眼：怎麼又是這樣？
「可能性不高。」王勇說：「這裡是文本層，與地球更近，與異世界更遠，『劇情』的束縛力度極大。絕大部分文本生物都突破不了束縛。」
凈慈寺。鎮江。金山寺。大師……真修行……
「誰知道這丫頭竟然是個不懷好意的妖精。趁我懷身子昏昏欲睡時，她施展幻術恐嚇官人，教官人嚇得魂魄出竅。我也曾師從黎山老母，有些道術，拘住官人魂魄，又從仙山取來靈芝草，才救活了你！」
「小青為什麼要殺白娘子和許仙？」
然後繪本又自動翻到了下一頁。
西湖山水還依舊和_圖_書。
「也可能是『隱藏劇情』。」褚星奇摸了摸下巴：「這個詞有點像遊戲，但這樣的情況也曾發生過數次。因為真實程度是遞增的，愈低級的文本世界，文本層的世界較為虛假，人物呆板，故事粗略。有些『劇情』、『故事設定』要等進入劇情層后，世界更為真實后，我們才能發現。」
張玉剛從虎口奪下許仙，怔了怔，只看天空開始波紋蕩漾，手裡拎著的許仙慢慢淡去，下一刻，世界重置。
陣陣嘯聲回蕩山林。
西湖邊，斷橋上，人物們還在走來走去，說著翻來覆去的「台詞」。
王勇道：「出什麼事了？」
咦？這不是畫面里押送許仙的官差嗎？
說著，美人珠淚滾滾：「夫呀，你若怪素貞，素貞無法自辯！誰叫我不辨忠奸，錯信那狠心的妖，險些害了你的性命！」
王勇皺眉道：「恐怕還是小青。」
通往鎮江的官道上。
在故事中，金山寺是法海所在地。
張玉腳尖一點，朝他指的方向奔去。資深者緊隨其後。
再比如這次的鬼婆。
它血盆大口裡咬著的「獵物」，正是奄奄一息的許仙。
王勇當即拍板：「走，去凈慈寺！」
「大蟲！我們走在官道上，忽然一條大蟲跳出來……」
王勇點了點繪本右下角：「看這裏。」
三人腳下，杭城百姓匍匐一地，滿臉虔誠地望著升上天空的三人。
乾坤圈卻不聽使喚，中途滯了片刻，竟給了小青遁去的機會。
陶術折了根樹枝，在地上用簡筆畫了一副地圖：「這是文本世界里，目前杭城的大致地圖。」
而青衣少女小臉帶煞，驟然提劍，出其不意，從二人背後舉劍刺來！
「娘子，那凈慈寺呢？聽說有金山寺的大師遠道從鎮江到凈慈寺俗講呢。金山寺可是佛門聖地，裏面的大師是有真修行的，不是那等胡言亂語的賊禿。」
他眼裡映入白娘子的身影，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爬到了一邊：「妖精……蛇！你是妖精！」
許仙忙轉過來向資深者們作揖。
偏偏白娘子懷孕后氣虛體弱，法力消退。許仙手無縛雞之力，凡人一個。而白娘子腹內的嬰兒更是虛弱。
而妖魔唯獨繞著凈慈寺走……
「我們趕去找白蛇。白娘子正為一老婦人施藥，那老婦人卻是鬼婆所化，趁其不備，重創了她，將她腹內的孩子殺死了。」
許仙被押送去鎮江的路上應該www.hetubook.com.com是一路平安的啊？
白娘子嘔出一口血，肚子上插著一柄劍，不可置信地看著原本還衝她微笑的老婆婆。
但她肚子里的嬰兒還是沒了氣息。
畫面下方寫著：【白娘子功德圓滿，劫數已盡，得以成仙。天庭洞開，世間爭傳白蛇傳，再也無人升仙的人間終於得到了一絲希望。】※※※
書生們三五成群。
這樣不斷地循環重置，九十多次后，資深者們都有些煩躁起來。
地上，雷峰塔坍塌一地，白娘子和作僧侶打扮的許仙、一個手持禪杖、托缽的和尚站在一起，一道金光照著他們，他們正在往天上升去。
斷橋上，眾人陷入了深思：
白娘子也欠身而拜：「幾位是正道修士吧？多謝你們救了我夫婦性命，小女子感激不盡……」
他們只要一個細節沒有看住，保管文本層重置！
張玉瞬間回到了斷橋上，和趕去保護白蛇的王勇四人面面相覷。
照理來說，法海也是白蛇傳里的主要角色之一。可是目前為止，他根本沒有出現過。
但此時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斑斕巨虎，正悄悄伏在官道一側的林子里。
白娘子這才轉涕為笑，拉著許仙又與張玉幾人見禮：「官人，快來與幾位修士見禮，我取來靈芝時受了傷，小青方才趁我受傷，又要對官人和我下毒手。幸而這幾位修士相救，否則你我夫妻，真要天人永隔了。」
「救命啊！」
他們說話間，山林深處傳出慘叫。
他推了推眼鏡：「不，不是規律，應該說，是它們絕對不會出現的位置。」
「我們只能保下主角試試。」王勇道：「一直保到最後的大結局，看看還會不會文本層重置。之前我們救了一次白蛇、許仙，場景不是沒重置嗎？小玉說小青的戰鬥力不算太強，我們保持足夠的警覺，一進入新場景立刻保護主角，應該能撐到大結局，白娘子成仙。」
誰知道，每次都會有各種出其不意的妖魔鬼怪從各種角落衝出來，甚至白娘子和路邊的一個老太婆說話，那前幾次還平平無奇的老太婆都可能瞬間化身鬼婆，對她痛下毒手！
刺向許仙的劍鋒撞上金環，應聲而碎。
可是他的身子已經被咬斷，哪裡還有生息？
繪本的最後一頁，也就是大結局，是一幅圖畫：
許仙叫道：「我在帳內看得分明，你飲下雄黃酒後就變成了一條白蟒！銅鈴大小眼睛、血盆大口，hetubook.com.com一身鱗片！你還騙我！」
王勇手中的繪本原本停留在「盜仙草」這一頁。隨著二人語言，這一頁開始變幻，最終出現了一白衣美貌女子和一書生並肩站在許宅前的畫面，畫面邊緣則有一逃遁的青衣少女。
嗷嗚——
但保白娘子、許仙不死的難度卻前所未有的高。
許仙呆了呆：「小青……？」
隨即文本世界波紋再起，虛空彷彿揭過一頁，天地煥然，許宅的場景緩緩淡去。
其他資深者趕到時看到這一幕，也不禁皺起眉，許仙眼看是活不成了，故事還能繼續嗎？
白娘子、許仙、白娘子腹內的嬰兒，這三個角色任意一個死去，文本層都會重置。
白娘子含淚道：「官人，你真的誤會了。這一切都是……都是……都是小青做的！」
張玉的速度快，呼吸間已經找到了官差所指的位置，果然，遠遠地，張玉抬頭看去，就看到山腰上，茂密樹林間，隱隱有一點斑斕虎紋。
比如斷橋上的賣糖葫蘆的老頭。
白娘子忙道：「許郎，你記錯了，沒有蛇，沒有蛇！」
一個官差指了個方向。
許仙皮膚白凈，眉目清俊，是個老實書生模樣。見白娘子梨花帶雨，絕色臉龐好不傷心，他五迷三道，立即心軟了，信了這番說辭，忙舉袖為她拭淚：「夫人言重了，這哪裡能怪你呢？知人知面難知心，妖物自有百般手段、狠毒心腸。連我以往也只當小青是個可愛女子，從不曾懷疑她有剖測之心。何況娘子你心地善良純摯，又與她朝夕相處呢！」
白娘子正沉浸於丈夫蘇醒的狂喜，又身負重傷，難免遲鈍。此時聞聲回首，呆住了，聲音顫抖：「小青，你、你這是做什麼？還有你們是誰？」
「可是每次只要白蛇或許仙一死，文本層立刻就重置，主線劇情中斷。我們也根本沒有辦法進入劇情層，一直在文本層循環。」陳薇抱怨。
它沖眾人嘻嘻一笑，沉入地底，了無蹤影。
彷彿這杭州城裡危機四伏，鬼怪遍地，人人都想要許、白夫妻母子們的性命一般！
文本層，劇情層，內核層，三層世界，文本世界的真實程度依次遞增。「劇情」約束程度依次遞減。
而白娘子倒在地上，奄奄哀泣：「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王勇揉了揉額頭：「這一次是白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死了。」
凈慈寺附近，一個小點都沒有。
文本生物偶有掙脫「劇情」醒來和*圖*書的，也都是發生在劇情層、內核層。
「可能小青對白蛇、許仙的奇怪殺意，就是更深一層的劇情。只是我們在文本層無從得知而已。」
「那明日就去凈慈寺吧，希望這位大師靈驗些。」
「我好像聽到了老虎咆哮聲？」陳薇左右環顧：「這是哪個場景？」
陳薇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又是小青，她為什麼這麼執著，非要殺死許仙和白娘子？」她越想越悚然：「有沒有可能，她是在故意破壞劇情，她『醒』了？」
有一次許仙過斷橋，他忽然搖身一變成一隻大螞蟻，一口將許仙吞下肚子。
偏就是這一次，老太婆忽然搖身一變成了鬼婆！
「他、他被大蟲叼走了……」
兩個衙役服飾的官差一身是血，一個少了條胳膊，一個臉半邊被啃掉了一塊，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他用樹枝在不同的位置戳幾個點：「這是我記下的妖魔出現位置。」
陶術卻忽然道：「王隊，我猜到它們出現的規律了。」
眾人第二次知道了，張玉就提前制住老頭，誰知道這一次許仙過斷橋的時候，吃掉他的根本不是老頭。反而是上一次正正常常的仕女，她脖子忽然變長，變長，將許仙給活活絞死了。
她停下腳步，去摸許仙的呼吸。
青衣少女被金環撞來的力道震得飛了數米，一落地，哇地嘔出口黑血來。
陳薇焦躁起來：「她上一次不還是正常的老太婆嗎……怎麼這一次就變成鬼婆了……小青哪裡找來的這麼多妖魔鬼怪，根本防不勝防！」
幾乎是眨眼，青煙散去，青衣少女無影無蹤。
眾人眼前一晃，又站回了斷橋邊。依舊是三月西湖，綠煙紅霧，行人如織。
「難道是因為許仙和白娘子死了，所以文本層重置了嗎？」
再次站在許宅前，天上降下白衣女子時，資深者們衝進了許宅。
白娘子橫下心，說出小青來歷：「其實小青那丫頭並不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侍女。她是半路來投奔我的，自稱出身流民，曾得到我施粥救濟，後學了武藝幻術，因仰慕我的人品，特來報恩追隨於我。我不記得是不是救過她，只因她誠懇，年紀又小，才收下她在身邊。」
小青不答，只怨恨地剮了一眼張玉，似是自知不敵，一跺腳，化作一股青煙就要遁逃。
這個猜測令眾人都不禁一凜。
「今天去求籤，靈隱寺的台階我都數的清了，寺里僧人笨嘴拙舌，解來解去，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https://ｗｗw•h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都是胡編。」
砰——
仕女還在和丫鬟說話：
細看面貌，這個扛著枷鎖的男子正是形容憔悴的許仙。
資深者們查看繪本。這一頁，繪本上顯示的是山林土路，兩個衙役服飾的官差正押著一個脖子上扛著枷鎖的男人前進。
「救命啊！」
陳薇的「醒」了，是指文本生物從「劇情」的束縛里掙扎了出來，醒了過來。這種情況當然也有。
老婆婆微笑的面容漸變，變得發青，嘴角獠牙增長，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鬼婆。
更叫人防不勝防的是，這些突然出現的妖魔鬼怪，可能前一次還是正常的人物。
張玉飛身上前，欲要伏虎救人，老虎電目一轉，看到了她，虎臉上竟如人一般顯出畏色，它咆哮一聲，當機立斷，上下將鋸齒一合，將許仙攔腰咬斷兩截，丟棄于地。
她再快也快不過乾坤圈。
「呼——」陳薇長吐一口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劇情總是生變？許仙死了兩次，我們就跟著前功盡棄兩次，到現在都還在文本層……這次是哪裡來的老虎啊？」
「啊？」
嗷嗚——
而最開始，他們在許宅前聽得很清楚，小青發誓要殺死許白二人以及他們的孩子。
他們找到花園裡，白娘子正抱著許仙，許仙口含靈芝，正吐出一口死氣，臉色轉紅潤，即將悠悠醒來。
「許仙呢？」
張玉問：「在哪邊？」
張玉略帶疑惑，擰著眉收回了乾坤圈：【不是我要放她，是我的特質。乾坤圈似乎判定她不是『惡』，不願意傷害她。】許仙吟哦一聲，睜開了雙眼，茫然：「蛇……白蛇……娘子……」
王勇道：「我們救下白娘子、許仙，看看後續。」
前幾次，都沒有出別的叉子，眾人自然也沒有在意這個老婆婆。
張玉的目的也不在那老虎，雖然覺得這老虎有古怪，但也不便去追。
它體格龐大，電目飛光，鋸牙鑿齒。鋼須鉤爪，體型比正常的老虎大了兩三倍不止，極是猙獰。
【小玉，怎麼把她放跑了？】王勇問。
張玉乘勝追擊，金環飛旋而出——
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嘴裏咬著獵物，正在山林里飛奔。
點越戳越多，地圖上幾乎每個位置都戳到了，但其他人的眼睛卻慢慢亮起來：的確，這些妖魔在城內隨機出現，變化莫測，但它們出現的位置，卻偏偏避開了一處：凈慈寺！
看到了前方有人，他們像抓到救命稻草撲過來：「救救我們，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