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的人，不會只有笑容。
我怕她人身狐面，被外人當做妖怪打死，忙叫小榮去找她。
她小時候頑皮，曾偷偷跑下山去。
耳朵倒是人類的耳朵，本應光潔的肌膚上卻時有幾簇毛髮伸出。
至此，秦吳氏也不瞞他了，便說：「嬰寧是狐狸之女，生來半是人半是妖。她人心稚弱，人身狐面，自小又被小榮攝餌食養大，性情也不類凡人，更似狐類，狡黠又天真殘酷，人情淡薄。
「請縣尊調出全縣這幾年報孩童失蹤的案卷給我。」
她沒有眉毛，眼睛狹長，瞳孔為橙色。
只是嬰寧這兩天卻也不敢輕易離開山洞。
秦吳氏說：「嬰寧，你跟你表兄回到人世去吧，俱陳官府，把這樁惹出的事情解決。你阿姨疼你如親女，你表兄待你如親妹子。你如果要學做人，豈能不顧恩情親情，在禍事降臨后一走了之？」
原來，之所以嬰寧在凡人眼裡常年笑嘻嘻的，動輒歡笑。
王子服也問：「嬰寧，你在花園牆下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楚公子是輕薄兒，當夜果然夜奔花園牆下。
縣令聽完不可置信：「楚家公子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子服，還有嬰寧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實在這番話難以服眾。你們有什麼證據？如果不是鐵證如山，楚家人必定不肯https://m.hetubook.com.com罷休。我這裏也難做人。」
褚星奇等的就是他這番話。
嬰寧在凡人眼裡的那些相貌都是幻術幻化出來的。
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刻，王子服頓生駭然。
褚星奇確定之後，就把這個荷包遞給嬰寧：「嬰寧姑娘，你身上的傷口有五通的氣息，五通有毒氣，會使傷口不愈，受傷者逐漸腐爛。唯有以毒攻毒，以五通的血肉研磨作粉末入葯，塗抹于傷口，才能使其愈合。這荷包里裝的就是五通血肉研磨作的藥粉。」
嬰寧此時的臉部，並非是他以往看到的張玉的樣子，也不是其他人描述中的絕色美女，而是一張介於半人半獸之間的狐狸面孔。
王子服擺擺手：「姨母，這不是嬰寧的錯。只是恰巧被她撞上了。如今有褚兄他們在，只要嬰寧沒有殺人，想來官府應該能聽得進去解釋。」
褚星奇的目光移到縣令臉上，見縣令當真一臉疑惑，褚星奇才鬆了松拳頭，少見地沒有笑，神色沉凝：「有關係。如果是我想的那樣。你最好快點把這案卷整理出來，否則，別說是被通政使責怪丟了烏紗帽，恐怕你也要一起下大牢受死！」
後來我才知道，嬰寧生來就有狐狸的惑術，尋常生人看到她，他們心中最好和_圖_書看的臉長什麼樣，他們眼中的嬰寧就長什麼樣。這是狐狸惑人的本能。」
它竟頗有神通。一番戰鬥，嬰寧不敵，受傷退避而走。
褚星奇說：「果然是五通。」
臨行前，王子服卻心有疑慮：「姨母，嬰寧如此……就頂著這樣……這樣回到人世，世人俗薄……」
嬰寧便暗中引發幻術。
「只不過什麼？」縣令聽到褚星奇居然連這個都能包攬，心內一喜，連忙追問。
聽見王家的遭際，秦吳氏十分內疚：「小女頑皮，竟帶累至戚！」
「縣尊要證據，這很好辦。證據就在楚家人自己手上。小道願意為王公子、嬰寧小姐找來這番證據。只不過……」
黑氣視她為美味，窮追不捨。
「嬰寧啊，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秦吳氏心疼養女：「你身上的傷是哪來的？」
嬰寧遵從母命，果然亦步亦趨，要隨王子服四人返回莒縣。
在王子服、秦吳氏的追問下，她把當日的情形告訴了他們。
另一個當事人嬰寧卻似無所覺，聽到婚姻之事「告吹」等語，也只是咧咧吻部，眨眨橙黃色的眼睛，眼神留連山花，竟然似笑。聽到婚姻告吹，也跟當初王吳氏讓她跟王子服定親時的態度沒有任何區別。彷彿只是去河邊飲水的小事般。
褚星奇沉吟片刻，忽然和圖書自腰側的荷包里取出一點粉末，問嬰寧：「那黑氣的味道是不是這樣的？」
嬰寧聞音抬頭。
鼻子和嘴巴幾乎連成一片，高高隆起，類似動物的吻部。
原來嬰寧傷口好轉之後，卻還是頂著那張半人半狐的臉，竟是就要這樣跟著一行人下山。
而狐面似笑，所以嬰寧常年吃吃而笑。
秦吳氏十分感激，連連向褚星奇道謝。
楚公子如果不起賊心也罷。一旦起了賊心，夜至牆下。他一夜之後必定受風露沾朽木之氣而病。不至於危及根本，但躺在床上起碼三個月起不了身，小懲大誡。
那黑氣窮追不到，果然返回。
「孩童失蹤案？」縣令說：「下官調來莒縣未滿半年，還沒來得及整理這些宗冊。但這與楚公子的死有什麼干係？」
誰知道找到她時，一戶農家十分喜歡她，居然送了她吃食，讓她坐在自己家門口，整村的老少都嘖嘖稱奇來觀看，給她塞吃食，說是個好看的玉女娃娃。
幻術托物起術，必有依據。所以無論嬰寧幻化出怎樣的面貌，都是以狐面為根底的。
嬰寧的吻部咧開，似笑，聲音卻茫然而無助：「母親、表哥……我、我也不知道……」
秦吳氏看著這笑兮兮的傻女兒，又不禁嘆息：「哎，我是黃泉之鬼，有煙消雲散日。小榮是狐族之輩，有重和圖書返青丘之日。獨留你憨生兒，非人非狐，更去向何方？嬰寧，你什麼時候如果不笑了，才是個完整的人了。」
秦吳氏依依送嬰寧下了山，四人帶著嬰寧前往縣衙，俱陳實情。
「這是嬰寧表妹的真容？」
等嬰寧的傷好全以後，王子服向她們說了楚公子死後的事情。
卻是因為她的狐面。
張玉尚無態度，王子服似被人看穿心思，當即窘迫不堪，不敢朝張玉看上一眼。
嬰寧怏怏地，低著頭，披著王子服的外袍，被扶出了樹洞。
誰知秦吳氏奇道：「甥兒你見到嬰寧的真容了？」
嬰寧接過荷包，小心地用指尖挑了一點粉末，塗在傷口上。果然一道久久不愈，一直在腐爛的傷口立刻止血，頃刻已經有結疤的跡象。
嬰寧看在眼裡，察在心裏。
那隻蝎子也發現了嬰寧的存在，竟化作一股黑氣，主動朝嬰寧撲來。
連狐狸小榮也爬起來，扒了扒他衣服，像模像樣地拱爪子作揖。
原來，當日嬰寧在花園裡折花玩耍，卻撞見楚公子在牆外偷窺。
嬰寧發現幻術被破，楚公子中毒倒下，吃驚之下，潛出房門查看究竟。
嬰寧只得逃回山中，又不敢連累老邁的鬼母，只得央求于狐婢小榮，藏在某一山洞中，借山中混雜的氣味迷惑敵人。
面若狐，而狐吻之狀，恰恰似人m.hetubook.com.com之笑。
「什麼事？」
誰料繼承自生母的狐惑幻術發出之時，楚公子軀體上有一股潛伏的氣息受幻術所引，激發而出，破除了她的幻術。
嬰寧但「笑」不語。
她雖然面上常吃吃作笑，十分嬌憨，實則狡黠類狐。見楚公子輕浮令人不快，於是故意設下幻術作弄。
褚星奇說：「只不過有一件事，必須得煩勞縣尊。」
但與此同時，這股氣息也不是善類，潛伏便罷，一旦激發而出，在與幻術的爭鬥中，斗敗了幻術后就反噬其主。它化作一隻如螃蟹大小的蝎子，咬上楚公子，將其斃命。
脖子以下則是正常的人類女子的軀體。
嬰寧動了動鼻子，一嗅便肯定：「就是這個味道。」
秦吳氏一片慈母心腸，盼她早日修得完整的人身，領悟人情，蛻變為真正的人，得以容身人間。而不是人不人狐不狐，在人間、山野間徘徊遊盪。
「嬰寧……你的臉……」
她的面部竟非人非狐，處於一種宛如獸類在向人類演化的狀態。
「所以你放心吧，只有兩類人能看到嬰寧的真容。一者是有神異本事能看破幻術的高人。或者是……」秦吳氏朝張玉看了一眼，忽然笑道：「看來我與妹妹親上加親的打算是做不成了。也好，強扭的瓜不甜。」
狐狸小榮在她腳下盤旋打轉，狐鳴啾啾，意甚凄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