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青萍生風,微瀾興浪
第十六章 插曲:如月十四日的賭約

「我可沒有你這麼好的胃口。」我又拿起青花茶杯飲了一口輔助消化的清水。「單是從每盒巧克力中嘗一塊,就超過我平時半個月攝入的零食量了。」
「這個……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這一點我倒是可以提供一點幫助,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事情是這樣的:如月十四日,依照校園生活的習慣,這一天,我們會向于自己有密切牽緣的親友們送出巧克力。當然,有出於友情的義理和出於真情的本命之分,這從巧克力的式樣、分量和包裝便能看出。我在國中,被孤立得徹頭徹尾,自然不會有這種東西的收送。然而,到了高中的第二年,卻有了些意想不到的變化。之前,與我有過交集的不少人,都將巧克力放在了我的鞋箱內,其數量遠超我的零食攝入習慣,以至於我不得不請來了貪圖口體之奉的奈惠,以免我坐實暴殄天物的罪行。
「就這麼想找出這個人來嗎?」
「行,沒問題,我絕對會抓出這個人來!」藉著這股幹勁,奈惠又在剩餘的巧克力堆中掃蕩了一番,心滿意足地捧腹而歸。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莞爾,同樣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
「送巧克力的初衷,就是希望我全部吃下去,這樣不是達到了嗎?雖然從現在的形式來看,中了暗算的是你,而且你也吃了一大半下去。但這盒巧克力,終歸是領先於所有巧克力,最先被吃光了,和*圖*書不是嗎?」
(第三卷完)
「沒錯。如果你接受的話,我就開始介紹我的思維了。」奈惠對此表示了同意。
「送巧克力給我的初衷,自然是希望我全部吃下去。但就『吃下去』而言,也是有各種情況的。」我拿出紙筆,將那份名單展開,用鉛筆將她們一個個勾出來。「像你和明石同學,定然知道我吃不下這麼多巧克力,而我的處理方法便是請你來幫忙消化。像與我接觸比較深,知道我食量的柳河、湯谷、前橋這些同學,她們知道我吃不下巧克力,但不知道我會請你來助陣,她們的理解會是我將慢慢消化這些堆積。至於剩下的人,並不清楚我的食量,因此也不會猜到我對巧克力的處理方式。
「滿嘴巧克力的你,說這話有說服力嗎?」我鄙夷地看著狼吞虎咽為我消化著巧克力的奈惠,不屑地道。
「淵子你處理不完這麼多巧克力,而我又能因此得到享受,這是你拉我到你家的理由,現在你倒不情願了?」
「切……」奈惠把我的名單放回書桌,然後將那個空盒子狠狠摜在了地上。「等我找到她,有她好瞧的。」
「俄羅斯輪盤的目的在於欣賞不知情的人中了暗算后那扭曲的表情,但我顯然不會在學校吃巧克力,這一點,送我巧克力的人都應該清楚。那麼,這個人又要如何欣賞我的中招表情呢?既然無從看起,那麼俄羅斯輪盤的目的顯hetubook.com.com然便並非如此。」
「我們為了這個俄羅斯輪盤做了什麼?」
「那麼,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要我說啊,也只有這樣了。」說罷,她又從我家茶几上敞開的無數巧克力盒中,拿起了一顆巧克力送進嘴裏。然而,隨著她咀嚼的動作,她的面部表情瞬間扭曲,旋即捂著嘴沖向了盥洗室。在一陣水龍頭的猛響后,她悻悻走上樓來,噙著滿眼的淚花,擠出了兩個字:
「送禮者應該知道我的食量,明白我絕不可能短時間吃掉所有巧克力。但,她卻用了這樣一個手段,讓我對這盒巧克力起疑,引誘我為了排查,而吃下所有的巧克力。這樣,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美食家宇野小姐,請給我支個招吧?」
更何況,俄羅斯輪盤的看點便在於不知情的就餐者嘗到那個印象深刻的口味后那扭曲的表情,我這不是看得很清楚嘛。
「那當然。」
奈惠點了點頭。「淵子的意思是,只能給出這個人的描述,然後對號入座的事得我自己來,是嗎?」
「達到什麼目的?」
「辣?」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儘管巧克力的口味五花八門,但任何一種主流的口味都是和辣沾不上邊的。巧克力的製作,也不會用到任何辣味的用品。我在之前,為了確認各個人送的巧克力是出於本命或義理,也還是記上了所有留名的人,並且全部都嘗過其中一塊的。那時我和-圖-書並沒有嘗出口味上的問題。我將信將疑地,從奈惠剛才拿過的那一盒上又拿了一塊,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但我的提防最終被證實是多餘的,這塊巧克力的味道很正常。
「在這之前呢?我們為了確認這是一個俄羅斯輪盤,把這盒巧克力都吃掉了,這就是送禮者的目的。」
「當然是全吃下去啦?」
我將奈惠視為高中無可替代的摯友,或許這就是我的獨佔欲在作怪吧。但,送巧克力的初衷,是希望對方全部吃下去,有這個理由的存在,我又何必自責呢?
「我可沒那麼好的食慾。」我搖了搖頭。「我的條件是這樣的:因為我對人脈的情報遠不及你宇野奈惠,所以,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找出具體的人來,只能靠你自己了。對於具體的一個人,做出『會不會有那個想法』的判斷,我相信你的答案比我權威。」
「淵子,你這樣可是唐突了大家的一片好心呢。」宇野奈惠搖著頭道。
「如果是你或明石同學,設計這個俄羅斯輪盤詭計,針對的就未必是我。在知道你會吃掉巧克力的大半時,暗算的目標更可能是你。然而,你和明石同學是在我的眼前親手將巧克力送給我的,大小和包裝三人共同見證,可以肯定這一盒並不出於你們兩人。所以,巧克力的製作者,理當在你們二人之外的送禮者中產生。這樣一來,詭計的暗算目標只能是我。
「為什和-圖-書麼那一塊會讓你覺得辣呢?」在那之後,我和奈惠小心翼翼地吃掉了那一盒裡所有的巧克力。然而,可以說是幸運,這一盒裡並沒有第二塊讓我們感覺味道異常的巧克力。
「這是俄羅斯輪盤吧……」奈惠充滿恨意地看著那個空盒子。「是誰這麼不安好心,在一堆巧克力中就放一個辣味的,還偏偏讓我抽中了。」
「不是在聽淵子你分析嗎?」
「所以,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剛才也說了,至於對號入座,就是你的事了。」
「條件儘管提,請冰淇淋還是章魚燒都隨你。」
「我不也做了巧克力送給你嗎?」
「哦……原來如此!」奈惠一拳擊打在手心上。「我就說嘛,送巧克力給同一個人的人之間,經常相互打賭,看誰的巧克力最先被心儀的對象吃掉。看來,這就是一個人為了打贏這樣的賭局而想出的辦法呢。」
「好辣……」
更何況,這一份巧克力,是我送給高中生活最應當感謝的人的,自然希望能夠看著她全部吃下去。所以,我才使用了這麼一個詭計。我在校園裡送出的只是形式上的另一包,邀請奈惠來我家幫忙消滅巧克力,其實,我將真正希望送給奈惠的那一盒手制巧克力混在其中。由於是我製作的,我自然知道中獎的巧克力是哪一個,所以並不擔心在開盒時自己會不幸挑中。倘若奈惠一次沒有吃到,我還會邀她來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她吃下那顆中獎的巧克力,這hetubook.com.com盒巧克力就會在我的劇本下最先被消滅。畢竟,她在我家吃得夠多了,回家也是吃不下的。
「巧克力是送給我的,為什麼要做一個俄羅斯輪盤的惡作劇呢?」我同樣緊盯著那個空盒子遲疑著。出於恨意,奈惠已經將它徹頭徹尾地翻了個遍。但這個製作者顯然是不願留下痕迹,包裝上並沒有留下任何推究送禮者的線索。奈惠又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送禮人記錄,一個個地排查。但畢竟嘉茂淵子聲名遠播,暗中也有些不願留名的仰慕者,因此,排查過去,無主的巧克力也並非只剩下那麼一份。
「可惜啊,我要是有淵子的思維,這麼多巧克力就是我的了。」
「倒沒有不情願。我只是覺得,雖然大家出於好心,但要我消化這些巧克力,也實在無能為力,如果是你,你有什麼『不唐突好心』的解決辦法嗎?」
「淵子的巧克力也只有一小包吧?」奈惠搖著頭。「你看看,鷹司貴以送給你的量,恐怕你要吃一年才吃得完吧?」
奈惠人脈廣泛,交友龐雜,包括我送的在內,收到的巧克力同樣不可勝數。既然送巧克力的初衷,是希望讓對方全部吃下去,我又何嘗不是呢?
所謂俄羅斯輪盤,即是少年少女們在製作多份餐點時常用的玩法:在其中的某一份中摻入口味極為獨特的佐料,比如芥末醬、米味噌等等,而看點便在於不知情的就餐者嘗到那個印象深刻的口味后那扭曲的表情——便如剛才的奈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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