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結論就很明確了吧?末永自家處理食物時有所疏忽,導致食物變質,她吃下變質食物產生了不適反應。這還能讓你產生什麼疑問嗎?」
「當然我是在問淵子啦。末永同學入院是千真萬確的真事,但我前後打聽到的情況也是實情。末永同學的爸爸一直在醫院陪著她,她要好的幾個朋友也都去醫院看望過了。我從她的媽媽和她的朋友那裡打探來的情報,怎麼也不會是假的吧?」
然而,一張卡拿到與否畢竟只是小事。現在,名古屋山三郎的實體卡也早已在各類線上線下活動中泛濫,它對於大多數玩這個遊戲的人來說都已無足輕重。但,有一些事情的發生與否,卻對一個人的人生有著重大的影響。比如,某種罕見疾病的發病率為百萬甚至千萬分之一,然而,乘以這個國度上億的人口,絕對數量也可以達到數十數百。極為罕見的「橫禍」雖然是孤證,但降臨到具體的人身上,卻會對這個人造成極為重大的影響。
「但,不往這些方向想,你讓我怎麼解釋末永的入院?還是說你心裏早已有數,只是在向我出題不成?」
「或許是她的餐具上沾上了別的東西吧。比如她在那天剛好換用噴花的金屬餐具,然後在午飯時將它伸進了熱的飯食里,於是油漆在高溫作用下便進入了飯食而被攝入。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過程吧?」
「所以,我們必然可以相信,末永產生不良反應的緣由和末永本身的某種習慣有必然聯繫。從一系列的報道可以猜測,最有可能的是咬手指、咬筆桿這一類。然而,舌尖的味覺比嗅覺更加靈敏,倘若她有這些習慣,而手指和筆桿上沾著工業油漆,她的舌尖便會體驗到這種油漆的異常氣味。於是,我認為,她攝入足以引發不良反應的油漆,並非是直接咬嚙這些含有油漆的物品,而是伴隨著某些東西共同攝入。如此想來,答案和圖書便呼之欲出——她有多次進食的時候攝入了這種油漆。」
「但米飯不是無味的嗎?如果油漆進入便當,那也應該在吃米飯的時候嘗出來啊?」
「她在昨天的課堂上突然倒地抽搐,被送到了保健室。初步診斷後,判斷為中午的食物不衛生,然後便被送到了醫院。她的午餐是自帶的便當,中午有同學證明了她全程沒有去過食堂,因此也排除了學校的責任。」
「淵子不是剛剛才說嗎,那些食物都是用塑料餐具或是不帶花紋的不鏽鋼餐具吃的,怎麼可能有這種油漆呢?」
「對。末永同學特別珍惜食物,所以就算是菜色,也都是挑選一些能夠乾淨地吃完的放進便當,而她正好也喜歡這些用叉子吃的食物。這樣一來,淵子你的猜測就又被推翻了。她向來都是用一套塑料餐具吃飯;而且就算是用金屬的飯勺和餐叉,既然是要放進飯盒裡的餐具,也不會在上面有工業的金屬噴漆吧?」
有奈惠的地方向來不缺問題,她認為「難以索解」的地方總是頻頻出現。這次,她找上我,向我打聽了這麼一個問題:「還記得古典樂社的末永同學嗎?」
「哪有的事,淵子你就儘是把人往壞處想。」
「所以我說,沾上油漆的是菜色。由於油漆無差別地進入便當,不可能避開米飯,所以,油漆沾染的方式應該緣于進食便當時米飯與配菜的差異。這樣想來,沾染途徑也可以得到一個結論——油漆原本在手上,然後因為塑料餐叉的短柄,指尖和食物不免偶爾有些接觸,從而使油漆到了配菜上。然而,吃飯使用的是飯勺,勺柄的長度足夠,所以倒不會在吃飯時讓米飯接觸到油漆,進而也不會在米飯中混淆異味。」
「不管怎樣,結果是油漆被末永誤食從而導致事故,也就是說,末永的嘴部接觸到了塗有未乾透此種油漆的製品。接觸的途徑不
和-圖-書外乎兩種,一種是嘴部直接觸碰,比如吸管;一種是身體的其他部位觸碰再轉到嘴部,比如咬手指。現在的思考,便是排查出,有沒有可能在油漆未乾便被投入使用,然後又有可能通過這兩種途徑接觸到末永嘴部的器物。當然,還必須注意一點,由於不適反應只出現在末永一人,因此,器物也應當限定在其私人的器物中。更重要的是,末永每天都會因為某種動作,將這種私人器物上所攜帶的未乾金屬油漆攝入嘴中。儘管是微量,但終於到了引起質變的這一天。
「記得啊。是那個戴眼鏡,演奏和琴的女生吧?」
「或許有吧。」
「這樣,淵子是不是能有一個想法了?」
之前所言的,那位對是否進入股市猶疑不決的公職人員便是一個例子。兩件稀罕的事:連續十余次不使用手段的凶簽和騙子連續十余次的正確押寶都被他碰上。倘若騙子更勝一籌,他的家庭勢必會遭受經濟損失;好在他的運氣更好一些,我得以在他的錢財尚未離手前看透這個伎倆。一得一失之間相去天淵,不禁令人懷疑:這其中又有什麼聯繫呢?換句話來說,我和這位公職人員的人生,本該也是無所交集的。因為明石同學偶然的提及,那位公職人員的人生或許便在他不知覺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幅度之大,令堅信著「因果宿命」的我很難再認同它不過是一次偶然的作用。
吃東西的手是習慣的,摘眼鏡的手也是習慣的,而習慣出在一個人身上,那麼二者的相同也是必然的。儘管,末永的入院看起來像是一次偶然的食物變質,但這,卻是一次次微小的疏忽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我覺得我們的思路走進了一個誤區。末永並非單純因為那一份便當而導致不良反應,而是因為積少成多,不斷接觸這種油漆才最終累加發病。量變引起質變,但緩和-圖-書慢的量變總是不為人所察覺。我們先入為主地以為,引起質變的那一次量變,也就是那天的午餐是末永產生不良反應的原因,但實際上,恐怕只是原因之一而已。基於之前所說的那個矛盾,我更傾向於這樣一種解釋:末永每天都因為某種條件接觸這種工業油漆,而那天則終於產生了讓她抽搐倒地的質變。
「問題大著呢!」奈惠搶過了我的話頭。「我從末永同學那裡打聽到,醫院診斷的身體不適原因,居然是誤食了工業用的金屬噴漆。我就莫名其妙了,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末永同學的便當里呢?」
「這也很好解釋啊。她在便當裝盒的時候,或者在學校打開便當盒的時候,正好處在使用金屬噴漆的東西的下方,於是,又是無巧不成書,那裡因為各種原因,噴漆有所脫落,又正好掉在了飯食里。末永未加註意,將它吃了下去,所以在當時事發。過程不就是這樣的嗎?」
「當然,儘管單憑這些限定,可能的備選項還有很多,但她是一位和琴的演奏者,對手部的保養極為看重。因此,她勢必會經常洗手,那麼飯前的那一次也必不可少。既然如此,油漆的源頭便只有在進餐時間才能與她的手接觸。由此一來,便能排除教室和家裡的其他可能性。而我之所以想到眼鏡,則是緣于微波爐加熱。加熱后開盒,自然會冒出水汽,然後在眼鏡片上凝結,這是不利於進食的。然而不戴眼鏡,又會影響來到屋頂前的這一段路。所以,她只能要麼在屋頂就座后摘下眼鏡,要麼在眼鏡上起霧后摘下眼鏡擦拭。總之,無論怎麼做,她都會在洗手後用手接觸眼鏡的鏡架拐彎處,而那裡,恰好是眼鏡的金屬油漆磨損脫落最為嚴重的地方之一。」
「這我還真知道。」奈惠拿出了手機,展示了一張對電腦屏幕的拍攝。據她自稱,她從末永的母親那裡得到情報后,出https://m.hetubook.com.com
於好奇,也上網了解了一下這種油漆的具體使用情況。而這是工業百科中對這款油漆的記述:「……本品用於日常實用性金屬製品拋光裝飾、染色。有異常氣味,具毒性,誤食需緊急送醫。需待其靜置、穩定後方可將加工后製品投入日常使用。」
「說來聽聽看。」
「那麼,手上的油漆又是怎麼得來的呢?」
「那這可就奇怪了啊……如果按照這個正常的方式來模擬,那麼末永上哪裡去接觸工業用的金屬噴漆?難道她的朋友把這種東西當做暗算下在她的便當里嗎?」
「要真是這樣,末永同學早就能想清楚這個問題了。她在家裡,是在廚房裡盛的便當;到了學校,又是在屋頂和同學坐在一起時打開便當。廚房都是瓷磚,屋頂也掉不下什麼金屬漆,這又是為什麼呢?」
所以,我開始懷疑:偶然的背後,是不是有更大的必然?但懷疑終歸是懷疑,我一直沒能尋找到合適的例證來證實或證偽這個觀點。直到奈惠又一次因為她的好奇而找上我。
對於一種概率極低的可能,許多人都已經在心目中將之排除。在統計中,也以發生概率低於1%或5%作為小概率事件的定義標準。低於這個概率的事件就算髮生,也往往不具有代表性或不能引起人們的注意。便如,我就算把我五十次才抽到名古屋的經歷發到遊戲的論壇,也會被大眾觀點認為「孤證不立」。當然,我也知道,統計必然存在方差,只是方差的大小難以想象罷了。
「用餐方式總是有習慣的。不管她慣用的是左手還是右手,既然她不止一次地接觸到油漆,那麼她慣用餐叉的那隻手肯定會頻繁、多次地接觸某個金屬油漆的產生源頭。而且,接觸量也不算大。這個限定,同樣也能將答案穩定下來——金屬油漆的源頭,是她的眼鏡。
「也就是說,這種金屬油漆加工后的東西,需要靜置穩定才和*圖*書能使用。料來,應該是末永使用了沒幹透的製品,然後把這個油漆的成分帶入了嘴裏,從而造成了事故吧。但是,我又一次產生了懷疑。按照這個油漆的介紹,這種工業油漆是有異常氣味的。如果末永攝入的油漆僅僅是不足以察覺氣味的量,那麼末永也不至於突然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而末永既然產生了這樣的反應,她為何沒有察覺如此大劑量的油漆所散發的異味呢?」
「但事實也不是這樣啊?」奈惠依然不依不饒地追問。「淵子你是不知道末永同學便當的菜色才這麼想。然而,我從她的朋友那裡了解到,末永同學對食物有偏好,她便當的菜色相當單一——都是米飯配上西蘭花、雞蛋卷或者天婦羅、章魚火腿、炸雞塊,而且拿到家庭科室用微波爐加熱。淵子你也知道,米飯是用塑料飯勺吃的;那麼其他這些東西,淵子你看出什麼門道了嗎?」
「住院?出了什麼意外嗎?」由於我在當時觀察過古典樂社眾人的面相,五個人都不是「疾病纏身」之相,所以對於末永的入院,我更傾向於是在那次事件之後出了車禍、摔傷等等的突發意外,而非自己的宿疾複發。
「沒錯。我要跟你說的是,她最近因病入院了。」
「我並不是說食物上有油漆啊。你想想,那些食物,除了米飯,一個共同點是它們都可以用餐叉進食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味道都偏重,容易掩蓋其他味道,就算西蘭花也是如此。不知你發現沒有。因為它們口味重,所以,完全可以存在這樣的解釋:在不知不覺中,她便當中的菜色沾上了油漆,然而在進食的時候,重口味掩蓋了油漆的異味。久而久之,便達到了足以引發質變的攝入量。」
「……都是用塑料叉子吃的。」
「要我基於相信這些人的情況下作出假設,我也只好放棄。除非你還有什麼更重要的線索。比如知道這種油漆平日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