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聚會之後,我們按照安排到了餐廳聚餐。在聚餐的過程中,妙子起身,打算為大家的飲料續杯。但這時,遠處一個座位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們六人一驚之下,轉過頭去,發現事發的那一座,食客正拿著和我們同款的一瓶飲料驚慌失色。顯然,他們一行也沒有料到打開這瓶飲料會造成如此大的變故。我們當時喝的,也就是引起風波的,也是某個品牌的橙汁。所以我順口說了一句:『這瓶先別開了,看看那邊到底怎麼了。』
「嗯。那麼我加上這麼一個前提:比賽的時候,絕不允許觸碰對方的杯子。有了這個前提,你又會怎麼選呢?」
「『淵子是擔心這一瓶也有可能像那瓶一樣爆炸嗎?不會吧……』在座的人喃喃道。不過,我這句話卻是有意無意地向綾見發出了挑戰。在以前,遇到突發|情況,保持鎮靜,解決困惑的人都是我,而這次,綾見已然搶了我的角色設定,我也不免在暗中和她較上了這麼一次真。」
「『綾見猜測的順序果然很准呢,第三個正好是淵子。』然後,我得知了事情的經過。綾見向第一個到達的菊世做了一個預測,內容便是其他人到來的順序。並且,第二的妙子和第三的我已經印證。綾見一共約了五個人,甚至在之後到來的岩前紗羅和吉江律,她的預測也絲毫不差。」
「我既然提出比試,我可不覺得我一定會輸。就算這是我不擅長的領域,也一樣要用我擅長的東西贏下來。畢竟,大家都說我腦子靈活,而腦子靈活不就可以讓大多數劣勢得到改觀嗎?或者,我們現在就來比一比,看看我不擅長的領域,我會不會輸給奈惠你。」
就算是菊世先到場后做出預測,四個人的先後順序也有24種可能,所以也不用考慮綾見蒙對的可能。縱然我已經開始潛下心推究綾見為何能算到這個順序,其他人卻已hetubook•com•com經好奇地問向了綾見。
「思維可是無窮無盡的啊。今天想不出辦法,就到明天再繼續想。隨著閱歷的增長,總有想出辦法的一天吧?」
奈惠接受了喝完兩小杯之後等待我喝完一大杯這個條件以做到「平衡速度」。於是,我開始講述一個故事,關於「我在這種情形下會採取何種態度」的故事。
於是,大家紛紛對綾見表示了好奇。在小學時,這種隱然的「軍師」角色一直都是由我承當,但那天,綾見居然也有了準確的推知,這一點立刻成為了話題。雖然綾見在嘴上也謙遜著,但我在心裏聽著,畢竟也有一股隱隱的不甘。所以,我便像剛才所說的那樣,開始尋找能夠與綾見較量一番的機會。
「結果呢?」
「嗯,故事講到這裏,這一大杯橙汁也已經見底了,你可以開始喝第三杯了。」在我邊品嘗今年的橙汁,邊向奈惠講述這個故事時,她早已將兩小杯橙汁喝完,迫不及待地想繼續之前的比試。然而,她剛剛端起第三杯,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敗局。
「所以,我說過了吧。只要有那個不允許碰動對方杯子的前提,更可能輸的反倒是你。同樣的,這個比試也證明了一點,我如果去比試,就算是面對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比如和你比賽飲食。我也會盡量讓比試朝著有利於我的條件去發展。也就是說,我就算面對比自己強上許多的對手,我也不會輕易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這句話倒令我始料未及。奈惠終歸是發現了自己無可取代的優勢——她的人際交遊範圍幅度之廣無人企及。即便她在一個圈子裡變成了容易被排除或者邊緣化的傾聽者,她也很容易利用聽到的知識在另一個圈子裡展開話題,重新成為話題的引領者。我倒是覺得,這不失為一種基於奈惠的認知上,相當可取的一種態度。在我m.hetubook.com.com為她的發言激賞之後,奈惠重新問向了我:
「那,這麼做你就輸了。只要我們吞咽的速度相似,輸的一定是你。」
「然而進入人際圈,並非一定是以共同語言為契機的啊。比如古典樂社的藤本,杉原進入他的人際圈,也並非是尋找到和藤本的共同語言。那麼,在找不到共同語言,且闖入者又侵佔了你的話題權時,你又要怎麼做呢?」
「那一天,我特意起得早了些,然後騎了自行車過去。本以為我會是第一個到達的,但沒想到,瀧口菊世、三田村妙子這兩位同學已經在和綾見談笑風生了。我把車停好,和她們三位見面后,菊世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儘管我還自認為沒有像扇田和嵐那般成為外人眼裡一觸即發的火藥桶,但我的自知之明告訴我,自己的性格,在陰暗到明快的漸變中,也是被劃在「極度陰暗」這一檔的。所以,我又一次請了我那位性格樂天的友人來訪,向她尋求關於「擺脫消極」的建議。
「但這樣的話,你就不會在今後的日子里,日思夜想地記掛『你輸給了這個闖入你人際圈的新人』這個事實嗎?」
「綾見當時的解釋是這樣的:『雖然你們五個人的家都在霞浦的中心區,到這裏的距離大抵都差不多,但具體細節上,還是有差別的。菊世是大戶人家,出門可以讓家裡的司機開私家車直接到目的地;妙子的家門口便是公交站,而且公交正好有到這裏的直達班次,那麼妙子肯定會選擇公交。所以菊世會第一個過來,妙子是第二個。淵子在國中時也來過我家不少次,都是騎自行車,因此這次很大程度上也是用同樣的方式。至於紗羅,她需要步行一段時間才能走到公交站,因此綜合計算,她的速度還不及騎自行車直達的淵子。而律則不僅需要步行去公交站,還需要轉一趟車,所以速和*圖*書度就未免又要慢上一截了。』」
「朋友在哪裡都能找到,換一個圈子不就行了?」
這個手段,便是將我喝完的那一大杯,扣在了奈惠還沒開動的第四個小杯上。由於空間充裕,就算規定了不能觸碰對方的杯子,我這個動作也沒有絲毫違反。而奈惠則相反,在我做出這個出乎她意料的舉動后,她並沒有任何辦法,在不碰到我的杯子的情況下喝到那最後一小杯橙汁。於是,儘管我的速度很慢,但勝者終究還是我。
「那麼,淵子,假設你碰見了這種事,你又會採取一種怎樣的態度呢?」
我拿出了兩種款式的玻璃杯各四隻。杯子容積多少有別,我在八個杯子里分別倒滿了橙汁。「奈惠,大杯子的容積大約是小杯子的一倍,現在,我們各選一種杯子,比賽的是看誰把屬於自己的橙汁先喝完。假設你不考慮任何人情因素,單純求勝的話,你會選大杯子還是小杯子?」
奈惠帶著顯然不服氣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接受了這個結果。但可以看得出來,她承認的只是她在投機取巧方面的失敗,對於品味飲料的速度方面她始終沒有認輸。隨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向我問道:「倘若出現的那個人,淵子真的把所有的手段都用盡了,都沒法在比試中勝過那個人的話,淵子又要怎麼做呢?」
「那一桌的客人私自帶了飲料進場,而那瓶橙汁在他們家喝過一半,並且放的時間有些久。放得久了的橙汁,同樣會腐壞產生氣體,所以才會在開瓶時炸開。服務員讓他們去見經理,顯然是為了他們私自帶食物進場,要向他們追究責任。否則,如果是店方提供的橙汁發生爆炸,服務員反該把經理帶到這邊當面謝罪才是。可惜綾見當時只是國中畢業,若是到了高中,她的化學知識就能幫她解開那個謎了,而相對的,我又會把難度提得更高了。
扇田和嵐所代表的兩m.hetubook.com•com類人,一者是無謂的徒勞,一者是麻木地放棄。然而,他們又都有著潛在的爆發危險。在霞浦高中,正規的心理諮詢和心理疏導還沒有引入,但對心理有所研究的我已然認為,這所高中的學生們,心理上出現亞健康狀態已非個例。或許,在我還沒有窺探過的更多的人身上,也有著類似的五味雜陳、七情鬱結。雖說各個年級都不乏一些性格明快,積極開朗的典型作為心理健康的標杆,但心理干預顯然不是易事,我也只能在向校方反饋意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強調這一點。
「那……就轉變一下自己的角色,當一個傾聽者吧。至少,這樣不也是學到了嗎?」
「比誰喝得快,又不是比誰喝得多,當然還是小杯子啊。」
「一來,我的長處在思維,而人的思維速度總是有一個上限吧?別人和我在思維上硬碰硬,只要接近這個極限速度,差距只能是越來越小。二來……要是真有這麼一個人,我用盡了一切能力都無法在比試中勝過的話,恐怕……」
「我在小學有一個朋友,就是二宮山綾見同學,在之前我記述那段因書法而緣起的過往時已經有了些基本的介紹了。如果有印象的話,你會記得她長於理科科目,並且在國中時,文科成績也得到了突飛猛進的上升。國中畢業,升上高中的時候,我們小學間玩得比較好的同學,曾經約好見一次面敘敘舊,我便打算說說這次敘舊時發生的事情。
「雖然記掛,但既然進入了人際圈,說明我和她還是有一定共同語言的嘛,那麼,在共同語言上多投入一點,不就能和她關係好起來了嗎?」
「肯定是不甘心啊……然後向她提出比試什麼的。不過結果也是輸,恐怕輸了過後,也就認命了吧。」
「咱們大可以試試。你用小杯,我用大杯。我一邊喝,一邊講一個故事。奈惠你只要配合我的速度,你喝完兩杯后,等我喝https://www.hetubook.com.com完這一杯,你再接下去就行了。」
「奈惠,你本來在人際圈中對冰淇淋鑒賞一道獨擅勝場,而且這是你十幾年鑽研得到的成就。但突然間,一個叫宇野惠奈的人闖入了你的人際圈,並且她的冰淇淋鑒賞學問比你還淵博、深厚。然而你了解過後發現,她的努力不比你多,甚至少了不少,她更多的是憑藉天生就有的天賦。那麼,這時候的你會怎麼辦呢?」
「我會迷上他吧。」
「當然是小杯子。」
「也就是淵子確信自己贏了才肯給出答案嗎?也真是夠惡趣味的。」奈惠毫不吝惜地給我扣上性格惡劣的帽子。然而她卻是對答案最好奇的人。「說回來,那聲巨響到底是為什麼?碳酸飲料開瓶時炸開是常有的事,橙汁為什麼也會這樣呢?」
「那麼,輸了之後呢?」
「恐怕什麼?」
「然而對手的實力比你強,越拖下去,實力差距反而會越來越大吧?」
「但你的人際,就不擔心被這個闖入者奪走嗎?」
「怎麼可能會輸?選大杯子,要喝下去的量就是兩倍啊,除非速度超過小杯子的兩倍,否則怎麼可能會比小杯子快?」
「當然,最開始的反應和你一樣,也是不甘心,然後向她提出比試。」
「結果自然是餐廳的服務員過去,協助收拾殘局,然後把他們帶到經理那裡問詢。我們膽戰心驚地打開我們那一瓶,結果還好,並沒有發生巨響。綾見對那聲巨響也終究沒能給出一個解釋,所以我在最後分別時,才道出了那聲巨響的原委。」
「這次聚會的組織者便是綾見。由於當時交換聯繫方式,還大多是停留在小學畢業時的同學錄,所以綾見是逐一用電話聯絡上這些暌別三年的舊友的。由於綾見便於在北里國中上課的需要,她家居住在偏遠處,這一點之前已有說明。於是,為了照顧綾見,兼之欣賞一下或許從未踏足過的霞浦市郊,我們一致決定以綾見家為匯合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