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花言葉
第四章 與善的黃薔薇

「啊,我正好有一點事想拜託。那麼,找宇野姐姐可以嗎?」
「我認為,不如就採用濃鹽水的辦法鹽漬水果,但在第二天,額外帶一個裝鹽的小瓶,就算誰要將口味再加重,也只需自行取用就是了。這樣,不就能不用浪費鹽,又能照顧到口味了嗎?」
「嘉茂姐姐,晚上還要出門嗎?」
「嘉茂姐姐,你有所不知了吧。你看,我不是還買了水果嗎?這些東西,如果用鹽漬處理一下,又會是一番風味呢。」
「用濃鹽水來腌漬,倒是有這樣的方法。不過,這樣很可能一晚上沒辦法入味吧?」
「是啊,我就是這麼處理毛豆的。然後再放上辣椒處理一下,也是挺有味道的。」
「她估計已經睡熟了。不如這樣吧,我對這一帶也不太熟,麻煩出云為我帶個路,要拜託的事,就在路上說吧。怎麼樣?」
「這樣的話,如果要鹽漬水果,反正第二天就要使用,為什麼不直接用濃鹽水來腌制呢?」
「然後是我選購的野餐布一塊。」我也順著出雲的指尖,將目光游移到下面的列項。「需要添置的兩副餐具,這些也是我來購買。還有六個盛裝便當的食盒,到時候要放各種菜式。由於食盒大小不一,不裝食物時能像俄羅斯套娃那樣嵌套存放,空間也不會佔用多少,所以這一套食盒也符合我們的需要。」
我倒是知道鹽漬果脯和蜜餞的確是一種口味,但我並不確信在製作的過程中,會需要如此大量的鹽。我也曾在家裡調製過咸辣的毛豆作為小吃,但毛豆畢竟只是用濃一些的鹽水處理,鹽的用量也就兩勺左右。鹽漬終不至於是將水果像炸魚的魚塊裹上生粉那樣蓋在鹽堆里,我還是對這個解釋抱有很深的懷疑。
得到了我的肯定答覆后,出雲顯得更為精神和熱情。於是,她將我帶到了一個規模不小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然後,我們一起準備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第二天的用具。出雲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竟爾從她的圍裙中掏出了一個記事本,上面似乎對這件事早有成算。我倒不用推究她為何能有這份勝算,畢竟如果我拒絕,她大可不拿出這張記錄。不過,她在事前做好了這份計劃,說明她對說動我或奈惠還是頗有把握。
便如傍晚,我們返回菱崎的大屋時,那灑落一地的花瓣。自然,花店並不是因為菱崎家取用這麼多而遺落了如斯之多的花瓣在地上。菱崎家也按照自己的需求,掃取了足夠的花瓣放在院落里。那麼,換用到購買食鹽這件事上,菱崎家並不需要因為我們的口味而準備如此多的鹽,而我們也更應該借鑒的方式也是如同菱崎家取用花瓣那樣的「盡其所需」。
出雲解釋了她家的鹽漬手法:由於不同品種的水果,吸收鹽分能力各異,他們要買上一大包鹽,然後按照祖傳的經驗,用天平稱量好每種水果要用到的鹽分,然後再進行腌漬。如果按照每種水果能吸收的鹽分上限來配比,由於事先要進行劃分,分配到每種水果的用量自然也要減少,甚至於到天平和砝碼都無法稱量的地步,所以他們不得不採用浪費的手段,擴大數十倍的用量,讓水果全部將鹽分吸收到上限。但這自然會造成剩餘的使用部分無法回收。
「可惜了這許多花啊。」菱崎家大屋的門口,散落著無數殘破的花瓣。從花瓣的顏色和形狀來辨認,應該是很常見的薔薇。花瓣的數量的確相當之大,而且給人的手感也還新鮮。我確認了我的記憶:我們在下午出門時還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異常。也就是說,這段時間之內,有可能在這裏發生了一起事故,導致一方攜帶的薔薇被大量破壞吧。
「為什麼?」
我們此次出行,本來並沒有攜帶多少行裝。故而,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需要置備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採辦。說實話,預定在第二天進行的賞櫻加午餐,其間要用到的不少用具,我家本也沒有。所以,現在再買上一些,到時用行李託運寄回霞浦,日後或許也有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倒不至於擔憂為了這麼一次不常有的機會而亂花了冤枉錢。
「剩下的鹽,既然因為腌漬過水果而串味無法回收,那麼又要怎麼處理呢?」
「濃鹽水?將水果放在濃鹽水裡泡一個晚上嗎?」
在便利店來回穿梭一陣之後,我們提著滿載的購物籃完成了預定的物品購買。夜晚飯後也是購物的高峰時期,收銀櫃檯口已經排著隊伍。我叫住了正欲跟上隊伍的出雲道:「先不急著排隊,再確認一遍,需要的東西是不是都拿上了。」
購物籃里赫然躺著一包散裝的鹽。從外邊散逸出來的顆粒的生澀手感可以確信,我的判斷並沒有差錯。所以我對出雲的這一選擇感到奇怪,畢竟菱崎家的鹽還剩下許多,就算要做什麼用上鹽的菜品,存下的也完全夠用了。就算鹽本身算得上是一種「有備無患」的必需品,但攝入得過多同樣不好,在廚房的環境下放久了也容易受潮。所以,我雖然贊成在家裡常備一小包鹽,但決不至於備上兩包。
對於鹽漬的手法,我倒是了解過一些。菱崎出雲所說的那個方法,其基礎是干制,便是反覆用食鹽在水果表明擦拭,強行逼出水果內部的水分,然後將鹽分溶解進去。而我的這個做法則是基於濕制,依靠水果和浸泡的鹽水進行液體交換,從而使鹽分進入水果。本來,用食鹽晶體催發液體是一道強行改變自然節奏的工序,但它在事實上的確要比自然地等待液體交換要快得多。若是加上一定的壓力,比如在鹽堆的上方壓上棉花,要在一夜內完成的確並非難事。然而,我所用的濃鹽水,和-圖-書就算外部加壓,其性質改變也極為有限;而倘若使用熱水或用加熱整個操作台的方式為整個系統加熱的話,那麼,濃鹽水的沸點有限,一百余攝氏度的溫度也不足以在一天內完成整個腌漬。的確如出雲所言,濃鹽水雖然是個省鹽的法子,但卻不被時間所允許。
「這個是常有的事啦。」菱崎夫人在身後拿著掃帚適時地出現,她的孫女出雲也同樣拿著一套清掃工具跟在後面。「我們對門是一家花店的庫房,他們從遠郊送貨的卡車過來時,卸貨的過程中花瓣就會像這樣落了一地。他們的進貨量很大,像這樣一地的花瓣,我們已經習慣了。」
其他需要攜帶的用具,比如摺疊傘、野餐籃等等,出雲都已經確認,菱崎家已經備下了這些,並且可以外借。於是,我們便開始確認第二部分,也就是需要在現在購置的,明天用於午餐的食材。現在購置的必要性則是因為一些食材必須得需要長時間的處理才能完工。比如我喜歡吃的竹筍飯糰,買回鮮筍之後,必須在水裡浸泡許久,方能趕在第二天放進陶釜久煮。所以自然,我們現在的購物籃里便有我買的一包鮮筍。
「鹽漬的手法很麻煩。為了保證水果的每一塊都是同樣的口感,要在一個晚上趕製出來都有點困難呢。」
從令人倍感蕭疏的秋葉神社出來,陽光也漸次變成了夕照。回到菱崎老先生的大屋前,我們看到門前的地上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反正野餐籃歸那個現在在房間里睡覺的人提,你不用擔心。」
說話間,菱崎家的兩位女性開始清掃被風吹到自己家裡的花瓣。薔薇本就有香味,隨著掃帚劃上花瓣,早已馥郁在空氣中的味道更為濃烈了一些。自然的花香是很令人沉醉的。儘管這些花瓣的品相已然顯得殘破不堪,但終究還是以某種方式展現了本也屬於它的美感。聽菱崎夫人說,得益於這些零和*圖*書落的花瓣花店也不再需要,他們時常藉著運送之後的清掃,來收集一些花瓣,放在大屋的角落裡,作為給空氣增添氛圍的裨益。
「準確來說,倒也不是用到這麼多鹽。其實說實話,一大半都會被浪費掉。」
「用水沖走。」
「是啊,要為明天準備一點東西,所以去一趟便利店。」
「便當盒,等我們回去后從家裡拿三個。」出雲一邊拿著筆記本核對,一邊又用小鉛筆在每一項上面畫上新的一套記號。「這一項不用擔心。然後是裝熱湯的燜燒杯,我們買了一個大號的,這一份錢由我來出,畢竟之後我們也想使用這個。」
「鹽漬要用到這麼多鹽嗎?」
「不過……出雲,我有個疑問。」我指著購物籃里的一個散裝包道。「我們中午還吃過了岩燒鰣魚,那裡面以孜然的口味最令人印象深刻。不過,要將烤肉燒出味道,最基本的還是要有鹽。我問過你的奶奶,你們上午,你們剛買了一大包鹽回去。燒六人份的岩燒鰣魚,的用量也不至於把那麼一包完全用完。所以,我現在要問的是,為什麼又要買上一包鹽呢?」
吃過晚飯,奈惠的倦意已經涌了上來。她完全不顧我的勸阻,早已沐浴完畢,換上了睡衣躺在床上。這樣一來,我不得不獨自為第二天的正式賞櫻做好準備:去便利店購買賞櫻需要的野餐布、便當盒等等,如果需要的話,還需要借用菱崎家的廚房準備一些明天中午的便當。就在我換上靴子準備出門時,旁邊的一個聲音喊住了我。
於是,我和菱崎出雲一道出了門。她要拜託的事情其實也不是什麼麻煩:她本來也想趁著春假,去外面玩一玩。然而,她是民宿家的女兒,家中的事務纏身,使她難以抽身。於是,她便想以「給我們當導遊」的名義,在明天隨我們一道出去。自然,她的真實目的也是去上野公園看看櫻花。這對於我們來說也並非難為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所以,我自然答允了這個請求。
畢竟作為家庭旅館,客人也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餐飲的製作需求和一般家庭相比,也高不到哪裡去。如果是大餐館或大酒店,自然會有一套完整的進銷存體系,不是過於極端的需求配比都能夠應對。但換作小本經營的菱崎家,每天購買的食材恐怕也和一般家庭無二。若不是因為我們的入住,恐怕他們還不會買上那一味岩燒鰣魚呢。
「同樣需要購買的,還有香菇、蘿蔔……」出雲清點著購物籃里的食材,感嘆道。「真是沒想到,我們每天買菜,本以為家裡的儲備已經很豐富了。沒想到,現在要多準備一餐,竟然發現缺了這麼多食材。」
「對了,出雲。鹽漬水果的口味,也是因人而異的吧。比如某一個辣度,有人覺得無所謂,有人卻受不了。鹹味也是一樣,口味重的人,往往會需要更多的鹽,沒錯吧?」
「那麼,菱崎家又是如何把握這個用量的呢?你們的口味是要面向不特定的住客的。這時候,你們又是如何決定提供這一味鹽漬水果時放鹽的多少呢?」
「但這樣的話,我們得再帶一個小瓶子呢。」
問到這裏,我倒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在中午,為何這兩個孩子會如此突兀地買一包孜然回來,而且還讓菱崎家的人也破天荒地吃了一回岩燒鰣魚。現在想來,菱崎家對我們的口味並沒有多少掌握,中午的那道燒魚,很可能便是對我們口味的試探。從試探的結果來講,我對菜品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好惡,所以被他們認為「可以接受這個口味」;而奈惠則表現出了對食物的極度熱愛,所以被他們認為「很有可能喜好口味重的菜品」。所以,他們才在之後決定為我們製作鹽漬水果,自然也是採信了我們「偏好較重鹹味」的判斷,並且才因此準備了如此大量的鹽。不過,這個方法似乎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吧……
「是啊。」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