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時光之匣
第一章 開啟

我登時反應過來。那是被瀧川小姐稱為「小澈」的西條澈小姐,由於是在她當面的場合對瀧川小姐說出勸誘她的理由和思考,等於是我的思維推理便這樣暴露在了她眼下。不明就裡的她很可能對我有了些評價,她不至於會以這種方式對我表示感謝,那便是有求於我了。
「嘉茂小姐,不知你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小時候,會將一些認為是『寶物』的東西鎖在一起,在日後不時的翻看?」
「西條小姐,這裏之前似乎粘著什麼東西。一般沒有人會特意在買來后,還把東西往箱子底下粘吧?這裡有可能便記著這個箱子的初始密碼呢。」
比起在執行部忙碌一個星期,再在兩天里大海撈針般尋找一個人,這的確只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在近來很流行的一部間諜小說中,那八位有如怪物一般的間諜,靠著自己專業的工具,打開這種箱子自然輕而易舉。但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自然無從了解那樣專業的技法,西條小姐之所以找上我,想來她也求助過了市民能夠接觸到的急開鎖業務。可見,這個鎖的牢固水準尚在一般之上。
來到已經造訪過一次的單元樓,走進熟悉的四樓最東頭,那個箱子目前便擺在客廳的桌上。它的大小、成色一如照片所透露,我捧起來掂量了一手,裏面也絕沒有塞著重物,的確只是年紀尚幼的小孩子搜集的一箱「寶貝」而已。
「這個箱子是面向兒童的,我們可以嘗試搜索箱子的生產廠家,他們必然會留有這種箱子保底的開啟方法的。」
之所以敢做如此判斷,是出於千鳥同學昨晚的邀請。她在昨晚發給我的簡訊中說,因為我請到了瀧川小姐,才會有如今的營業額。為了表示感謝,她一定要我在今天去茶屋坐一坐。於是,我換上了遮陽草帽,穿著乾淨的白連衣裙和白布鞋,以這樣一身極盡防禦陽光之能事的裝束來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茶屋裡。看著千鳥同學眉開眼笑地將我請到上座,同時遞上一杯「香遠益清」的佳茗時,我便知道,自己定然又做了某些讓她感念於心的事情。
「嘉茂小姐,在親眼所見你把知美勸回舞台之後,我就覺得,我算是找著有能力為我解開這個謎的人了。我可沒執行部那麼大的財力,不敢向嘉茂小姐求那樣大的忙,只想用這杯茶錢,向嘉茂小姐求取一個小問題的答案。」
「到底是嘉茂小姐,我算是領教了知美那時候的情感了。」西條小姐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知美和我說的時候,我都沒法想象比我弟弟還小的嘉茂小姐是怎樣讓知美那樣害怕的。直到剛才,我才感受到嘉茂小姐這種把人一眼看透的本事是多麼厲害。找你可算是找對人了。沒錯,之前的確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那是我國中時期的老師,也住在這個小區里,平時也有機會碰見。他來我家做客時,看見已經讀高中的我和還在念國中的弟弟的鞋子都是一個尺碼,便向我詢問過原因。所以我看見嘉茂小姐在鞋櫃遲疑時,便順口把這個記憶清晰的回答說了出來。」
最關鍵的箱子的鎖的構造,也和我目測的一樣,是個密碼構造。所謂的鑰匙放在桌上,用布墊著。鑰匙的結構很簡單,可以認為這口箱子也是買給小孩子的簡易型號。簡則簡矣,這國產貨的質量真是好到讓人吃驚——經過了足以使箱子的外漆開始剝落的歲月,這個鎖頭依然堅固如斯。我試著將鑰匙插|進鎖孔,立刻感到了滯窒,我不敢過度加力,生怕這簡易得有如薄鐵片般的鑰匙會橫遭折斷。
「當然可以。那麼竹洗小姐,請允許我先帶著嘉茂小姐告退了。」
「西條小姐,雖然我還無法打包票說能夠開啟它,但憑著一張照片,能夠得到的信息有限。恕我hetubook.com.com冒昧,能不能再次去你家造訪呢?」
「啊……我明白了。」眼看著今日已經無法將問題解決的西條小姐顯得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很感謝嘉茂小姐能夠告訴我這些方法,那麼,能不能交換一下郵件地址呢?在得到線索之後,依然要靠嘉茂小姐來破解這個謎題呢。」
「嘉茂小姐,這是有人預付了錢的一杯茶,請你品嘗。」
「總是值得一試的。當時這口箱子是在哪裡買的呢?」
「啊……我失禮了。不過西條小姐,是不是有人問過你類似的問題呢?我想,主人在待客時看到客人停留在鞋櫃附近遲疑,更有可能是覺得客人嫌棄這個鞋櫃過髒了吧。而且我今天穿的是白布鞋,對它的更大擔憂還是顯臟吧。」
「這也無妨,搜索一下網路上的中古玩具市場,或者留意一下周六的古董品市場,也是有找到線索的希望的。」
走出西條小姐的家,我也長嘆了一口氣——西條小姐這次的委託,絕不是一杯茶錢就能解決的小事。從她的態度上明顯可以看出此事非小:這個社會,沒有生人會主動讚譽「我能夠看穿他人」的本事。西條小姐縱然是個不怕被暗中打量的性子,也不會將我的能力捧抬得如此之高。並且,她對我的所有問話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足以令人感受到她本人也對打開這個箱子有著相當的期待。自己的弟弟要求寄去一張六歲時的照片,可兩人都忘了密碼,這件事情若是簡簡單單地一個「開鎖」,有必要動用到不惜一切人脈,都要做到的地步嗎?
「這是怎麼說?」
「少了人?我記得執行部應該去的人都去了吧。」雖然和執行部的相處只有一周多,但我大體上也摸清了執行部的編製和人員。千鳥同學和執行部打了很久的交道,我都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憑著這一點杜撰個人物來誆我和-圖-書一著。
「不是執行部的人啊。嘉茂同學,當時瀧川小姐躲著我們,又是歇宿在哪裡呢?你將她從藏身的地方揪了出來,肯定也知道是誰提供給她住宿的吧?」
「就在這附近的一所玩具城,不過過了這些年,它已經改造成了傢具城,當年的商鋪已經全都搬離了。」
不得已,我開始尋找能夠挖掘出西條小姐真意的線索:這是她弟弟的要求,她的弟弟和她有身材上的明顯差異,並且已經不止被一個人看出,甚至她的國中老師都已經有所察覺……
「嗯。這次我想請嘉茂小姐解決的問題,便是破解這個鎖。這麼講可能有些突然吧?我先講講我這麼做的必要好了。
我又觀察起這張照片,從成色來看,這個箱子的確歷經了十余年的歲月,油漆有了不少剝落。但僅憑一張照片,我實在不敢接下這個連開鎖匠人都感到棘手的難題。
恐怕,她的弟弟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又或是捕捉到了某些線索,而這張盒中的照片,就是能夠證實或證偽當前朦朧的關鍵證據。同樣,流言也傳到了西條小姐耳中,所以她才會對這張照片也有相當的迫切。
「有人?我覺得你這個說法不太對勁,不像是平時的你啊。」
照片是彩照,從顏色和質地上看新近拍攝並沖洗的。畫面上是一口小箱子,它放在書桌上,和旁邊的一摞書形成參照。從參照物來看,它的截面也只有文庫本大小,約是十數本文庫本立在一起的樣子。從照片的角度看去,拍攝的鏡頭正對著箱子上的鎖,似乎是個若干位密碼的模式。我隱約感到了事情的眉目。
「待到大了懷念自己小時候的東西,會心一笑的經歷是人皆有之的吧。我雖然沒有專門鎖起什麼東西,但偶然在整理時發現,也是會很懷念的吧。」
「哦?嘉茂同學是這樣認為的嗎?那我到要問問了,嘉茂同學,送別道樂亭和瀧川小姐的那天,hetubook.com.com你不覺得少了一些人沒來嗎?」
「這個箱子,就像之前所說,裝著小時候放在裏面的『寶貝』。不過它不是我的,是屬於我弟弟的。他比我小六歲,現在在宇都宮念大學的生物系。近來,他給我發了條信息,是這樣說的:姐姐,我有一個箱子藏在我房間里的書櫃底層,裏面有我小時候收集的『寶貝』。其中有一張六歲時和姐姐的合影,請將它寄給我。於是,我照著他的話找到了箱子,卻無論怎樣都想不起密碼。再問宇都宮的弟弟,他也因為時日久遠而忘記了。這個箱子時隔這麼久,或許已經銹得很嚴重。如果用暴力打開這個箱子,不免要傷到裏面的東西,所以,我便想用這次的茶錢,請嘉茂小姐為我支一招,要怎樣才能打開這個箱子呢?」
「可是,這都過了十幾年了,還能夠聯絡上生產廠家嗎?」
於是,我也同樣伸出了手機。「我也會留意的。」
千鳥同學將我們送到門口,揮著手向我們告別。看來她也覺得這件事的結局,頂多是我使用了什麼方法將箱子打開,然後西條小姐將照片寄出,就此完結。看起來,故事似乎就是這樣簡單,但實際上,我們都想得太簡單了。
「我才是沒想到呢。和她從小到大待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知美製得服服帖帖。」在千鳥同學不知何時發出的暗號下,這個「上座」的入口驀地出現了西條小姐的身影。原來,千鳥同學特意把我引到這個上座也是有深意的啊。我心裏暗自苦笑,向西條小姐問候后,靜靜等待著她將有求於我的事情說出來。
說著,西條小姐將手中的一個未上膠的信封遞給了我。我看了看附近只有我們三人,方才鄭重地將其中的東西倒了出來。但裏面的東西意料外地很輕,落在我手上的只是一張照片。
「誒,是這樣嗎?」
那麼,這個朦朧到底是什麼呢?
熱鬧的惠比壽祭過後,m.hetubook.com.com霞浦頓時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前些天的熱鬧彷彿就如春夜之夢,難怪在一些曲詞中,會出現「今宵共歡娛,明朝各東西」這樣令人心下戚戚的詞句。這次惠比壽祭有了東日本知名的演藝團體道樂亭的助陣,人潮更勝往年,這便給各個參加商鋪都帶來了更高的營業額。茶屋「漣」的經營者千鳥家同樣如此,無論是零售的小盒茶葉,還是大宗的銘茶,都有了相當的增長。
「原來是西條小姐啊。這我可真沒想到。」
密碼共有四位,密碼盤是示數型。我又把箱子四周觀察了一圈。在箱底部,有一塊之前用不幹膠粘著某個紙片的痕迹。看大小,似乎並不是價格標籤。
「幫我預付茶錢定然是感謝或者有求於我,我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值得被人以這種方式匿名感謝的事情實在是一件也沒有;加上我也記不起,有誰會有求於我卻非得繞這樣一個大圈子才向我開口,所以我只能認為,你剛才的說法很奇怪。」
「哦,嘉茂小姐,我弟弟身材向來比我要單薄,鞋子的尺碼才和我差不多。」見我的眼光盯著鞋櫃遲疑,反應過來的西條小姐匆忙在一旁向我解釋。「沒想到這都能被嘉茂小姐看出來。」
交換地址之後,我重新換上了來時的布鞋。在我從鞋櫃里提出我的布鞋時,我依稀注意到了些情況——鞋櫃放著家裡人所有外出時的鞋子,但這裏的鞋子竟都是一個尺碼。西條小姐的弟弟雖然小她六歲,但他也已上了大學,可謂是都過了成長期。他們同出一對父母,男性的身材理當大出女性一截,鞋的尺碼也同樣如此,我在鞋櫃里能夠找到女式、男式和男女通用款式的鞋子,但這些鞋子竟爾都是一個尺碼,這便讓我有些詫異:西條小姐和她的弟弟都過了生長期,這個家庭沒有年齡更小的成員,這便有些難以解釋了。
「原來如此。那麼我就此告辭,我會在周六去古董市場尋找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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