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簡訊還附帶了標註的地圖,對照著我手邊的花輪與夜祭町的電子地圖,很快便確定了折居家的大致位置。
「所以,提示其實是一段音頻,用收錄機錄在磁帶里。你們沒有見到磁帶,而文化水平低的人不懂使用收錄機,而只有同時能夠接觸到這兩件東西的神社,才能最終聽到可能的藏寶提示。」
「你們家大概在夜祭町的哪個方角,有爭議的榕樹又在你家土地上的哪個位置呢?」
「但這個故事,傳下來的只有我們折居家啊。」
「夜祭町的地形是大致多角放射狀的,中央是最老的幾戶人家,然後沿著村裡三條交匯在這裏的主要道路散開,也就是分了六個方向出去吧。我們家是西北角的那一支,大概在聚居區的邊上。我們家的地塊大概是西北-東南向長而細,東北-西南向短而粗的梭形吧,原本的宅院和榕樹都在梭形的中間,現在分家后,西北部是伯祖父家,我們住在東南,各自都新修了房子。」
「可尋寶者送來的東西的確沒有提示啊?解讀人換了幾個,都是一個結果,這就說明了夜祭神社沒有作假吧?難道是流浪人使用了密碼?但這樣想的話,神社又是哪來的必然中的的成算呢?」
「有了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為什麼不呢?他曾經在公開場合放過話,他原本居住的地方,就放著具體埋藏方位的提示。我們得到這片地后,便去整理他留下的物件,希望能發現什麼。結果,全都是廢銅爛鐵的舊傢具,不是破敗的床板木凳,就是生鏽的收錄機電暖器,總之都是用不著的東西,最後全都處理給了夜祭神社,由他們去處理。」
「你們徹頭徹尾地找過了,都沒有發現任何的提示嗎?」
「好的,請稍候。」沒多久,一段視頻就發到了我的郵箱里。那是折居同學沿著兩家劃分地界時立下的圍籬行走一趟,然後用手提攝像機hetubook.com.com拍下了沿途的畫面。在畫面中,我看到的是沿路已經攀上了藤蔓的籬笆。行進到中途,一株碩大的榕樹進入了畫面。
「啊?為什麼?」
「罷休只是暫時的,一旦有人又發現了什麼東西,他們還是會一股腦地聚集到神社,這又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呢?」
「沒錯。寺院和神社坐落在附近城市的東北角,這是很多宗教設施都會擇址的方位。」
「這不是還有夜祭神社在嗎?」折居同學道。「爺爺曾經轉述過一個曾祖父講給他的故事:在這個傳說盛行的時候,夜祭神社沒少被這樣的事情煩擾過。時常會有人拿著從這個流浪子的房子里翻檢出來的可疑物事,拿到神社去做『鑒定』。半張報紙、刻著小花紋的門把手等等,當時的人們的確是沒有太高的辨識能力,但凡看到自己不認識的小件東西,都認為是提示財寶所在的文字,而拿到神社去了。」
「哦?這裏還有這樣的故事呢?」聽慣了折居同學講述夜祭町有別於其他地方的奇異風俗,這時突然有了這樣一個在各地都能慣常聽聞到的風俗,我反倒對此而覺得奇異。「那麼,具體是怎樣一個埋藏金的故事呢?」
「但是事情的結果依然是人們的興趣越來越淡,我們折居家的生活逐漸安定,來榕樹底下偷挖的人越來越少,最終這個故事成為了一個傳說。嘉茂同學,你那樣認為的只是自己的想法吧。」
「傳說啊……有啊。在那場戰爭過去之後,許多舊勢力為了躲避聯盟軍的取締和打壓,就往偏僻的山裡跑,其中就有到了這座山裡的。其中,有些是帶著錢財卻不會生活的紈絝子弟,久而久之,金錢買不到生活必需品,也只能是廢銅爛鐵。但他們終究不願意錢財在自己死後被等在旁邊虎視眈眈的人搶奪,所以在村裡找凈偏僻的地方,將財寶藏在其中。和*圖*書
後來,村裡不斷遷入人流,其中就有我們家,並且有一些人便是被這種傳說吸引來的,在外面沒什麼出頭希望的流浪者。這裏同時也遷入了一批外人,他們建立了夜祭神社,開始承擔民眾調和的任務。但久而久之,這裏並沒有人發家,其他人也漸漸息心,於是就有了現在的夜祭町。」
「然而他們沒有提示,就憑這種地毯式的搜索,要找到埋藏物終歸是過於困難吧。一不知道到底埋了什麼;二不知道方位和深度;三還不清楚是不是設了什麼防盜機關。像這樣無休止地挖下去,以那棵榕樹枝葉所覆蓋的面積,恐怕任何一個起心的人都沒法窮盡吧。」
「可不是嗎?曾祖父還說,當時的神社,為了讓這些人相信報紙等字紙模樣的東西實在是再尋常不過,還特地出山,到花輪拿了一批廢舊書刊和報紙,費盡口舌地向這些狂熱分子說明,這些東西並不是提示。」
「解釋到這個份上,這些尋寶者們方才罷休?」
「那麼,你的家中有沒有關於它的傳說呢?如果是傳說,其中或許就會有足以成為線索的信息吧。」
「神社還真是夠辛苦的。」我感嘆道。「或許,他們心裏生出『如果真有財寶,我們自己捷足先登了都是于理有據的吧』的想法都不奇怪呢。」
「誰讓你們獲得了這片土地呢?倘若這塊土地最後決定公有,這棵榕樹下哪裡還會有哪怕一寸的平整土地?還不是要被全部挖個底朝天?恐怕,這個流浪子最後的決定,從某種程度上看,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這個決定讓夜祭町不再為這個流言而困擾,同樣也保護了老榕樹,積極意義可是相當的大呢。」
「現在這株榕樹的爭執現狀,你說是『你的父親和祖父退讓,而讓伯祖一家把整株榕樹圈在了他們的地界里。』這種圈地的狀況是怎樣的呢?能不能為我拍一些照片或視和*圖*書頻呢?」
「那麼,你們有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尋找他留下的財寶呢?」
「所以就是說啊。沒有提示什麼都辦不了。」
「不。我覺得,如果財寶真的存在的話,神社已經得到了它。」
「對了,我突然想到這樣一個問題:他們要找的提示,既然不是口頭信息,那不就是書面信息了嗎?而折居同學,你和我說過,這裏普遍的文化水平都很低,幾十年前更是如此。這樣的話,即便提示真的存在,並且被他們找到了,他們能夠讀懂書面的提示嗎?」
「何止是我們徹頭徹尾找過?這個人後來不是奄奄一息,倒在了曾祖父原本的家裡嗎?那一陣子,他那個破房子早就被無數想佔有財寶的人進去過了,要是真有什麼提示,這些人也該早就發現了不是?能夠剩下這些沒用的傢具給我們,說明這些東西裏面明顯就不會有提示了。」
「如果真從尋寶者送來的東西中找到什麼提示,神社完全可以不反饋給他們正確的答案啊。自己掌握正確的答案,再自己偷偷帶走寶藏,這樣不就暗渡陳倉了嗎?」
「就算是明文記錄的信息,夜祭神社也同樣有不讓外人知曉的手段。折居同學,你想一想,這個流浪子房間中的許多小物件都被拿去了神社,而只給你們留下了大件的廢舊物品,而後來你們也處理給了神社。這樣一來,反倒只有神社同時接觸了這個人的所有物品,不是嗎?聯想一下你剛才舉的,那些大件廢舊物品的例子,其中不就有一個很明顯的東西嗎?」
這個東西是收錄機。雖然它作為一件傢具很不起眼,但它畢竟擁有「山外人士在時局危險時帶進山」的背景,說明這是流浪子的一件使用中的傢具。收錄機要配合什麼使用呢?當時沒有光碟,所以自然是磁帶了。而且,現在常見的磁帶在那時剛成型,正可謂是炙手可熱的物品。
折居同學和她的和_圖_書父親,在一番山路的顛簸后,終於走下了外地人決不能孤身乘坐的鄉間巴士,回到了群山環抱的夜祭町。在她出行之前,我曾將「希望獲得的夜祭町情報」整理后交給了她。現在,她便在分家后的宅院里,依照我所希望的情報為我發回各種信息。
「當時這就已經是一個爭議的焦點了。律師起初的意見是一方得樹,但在土地或金錢上給另一方補償。但這個方案對於我們兩家來說都不能接受,一來我們也沒有城市裡的人那樣的金錢觀念,不知道這棵樹到底值多少錢;二來,補償地塊,又要保證這棵榕樹能讓地少的一方能夠走得到,這在劃分上也有難度。所以,律師的方案也沒能通過。他後來又提出了折衷方案,就是雙方的地塊各讓出一片,將榕樹根部作為一塊公共區域。在我爸爸和爺爺表現出退讓之前,我們就是保持這樣的僵持狀態的。然而那個律師,他畢竟是外地人,才不會熱心地過問來一趟就要如此費神費力的小麻煩,在給過那個方案后,他便催促我們匆匆定讞,收了我們的業務費用便再無聯絡。」
折居同學有意地在榕樹周圍多繞了一圈,我得以觀察到這棵樹儘可能多的全貌:它的樹齡絕對在數百的量級,枝葉繁茂,華蓋的半徑足有二十余米。只不過,圍籬在地面上,將樹榦遠遠地隔離到了另一邊,折居同學只能在自己這邊拍攝樹的一部分。於是,我注意到了樹木主幹的旁邊,有一些另外的籬笆樁的痕迹。於是,我暫停了視頻,將這一幀的暫停畫面又回發給折居同學:這些原本的籬樁眼,就是原本的劃界方案嗎?
「神社在東北角方向,還在隔得很遠的山上,那裡不是傳說中的『鬼門』方位嗎?」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這個傳說才能作為傳說流傳下來吧?傳聞榕樹下埋著寶藏,但歷經幾代人都沒有發掘出來,這樣才有吸引當https://m.hetubook.com•com下的人前去探索的魅力吧?如果是簡簡單單地前人埋藏後人成功破解,恐怕這也無法作為能夠傳到現在的故事了。」
「那麼,夜祭神社又在哪個方位呢?」
「但這些樁眼的連線似乎穿過了榕樹吧?榕樹肯定不能被劈成兩半,那位律師在當時給出了什麼折衷的方案嗎?」
「這也是相當地不負責任呢。話說回來,這株榕樹對摺居家有著特殊的意義吧?我想,它的樹齡不啻數百年,已經超過折居家的歷史了吧。」
「有一個這樣的流浪者,據說他將自己畢生的搜羅埋藏在這株榕樹下面,但是當時,榕樹的枝葉就已經有了相當大的面積,在他死後,有過無數的人試圖尋找他留下的財寶,但終究沒能找到。而他在臨去世前,曾經被一個普通的村裡人救濟過,於是他出於感恩,將本屬於自己的,夜祭町的那棵榕樹,以及榕樹后靠山的一片地留給了他,他就是我們折居家的第一代。他的兩個兒子,就是我的爺爺和伯祖父了。」
「那麼當時的夜祭神社,可沒少被這樣的委託煩擾過吧?」
「不過我想,他當時可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而且也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大家屢屢嘗試都失敗了,逐漸也清楚了這隻不過是個傳說。否則,貪財如命的旁人哪裡會這樣容易地息事寧人呢?」
「是的。原先的那位為我們勘界的律師,給的方案就是這樣。」
「是的,記得我和哥哥在小時候,曾經在大宅前的榕樹下撿榕花。當時,我們的大房子背靠著山坐北朝南,榕樹就在朝南的庭院里。我們家在大宅的東頭,山裡的西北角,常刮西北風,榕花就經常吹到我們這一邊,當時,我們真是為了一捧榕花都要爭得面紅耳赤呢。不過,雖然我的回憶里有無數和榕樹的故事,它對我家也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但我家為什麼會有這棵老榕樹,榕樹和我家有沒有故事,這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