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真金不怕火煉
第二章 報紙消失

「依我看,恐怕並非如此。能不能請您在七月的《東國時評》中尋找一下呢?」
《深谷新聞》這種地方性報紙,和《霞浦日報》一樣,也因為受到電子閱讀的衝擊,而使訂閱量日漸萎縮。我在翻閱網上過時的情報時得知,十年前的《深谷新聞》,能夠衝擊五萬的印數,而現在僅是勉強站上五位數。在傳統報業萎縮的當口,圖書館的報紙查閱業務也不再多見,像我今天詢問往期報紙,甚至是遠處一位負責電子索引的工作人員臨時來這裏應對我的問詢。就館藏的報紙數量而言,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地區發行量大的報紙多作留存,而只是保留一份。也就是說,各類報紙的原件僅有一份孤本。
標題使我產生了往下閱讀的興趣。但這種雖然轟動,但卻負面的新聞並沒能在綜合性報紙中贏下多少篇幅。詳細報道僅有幾行字:
「你自己去找吧!」顯然,我越是遷就,她反倒越發囂張起來。在我慢慢翻檢的過程中,依然有她的奚落。「我還就不信了,你能比我還清楚?這裏真有那一期,我自掏腰包複印整期給你。」
三十日的報紙不見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天沒送罷了。」
「複印20元一張。」這位工作人員似乎有些不快,畢竟我的請求讓她不得不從常駐的電子閱讀區走到報刊借閱台這邊。她面無表情地強調著複印的價錢,意思自然是讓我先為她的移駕埋單。但很顯然,這個價格裏面有感性的成分。
這時,遠處進來一個同樣穿著工作人員服色的人。只見他手中抱著一摞報紙,走到陳列當月報紙的地方,將報紙一份份歸類到對應的類別中。
這些信息,和岩井女士昨日主動告訴我的情況並沒有多大差別。然而,報道的末尾還有一行小字:【本集團所屬刊物《生活新刊》對此事件有更詳細報道】。
在為岩井女士揭露她偽裝燙傷的伎倆后,尚需等待她的信任,我便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算對這次事件自行做一些調查。按理說,一起驚動警方和消防的火災,是絕對會被當地小報收錄的,而一個多月前的報紙,肯定還收錄在當地的縣立、市立圖書館里。但是,岩井女士她們在昨天的交流中,並未告訴我她們在埼玉縣的具體地址,我到了晚上,才從菱崎老先生那裡得知,佐佐木由佳嫁入的人家,是在埼玉縣的深谷市。
在下一個休息日,也就是九月十六日,霞浦因為紀念實傳寺的建立而放假一日。我通過地圖軟體的引導,來到了深谷市的市立圖書館里。在報刊區域,我向值班的工作人員詢問各款報紙在深谷市的受歡迎程度,得到「《深谷新聞》是本地最普及的地方性報紙」這樣一個結論。圖書館收藏過往的報紙是按月結集收納的,我請工作人員拿出七月的《深谷新聞》,找了一個閱讀席位坐下。
我翻開七月的《深谷新聞》合集,初步瀏覽后確認了它的概況:這是地方性、綜合性的一份報紙,各個門類都有涉及,占版面比例前列的除了最多的廣告,便是時政、民生和娛樂新聞這幾塊。在民生版面搜索時,我便在30日的報紙上發現了這樣一則報道:XX町一居民樓昨日突發大火,XX町正是菱崎老先生告訴我的,岩井女士的詳細住址。
輕車熟路的操作證明這個分揀順序早就是固定的,每種報紙下方的標籤也是固定式樣的。一個半月之前,分揀員肯定也是按這個順序分揀完當日的報紙。然而,《生活新刊》又到哪裡去了?
「你還需要什麼報紙?」眼前的工作人員見我的臉色完全不像是有所收穫,語氣中透著的滿是不悅。
「哦,這樣的話,不就是分揀員無意中將那天的報紙誤放到前面的報紙中去了嘛。」我鬆了口氣,打算過去看看,確認一下報紙的順序。
兩份報紙的出版方都寫的www.hetubook.com.com是「深谷新聞會社」,可見這兩份報紙都源出一家。兩份報紙的印刷還似乎都出於同一條印刷生產線——我在兩份報紙的彩色版面上都發現某個固定的區域有顏色脫落,彷彿黃色噴頭永遠噴不到那個地方。兩份報紙的版面也有很大的差距:《深谷新聞》每日起碼16版,甚至在盂蘭盆節的時候還有增刊;而《生活新刊》則每日只有四到八版,每逢前一日素材稀少的水曜日,也就是周三,甚至還會休刊。
不知覺間,我已經湊到他身旁較近的距離,得以確認放在陳列台最後,被他連帶著翻回正面的兩份報刊的名目——位於陳列台最後、序列最末端的赫然便是《生活新刊》。從他這一系列的動作中,我便知道,方才的假設也是錯誤的。在檢查背面和最後一份兩個特別注意的情況下,那天又不是《生活新刊》的慣例休刊日,是很難將《生活新刊》混在前一份報紙當中的。
猛然地,我想到了一個動作,它讓我全盤明白了,這丟失的一份《生活新刊》到底在哪裡。
與其起身過去再遭一通白眼,還不如自己坐在這裏,把能想的都想明白吧!打定這個主意后,我重新拿起面前的,同一家新聞會社的兩款報刊。它們出自同一個會社、同一條印刷流水線,同城派送也不會有什麼中間環節。既然這一個月,《深谷新聞》每天都能送到,那更沒有忘送了《生活新刊》的道理。《深谷新聞》的那一小段後記也證明三十日的報紙確實存在,並非出版方有什麼原因臨時休刊。
這個信息便是曜日,也就是星期。報刊的休刊日是以星期為規律的,除了特殊的、國民性的節日,對於每一個固定的曜日,報紙的到來也是固定的。換言之,只需看到代表曜日的那個字,例如日、月、火,分揀員便能條件反射地記住接下來要放的欄位。例如,月曜日:放上讀賣、朝日、日新、深谷,m.hetubook.com.com跳掉接下來的參考、白新,放聲音、空聞,跳……方才分揀員這個看手機的動作,也正可算在習慣反射當中。
根據計算,七月二十九日是《生活新刊》的休刊日,二十八日的報紙之後,接著便是三十一日。翻看這兩天的報紙,並沒有關於火災的報道。休刊一日,積累兩日的素材定然要來一個厚積薄發,更何況是火災這樣的「猛料」,可見報道只能刊登在三十日的報紙上。櫃檯后,那個工作人員早已不耐煩地走遠,她的心下本就有我還要去歸還報紙的第三次前往,若是再橫生枝節,她對我的不耐煩怕是更要增加,想到這一點,我起身詢問詳情的動力也蕩然無存。
了解這些信息無非是出於個人留意的習慣,我的目的終究是順著《深谷新聞》的指引,尋找《生活新刊》上關於此次火災更詳細的報道。於是,我又請求那位順帶負責報刊查閱業務的工作人員,將《深谷新聞》的那一小篇報道複印一份,再請求借閱七月的《生活新刊》。
分揀員在分揀前,拿出手機簡單看了一眼屏幕。這個動作能夠提供給分揀員的信息很有限,一般我們便會理解為「看現在的時間」。然而,手機屏幕在一瞬間卻不止能提供時間,它可以提供很多,只不過分揀員只挑選對他有用的信息罷了。
只見那位分揀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便放回去,料來是確認現在的時間。接下來,他便像廚師為陳列的當月各色報紙陸續被翻到背面向外。那一摞今日報紙躺在桌上,分揀員拿起第一份《讀賣新聞》,放在左起的第一疊報紙的上方,然後把整一摞翻過來——這正是《讀賣新聞》;隨後他又如此操作,第二份《朝日新聞》、第三份《日本新聞》,然後是本地的《深谷新聞》……都是直接從原本的一摞拿起,又依次放在陳列台上,看來二者的順序早已有了默契。其中也有一些報紙被跳過,看來是在這一天例hetubook.com.com行休刊。他的最後一份今日報紙並沒有放上陳列台的最後,但在放上陳列台後,卻把剩下的三種報刊都翻回了正面向外。
「不必了,只要這一條就行了。」我清楚地記得,她在我舉起裝幀明顯異常的一張報紙時的臉色。更何況,我早就付過了這第二筆複印費,第二個10元硬幣,現在正在她的口袋裡而已。
〖本報訊……昨日深夜,XX町一棟獨立住宅發生猛烈火災。本地消防隊趕到現場時,火焰吞噬了房屋的大半。當時屋內僅有女主人一人,於火災中僅受輕傷。警方在勘查過火現場后認定,火災起因屬電路老化引起。〗
為額外的10元「辛苦費」費口舌著實太過計較。付出兩枚10元硬幣之後,眼見得她在彎腰找出《生活新刊》的途中將其中一枚落進口袋裡,我不由得暗自搖頭。帶著七月的《生活新刊》和複印件回到方才的座位上,翻到七月的最末尾部分,我的心下陡生一陣寒意。
今天是九月十六日,周三,水曜日。由於《生活新刊》和它前一份報刊都是例行休刊,今天這一摞當日報紙便沒有發到末尾。唯有「把某一日誤認為水曜日」的情況下,才能不讓分揀員產生「這次沒有在最後一摞上落腳」的異常感。而且,每一個曜日,報刊的休刊數量並非相等,也就是每天送來的當日報紙種類數量也不盡相同,如果把某一個曜日的報紙按照另一個曜日的條件反射去發放,很容易便在數量不對上發現異常。更何況,其他時間《生活周刊》無休,任何一摞當日報刊,最後一份都是必須要發到《生活周刊》上的,否則便絕對會引起分揀員的注意。在這種種限制條件下,一個多月前的七月三十日,本來是周四、木曜日,能夠被誤認為水曜日嗎?
在這種誤會下,分揀員將本該是木曜日的那天誤認為是水曜日,便按照那一天的條件反射,將當日報紙分別歸類。在確定了這個假設之後,我又該怎和圖書樣尋找被錯誤歸類的《生活新刊》呢?這倒不是難事了:首先利用陳列在外,不需藉助工作人員便能自行查閱的當月報刊確定水曜日和木曜日,也就是周三和周四,分別有哪些報紙進行分發。由於方才分揀員的操作是按一個明顯順序進行的,可以很容易模擬他的分發落跳軌跡。然後,按照為水曜日發報紙的落跳規律發一遍木曜日的報紙,這樣便確認了,那天的《生活新刊》究竟落在哪一摞報紙里。
答案是可能的。只需要一點便能讓這個假設成立:這位分揀員的手機系統使用了某種非規則的字體。漢字「木」和「水」在字形上本就有相似之處,如果字體筆畫不規整,在「水」和「木」之間產生混淆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在岩井女士和佐佐木女士離去后,我開始思考這一起匪夷所思的事件。佐佐木女士家遭受火災,第三方的警察、消防力量已經確認了這起事故。但為何,佐佐木女士本人卻對這起事故諱莫如深呢?從她向她母親虛偽的轉述來看,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名蒙冤者,但真實情況又是怎樣的呢?
由於我的手邊事先便有完整的七月《生活新刊》,所以我可以從它的日期闕如中肯定,當月報紙只有這一日錯發。至於《深谷新聞》是否會有這樣的憂慮,我認為倒是不必:《深谷新聞》在分揀序列中排第四,前三的報紙是國內三大新聞,每日都會出版,不會例休。因此,即便《深谷新聞》有不為我所知的休刊習慣,那也只可能是排名後置的報紙錯塞進了《深谷新聞》這一摞,《深谷新聞》自身絕不可能錯跑到前三的隊列中。
「請看,《生活新刊》七月三十日的這一期並沒有收錄,這是什麼原因呢?」
《生活新刊》?又是一個我在霞浦從未聽聞的名字。我回頭重新望向報刊欄,那裡放著當月的各種報刊,其中便有這《生活新刊》。我隨手拿起本月的一張,與《深谷新聞》做了番對比,確認了以下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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