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念天地草木多情
第101章 看誰先死

先前他還仔細看過無相法師,結果如何?說明他看人不準。
衛平親自拿起一個遞給藺飛鳶,順便傳音:「明晚子時三刻,三聲鳥鳴為信。」
孟河澤打量陣法和城防:「這是出什麼事了?我走時還沒有這些。」
大部分修士洞府的陣法設為四季常溫,無寒無暑,不沾塵埃。
宋潛機繼續撥弄桌上種子:「除了殺人,你總要學點別的東西。」
孟河澤身後隊伍響起一陣讚歎:
如果不是有傷,他想拎起宋潛機的衣領大喊:
宋潛機從半空穩穩截過料碗,好像是別人雙手送給他的。
「啊,南海虎頭鮑魚,醬炒油爆再切成碎末,細細鋪在碗底。」
火光蜿蜒,來勢洶洶。
一邊傳音威脅:「閉嘴,否則看你我誰先死!」
衛平忽一拍桌,石桌和滿桌珍饈紋絲不動,唯獨藺飛鳶一口料碗飛起:「多事不配吃飯。」
紀辰一把扶住他:「所幸沒有大礙,孟師兄,孟師兄你怎麼了?」
不知為何,隊伍中爆發一陣嗚咽。
土黃小貓輕輕蹭他小腿,發出細弱的叫聲。
你是棋書雙絕宋潛機。當世最年輕元嬰,天賦超越子夜文殊,直逼冼劍塵的宋潛機。
這些「閑事」讓藺飛鳶極不適應。
只見雪水融化,一滴滴晶瑩剔透,從梅瓣邊緣滴入瓶口,聲音清脆。
孟河澤緩過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衛平在哪?」
宋潛機站起身:「是你有病。你該喝葯了。」
衛平傳音怒喝:「吃你自己的,我沒下毒!」
……
宋院卻沒有小事。hetubook•com•com
等幹得久了,殺得麻木,腦袋掛在刀柄上,連生死也是小事。
「為什麼?」
藺飛鳶沉默一瞬,一腳踢壞竹籬笆:「都怪你這破院子,老子都住瘋了!」
宋潛機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責怪的話,藺飛鳶已經知道眼神里的意思。
紀辰不肯撤陣:「且慢!」
烏黑葯湯漣漪輕搖,映出他的影子。
「跟我來吧。」周小芸笑了笑,對錶情忐忑,卻難忍激動的小弟子們說,「回來就沒事了。」
隊伍終於進入城門,宛如小溪匯入大海。
宋潛機沒說空話,他眼下確實闖不出這院子。
孟河澤眼前陣陣發黑,天地忽然顛倒。
今日想潛入千渠一探究竟的修士,大多偷偷摸摸,做賊一般怕被發現。
孟河澤大感丟人,立刻將鐵牌塞回懷裡。
藺飛鳶張口發不出聲音,憤恨瞪他。
那牌上字跡歪歪斜斜,十分醜陋,火光下勉強可辨「打獵高手」四字。
沒死。藺飛鳶笑起來,滿意地把另一半糕餅塞進嘴裏。
藺飛鳶抄起筷子,卻盯著宋潛機面前料碗:「你跟我換換!」
宋院陣法不同,它在普通修士眼中是龍潭虎穴,風雪雨露卻暢通無阻。
「還有白玉靈菇、夜星花蜜……」藺飛鳶好像揪住衛平尾巴,誇張道:「好奢侈啊,山珍海味,做一碗看似一樣,實則格外珍貴的蘸料。難怪宋仙官不辟穀,每天能這樣吃飯,傻子才不吃。」
衛平訓練出的衛隊通宵巡防,全盔全甲,步伐整齊。
紀辰放下陣和*圖*書材,眯眼眺望。
衛平深吸一口氣,別說三天,他現在恨不得藺飛鳶立刻消失。
宋潛機表情疑惑。
城外人影應道:「我回來了,開門——」
他忽然呆愣,看向衛平,慢慢笑出一口白牙:「這碗可真不一樣!」
他比宋潛機年長,見過很多年輕修士,剛入行的新刺客年紀不大,總把「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這種話掛在嘴邊,顯得自己很冷酷,很厲害。
藺飛鳶忍不住問:「種子不是都一樣?」
藺飛鳶將自己的碗推過去,理直氣壯道:「我想吃你的。」
藺飛鳶像一張隨時會引爆的爆破符。
錚錚鐵漢,咔嚓一聲,自己卸了下巴噸噸灌藥,又咔嚓一聲推回去。
徐看山震驚:「好傢夥,放出去一個,拐回來一群!」
「挑選來年要播的種子。」
周小芸見紀辰懷疑,立刻揮手,兩排弓弩對準城下。
他輕哼一聲,不再言語。
「好特別的書法,果真難仿!」
千渠郡邊界,北風呼嘯。
孟河澤舉起宋潛機為他鑄的劍:「我還要證明,你仔細看看我!」
「現在這又是幹什麼?」
青瓷小碗凌空,被紀辰筷頭一點,暴烈威壓直衝藺飛鳶面門。
炭爐架起,銅鍋白湯燒開。四人圍桌而坐,被蒸騰的溫暖白霧籠罩著。
「不一樣。」宋潛機道:「顆粒飽滿,沒有傷痕的才是好種子。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你看這顆,中間有點癟……」
他掰下一半,招來牆角的瘦小的花貓:「你先吃。」
孟師兄m.hetubook.com.com去接家人,最多帶回兩架馬車,怎麼帶回一支望不到邊的隊伍?
「領頭是孟師兄啊!」城頭獵隊弟子放下探鏡,高聲呼喊。
紀辰傳音道:「宋師兄豐收節遇刺……」
熟悉的姿勢。
誰家也沒有飯桌上打架的道理。
藺飛鳶雙臂有傷,更使不上分毫靈氣,電光火石之間,只得折腰後仰。
他心知躲不過,眼前忽然一花,橫了半截白袍袖子。
他想知道宋潛機到底練的什麼邪術。但宋潛機根本不練劍不打坐,一整日做著與修鍊無關的閑事。
紀辰猶豫。徐看山表情苦澀。
藺飛鳶垂眸。
藺飛鳶刺殺時周密布置,環環相扣算盡最後一關。
衛平心裏發毛:「住口!」
眾目睽睽,情勢緊張。
宋潛機不客氣,一張禁言符貼上後背。
孟河澤沒空多說話,只從懷裡摸出一塊鐵牌,高高舉起:「這個行嗎?」
對藺飛鳶來說,這一天過得太慢,又太快。
飯後他站在梅花樹下,曬著晴朗的冬日陽光,舉起一隻小壺。藺飛鳶以為他在運功,悄然上前。
藺飛鳶問:「這有何用?」
生意之外,他習慣活得散漫,聽幾首小曲,裁幾件新衣服,好像他的生活不值得太用心。
「吃飯吧。」衛管家微笑,打開食盒,嫻熟地忙碌。
「吃吧。」他把自己的碗推向藺飛鳶,目光掃過衛平、紀辰,「都一樣。」
晚上衛平來做夜宵,香噴噴的梅花糯米糕串在竹籤上,裹滿蜂蜜和果仁。
「我、我……」藺飛鳶想說些什麼,卻見宋潛機hetubook.com.com抬手。
看他種水仙、剪枝條、修籬笆。
孟河澤驚覺不好:「快說!」
確是孟河澤的聲音。
冬天地里荒蕪,倒不怕菜園被貓狗破壞,所以藺飛鳶養貓的事,宋潛機視而不見。
藺飛鳶囂張地大口吃肉,還給宋潛機夾菜:「大家都吃啊。紀道友愣著幹什麼!」
「我再補一補。你們忙,不用管我。」
看過宋院陣法,藺飛鳶又看宋潛機。
藺飛鳶喜好甜口,捨不得扔。
「煮茶。」宋潛機答。
肉已經煮老,藺飛鳶搶先下筷夾起,碗里一蘸,大口咀嚼。
一天悄然而過,不覺月上西樓,燈火闌珊。
宋潛機無語,收碗時忍不住提醒:「……既然自己來,張嘴就可以。」
為什麼給我治傷,為什麼不殺我,為什麼不問我。
偶爾還有瘦小的野貓沿牆根竄出、跳過屋脊、爬過圍牆。
怎麼看都不對勁。
這次來這麼多人,是想兵臨城下?
藺飛鳶:「誰要學這個?!」
宋潛機看藺飛鳶老實了,撕下他背後的禁言符籙。
紀辰大喜:「快快開門,我的字獨一無二,天下沒人仿得出!孟兄,你回來可太好了!」
隊伍中除了四位凡人,全是低階修士。而且灰頭喪臉,身上帶傷,足有數千人。
一頓火鍋終於平安吃完。
他頃刻暴怒:「我自己來!自己來行不行!」
宋潛機不明白:「衛平熬,你又不肯喝。」
孟河澤:「他們是華微宗這一屆外門弟子,說來話長,一路上出了許多事,讓大家先安頓下來吧。」
藺飛鳶嫌惡地別過頭。
和_圖_書這位就是書試魁首,陣師紀辰吧?」
宋潛機:「我剛熬的,不是衛平。」
「嘖,百年紅山芝的香味,我猜是晒乾之後磨成粉,混在汁里。」
紀辰要去加固舊陣,再挑幾位幸運探子實驗新陣,兩人都不能多留。
衛平想留下盯人,但千渠可疑人排查進行到最後一輪,神廟關押著各方勢力的暗探,等他去審問。
衛平對宋潛機無辜微笑:「都是街上便宜貨,藺道友嘗錯了。」
他盯著孟河澤的身影走近,警惕道:「你怎麼證明?」
「孟兄,他們是誰,你家親戚?」紀辰問。
藺飛鳶無動於衷,他不信衛平,敲著筷子道:「不錯,宋仙官天下第一仁善,是我多事,但我偏就多事。」
好像那場刺殺隨大雪融化,不留一絲痕迹。
宋潛機做每件事都用盡心思。
薄薄的肉片、洗凈切塊的蔬菜、四隻蘸料小碗擺上桌。
——無非是禁言符。
紀辰垮下臉,難得表現出不悅:「宋兄不殺你,是他心慈仁善,給你療傷,供你吃喝,你還好意思多事?」
蒼茫夜色忽被隱約火光照亮。
不多時,他從廚房端來葯碗。
「除了殺人,我用不上別的手藝!」藺飛鳶冷笑,「我看你就有病。」
你是千渠郡之主,你的敵人正磨刀霍霍,多少人盯著你想殺你,你整天在幹什麼。
「紀師兄,又來看陣?」周小芸打招呼。
紀辰搖頭:「不行。你設法自證。」
只有藺飛鳶一個閑人,大搖大擺鳩佔鵲巢,四處觀察宋院的陣法。
藺飛鳶心想,這鬼地方,貓都像狗,粘人又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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