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黑豹蓄勢待發。
宋院清凈之地,怎麼能有這樣烏七八糟的人,唱這種烏煙瘴氣的曲子。
有人道:「是見孟師兄有爹娘相伴,令人一時想家。」
「這有何難?」周小芸笑道:「宋師兄先前說過,誰家裡還有親人在世,都可以接來千渠。全憑自願。」
完全陌生的氣息令他皺眉。
有人道:「師姐這話,倒是從來沒聽過。但細想確實有理。」
藺飛鳶心道,一個即將突破金丹的築基期小子,也敢來我面前露威壓,逞威風?
紀辰悄聲囑咐徐看山等人:
「宋師兄在天城仙官府。」
「不在神廟大牢嗎?」
他出門這趟,歷經風波,性格比從前沉穩。乍聽宋潛機遇刺,才亂了方寸。
接到刺殺委託后,宋潛機身邊有什麼人,那些人的背景經歷、戰力殺招他都仔細查過。
院里石桌點著燈,冬夜裡火光幽幽。
那人披著百花錦簇的外袍,竟坐在宋潛機的搖椅上,靠著宋潛機的靠枕,腿上還蜷縮著一隻瘦弱小貓。
正要上前質問,只聽曲調一轉,又變成咿呀多情的女聲:
今夜出人意料,好像衛平憑空消失了,傳訊符也不回。
紀辰見孟河澤這般模樣,心知若讓他此時尋到衛平,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四人收拾東西,無論何處都願去。其他https://m.hetubook.com.com堂兄堂弟、丫鬟侍從故土難離,畏懼變故。孟老爺也不勉強,出手大方地分了家。
「這裏辛苦你們,我得去找衛兄報聲信,讓他先躲躲。」
土黃小貓喉嚨里發出嗚嗚聲,脊背聳起,被毛根根上豎。貓眼圓瞪,齜牙咧嘴,色厲內荏地警告來人。
因為要安排統籌,總有人見過忙碌的衛總管。
他冷冷道:「這是宋院,你又是哪位?」
有紀辰阻攔,他今夜註定見不到衛平那廝,不如先退一步。
月色如昨,去時梅花未開,歸時梅香滿園。
孟河澤不懂樂曲,但那聲音低沉,分明是位粗豪男子。
「找宋潛機是吧,他在後廚給我熬藥呢,你不如明天再來做客。」
仙官府、宋院的陣法不防他,他隨時可以推門進去。
紀辰連夜尋衛平,想象自己是重任在肩,維護千渠團結穩定的英雄。
「衛總管忙裡忙外,不容易。」
「不是去宋院做夜宵了嗎?」
話雖如此,仍眼含淚光。
「卻對凡人出身的外門弟子說『斬塵緣、成大道』、『宗門就是唯一歸宿』,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只因為他們的親屬是修士,我們的親屬是凡人?」
四人被眾人圍著一通問候,頓覺這些仙長、仙師與凡人無異,不和_圖_書像從前見過的高高在上,漸漸放鬆下來。
衛平那混賬去哪了?他這管家怎麼當的!
藺飛鳶不唱了,眯眼打量握劍少年:「大半夜的,你找哪位?」
「宋師兄已經醒了,身體無礙。今天太晚了,明早再見宋師兄和衛總管吧。」
周小芸不屑道:「我們宋院門下弟子,不搞那一套。那些出身修真家族的修士,自小在家中修行,後來離家拜師,師父也沒讓他們『斬塵緣』。一族數百人、甚至上千人,沒聽說誰修為高了,就與誰斷絕關係,反倒互相提攜,資源共用。」
今日他算摸清形勢了。只要宋潛機不讓他死,在這宋院誰也殺不得他。
弟子們搖頭:「再苦也過來了。到了千渠,就不怕了。」
「不是去毒瘴林那邊了嗎?」
紀辰四處查問,卻只得到一聲聲反問。
全城轟動,皆道孟家有子,名河澤字爭先,人中龍鳳,要去修那「長生不老、移山填海」的大本事了。
周小芸擔心道:「可是路上受了苦?我懂些醫術,誰身上有傷,就來讓我看看。」
梅花碎,貓驚躍!
「錚!」
本是牢獄,卻比自家還安全。
「你快去吧,我們這邊也盯緊孟師兄。」
藺飛鳶思索片刻,咧嘴一笑。
眾人熱情招呼,緊張氣氛瞬間消弭。
徐看山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紛紛勸阻,替衛平說好話。
像位女嬌娥嘆息自己落入凡塵,身陷命運牢籠,只能回憶往昔光彩。
劍光破夜!
衛平今夜不正常,絕對有事瞞他!
此人危險。
小弟子卻猶豫:「可宗門長老說,若要求仙,先斬塵緣。」
孟河澤安頓好家人,像小時候一樣翻牆而出。
孟河澤威望高,衛總管人緣好,兩人平時卻不對付。
朱門還是從前的朱門,宋院還是熟悉的宋院。
藺飛鳶不必睜眼,已察覺生人來訪,卻懶得理會。
孟河澤的喜色還未上眉梢,忽聽一陣歌聲隨夜風、梅香飄來。
「你們都著急什麼,我沒想去找他麻煩。」
孟家連擺三條流水席,排場煊赫。
「真的不怪他,你不在的時候,他傾心儘力保護宋兄,千渠坊防衛森嚴,只怪那刺客太狡詐!你看,大家扛過這一劫,反倒比從前更團結。」
唯有孟夫人問收徒長老:「仙師大人,我兒入得仙門后,可還能回家小住幾日?」
新來的外門弟子陣陣抽氣,驚訝不已。
「追查敵人下落,才會動用陣法啊,衛兄,得罪了……」
孟河澤這次還鄉,出乎孟家意料。孟老爺、孟夫人見到兒子喜極而泣,管家與廚娘是夫妻,膝下無子,大半輩子呆在孟家,也將孟河澤當兒子一般。
和*圖*書長老嚴厲警告:「仙凡有別,若是斬不斷俗緣,只會耽誤他仙途!莫再妄想!」
少年模樣俊朗,身板結實,披著一身月光站在花架下,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他。
孟河澤臨走前神采飛揚:「管他什麼仙凡有別,等我入了內門,成了真正的仙師,就衣錦還鄉!」
他右手下意識握住冰冷劍柄。
周小芸笑道:「進了千渠,以前沒聽過的多著呢。」
說罷撩開車簾,扶下四位老人:「這是我爹娘,還有家裡的管家和廚娘,以後就住在天城了。爹、娘,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誰知孟河澤翻牆偷跑,自己報名,一測即中。
當他站在天城大街,面對蒼茫夜色拿出陣盤時,心裏滋味莫名。
新來的外門弟子眼眶微紅,小聲抽泣。
原以為這些情報已經無用,但此時無比慶幸——他清楚如何只用一句話,就讓來人瞬間失去理智:
「白刃讎不義,黃金傾有無,殺人紅塵里,報答在斯須……」
孟河澤家人下車時神色稍顯不安,站在兒子身後:「爭先,這就是千渠郡呀,你說的那宋師兄在何處?」
他閉著眼、翹著腿,一根指頭輕點扶手,似打節拍,悠悠哼唱:
冷風一吹,孟河澤頭腦清醒些。
孟老爺安慰夫人:「爭先這孩子,自幼聰慧。以前遇到遊歷的法師,贈他一串靈玉和*圖*書念珠,也說他有慧根,可見他命里註定要與凡人不同!」
這尖細聲音竟出自一人之口!
兩邊都是兄弟,傷了誰他都不願:
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
衛平很好找,不在宋院,就在各處邊防、神廟大牢等處。
好似大雪夜懷揣白刃,十步殺人,端是殺氣凜然。
孟河澤眉頭皺的更深。
孟家上下幾十口,是青鹿郡數得上的大戶。當年華微宗來收外門弟子,孟夫人本不想讓孟河澤去「測靈根」。
孟河澤聽見他問「你找哪位」,全身血液衝上頭頂。何方賊子竟敢鳩佔鵲巢,反客為主?
但來客威壓外瀉,氣勢凶煞。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註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憶前塵……」
收徒長老眼神冷漠:「修仙之後,你便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