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千渠!」他一揮手,加速七絕寶船。
宋潛機微笑,拍拍他肩膀:「不,你們幫了我。謝謝。」
此舉一出,非但沒有打消移民熱情,反招來更多想要腳踏實地開始新生活的人。
初春將至,風中寒意漸散。
他說罷故意彎腰,撥開麥稈問候:「撼天前輩,他們志氣不高,但你一定能拿第一名,我等你表現。」
「別說這種話!」宋潛機素來溫和,此時罕見的語氣嚴厲,近乎訓斥。
宋仙官是家中悄悄供奉的小塑像,衛總管是每天巡邏、買菜、管事的人。
從遠處看,主峰山頂異常平坦,比周圍諸峰矮下一截,像被人從雲中一劍削平。
藺飛鳶離開千渠,便只能做回趁亂行兇的「刺客行首」。
眾弟子一齊歡呼。
沒人重走他的老路,沒人被逼做出像他前世一樣的選擇。
「我沒有」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抬頭挺胸幹什麼?眾白光憤怒不已。
宋潛機說完,立刻消失在麥地中央。
衛平將原先的神廟改做牢獄和審堂,派徐看山等人宣傳律令,加強城防巡邏,又設計出一份問卷,讓周小芸、紀星等人分發下去。
我這界域風景秀麗,麥田飄香,待遇遠比外門寬厚。我不曾規定每天必須做工才能休息,做不完也沒有懲罰,對你們有利無害……」
氣氛驟冷。
紀辰自語:「他就這樣走了?他答應的衣服還沒裁,他養的貓怎麼辦?」
衛平笑容漸漸消失。
衛平抽走信封:「沒事,我來解決。」
「喂不熟的白眼貓!」衛平氣笑了,含沙射影地罵:「一個寄人籬下的蹭飯小東和-圖-書西,還跟我耍脾氣。」
孟河澤訝然:「謝我?」
紀辰看向宋潛機,有些擔憂:「宋師兄,你……」
千渠坊喜氣洋洋,人潮湧涌。
宋潛機認真道:「不,外門做工還有靈石可領,我這裏可一塊沒有!」
衛平心情不錯,切碎魚肉和豬肝,拌了一碗貓飯,招來階前曬太陽的懶貓。
等它吃飽,衛平試著伸出手,想摸摸毛。那貓警覺地跳開,兇狠地呲牙,喉中發出低弱吼聲。
藺飛鳶不怕他,嗤笑一聲:「我一直這樣說話,你又不是第一次聽!」
宋潛機如果出手阻攔,一定能將人攔下,但他只輕聲說:「別死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用你管。」他說完,縱身一躍而下。
撼天真人慘呼一聲,抱頭鼠竄。麥田間響起一片撞擊聲。
「冼劍塵是你們誰的徒弟?」
「我沒想過要救天下人。」宋潛機低聲道,「我只是,不想看你死。」
四周攤位紛紛響起道喜聲。在千渠坊,衛平人緣最好。
不知為何,藺飛鳶忽然憤怒:「可我習慣了!你明知道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就跟在你身邊!」
「衛總管今天還買點什麼?」
七絕寶船破開煙塵,平穩地駛向千渠郡方向。
話雖如此,宋潛機心裏比誰都清楚,一旦定下競爭制度,只要有一個人開始攢積分,其他人就不得不爭。
「有一條狗不夠,你還要收幾天狗?有狗看門,有狗布陣,有狗照顧你衣食住行,留我能幹什麼?我除了殺人,沒別的手藝,你的千渠用不著我和_圖_書殺人,我對你沒用。難道真讓我一生藏頭露尾,躲在千渠做裁縫?」藺飛鳶咧嘴笑,露出犬牙。
孟河澤嗤笑:「好端端的,你又使什麼性子?」
此番來去華微宗,劫後餘生算不上,只算虛驚一場。宋潛機環顧四周,見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寫滿喜悅,像趕著返鄉過年。
宋潛機眯起眼睛望向華微山。
宋潛機走到藺飛鳶身邊,似有預感:「你,不跟我回去了?」
徐看山喜道:「你家人給你的信,他們要來千渠找你啦!」
「剛才送信的說,你親人今晚就到!」徐看山揮舞一隻寫著「衛平親啟」的信封。
……
偏有一道聲音極不和諧:「停船,讓我下去。」
宋潛機稍作回想,袁青石放棄華微浮城,匆匆逃走。孟河澤等人自然脫困。
宋潛機心裏淡淡陰影被擦去一角。
宋院雖無人,衛總管依然忙碌。
孟河澤勃然變色,卻被宋潛機抬手制止。
「衛總管好。」
然後冼劍塵出現,自己進入界域,身體被人發現,搬上寶船。
一件前世沒發生的事。
無論是紀辰的妹妹,孟河澤的父母,還是藺飛鳶的貓,他都照顧妥帖。
「今晚宋仙官吃烤羊?」攤主手起刀落,切下最鮮嫩的一塊:「先恭喜衛總管了。」
「當然沒有。」紀辰與他同時回答,「我們發現那些凡人手無寸鐵,更無修為,我下不了手。孟兄只好帶大家一路逃命。如果他們都是修士,最好都像趙仁道友,那就太容易了。」
冷風不再刺骨,他嗅到空氣中隱隱約約的春天味道,彷彿看見春風吹過千渠田野,一和-圖-書顆顆種子抽出嫩綠的芽。
「藺兄,這是為何?」紀辰關切道。
「來得不巧啊。」衛平喃喃道,「為了不耽誤晚飯,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藺飛鳶怔然,眨了眨眼,眸中似有淚光閃過。
滿船人都在笑,宋潛機沒笑:「你們陷入華微浮城時,下殺手了嗎?」
七絕寶船隱入雲中,不見蹤影。
藺飛鳶望著華微山方向,沒有抬眼看他:「我回去幹什麼,繼續給你當狗嗎?」
衛平走在千渠坊,迎面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對他笑:
這是他一手建立、傾注心血的市坊,每戶商販都認得他。
衛平裝好鮮肉,淡淡道:「我父母雙亡,何來家人?」
越來越多的人投奔千渠,這裏便像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一樣,開始出現騙人的奸商、尋釁的流氓、鬥毆的修士。
孟河澤低頭:「這次,我沒幫上宋師兄。」
宋潛機的寶船未到千渠郡,華微宗的變故已經傳遍大陸。
有人想討價還價,宋潛機不理:
他沒空跟貓多計較,推門而出。
野貓在宋院養得油光水滑,矜傲地踱著小步,湊在碗前,不緊不慢地享用飯食。
衛平同樣報以微笑。
正是清晨,塵埃雲從華微山主峰騰起,覆蓋半邊天空,遮擋太陽。
他已經能從輪廓和聲音分辨這些白光團身份。
衛平喜歡千渠坊,喜歡宋院和千渠郡。
「醒了!師兄醒了!」
左邊三團白光聞言如喪考妣,搖頭嘆氣:
眾白光七嘴八舌一番商量,華微祖師最後發話:「積分一事,自願參与,不得勉強。」
新來的散修無論境界、凡人無論財富,https://m.hetubook.com.com通通要答題。
寶船飛速穿過雲霧,他們站在朱紅欄杆邊對峙。藺飛鳶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
「原來你師父是冼劍塵,難怪你如此蠻橫霸道、不知尊老!」
……
千渠少了一個裁縫,自然還是充滿希望的千渠。
他指向孟河澤、紀辰的背影,像在氣宋潛機,更像氣自己:「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救不了我!你救得了一個人,救得了天下人嗎?」
一陣風起,塵埃散去,舉目見日。
宋潛機睜開眼。三顆腦袋湊在一起,臉上焦急表情如出一轍。
但在外面他借冼劍塵的勢,在這裏卻要背冼劍塵的鍋。
孟河澤扶起宋潛機,「師兄感覺怎麼樣?」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要麼集體躺平,要麼百舸爭流。
孟河澤撲上欄杆,大喊兩聲:「喂!」
他似乎知道冼劍塵去做了什麼。
藺飛鳶掉轉劍身,飛向兵荒馬亂的華微山。
「哎,我早就說他正常。」藺飛鳶立刻讓開,「看他氣息平穩、面色紅潤,只是入定了。」
「衛總管,好消息!」徐看山匆忙奔來,一路高喊。
孟河澤惱怒:「我早說過,刺客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讓他走!又不是沒他過不成!」
「說這話不傷我,卻傷你自己。」宋潛機看著他。
他循循善誘:「我不是他徒弟,我比他講道理。命里沒有註定,只是種因得果,世道輪迴罷了。
知道誰是千年老祖宗,誰是兩三百年前新鮮去世的前輩。
考試合格,才能拿到千渠戶籍卡,正式落戶生根。
宋潛機一行今晚便到,衛平準備去千渠坊挑些鮮肉,做一頓千渠十六香烤肉https://m.hetubook•com•com,為他們接風洗塵。
宋潛機欣然微笑:「沒問題。諸位前輩,晚輩希望大家早日想開,心裏也能舒服許多。」
撼天真人幾乎被目光殺死,瑟瑟躲在麥稈下,雙手抱頭。
紀辰拉著他,招呼眾人一齊退走。
「他出身外門,哪裡拜過師父,全靠自學成才!」
衛平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指了一條牛裡脊:「這個也要……你說我能有什麼好事?」
孟河澤道:「假華微城粉碎消失后,華微山方向忽然地動山搖,山石滾落。」
藺飛鳶愕然。遠離華微宗后,他已撤去偽裝,露出原本面目。
「我沒事。」宋潛機拍拍紀辰腦袋:「別哭。」
千渠郡親眼見過衛總管的,比見過宋仙官的多得多。
藺飛鳶縱劍,身影倏忽遠去。
衛平站在肉攤前,一邊低頭挑肉,一邊笑道:「華微宗的事,這條街上誰還不知道?老闆,切條羊肩。」
孟河澤隨他目光望去:「害人遭雷劈,華微宗這下元氣大傷,焦頭爛額,這幾年沒時間找咱們麻煩了。」
「不是那事,這次是你自己的好事!」徐看山喘氣道。
「我沒事。」宋潛機揮袖,「走吧。」
層雲渺渺,杳無迴音。
「正因為冒出冼劍塵這個不服管教的異種,外門規矩才變得更嚴苛,想不到他還收了徒弟,讓徒弟又來華微宗大鬧一場!宗門命里註定有此一劫,唉。」
宋潛機沒想到冼劍塵的名字不僅鎮活人,還能鎮亡魂,真是陰陽兩界通行證。
藺飛鳶不耐煩道:「當然——」
徐看山一怔,立刻變臉,大罵道:「哪裡的騙子,敢騙到我們頭上!早知道不該讓那送信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