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機拋田離鄉,扔下農具拿起法器,潛入秘境殺人。
眾書生見狀竊笑,互相擠眉弄眼。
提起秘境,只想起爭奪、鮮血、殺戮。
梓墨得意表情瞬間消失,無奈道:「別提了。有的不願意來,還有的說讓院監師兄自己過去一趟。」
當年在華微宗後山,宋潛機也是這樣找他搭話。
「不是不信,是不願信,不敢信。」箐齋嘆氣,「時至今日,還各家打各家的算盤。」
「你說誰?」宋潛機停下。
妙煙從不參与秘境歷練,也不需要。
「我還想問他若是回不來,能不能把師兄的刀留下?這可是本命法器啊。」
留點傷痕,好讓不死泉看了消氣。
「還有花溪派的女修,雖然人數少,修為不高,手段卻不可小覷,咱們還得防備著些。宋道友可能不知道,花溪派前身就是……是那個,那個合歡宗。」
宋潛機縱身一躍,墜入冰井。
這人從頭到腳寫著普通兩個大字,讓人從何誇起?
他不需要奮力「跳出」某條框架,因為他本就在天地間跳來跳去。
沒聽說過。修士們再次沉默。
好像聽見合歡宗跟華微宗沒區別。
宋潛機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有生就有死。有活萬物的水,就有焚天地的火。
方才帶路的修士們守在原地張望,見宋潛機毫和-圖-書髮無損地出來、竟還帶著雪刃刀,很是驚訝。
「呸呸,烏鴉嘴!」梓墨擔憂道,「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人,師兄怎麼這樣信他。」
宋潛機揮了揮手臂,示意不礙事:「皮肉傷。」
「這地方迴音重重,方才聽見是院監師兄的朋友來了。」梓墨向宋潛機拱手,「先自我介紹一下……」
「二位師兄終於回來了!」
漆黑的雪刃刀飛過半空,帶著凜凜寒意落在宋潛機懷中。
寄來新筍,又附信說你能吃到,真是三生三世修不來的福氣。
宋潛機稍驚,拋起掂了掂,挺沉。
「傷愈再去。」子夜文殊說。
他方才觸碰不盡火,不死泉鬧脾氣,現在磨磨蹭蹭不肯給他治。
妙煙和秘境,這兩個詞根本不搭。
書生們冷得牙齒打顫,臉色發青。
愁雲慘淡。憂心忡忡。
「是啊,而且還不知道這下面有什麼,能讓外面那些東西都不敢進來。」
梓墨忍不住停步:「宋道友一路往哪裡去?此地越往深走,寒氣越重,靈力運轉越慢。再往下,怕是要凍死了。」
子夜文殊活過的歲月里,只有宋潛機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做極度莫名其妙的事。
「不信?去問你們師兄。」宋潛機邊走邊說。
但修真界新思潮頻起,思辯會各種和-圖-書辯題吵得沸反盈天,書院便是思潮風暴核心,一處不見刀劍的戰場。
這三年修真界風雲變幻,大門派世家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就好像對方親眼見過他受傷,他們從前認識一般。
宋潛機:「我拿著這把刀,意思是你們師兄要養傷,從現在開始,這地方由我接管。」
子夜文殊的雪刃刀。
子夜文殊目送宋潛機走出冰室,閉目打坐,眉心微蹙。
修真界每個人都知道世道亂了,只有被人說早晚要稱王的宋潛機,還在千渠的田地里耕耘,每封信認真地寫花草開落、種子挑選、農具改良、食鐵獸飼養心得。
「延水郡、伏陽郡的世家弟子四十餘人,他們世代姻親,同氣連枝,現在可算作一隊。他們隊里有六個元嬰期供奉,其他都是身家豐厚的少爺小姐,嬌生慣養,縮在洞里一步不願出。」
有人氣道:「我們說院監師兄傷勢惡化,以後需要大家共同出力,同舟共濟才能突圍,他們為何不信?」
「誒,等——」箐齋伸手。
如今宋潛機隱藏身份來到秘境,見面第一句嘲笑他兩輩子不忘初心,說「又把自己搞成這樣」。
「人不可貌相啊,方才有眼不識畫春山,多有得罪,道友莫怪!」
提起妙煙,修士們便想起瑤琴鮮花、宴會歌和*圖*書舞、燦爛雲霞和華麗的烏金車,上層修真界所有的風光顯赫。
宋潛機本想說不用,殺雞焉用牛刀,轉念想起洞內錯綜複雜的派系,子夜文殊的處境,笑道:「本命刀輕易就借,好話卻不肯說一句。你不想說點什麼謝謝我?」
其實這人開口說第一句話,他便覺得熟悉。
宋潛機:「我下去摘點東西。你們不用跟。」
宋潛機向前走:「老朋友。」
尷尬場面化解,眾書生用目光向兩人無聲表示「佩服」「不愧是師兄」:
「是啊,世道變了,以前普通修士想見『第一美人』一面,可是難如登天的事!宋道友見過嗎?可要去見見?要不要我幫你引見?」
箐齋欲哭無淚:
「我說仙音門,妙煙仙子。」
眾人追在後面,又驚又喜。驚的是子夜文殊竟然真有朋友,喜的是這人既然是子夜文殊的朋友,應當有幾分真本事,能助他們擺脫困境。
想來對方看他沒有佩法器,又有傷在身,形容狼狽,以為他情況不妙,擔心他打不過冰葉草的伴生妖獸,便借刀給他防身。
書生們神色古怪,有些年紀小的面紅耳赤,年紀大的故意鬨笑逗他們。
寫信抱怨食鐵獸毀壞菜地、撞翻花架、壓斷樹枝,說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養這兩個活祖宗。
「不知道友如和-圖-書何稱呼?拜在哪門高人座下?修什麼法?」
「我先去報知師兄。」梓墨要往冰室去,身前卻攔了一柄黑刀。
心想你們拿讀書人那套去溝通,哪個泥腿子散修樂意聽。
院長知道他與宋潛機通信后,暗示他問問宋潛機以後有什麼想法,是否要與華微宗正式宣戰,爭奪天西洲,是否有意與書院結盟。
宋潛機依然向前走,表情不變。
任你再鎮定淡然,聽見「妙煙仙子」也要變臉色。
子夜文殊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
宋潛機轉頭望,看見箐齋和梓墨從一處岔道鑽出來。
「另外還有仙音門三十餘人。她們跟花溪派不對付,見面就叫對方妖女,對方又叫她們假仙。仙音門是大門派,本來這次有數百弟子同進秘境,浩浩蕩蕩,可妙煙仙子這隊跟其他人走散了。就像我們青崖隊伍一樣,跟同窗失去聯繫……」
以後的千渠,還會種新竹嗎?
宋潛機:「……不客氣。」
子夜文殊不再多勸,只拋出一物:「帶上。」
梓墨頓覺無趣,示意箐齋接著說。
宋潛機能有什麼想法?
子夜文殊有時覺得自己與世界隔著一層琉璃罩,外面每天都在為他不理解的事情鬥爭。
「三隊散修都來自天西洲,以前互相認識,三十人臨時結盟,現在聚集一處,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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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潛機一直言行無狀。
「好名字!『眾里尋他千百度』,宋道友這不是尋到我們了嘛!」人群中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她為什麼來?宋潛機想,仙音門恐怕有變故。
說話間,冰洞越走越窄,下方冰窟如深井,黑不見底。
子夜文殊從來不問。
宋潛機只是點頭:「我知道。」
「你還真是子夜院監的——」領頭書生看看刀,又看看人,勉強吐出那兩個字,「朋友?」
青崖是書院,讀書的地方遠離戰亂,不會像衛王和趙家一樣為了爭奪地盤生死鬥法。
「怎麼只有二位師兄,其他人沒請來?」領頭書生向他們身後看。
子夜文殊吐出兩個字:「多謝。」
這邊他才入火海,又出冰窟。那邊衛真鈺年紀閱歷、修為本事尚不如前世,就提前得到不盡火,想來還有苦頭要受。
……
宋潛機:「宋尋,散修,術法學得雜。」
梓墨急忙道:「師兄刀不離身,我等自然相信宋尋道友。若非萬不得已,誰想打擾師兄休養。只是道友有所不知,如今此地情勢複雜,內憂外患,昨日還險些打起來……」
「怎麼會。」宋潛機喃喃,繼續向前走。
修真界的禮法、規矩他根本看不見或者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