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見他沒有回答,便開口道:「我知道你今年十八了,是不是?」
張入雲聽她竟說自己有三日未吃東西,心下疑惑,意似不通道:「我有三日沒有吃東西嗎?昨日我不是吃過早飯的嗎,前輩你怎麼會不記得了?」
張入雲只覺此時心口發熱,一時竟生出情慾來,身體也有了反應。正在他頭昏腦漲的時候,忽然腦海里靈機一乍,心神猛地清醒了過來,趕緊將頭側過一邊,不敢再看她,口裡只隨嘴說道:「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要我怎麼稱呼你,我就怎麼稱呼。」
隱娘聽了卻冷笑道:「我自然不是什麼好人,你會如此以為,那也是你瞎了眼,太過年輕不懂事的緣故。」說完,卻笑道走到張入雲身前笑道:「只是你一會兒前輩,一會兒又是姑娘的,你到底是想怎麼稱呼我呢!」說話時,只見她媚眼如絲,張入雲見了不由心裏猛地一跳,雖是隱娘臉上有著那麼難看的三道疤痕,但此刻看在他眼裡,卻好似全不存在了。
張入雲被隱娘抱回床后,又被她抹了一次身,人已清爽好些,雖是身上輕鬆了些,但兩條大腿,卻是止不住地打抖。
原來張入雲口裡說出隱娘將來不會做姥姥,卻是正觸動了隱娘的忌諱,立即心裏大怒,用心要治一治張入雲,這日漸增長的傲氣,是故她使單手放出陰陽二氣,好殺殺他的銳氣。
哪知隱娘卻白了他一眼道:「你瞎說些什麼,我花了這麼大的陣仗,又要動那麼多的氣力,你以為我願意嗎?若是換了別人,就是跪在地上求我,磕一輩子響頭,也休想我幫他施這『銀針解穴術』。」說話間,便已抽出一根銀針來,欲向他的百匯穴刺去。
隱娘道:「實告訴你,這茶不但有毒,連內里的蟲子也是毒物,你若不敢喝,直說就是了,何必拿話遮掩。」
隱娘見張入雲起身就對他道:「你現下身體已好,可儘快行功以適應現在的經骨,我還有事,你現在屋內打坐調氣吧。」說完就已出門。
張入雲一時停下了手腳,想看清楚那紅印是什麼,仔細察看之下,竟是三道傷痕,看位置,竟和隱娘臉上的傷痕在同一直線,張入雲駭然之下,想把這傷口看個究竟。到底這道傷痕會有多長,可他將棉被略為拉下看時,卻發現那傷痕自隱娘左肩起竟直深入到其左胸,在劃過隱娘的乳|房后,還是一路向下。張入雲越看下去,心裏越是害怕,直將被子全部打開,果然那道傷痕直到隱娘的下腹才止。
那知,隱娘自捲起他的褲管,只幾下就將那長長地銀絲抽了出來。張入雲只覺腿一有些麻癢,卻並不覺得痛苦,待抽完后,起身看了看自己腿上傷口,就見連血都未流出,只微微能見到幾個血點,連個傷疤也沒有,不由地他不佩服隱娘如此精湛的跌打醫術。而他本想看看那纏在自己腿上的銀絲到底有多長,是什麼模樣,卻早已被隱娘收起不見了。
呼他起床的隱娘看他如此模樣,心裏雖是好笑,但口裡還是罵道:「瞧你這副德行,依你這般在外夜宿,十次有九次被人取了腦袋卻還在夢中呢!」
張入雲聽了不懂,忙問道:「前輩說的這些,我都不懂,還請您能說地明白些,也好讓小子聽得懂。」
隱娘見他竟已下了地,馬上寒了臉道:「是誰允許你下地行走的,快給我滾回床上去。」只是她未想到,今日的張入雲竟是特別聽話,只她口一開言,就已老老實實地爬回了床上。
隱娘道:「說你笨倒是有的,不過你也還不算笨的厲害。哼,她是武當派的弟子,卻教你峨嵋派的內功心法,可算是用心良苦。而且她看你的練功路徑也是極准,知你悟性不高,性子又執拗,若真傳了你上乘內功心法,只怕你也是難以學得會,終你一生也難有進益。反倒是這幾式圖解,於你確是身體力行,最是合益。要知自外而內修行,也一樣可以證果。」
隱娘不屑道:「這算得了什麼,如此說來,你的正宗內功心法也是她教得了?」
張入雲沒想到她會口出此言,但口裡不願輸與她,便說道:「不錯,只要你不用剛才那樣的手段,你就是把我的腿剁了,我若皺一皺眉就不是好漢。」他此時已被隱娘作弄地渾身乏力,頭昏腦漲,口裡竟說出江湖的套路來。
思忖間,忽然低頭瞥見隱娘的一頭秀髮,想起她的頭髮也是需要整理的,雖然隱娘曾經說過自己身體髮膚是經鍛煉過的,但此時她在昏迷之中,難免會有意外,張入雲思考一會兒,還是決定,要先檢查一下才放心。
隱娘見他入套,便笑著道:「好,就依你!」
隱娘卻不理他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會認識那位劍客,不過你的運氣實在很好,照她能施捨身法來看,她不僅是位劍俠,並還是功行極高之輩。捨身法到底怎麼施為,我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純以內家真氣做引導,鑽透人的七經八脈,以大法力鍛造人的筋骨,並一定要得是會劍術才能施為,其間道理極有可能和劍氣有關,而若能煉得劍氣地話,那她就絕不是尋常的劍仙。」
隱娘笑道:「我只和你打一賭,我不用剛才那樣的手段,卻另用別的法子折磨你,如過了四十九日,你還不服輸,就算你勝了,到時只隨你叫我什麼,我都答應你。但若是你四十九里熬不過去的話,從此後只要我一樂意,嘴裏一聲咳嗽,那你就需得要跪在地上口稱姥姥給我磕三個響頭。」
隱娘雖恨他不聽自己命令,但又見他只為了一個稱呼,就欲尋死,心裏實是又好氣又好笑,心想眼前這少年行事竟是這般地傻,哪裡還有個江湖豪傑的樣子,如此作為,倒更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想到「孩子」這兩個字,她不由地心軟了下來。只將手上陰勁收回,並將張入雲的下巴又裝了回去,口裡道:「怎樣,你可服了我?」
張入雲聽她說到自己心裏也沒底,隱約就已知道,這秘法只怕她也是不會,多數卻是誤打誤撞成了功的,想到這裏,便問道:「那若是失敗了,會怎樣?」
隱娘在旁見他猶豫,便譏笑他道:「你不是說過,不怕死地嗎?怎麼竟只是一杯茶就讓你如此害怕,你若怕死,還是趁早磕頭。」
張入雲見她針法奇特,雖針腳密實,卻偏偏運針神速,就見她一時間針指翻飛,只一會兒功夫,就將幾片布頭盡數縫在了一處,張入雲不知她還有這樣的本事,在旁不覺看地呆了,只覺得她指尖靈活細膩,竟不在那日峨嵋頂上使蟠龍鏢的楊碧雲之下,此時的他方才知道隱娘不但外功好,就連暗器功夫,也屬一流。心裏想到這一處,卻是一陣苦笑,如此算來,她卻真算是自己的剋星。
張入雲見她如此,也開口道:「你說的這些,我全知道,八年前就已有人和我說過了,若只練外功,二三十年功夫也可成一高手,但若是論及修道,卻是終身無望,是也不是?」
張入雲聽了后,想了想搖頭道:「不行,這個賭我太吃虧,除非你輸了以後口稱老爺也給我作三個萬福。」
張入雲見她皺了眉頭,忙問道:「怎麼,個子長高了,對我的身體卻不好嗎?」
掀開被后,張入雲只覺眼前一亮,原來隱娘一頭秀髮太過綿密,雖是病中有些凌亂不如平時有光澤,但亦還是如一緞雲錦一樣陳在隱娘的身下,月夜下看著隱娘的嬌軀卧在她一頭幾可遮蓋整個床鋪的頭髮上,雖覺得詭秘異常,但又有股說不出的美。
隱娘見他恢復地很好,心裏甚喜,想試試張入雲到底,經骨在捨身法鍛造之下,修到了何種地步,便猱身俏然而上,趁著張入雲一腳踏出,還未落地的空檔,一掌向他腰間拍去。
說了這話,隱娘又轉怒道:「雖說你只得了捨身法的六成好處,但到底當時給你施法的人,法術實在是高強,雖只得了六成,不能盡善,但也將你現在的根骨鍛造到中人之上。你如今也已算得上是身具道骨,不然哪有那麼容易,就能一下子初愈之後就能入長定,功力心神都進了一大步。可恨你才一剛好一點,卻在我面前放肆,只你現在這一點小成就,你就當我治不了你嗎?」
夜裡,隱娘忽然驚醒,看見眼前張入雲睡地正香,心裏一寬,一時鬆了一口氣,待她看了張入雲身上的銀針,見其恢復地不錯,心裏更是高興。便趁張入雲熟睡時,與他起針。
她說這話,只能讓張入雲更加難堪,心想只才敢打賭,自己就要畏難,實是沒有出息。若照此下去,如何能過得剩下的四十多天。想到隱娘的譏諷,再也不作絲毫猶豫,一仰脖,即將那茶吞入腹內,雖未沾著舌尖,但仍是能感覺一股腥臭的味道。
再聽隱娘道:「這番經歷之下,你的根骨恢復的速度也極快,本來你還要再躺上三四個月不可,但如此一來,你卻是即時痊癒了。而且照你這次的劫難,本來能恢復至四成,就已是走運,如今卻能得了六成,就連我也意外。」
偏隱娘促狹,手裡只將毒刺慢慢地抽回,臨取走時,還故意從張入雲喉節下掃過,嘴中還柔聲問他道:「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你的話不是很多嗎?」見張入雲只瞪大了眼睛,連喉嚨都不敢咽一下,心裏甚是得意,又道:「是不敢了嗎?」
張入雲聽了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如墜冰窖里,又看著隱娘一臉兇相,說話時渾身上下一股殺氣,知她說地不假,不由身上冷刺刺地打了個寒戰,半晌不語。
等到了第四十七日,隱娘忽然持一把銀刀,將張入雲的大腿根處的皮膚割開,從內竟取出了無數的蟲卵。這一日隱娘不比往常譏諷他,還是神情凝重,只在一旁小心翼翼,仔細檢視,手裡不敢錯漏了一個,等將張入雲兩邊大腿里千百顆蟲卵盡數取出,早已是月上中天,不知不覺中二人竟如此渡過了六個多時辰。
張入雲不敢再浪費浪費,忙將棉被又蓋在她身上,卻在合上棉被的時候,見到隱娘的項上,有一塊用紅繩系著的羊角玉符,物雖小,但竟如一點淡綠色的煙波,彷彿流動在隱娘雪白的粉頸上。想來這就是隱娘曾說過的,可以護身的古玉符,張入雲只略看了一眼,就要將棉被蓋上,可在自己替隱娘蓋被子的時候,不竟將那玉符觸動移開了一線,露出玉符下三道m.hetubook.com.com紅印。
張入雲又坐回隱娘身旁,試了試她的額頭的溫度,雖比以前稍好了一些,但仍是在昏迷之中。他不懂醫術,此刻雖然隱娘身在病中,但自己卻無能為力。有心想請個大夫來看一看,可是這時已是深夜,自己又不是本地人,深夜請大夫到一陌生的女子房中看病,未免驚世駭俗,好在隱娘雖在昏迷中,但呼吸還算有力,並不像有性命之憂的樣子。張入雲只好打定主意,再觀察一夜,若是明日她還不有所好轉,就去請個大夫來看看。
張入雲其實也知道自己舉手阻擋,也是徒勞,但即為魚肉,總也得容自己翻兩次身吧!可眼前這位辣手仙娘,卻是容不得自己有一絲的反抗,無奈之下,只得再次低頭。
隱娘知張入雲此時心裏一定不舒服,只是她向來為人冷漠,自己雖說別有用心,但如無自己施救,張入雲此時也早已是身死多時了,所以心裏卻並不在意。只口裡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我行走南疆多時,卻始終未能找到蠱神娘娘,所習得蠱術也沒有精深到最高境地,雖能代形,但卻不能代替元神。教祖若是殺了你后,發現我在教中本命神燈卻未熄滅,自然知道我還未身死,到時你雖死了,卻是要前功盡棄,還連帶我的本命蠱也被害,元神要受大傷害,算來卻是無用。」
張入雲只覺得隱娘手底一輕,腿上的痛處頓時消失,只是他此時傷口處已被痛的麻木,還沒什麼感覺,等那麻木的感覺一過,卻又覺得腿上變地奇癢,開始只是癢地難受,只一會兒功夫,那癢竟好似從腿上傳遍全身,直癢到張入雲心裏,又好似他骨頭裡有千百隻螞蟻在遊走一般,到後來那些螞蟻竟似是隨著他的脊椎爬入了腦子裡,跟著他就覺得腦殼就一陣發麻,癢到厲害處竟連每一根發梢都在發癢。心裏實熬不過,又不願示弱於人,到了此時竟不管不顧,張嘴一合,竟欲咬舌根自盡,卻早被一旁的隱娘將他下巴解掉。
哪知等到中午,隱娘竟還沒有醒過來,張入雲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和隱娘相處日久,知道她體力極好,雖是個女子,但她卻精擅外功,一日下來,從早忙到晚,也不見有什麼疲累,夜裡也只是睡個兩三個時辰,就已足夠。可今天她已睡了有七八個時辰,卻兀自未醒,不由地讓張入雲有些擔憂起來。
他知道隱娘性子比自己還要倔強,本事又比自己大的多,可現在正躺在床上的她,卻竟比自己往日任何的時候,都要來的無助。張入雲又看著隱娘臉上,那幾乎深可見骨的傷疤。此時在她燙地通紅的臉上,愈發顯眼,想著她當年吹彈得破的粉臉上,竟遭此毒手,不由暗怪自己,當日卻是那麼輕鬆的說出她臉上的傷痕無礙的話來。
過了半晌,隱娘只得又說道:「至於我的解穴術,卻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武術修行除了內外家功夫外,還有些異術也可起到修鍊的作用。我給你施的銀針,實是為了你貫通穴脈而用的,只是銀針到底是實物,不能代替真氣。所經之處,只是刺|激人的身體,只能是盡最大努力喚起人的潛力。你一向注重外功修鍊,用功又甚勤,只為你資質不佳,日常用的許多功夫,卻是被自己的身體給埋沒了,我這番銀針解穴,於你這樣的人來說最是有利,若是換了前番和你相見的那姓沈的女子,怕就沒有這麼大的作用了。」
卻誰知,隱娘好像是在張入雲身上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繞著他周身上下看了又看,臨末了,還走到張入雲身前,比了比,忽然口中說道:「奇怪,你在床上睡了這幾個月,個子卻好像是長高了些。」
只他還沒睡多久,就已被隱娘喚醒,並手裡還拿著一盞黑糊糊的濃茶,遞給他道:「喝了再睡。」
張入雲此時尚捂著自己的腰在那兒護痛,見是她把自己弄得這般模樣,當下沒好氣道:「這麼晚,你把我叫醒做什麼?難不成又要我吃你做地那些難吃的丸子。」
張入雲這一次方便,直拉地他肝腸寸斷,差點沒把五臟六腑也一起打下來,到了事畢時,只差一點便要脫肛,至於便門,更是早已紅腫不堪,俯身看了看,只見桶內一片漆黑,想來連尿液都是黑色的。
隱娘見了上前笑道:「怎麼樣,這還不到半日,你若堅持不住,那就趁早趕快說,省得要受那麼多天的罪,我也跟著受累。」
好在此時隱娘的縮身術,已傳了個差不多,張入雲總算是挨了過去。
可眼前的事,卻還是需要處理完畢的,手裡的頭髮還沒有焚燒掉,而隱娘,他也沒有能照顧好。張入雲一時心情激動之下,決意要下地試一試。可在下地之前,他卻是用了不少時間,才將自己的右手從隱娘的懷裡抽回來。
隱娘聽了只淡淡地道:「沒什麼,這隻是我的老毛病了,一年總有個兩三次,只睡一日夜就好。」
當銀針只起到一小半,張入雲卻已是醒了,隱娘怕他一時忘記,起身掙扎,忙手裡將他按住,好在張入雲人還清醒,醒來見自己一身的銀針,就未起身。直等到隱娘將針起完,才欲開口。
張入雲聽她又提及此言,忙問道:「到如今你總可以和我說說,我到底為什麼也要和你一樣,從今往後日日要小心自己的身體了吧?」
話說到這裏,隱娘自己也好似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竟會認識這樣的人物,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張入雲,希望能在他身上看出點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來,可展眼望去,眼前這少年除了練功勤奮一點外,實是沒有什麼出色之處。
隱娘不屑道:「妄你修行精進,自己卻還一點不覺曉。你自那日起打坐,到今天已是過了三天了,想來你內家修行已然登堂入室,已可入長定了,這是修道者的起始。卻可憐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她見張入雲只注意聽自己口裡的話,手裡卻沒動筷子,生怕浪費了藥力,只得和聲道:「你快把這些蟲卵吃了,再過一會兒,藥效便差,不然的話豈不妄我花了三天功夫,為你在峨嵋山腳下掘取。」
張入雲見她惱怒,知她性格,就再問下去也是白問,只得住了口,當下兩人依次梳洗了,準備上床休息。可在上床時,張入雲卻已有些犯難,他前番是因為自己身上有傷,才得睡在床上,現在傷病已愈卻怎好意思再躺在隱娘的床榻上。
隱娘過了半個時辰才又進屋,想是她早已知道要發生的事情,入內時,手裡已是端了一盆熱水和抹身洗臉的用具。
隱娘見張入雲定力竟然這麼深厚,自己用了媚功之下,竟能這麼快地清醒過來。心裏也不由不佩服,知他練地果然是道家玄門正宗,應了自己的對他初衷,不由對張入雲又增了幾分信心。
隱娘見他杵在那裡,一個人空自猶豫,已是有些惱怒了,手裡提起一床棉被扔在他懷裡,喝道:「你再想些什麼,現在傷都已經全好了,還想睡在床上嗎?趁早給我睡柜子上去!」
張入雲見隱娘竟點向自己身上的要害,心裏不由一驚,可他剛才腰身一扭,已將身上的餘力用盡了,身勢已老,眼看就要被隱娘點上,自己心裏一下子拎起了老高。卻在這時,忽覺自己心驚之下,腰間不只怎地,竟然勁氣充盈其中,他雖不知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已不由他猶豫,忙借力躍起,不敢相信的是,自己身體竟如被彈弓彈出一般,飛箭一樣的射向屋子另一頭,眼看就要撞向屋裡那一排高大的木櫃,卻又覺腰間一輕,轉頭看去,原來是隱娘已趕在他頭裡,伸手捉住了他的褲腰,將他提了起來。
張入雲聽了心裏模糊,只得一半裝呆,一半明問她,自己到底怎麼了,而那六成功力又是什麼意思。
一個多月下來,張入雲受了無數酷型,見識過了無數毒蟲,雖是如此,但他的身體卻不見衰敗,反是一日比一日精神旺健起來。
隱娘又自端端正正地看了一回張入雲,方又開口道:「不錯,是真的長高了些,約莫比原來長了寸許。」說話時,隱隱皺著眉頭。
隱娘這一番話說地張入雲當時心口一陣冰涼,他事先雖然早已知道隱娘救自己決不是那麼簡單,但也沒有料到竟會如此複雜,且隱娘又會如此心冷,只想救了自己來作她的替身。只是他性子執拗,不願欠人恩惠。至此時,他知道隱娘對自己這般盡心,卻原來是這般道理,心裏反倒一松。只是想到日後自己仍不免要代她一死,不由地心裏止不住發冷,自覺這世上果然是沒有好人。
張入雲沒想到隱娘前番對自己那場折磨,卻是安心為了自己好,於己帶來這麼大的好處。一時感激之下,便也服了軟,只說些隱娘愛聽的話,言中多涉及到自己此時根骨到底到了何種境界,意欲讓隱娘說些得意的事。
卻只聽隱娘冷聲道:「你長日里餓了這麼多天,不應吃這麼油膩的東西,若是吃壞了肚子,誰耐煩伺候你!」說此話時,她卻是一點也沒提到這頓飯是她自己做給張入雲的。
隱娘沒想到他耐力竟是如此驚人,手底掌力雖已連增,竟還是治不住他,隱娘知若再加力,勢必要將他傷口處折斷,這可不是自己的心愿。但她更加不願在張入雲面前顯出自己奈何不了他。只想了想,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手底下再不用剛力副迫,卻是改柔力在他傷處遊走。
隱娘答道:「你現在已經痊癒,難道還想佔著我的床賴著不下?這麼久以來,我天天對著你身上那麼難聞的氣味,也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現在你已好了,休想我容你再腌臢我的床鋪,你快給我滾下來。」
隱娘知他心思,本來並不願說出來,但既然他已見問,自己卻也不想隱瞞,口中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嗎?可見我這幾日對你教訓有所鬆懈了。」說完略微住口。張入雲見她又不說那六成功力的事,怕她又瞞了不說,又再追問她。
隱娘聽他終是把這話問出了口,雖是心裏不願提起,但終還是要說了出來。只聽她說道:「我本是異教門人,因十二年前,為了一事叛教而逃。旦凡我教下所有弟子,出外行走,皆要被教祖下了禁制,只一叛教,教祖便可施展搜魂術,即刻趕來誅殺。萬幸我在走投無m•hetubook.com.com路,危難之際得了一塊上古玉符,但因我是出身異教,不能將他運用自如,僅能護得住自己身體而已。倘若是身上可代形之物脫體,一樣會被教祖運用法術查知。所以才會落下如此愛乾淨的毛病,而你現在也要和我一樣,是因為我花了十年時間,特意從苗疆習來的蠱術,以便將來我練蠱功成之後,可借用這本命蠱,以代自己形體遭劫。雖然如此一來,我自己也要元神大損一次,但終是要好過丟了性命,可這咱蠱術向有秘傳,我孤身一人,又是叛教在外,卻是難以求到,雖苦練了九年但還是未能成功,現在我已將我的本命蠱移入你的體內,如此一來,你就如同成了我的身外化身一樣,如你平日里有個不小心,也將身體髮膚遺失,一樣會被教祖用搜魂術尋到,到時他知道我用你做替身,為了傷我,一定會將你殺死。」
隱娘算了算時辰,再看了看張入雲的氣色,知道此時,時間剛好,若在磨蹭,容那些毒蟲在張入雲的腹內多停留一些時刻,對張入雲的身體便有妨礙。便不再拖沓,徑自出外間取了凈桶與張入雲后,便轉身出了門。
經此一事,兩人都是劇為勞累,只待隱娘將張入雲的傷口縫好,二人就雙雙倒在床上睡著了。
卻說張入雲話未吐完,便隱娘還是氣道:「什麼難吃不難吃,你現下有資格挑三揀四嗎?快給我在一炷香的功夫內全都給我吃完,若是剩下一顆,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難吃。?」
張入雲看在眼裡,樂在心上,只心裏暗想,最好她睡死過去,永遠也不要醒。看著隱娘此時眼皮微動,卻好似正在做夢,只是她額頭上升起一抹愁雲,想來做地卻是在估惡夢。看的一旁地張入雲更是開心不已。只是這一個多月以來,日日有隱娘和他鬥口為樂,此時少了她與自己說話,竟覺得有些孤單起來。
張入雲一時看地呆了閑住手裡動作,隱娘卻沒有,見他只顧看著自己逢衣服,卻不曾把那蟲卵吃完,鼻內自生氣地哼了一聲。
隱娘被他問的有些煩惱,微嗔道:「自外而內修鍊怎麼了?要知人自生下來就有心智身體,單修內功而忽略了外體,到時就算功行完滿,也不一定能得正果,需要解脫了身體才能入道。到時只能修成屍解仙或是鬼仙,此亦是落了下乘。若你能不辭辛苦自外而內,修成金身,身登大道,那可是修道者必生的心愿,也是修道之大乘。」
張入雲聽了只睜大了眼睛,微微搖了搖頭,卻又見到隱娘手裡的毒刺,已頓在他咽喉下方,不再往回抽動。一時無奈,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相強,實是自找無趣,心中只得字慰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她一時,也不見她就能一輩子吃定自己,只得將頭微點。才又見隱娘將毒刺收回自己衣袖裡。
隱娘見他吃地這般猶豫,全把自己一番好意白費,惱道:「你已經三日不食,有吃的就不錯了,還這挑三揀四的,想我動手灌進你腸胃裡嗎?」
張入雲問道:「什麼賭?你快點說。」
第二日晨起時,因前一晚睡的遲,張入雲恍惚著,也起來的遲了些。等他想起還有病人要照顧時,趕忙振作精神起床,可側頭看去,哪還有隱娘的影子。
張入雲一時大喜過望下,竟想躍起試試看,可他到底遭遇過了一番大劫,此時行事已比往日沉穩的多,念頭只動了一下,便已作罷。腿好之後,他再不敢停留,忙將頭髮在爐火上焚了,又外出取了手巾,用涼水冰過,放在隱娘的頭上。再又想了一想,又外出用壺打了水,放在爐火上,等水開了之後,好洗澡或是抹身用。
張入雲聽了,並不在乎道:「原來是這樣的原因,這也不算什麼,只要我假以時日,再用點心力不就可以了?」
隱娘看了,心裏甚是滿意,舉手擦了擦自己早已汗濕的額頭,方舒一口氣,想到這麼長時間來的辛苦,總算是見了效果,心頭總算是有了一絲安慰,只是不知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年,是否真的能如自己所願,完成自己的心事,眼下實在還沒有底。心裏微嘆,萬事也只能先行一步,是一步了。此時她精神已是極為萎頓,她前番元氣大傷,還未復元,今日又是好強,晨起后,為了能將張入雲的體質恢復到最大程度,也未吃飯休息,便趕緊施術。此時早已是飢累交加,疲勞極了。
張入雲兀自不通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趕我回床上去?」
張入雲聽她並未食言,果然是要教自己武藝,心裏知道她外功奇高,正是自己的良師,心下高興道:「你如真的教我,到時我一定全心全力去學,定在這半年之內,將你所教地本事,悉數學會。」
張入雲心裏正懶,只低聲答道:「現在已是正月,我已經十九歲了。」他垂頭想了想,又開口道:「你呢?有多大年紀了?」
卻聽張入雲說道:「這捨身法和你的解穴術到底有何不同,還請前輩您多多指教,晚輩對劍仙一途甚是嚮往,前輩若能不吝賜教,我實是很感激地很。」
隱娘見他如此古怪,先還問了他一兩聲,見張入雲搖頭不答,只是一臉壞笑,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主兒,只一猜想哪有不知道的理。不由大怒,一時錯了心思,口裡恨聲道:「你現在才只得了六成功力,卻就在想翻天不成。」
果然到了晚間,隱娘竟發起熱來,直熱的他額頭暴熱,但渾身卻是冰涼。張入雲見她竟與自己去年在納溪鎮生地病的一般無二,這才著了慌。有心想找來涼水與她降溫,可他自己此時也是病人,雙腿還未痊癒,如何能下得了地。
此時隱娘也已入內,復將那鍾盞遞在張入雲手裡,道:「趕快吃了下去,你這麼久沒吃東西,腹中已是空空,此時吃了它,效果更好。」
果然隱娘走到張入雲身前,一舉手就把張入雲的被褥給掀了,露出裏面如同光毛雞一般的身軀。雖是她早有準備,但還是止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張入雲見隱娘動怒,才驚覺自己已住嘴多時,算算時間,一炷香的功夫已是堪堪而過,心裏懼怕之下,也不再管那蟲卵的味道,皺著眉強自硬灌,終是花了一炷香多一點的功夫就將那蟲卵吃完,吃完后,再不敢看那手裡的鍾兒,只把它往床邊的小几上一放。卻又自回過頭來看隱娘指上的功夫。
張入雲聽了,爭著道:「哼,除死無大事,你此刻不殺了我,難道我自己不會尋機自斃嗎?」
此時已是子夜,雖然張入雲才剛睡醒不久,但一來被隱娘折磨了一番,二來他也終是才剛恢復,身子還虛,所以此時卻已是極為疲累。他身子癱在床上,只躺了一會兒,就已睡著。
隱娘見他還口裡強硬,也冷笑道:「殺了你?哪有這麼容易的事,你長這麼大都白活了,江湖險惡地,那有你這種階下囚徒說話的份。」
隱娘卻在此時從屋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匹藍色的布頭,走到張入雲身旁略比了比,就將布攤開,平放在床上。跟著伸右手,竟從腦後取出一把銀光閃閃鋒銳異常的小剪刀,只幾下就將那打開的藍布分做幾大塊,接著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了針和線來,一時手上穿針引線,卻將那幾塊裁剪好的布匹縫合到了一處。
張入雲思考了很久才睡,只是他如今已養成了每日洗澡的習慣,雖是深夜裡,但直到洗凈了身子才上床歇息。
張入雲先時被隱娘將下巴解掉,全身氣血又被隱娘施術癢地不能行功,連想運真氣裂體自殺都做不到。正在他彷徨無計時,卻忽見隱娘鬆了手,頓時鬆了一口氣,身子一下子癱在床上,半天也作不得聲。待聽了隱娘說的話,仍是不服氣地道:「你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弄的人渾身發癢,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你一刀痛痛快快地殺了我,大家清凈。」
可張入雲生性堅毅,越是如此越不放棄,雖是痛苦不堪,仍是苦苦支撐,時間久了,他雖是狼狽不堪,但人言窮則思變到底不假,越是身上難過,反越觸動張入雲的靈機,幾番痛苦之下,反倒讓他悟到不少縮骨術的訣竅,漸漸地,身體總算是安頓了下來,他人又疲累的狠了,不由自主間,人已漸漸的睡了過去。
張入雲久未行這套功夫,直到天已大亮,方才收功,到底這十二式圖解是最上乘的內家功夫,待張入雲收功后,只覺渾身上下神氣充沛,甚或因為體內真氣太多,令自己身上皮膚竟有些發癢。雙目才一睜開時,竟有兩道神光透出,只將目光掃視眼前事物多時,那神光才隱隱退了下去。
但張入雲性子也執拗,見隱娘欲用武力使自己屈服,不由也犯了牛脾氣,想著自己在她手底,已連番俯首,本是看在她相救自己一場的情面上。而此時他已知道隱娘是有心要利用自己,心裏也就不那麼客氣,思及隱娘慣以武力逼人,心裏想到若如此下去,日後何時是了局,有心也想讓她知道自己是條漢子,不是那可欺之輩,是故雖是隱娘連加了幾次力道,當他只除開始時不備,呼了一聲痛,此後只將臉偏過一旁,不去看她,只在那裡強忍。
隱娘此時手裡正端著張入雲的早飯,難得她今日倒是沒有再刁難張入雲,一應的飯食都是正經菜肴,並還有魚有肉,比以往要豐盛的多。誰知已餓了多時的張入雲,此刻卻沒有吃飯的心情,反倒是時不時拿眼打量著隱娘。
平日這項工作都是有隱娘代勞,今日張入雲自己動手,才知其間的辛苦。原來人一天內竟會掉下這麼多的頭髮,等他好不容易將幾十根頭髮盡都打理好后。張入雲又面臨一個新的問題,如何將這些頭髮給燒掉……
隱娘聽了自覺好笑,但臉上卻未露出,只順著他的意思說道:「那好,你既然說了這話,那我就和你打一個賭,如何?」
只是隱娘頭髮好長,幾可及地,她又不矮,一頭秀髮竟足有七尺,一時盡被裹在被中,張入雲費了好大一番勁也沒能將它給取出來。無奈何之下,只好打開隱娘的被子想稍作檢視。
狂喜之下,他不敢放過這次難能可貴的機會,只久坐在床上運功,一遍又一遍,容自己的真氣在周身各穴道里流動,以期能收穫到最大的成果。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和圖書方自睜開雙眼。
隱娘見他又杵在那裡,口裡罵了聲:「真笨。」只得上前傳他縮身術的秘法。其間運功的訣竅和好些關節運動的法門,俱要她一一指點出來。隱娘自是無防,一雙手遍走張入雲的全身,將各個要害指給張入雲,其間她手下的頗重,張入雲人又怕癢,一時被她捏痛了倒還好些,但被搔癢了卻是受不住,當時身子難以自制,不住地扭動。隱娘見了生氣,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喝道:「大男人,怕什麼癢,扭來扭去地,想找死嗎?」
張入雲見她果然要自己換地方睡,心裏反倒一陣輕鬆,只是這櫃頂實在不夠大,當日就連隱娘卧在其上,也要施展縮骨術,何況是自己。一時手裡抱了棉被站在一旁,眼中看著那櫃頂卻是皺了眉頭。
隱娘聽他言語輕鬆,不由曬道:「你以為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嗎?我說用半年時間將你教會,自然是要你全力去學。難不成,你還以為在我手底下,你能偷懶不成?再說,用半年功夫教你,乃是算準了日子,半年後有事要你去做地,你現下身體這樣,要是到時不能成功,豈不惹厭?」
隱娘見他今日與往日不同,不知怎地,竟被他看地有些不好意思,當下惱道:「你看我做什麼?要是怕飯里被我下毒,就趁早別吃。」說著就已端起托盤,意欲拿走。自是被張入雲趕忙阻止,他雖關心隱娘,但卻也還沒忘了自己的肚子,知道隱娘難惹,若是惱了她,怕再過一個月也吃不到現在這樣正經飯食。
隱娘不屑道:「哪有你想的這般簡單,你練功這麼多年,已是習慣了原來的身體,大病一場之後,本來就需調理,你又筋骨再造,更要花時間去適應,偏此時你個頭長大了些,數舉之下,若再恢復常態,卻要來得困難地多。我本想用半年時間,重新教你許多功夫。但以你現在的情況,怕是半年之內難以功成。」
張入雲聽她這麼一說,立時瞪大了眼睛,問道:「我已經可以下地了嗎?」
隱娘看他吃地香甜,心裏也自開心,心頭一點愁雲也先自拋過一邊。待將空碗殘碟收拾乾淨后,就對張入雲說道:「你且起來下地走走,我看看你恢復地如何。」
當下隱娘要張入雲立時施法給自己觀看,誰知張入雲用盡了功夫,也只將身子縮了三寸而已,其個頭堪堪相比隱娘的身高。隱娘看他學不得其法,剛想喝罵他,可轉念一想,卻止了口,反是未與置評,只讓他自上櫃睡覺去,自己反身也上了床。
隱娘聽了氣地啐了他一口道:「聽你鬼扯,你打量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前番我早就從你師兄的對話里得知,你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從什麼地方鑽出五十多歲的姨娘來了?我知道你不想比我矮一輩,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德行!小心惹得我火起,要你叫我姥姥。」
張入雲不願她比自己長一輩,雖然他知道隱娘的年紀一定比自己大些,但她若不是臉有傷痕,面容卻也是嬌嫩異常,怎麼也不像是有三十歲的年紀。於是口裡亂說道:「想做我的姨,你就省省吧,我最小的一位姨娘今年都有五十多了,難不成你已有這麼大年紀?」
她這番話卻說的張入雲臉上立時掛不住了,想到昨日里看著隱娘傷口時的自責,又想著兩月來她對自己的照顧,一時心緒激動,心裏熱起,便跪在當場,叩了三個響頭,口稱騰姨。
可張入雲卻沒那樣的福氣,自那茶一入腹,他即是覺得胃裡一陣燥熱。跟著胃裡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地亂攪。那攪動自胃裡開始,慢慢地落到張入雲的下腹,足足花了三個多時辰的功夫。直到卯時三刻方才漸止,如此正好一夜下來,張入雲連眼都沒合。而此時隱娘反倒醒了,看得出她一夜休息的不錯,雖只睡了兩、三個時辰,但面色已經有些紅潤,再不複原來灰白的面容。
張入雲知道和她是講不了什麼道理,只能由得她,心裏只能安慰自己,起碼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今日總算是見過油腥了。正當他聊以自|慰的時候,隱娘卻又從外間走了進來,手裡並還多了一樣東西。
張入雲見隱娘起來,正好有事求她,可偏今日隱娘起床是不似往日,穿衣著鞋,均比平常忙了很多。等她起來一切準備好,張入雲早已是憋得雙目痛紅,青筋直冒。
張入雲從未見過隱娘眼前這軟弱的一面,本來按道理,自己見了她這副樣子應該甚是解氣才是,可他現在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為隱娘口裡發出的悲哀聲自己太過熟悉,當日自己每一次晨起為練功而往返雞寶山時,每到自己筋疲力盡的時候,這聲音也曾從自己口中發出來過,只是遠沒有現在隱娘此時來地厲害。
張入雲鄙夷道:「想做我姥姥,我看你還是等下輩子吧!看你的年紀頂多也就……,哎喲。」他話還未話完,就只見隱娘已行至他身旁,伸出一掌輕輕地按在自己小腿骨上,那掌看著落下雖輕,但下力卻重,尤其是按在他斷腿觸痛處,當即張入雲只覺得腿骨斷裂的介面處好似被兩股力道來回的撕扯,疼地他兩眼翻白,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落。
一個女子愛惜自己的容貌有時更甚於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卻是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不負責任的話,真不知道是該用理智還是冷漠來形容自己。自愧之下,張入雲決定,等隱娘好了之後,自己一定要對她好一點,再也不讓她生自己的閑氣。
隱娘見張入雲定力深厚,知他練的內力是玄門正宗,雖然功力低微,但定力卻足,心中也不由地佩服,只是臉上卻未表現出來。剛才她地話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現在聽了張入雲說起,一時自己也想不出怎麼回答,只好開口道:「你今年多大了,我和你序一下年紀,看你到底應該叫我什麼?」
張入雲見隱娘將毒刺抽走,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卻在此時又看見隱娘在收拾碗筷,他餓了這麼多日,難得一頓飽飯,可現在肚裏才剛墊了個底兒,卻見隱娘就要撤走,自是不答應。忙口裡阻止道:「別!我還沒吃完呢!」
當下只聽她道:「我知你心裏一定怪我給你下了蠱,但卻不知先時,是誰說過因感激我救他性命,為了報答我,但凡我有要求,一定義不辭地話來!」
張入雲想到這裏,不由地氣她道:「你現在已用我做了你的替身,異日只要我代你一死,即可以永絕後患了是不是?那你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功夫救我做什麼?」
張入雲被她譏笑,當然是不好意思,只他還未出口,眼裡看到的東本,卻讓他又嚇得呆了。原來隱娘此時已將手中的黑綢,在床上展了開來,那綢布好長,展開后竟達四尺,令張入雲恐怖的卻是,那黑綢上竟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無數亮光閃閃,足有一尺長的銀針。
隱娘挑了挑眉對張入雲道:「也不見得,總地來說當然是件好事,你精擅外功,身材高大些,自然威力更強,尤其對你這樣不是天生神力的弟子,效果更是顯著。只是如此一來,你輕功就要打一點折扣,要想恢復到原來境地,還要再花一番工夫,雖說你現在根骨要比原來要好地多,眼下你還覺察不出來,但要練到以我預計的效果,到底又要浪費不少時間,總有些美中不足。」
隱娘答道:「我騰隱娘與人對賭有勝無敗,怎會輸在你手裡,到了今晚你要還是不服低,我就一刀將你殺了。你還當真以為,我會給你作福叫老爺嗎?」說時,她嘴角冷笑,不知怎地一口白牙竟是若隱若顯。
隱娘見他還是不動,惱道:「那是因為你不聽話,沒我命令你竟敢下床,想找死嗎?再不下來,是不是要我揪你下來。」說著話,以挽起袖子,做勢上前。
待雙腳落地之後,張入雲用手臂將自己撐起,他此刻不敢在腿上貿然使勁,身上的重量有九分是在手裡,只有一分落在了腳上,滿以為自己還要手足並用才能前行,可誰想到,雙腿雖是久未駐地,但此刻卻是極為穩健,雖然因長時間卧在床上,未有用腿行走過,顯得有些頭重腳輕,走起路來略顯虛浮,但只過一會兒,自己就已能適應了。更奇怪地是那銀絲雖然穿在自己的腿骨內,卻一點也不阻礙自己行走,除了腿上略顯腫脹了一點外,竟與平日行走一般無疑。
張入雲聽她如此說話,便在旁曬道:「你即知道,那還費這麼多周章做什麼?枉你這麼處心救我,豈不是要白費心機。」
哪知隱娘,卻是已先開口道:「看來,你平日在外功一途上,卻是下了些功夫,這解穴術用在你身上,竟好似格外有效。我不是自誇,經我這一番施術,你的功力少說進益了五年,雖仍不能和你當日捨身法功行圓滿時相比,卻也不無小補了。」
又聽她道:「這蟲夾在你體內多待一天,所施放的粘液也自多了一日,於你也多了一日的好處,原來之秘法需四十九日才能完功,但我對這秘技實是有些沒底,所以才提前了兩日結束。但只這樣,你也得了足夠的好處。」
隱娘口裡喝道:「誰和你胡纏,趕快給我換衣服,今夜我們外出有事要辦!」
張入雲被她一番話說地有些莫名其妙,一時不能明白。
眼前隱娘身上這一幕,直把張入雲看地呆了,他萬沒想到,隱娘這道傷痕竟是如此嚴重。一時間只覺自己原來好些想法,卻是如此地幼稚,在隱娘這道傷痕面前都已無有力足之地。往日的理智和自信,現在好似都已不存在了。
張入雲見隱娘忽然間變地嬌媚無比,一頭奇長黑髮此時竟已蟠在她白玉般的身體之上,雖是她此時已在褻衣外罩了一件單衫,但到底太過單薄,仍遮不住她誘人地身材。此時再被她那一頭長發裹住,竟越發顯得秀色可餐,形體誘人。尤其隱娘一雙妖瞳竟如有引力一般,將張入雲的雙眼釘住,不能挪移。
張入雲見隱娘不在,頓時心裏一空,好似少了些什麼,急忙起身下地,想出門尋找。可行至屋門口時,那房門忽地打開,正好與隱娘對了個面。
隱娘笑道:「呵,你還稱為我為前輩,看來你還未把我二人的賭約忘記,今天已是第四十九日,只要把今天熬過去,那卻是算你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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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娘還是不見好轉,本來一頭極長的秀髮,也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張入雲一看到隱娘的長發,忽然想起,他二人已經在室內過了一日,自己和隱娘的頭髮,想來也已落了不少。想到這裏,他趕忙坐起來檢查。
張入雲聽她拿自己的話在擠兌自己,他年輕氣盛,不願落人口實,忙辯道:「騰姑娘,你不用拿話套我,我說過的話,不會不算,只是你在要我做事之前,卻沒和我說清楚,就先下蠱,我本以為你是個好人,雖然面冷但心卻是熱地,此時見你有如此圖謀,自然有些心涼。但你即救過我的性命,莫說是要下蠱,就是再取了去,我也不放在心上。」
張入雲聽她談及自己功力的事情,頓時來了興趣,忙問她緣故。
張入雲見隱娘對修道竟然所知甚多,虛心之下,不時的求教,一張嘴不停地問她。到后把隱娘問的心煩,怒道:「天色不早了,那耐煩得你這麼多的話,快點睡覺,也待容我想想,怎麼才能在短時間內,讓你能儘快適應你現在的身體。」隱娘雖和張入雲說了半天的話,但手裡依舊是不停,此時人雖發怒,但手裡的活計,卻是已做完,只這傾刻間,卻讓她已將一套衣褲做好完功。
張入雲越是如此,卻越是犯了隱娘的凶性,卻聽她口裡說道:「哼,原來你是不怕痛的。」說話時,手下卻是連催了幾次勁。二人如此相持下去,只一會兒功夫,張入雲就已是汗濕重巾,不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就連床上也被其汗水浸濕不少,可他偏是一聲不吭,只在那裡死挨。
張入雲聽有隱娘的吩咐,知道運真力已無危險,便趕緊行起久日未有運行的真氣來。初時周身上下的真氣難以接續,雖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但進展卻甚微,張入雲不由地有些急躁,連番運氣都遇阻不下,不由起了急性,運起真氣向體內阻止的各關竅急沖。他此番行功,本來甚是小心,生怕自己根骨還不夠凝練,妄動真氣的話,會損傷了自己的身體。剛才一時心急,貿然急沖,只才一開始,便已心生悔意,怕自己太過激進,運岔了氣,再讓自己受傷。
張入雲聽她話說的奇怪,不由地問道:「這難吃……,這東西很珍貴嗎?」他本想說這東西難吃,但看著隱娘已顯出不悅地眼神,自是不敢再吐出口。其實眼前這蟲卵若是和前些時日他所吃的東西相比,已可算是美味了。
此時的張入雲腿上已漸能活動,只是腿骨里綁著的銀絲還在,一直以來在隱娘的要求下,他都未曾移動過雙腿。所以直用了有兩柱香的時間,張入雲才慢慢地將雙腳放在地上。
張入雲見自己被隱娘提在手裡,竟如同提了根草棍一樣,全不費力,心想:「這婆娘力氣好大!」跟著自己就已被隱娘放在地上。
張入雲伸手接了過來,就見那茶雖是黑色,但內里竟好似還有活物,可是太過細小,以自己的目力竟也看不清楚。只隱約能看見,那一團團的蟲子在微微蠕動。他雖然膽大,但見了這樣的東西也由不得他不頭皮發麻。
張入雲見她又來,欲伸手遮擋,卻見隱娘已是寒了臉道:「你休要再拉扯,我這針下去,若是錯了半點兒,小心把你刺成傻子。真要是成了那樣,我就把你圈在後院當豬養,讓你吃上一輩子泔水。」
就聽張入雲忙道:「別,我現在正餓地厲害,怎會不吃。只是昨日夜裡,你發地好熱的燒,沒想到你今早就和沒事人一樣,所以心裏有些奇怪。」
張入雲看到如此多的銀針擺在他面前,自已又如同一尾待宰的魚肉,正放在砧板上,自然是知道馬上就要放生的一切。不由苦著臉咽了一口苦水道:「騰前輩,我看你還是把我給殺了吧,晚輩張入雲,實在是受不起,你這麼大刑伺候。」
她略頓了頓又道:「其實你的身體也勉強算是辛苦鍛煉過,雖說還談不上功行。但,哼,只需我略為點撥,異日你再遇上那個什麼東方文宇,雖不一定你的功力能勝過他,但要手到成擒,卻又何難,何至於像你上次那樣,縱是贏了人家,還給人打傷成這樣,弄得個灰頭土臉。」
卻誰知在他強自運力之下,體內真氣竟在經絡內一瀉千里,如同長江之水泛濫,瞬時衝破自身各處關竅堤壩,好多原先久不能貫通的要穴,竟只在自己這一次運功之下,絲毫不費力氣的通過,只一會兒功夫,張入雲竟完成了自己本以為要花費好幾年功夫,才能融會貫通的穴道。
張入雲知她說到做到,只好苦著臉勉強又咽了幾粒,好在多吃了幾粒后,張入雲已能稍稍習慣,那土腥味也就不怎麼顯,可是想到自己吃的這些小肉丸子卻是都是些古怪蟲子的卵,張入雲的喉嚨總是有些毛毛地,只怕自己一個噁心收拾不住,就將已咽下的肉丸全部又都吐出來,到時候,只怕隱娘就又有文章可做了。
隱娘見張入雲聽得懵懂,雖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和他解釋道:「這攝心蟲生地極小,可在人的血液中穿行,而且生性奇特,只在幼蟲時可以交配,也只在寄宿至人的體內才可交配。那日給你服下的那盞黑色濃茶正是那攝心蟲的幼蟲,待進了你的身體后,當即便在你體內公母交合,隨產下卵夾於你的體內,后被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本在你周身上下里藏著的卵夾給逼在最能防它孵化的大腿下。而一開始被你吃進肚裏的攝心蟲幼蟲,我在你本來喝的那茶水裡就放了可打下它們的瀉藥,之所以第二日遲遲不讓你方便,卻是想讓那蟲在你身體多待一會兒,交配地越多,產出卵夾自然也越多,於你所得的好處自然也越大。」隱娘這一番解釋,卻把張入雲聽得越來越是糊塗。
隱娘此時心情甚好,只笑道:「誰稀罕你的感激!我只問你,現在你還怪不怪我拿那麼多的銀針插在你的身體里了?」一句話說的張入雲臉不好意思地紅了起來。
此時卻見隱娘因身上寒冷,已不由自主地蜷縮成一團,張入雲看了心裏也甚不是滋味,只能將自己身上的棉被與她厚厚地裹了,卻在一旁干著急。他這麼些日子來被隱娘折磨,心裏甚是恨她,但此刻見她重病,卻恨不得她馬上能好起來。
張入雲雖早已知道她的脾氣,但心裏終是對隱娘有些不服氣,此時自己又被她折磨一番,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哪知隱娘當即就翻臉,一時積威之下,自是喪了銳氣,只得將身體緊緊穩住,已防自己稍不小心,被那尖銳的鋼刺碰破一點油皮。看那毒刺,藍地怕人,若被刺中,只怕一時三刻即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張入雲才剛恢復,又未料到隱娘竟會出手打他,一時猝不及防,已來不及招架。但他到底有苦煉了多年的功底,雖是不及抵擋,但身體自然而然生出反應。腰身忽然扭了一下,就已將隱娘這一擊堪堪躲過。但隱娘好似早有準備,這一掌雖落空,卻見她將臂一曲,已反轉過了手腕,跟著中指一彈,已點向他右肋下的章門穴。這一指若點實了,只怕張入雲要在床上小躺半個月。
隱娘心裏只是微一躊躇,見他窮問,也再不耐煩地道:「以你現在的身體,可知當日你身受的捨身法已成,本來照道理,你受了這麼多的災劫,身子難免耗損的嚴重。那捨身法術能起原先三四成效果,就已屬造化。但我見你內力修為已到一定境界,偏還是玄門正宗,而且再加上你性子執拗,年紀輕肝火又旺盛,便兵行險著。與你身體種下了攝心蟲。」
正在他運功時,隱娘卻已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鍾盞,見張入雲正在行功,只一看之下,她便知張入雲所行的是極上乘的內家正宗功夫,知他果然如自己所料,是有一番遭遇的。雖然張入雲這套功夫殘破不全,但她只瞧了數眼,就心內想著和自己的功夫相映證,可是當她才一動念,體內的氣血就有些翻滾,知道張入雲這內家功夫自己所習不同,正邪不能並立,自己雖只神思,卻也還是不能夠。可眼前張入雲的所練的功夫對她來說,實是太過誘惑人,為防自己自誤,只得出了門,不敢再看。
一時間說的張入雲若有所悟,只躺在那裡冥思苦想。隱娘見了,卻勸道:「你現在不用太將這類事放在心上,你此刻本領太差,強自去想這些,於你自己身體只有損無益。還有,你莫要忘了,自今以後,你要小心自己的毛髮和身體,日常里萬勿損傷。不然的話,只一柱香內,便有性命之憂。」
張入雲不料她這般機敏,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倒猜地准。」
張入雲見那物事,約有一尺來長,外用黑綢包了,從外型看,只是圓圓地,不知裏面放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根據他的長時間以來受折騰的直覺,以及隱娘面上露出的微笑,他已是暗覺不妙,「咕咚」一聲,張入雲竟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隱娘聽他語里譏諷,知張入雲在怪自己給他下蠱,但她殺人如麻,那將別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聽張入雲這樣說話,反倒更堅了害人之心。
卻聽隱娘此時又道:「且不管這些,你且上床去,我先將你腿上的銀線拆掉,以後的事,再容我好好想想。」
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也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勢,還有幾分活下來的可能,他只知道,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自己,卻還和隱娘有那麼多的爭執。此時後悔地他,真的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實在是有些無地自容。
此時的隱娘,臉上的表情好像變地更痛苦一些了,已合上地雙眼,眼珠轉動也愈來愈厲害,口裡有時還發出夢囈聲,只是聽不清楚她在些什麼。但其聲甚哀,好似她在夢中正竭力掙扎著什麼。張入雲看了一時不忍,伸出手來,在她本已燒地滾燙的額上撫了撫,誰知隱娘竟一把用雙手將其手捉住,放在懷裡,再不肯放開。她手勁好大,張入雲的右手在她雙手揉搓下,手骨竟然吱吱作響。
她這話說地張入雲有些聽不明白,自己跪在地上也覺得頗為尷尬,便起身問道:「這是為什麼?」
隱娘聽張入雲說在多年前就已有人和他說過這話,她聰明絕頂,知道張入雲修習內力的時間還不夠長,又看到張入雲說話時,也是滿腹心事的樣子,一時即已猜到了。於是道:「說這話的人,可是那日給你施捨身和圖書術的劍仙?」
張入雲接在手裡,揭開鍾蓋一看,內里卻是好多白白的肉丸子,伸筷子夾了一個放在口內,只覺得那丸子看著雖白,但入口卻是一股子土腥味直衝腦門,差點沒吐了出來。他以為隱娘又自戲耍他,不由拿眼瞟了瞟她。
到了第二日張入雲起床時,隱娘竟是首次於他之前未醒,反倒是醒來后的張入雲此時,只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大好,自己身體竟然從未有過的精神旺健。舉手投足間,均覺得力氣很大,雖不敢妄用內力,但憑感覺已認為無大礙了,偏此時隱娘一直未醒,不好詢問於她。只是看著隱娘此時睡地甚是安穩,倒便宜張入雲今日不用再受她折磨。
等他看出隱娘手裡縫得卻是自己衣褲的時候,先是一陣感動,后卻又是一陣好笑。原來他見隱娘不但廚藝大佳,連針織女紅,也是強出世間女子,能有這兩門手藝的女子,在古時自是不愁嫁不出去,可偏偏隱娘是這樣的性格,卻那裡有人敢娶她,想到這裏不由一陣好笑,只是他怕隱娘生氣,不敢笑出聲來,但到底有些喜于顏色。
張入雲見她話說地認真,忙即滴溜溜下了地。雖聽隱娘說他身子已痊癒,但到底不敢太過放肆,只小心地在地上走了走。
張入雲聽了,不敢違逆她,只好馬上上床,心想這銀絲深入自己骨內,拆下來時,只怕自己要受一番痛楚。
張入雲聽隱娘說自外而內的修行可成正果,心裏也是一陣驚疑,這段時間以來,他修行日深,已能漸漸體會一些修道者的機要,只是苦無良師益友,不得映證。今日見隱娘說起,自然不肯放過,於是一直追著問了下去。
張入雲不敢耽擱,忙俯身略看了一下,卻也不見什麼落髮,伸手將隱娘的一縷頭髮取在手中,只覺手中頭髮非常厚實,雖只有少少地數十根,但看著卻已能結成一綹辮子。好奇心這下,取了一根在手指里,略拉了拉,只覺得隱娘的頭髮結實非常,雖他手裡已用了挺大的力,卻仍不能將其扯斷。
隱娘聽了他的話,一時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忽然開口說道:「自今日起,你要和我一樣,每日仔細洗浴,不可讓自己的毛髮隨意灑落在地上。以後做事尤其要小心不要受傷,若萬一受了傷,一定要趕緊將傷口包好,勿要見風。倘若是有血跡落在地上,也一定要趕緊打掃乾淨,或用清水稀釋,或挖土深埋。」她好似知道張入雲要有疑問,還不待張入雲開口,便揮手道:「你先別問,等過幾天,我再和你細說,現在最要緊卻是恢復你的身體,你只要將所有心思都用在這上面就可以了。」說完這番話,她實是勞累異常,一時不覺,竟扒在張入雲的床頭睡著了。
張入雲道:「誰害怕了,我只是覺得這茶不幹凈,看了覺得噁心。」
果然隱娘聽了心裏也很滿意自己,只聽她口道:「以你現在的根骨,已屬人間罕見,各門各派的高人見了,多是想將你收納于門下的。」說到這裏,卻忽然觸動自己遭遇,心裏一時傷感,臉上也抹上了一絲愁雲,黯然道:「其實根骨好也不見得就是好事,你若是原先的資質怕是活的更快活些,而且就以你原來的資質,也不算的太差,若只為習武,花個二三十年苦功,也不難成武林高手。」這是隱娘第一次心情流露,也是她第一次顯出平凡女子的一面。
張入雲見她話說地頗為凝重,又想起隱娘的脾氣。只怕這半年之內,自己一定是難過的緊,想到這裏,不由地心下乍舌,方才覺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委實託大了一些。
張入雲見她性子雖作,但對自己卻是盡心儘力,兩個時辰內,刺遍了自己身上各處穴頭,手法之巧,眼力之准,功力之純,精力之盛,沒一樣自己能比得了,不由地他不佩服,現又見她為了自己累成這樣,心裏終是不安,於是低聲道:「騰前輩,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再說此時的張入雲,待躍上櫃頂后,卻是受了大罪。當日以隱娘的個頭,尚且還要縮骨盤身才能卧得下,可自己此時的身長只與當時的隱娘相抵,如何能存身的住。而且自己此時已因骨格收攏,要想盤身卻又更是難上加難。他又是才剛初學乍練,一絲火候也沒有,施術后不久,全身骨頭就已酸痛不堪,再加上自己諾大的一個身子,還要兼顧躺在這小小的櫃頂上。沒過得一時三刻,就已是一身大汗淋漓,氣力不支。
待他下地之後,卻未見隱娘,出門去找她,卻見隱娘的小店大門緊閉,人也不知所終,一時張入雲倒有些慌張,但又想到她本領高強,行事詭秘,怕是外出有事。又見此時天才微亮,以為自己行功,竟過了一日夜的時間。
自此以後,張入雲就沒過得一天好日子,隱娘整人手法極多,不但每日里要用銀針刺他周身各種極痛的穴道,有時並還將針燒紅了燒灼他的身體。張入雲這多半月以來,飲食也是千奇百樣,只是多為毒蟲毒藥,至於味道,那是自不在話下。更有幾次厲害的,隱娘竟將一些毒蟲逢入他的腋下,或是讓其鑽入張入雲的鼻內,又再從其口或耳中鑽出。張入雲初見這些毒蟲,心裏還自膽顫心驚,但只要露出怯意,隱娘必在一旁譏諷,言語中也定會連著嘲笑他數日。張入雲終是氣盛,又本來就是年輕膽大,到得後來,在隱娘的言語擠兌下,卻是直當自己身子不是自己的一樣,如此一來,竟被他安然渡過了四十多日。
張入雲見她確是厲害,又點頭道:「不錯,只是先時,她倒是沒這麼說,只說這樣做是可用來強筋骨的,可是只怪我太笨,只學了幾式之後,就遇上阻滯,所以才得了這十二式。」
隱娘看他真的喝了,心裏也甚高興,又對他道:「這才是第一晚,你先好好享受吧!等過得了今晚,我再想法子招待你。」說完,仍是在張入雲身旁躺下,只合了被子,不一會兒就已睡著。
正在張入雲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忽覺得有人在拍他,先他還不信,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拍他的手掌卻是越來越用力,到得後來想是氣惱,那手一掀他身下的棉被卻已是把張入雲從櫃頂上給摔了下來,此時的張入雲才知果是有人在叫他。但他此刻的身子,卻已是快落在了地上,到底他外功高強,雖是在昏睡之下,但身體卻是自動起了反應,腰板當即一挺,人已如一隻蝴蝶一般,穿花繞樹的轉過了身子,待被子落在地上的時候,他人卻是穩穩噹噹地立在了地上。可他不該在縮身法下強扭腰力,人雖落地穩了,但腰卻痛地厲害,一時齜牙咧嘴地,撫腰忍痛。
兩個時辰后,張入雲卻是已變成了一隻全身銀光閃閃的刺蝟。
張入雲見她態度冷漠,照自己以往的經驗,知她不想談及此事,自己自然也不敢再問,只好趕緊埋頭用飯,生怕隱娘一個不開心,又要反臉拿走,所以吃地極快,一會兒功夫,就如風捲殘雲一般,瞬間將盤內所有食物一掃而空,連個菜汁也沒留下。
他見此時已是黎明,心動之下,竟又回房運起十二式白陽圖解來,這十二式峨嵋自古不傳之秘,用在此時剛剛根骨凝練的張入雲身上,卻是極為合適,蓋因這十二式功夫,都以身體意念為竅要,正好能配合現在張入雲已大大改造的身體。
隱娘也覺得其中太過複雜,只得對他從簡說道:「那攝心蟲卵夾壁上包裹的粘液卻是滋補人體的聖葯,且最能滋養受你這類氣血經絡受損嚴重的人,此是我門中不傳之秘,本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一來你體內有我的本命蠱可做鎮壓,二來你已服了我……」說的這裏隱娘卻跳了過去。介面又道:「再加上你那幾日被我催逼的肝火旺盛,人體內肝火卻是最能防這攝心蟲孵化的。有你這樣連生了幾十日的氣,再加上我那麼多日里給你連續服下的各類抑制這蟲的靈藥,它卻只能在你體內慢速的生長,不能破卵而出。」說道這裏,隱娘止不住的有些得意,臉上也不覺露出得意的微笑。
說道這裏,隱娘不由嘆了口氣道:「若換了是我,也必定會這麼教你!」
隱娘問他話時,卻沒想到會說出自己的年紀,一時被張入雲問地語結,口裡沒好氣地道:「有你這樣問女子年紀的嗎?反正我比你大的多,從今後,你只管叫我『姨』好了。」
張入雲此時已是沒有力氣和她鬥嘴,見她又譏諷自己,只將頭一偏,不再理睬她。隱娘見他果然性子執拗,心裏才放了些心,忙出外準備,還繼續施為。
卻早被隱娘將身子讓過,不受他的禮,口內還冷笑道:「我有那麼老嗎?哪有你這般大的侄兒,你且起來說話。」說完,想了想,又側著頭對張入雲笑道:「你倒識機,取著巧,救了自己一條性命。」
張入雲見她竟累成這樣,心裏卻一陣感激,只可惜自己滿身的銀針,雖有心給她蓋上件衣服,卻也是不能夠了。他自己也是一番勞累,隱娘施了兩個時辰的銀針,他也自看了兩個時辰,加上期間,隱娘下針時,自己身上出現酸、麻、痛、木等各種感覺,也把他累得夠嗆,一時也自睡著了。
隱娘見他腰力不錯,剛才激射時,氣勁又極充沛,心裏也甚欣喜,點頭道:「不錯,你能恢復到這種程度,已在我意料之外,雖然還未能盡善盡美,但能這樣,你也該足以自|慰了。」
隱娘見他竟好似孩子似的,犯了頑童一般的習性,確是一陣好笑,有心想譏諷他一頓,但看到張入雲耐力極強,現在又犯了牛性,只怕就算數落了他,怕也不起作用。想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一事,眼前張入雲這性子,正好合用,便口裡擠兌他道:「哦,這麼說來,你不怕死,也不怕痛,卻只怕癢,是不是?」
隱娘聽了,有些不以為然,但仍是答道:「即叫攝心蟲,那孵化后,自然是隨著你的血液流至心臟,將你的一顆心嚼吃個乾淨了。」她話說的輕鬆,可張入雲聽得,卻是大打了一個寒戰。
張入雲聽她問自己的年紀,這才想起現在已是新年,自己已在病榻上又長了一歲,不知覺間,自己現在已是快近二十了。想著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但一身的本事,卻還只能算是低微,一時觸動心事,心情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