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落日殘紅
第二十二回 殘紅伴月仙 獨影托青蓮

午時,眾女在外等候,忽然聽得內室里傳來青蓮兒的哭聲……
張入雲見此,忙問她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張入雲聞言,忙把隱娘拉入懷內,將隱娘的頭靠在自己厚實的胸膛上,他又怕這樣的姿勢會觸痛隱娘的腹上的劍傷,當下卻是將周身的肌肉盡皆放軟。此時的張入雲內外功夫皆到一定火候,只稍一運功卻是讓隱娘的後背如同落在了一張厚毛毯上一樣。
隱娘隔了半晌方幽幽地道:「辦法也有,只是實是渺茫,你現下道法武功都太低,卻是沒法救我。」
當下準備妥當后,卻是側頭問隱娘道:「往哪個方向走?」
但他不願眾女為自己擔心,只推說身子倦怠,想清靜清靜。當日他只在潭邊尋了一地枯坐,日觀雲海變幻,夜聽流水潺潺,終在十五日後將氣理順。一時自覺功力又進了一層樓,往日間見不到,已能隱約見到,往日聽不到的,已能依稀聽聞。伸手過處,先天罡氣已能運用自如,雖只得一丈範圍,卻遠比當日東方文宇來的靈動。
隱娘見此,卻是用雙手在張入雲周身撫了一遍,即時就令其身體縮小不少,這才給自己留得可以施展的餘地。
再加上他與隱娘二人相互印證,一時瑛姑及眾人受益更大,只是一時機要太多,學不過來。如此之下,隱娘乾脆召喚所有谷中女子,都前來水榭旁研習,只到午後方才散去。隱娘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是以自此後,每一日的教習都很盡心。
隱娘此時身上早已是如同在火上燒烤般的難受,當下又因一時激動,將她最後一點精神都消耗掉,待聽了張入雲的話,卻是已張不開口回答。但她此時心裏卻很開心,臉上淡笑著張開口,發出一串連張入雲也聽不清楚的聲音。
隱娘本有心藉此與張入雲開個玩笑,好問他一些姚花影的事,哪知張入雲此時卻是正了色,反倒令自己不好開口了。當下她不由地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一開始,我把你當作世間的俗男子,只想仗了你純陽之身,化做陰魔去神壇內偷我的本命神牌。可當日你那般乾脆的答應我,願助我去劉府報仇,我就已經不想讓你去偷神牌了。」
他又帶有漁具,遇上水質清潔的水潭湖泊,他還特意停下,釣幾尾鮮魚與隱娘嘗鮮,順便也好讓隱娘出得車廂,透透氣晒晒太陽。雖說路上顛簸,但得了張入雲這一路細心照料,隱娘卻是未受一絲風霜。就真遇上大雨,張入雲也將車馬停穩,取出油布將車帶馬一同遮蓋好,並還在車內煮茶熱酒,一同與隱娘欣賞車外雨景。
等一切打點好,又服侍隱娘用完飯躺下,他方才自己略吃了些東西。一時又收拾好后,卻又將一隻小炭爐生起火來,又煮了水,竟欲在這荒郊野外沏茶來喝。
張入雲聽隱娘口出此語,不由地心裏又是一陣難過,心中欲略寬隱娘的心,便對著小女孩開口道:「不錯,我是你母親的弟弟,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和我說,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一定滿足你的心愿。」
張入雲見隱娘開口就是責備自己,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當下也笑道:「能找到這一處就不錯了,昨晚把我累個半死,直跑到天將破曉才停了下來。可是運氣卻不太好,左右都沒個人煙,幸得有這處義莊,不然你我只能露宿野外了。」
哪知行到中途,叮噹二姐妹卻來相擾,只為他這十多日來,未和二人在一起做耍胡纏。且因張入雲才取了寒露丹與青蓮兒服食,雖是看著無色無味,但不知怎地,竟被二人嗅出些氣味,一時吵鬧著向張入雲索要。
張入雲聽了,自是知道隱娘的用意。只是隱娘此時面上雖未顯出,但心裏實是過於激動,怕如此對她身體有礙,伸手間,已運一道真氣在隱娘體內,將她氣血略作調理。
隱娘淡然道:「你別想的太多,我是教下五煞之一,在遇見劉雨清之前,便已是犯了大惡。真要算起來,只能怪我當年年幼無知,沒有奉命將他殺死。日後我又連番錯信了人,當時不知正教中人也是人心醜惡,才著了劉家人的道兒。」
只是時間緊迫來不及再做一雙鞋子,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好在隱娘此時長衣及地,外人倒也看不出來。
當下她將沈綺霞贈給張入雲的養神丸取出道:「這是你峨嵋派的師姐贈給你的補藥,我當日為它藥力太強,而你根骨不堪,未免糟蹋,方只在你傳功時餵了你十多粒,現時你根骨上佳,功行又到,服用倒是正好相宜。只還是不要多服,一日一粒,連用七天就夠了,再加上你七是坐功,當有神效,雖說是有些走了捷徑,但你這一身本事得來不益,服了這些丸藥,也只能算是些些許被償,並不算過分。」
張入雲聽了自是不信,若說隱娘膽小,卻實如說笑話與人聽一般。他雖是平日一副萬事不留心的樣子,但遇得女兒家如此神情,卻是知道對方定有隱秘委屈的緣故,此時的他卻是心思縝密,一時只皺了眉,在那裡凝神苦思。
隱娘聞言卻笑道:「這可不是我的本事,你只問問賞雪和聞雨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看到隱娘的呼吸逐漸變地深沉,張入雲才將心放了一放,接著他想起身問問車夫已行出了多遠。沒想到只剛一起身竟是差些栽倒,他連日大戰飛奔,途中只休息了一兩個時辰,此時的他又為隱娘輸了大半日的真氣,其精神氣色竟比昨夜還要萎頓,當時一個踉蹌,竟差點直不起身來。
張入雲知道這群女子都是絕頂般的聰明伶俐,只稍露一些破綻,必被看出,當下只做未見,忙抱了隱娘直入內室。
小女孩聽了不懂,一時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而隱娘聽得此話卻是心裏一陣安慰,只是心裏氣苦,竟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等兩人將衣服換好,隱娘便欲上路,張入雲見狀,卻是不令其走動。隱娘見了自是不肯,哪知今番張入雲卻又未聽她的,只手一攬,便將隱娘負在身上。
難得今日隱娘倒是沒嫌他做的飯菜不甚可口,只是雖用了一些飯菜,但食量極小,到後來,還是以果了填飯了肚子。此時的隱娘又見張入雲竟不嫌辛苦,花了半日功夫,燒茶煮水,一時如同又回到二人在酒泉縣相處的那段日子,竟不由地有些懷念起從前替張入雲療傷的時光。
隱娘得張入雲之助,精神微振,當下忽地長舒了一口氣,好似要面對什麼強敵一般,平視著眼前的女孩。而就在二人這一動一吸之間,那小女孩已經然停在了二人近前。
哪知張入雲此時飛奔,竟是迅如奔馬,不但快,還且穩,雖是速度和先前相比,稍有減弱,但觀其神色呼吸,竟是仍在小心細緻地分配著自己的體力。
二人如此逍逍遙遙,凄凄切切的行了十來日,竟是慢慢行至峨嵋境內,這一路上都是隱娘指路,張入雲趕馬,從不過問隱娘要去的方向。
張入雲看著熟睡中的隱娘,半日未曾移動,有心想伸手撫摸一些隱娘的臉頰卻又不敢,一時只得將頭伸了伸,貪看隱娘的容貌,當下只一見到隱娘那晶瑩剔透,猶如用軟玉雕成的下巴,便忍不住將身一顫。再看她那好似花瓣一樣的雙唇,竟如被雨露打過一般的嬌艷,更是讓他心跳不已,此刻的張入雲雖未生出邪念,但卻始終想將隱娘摟在懷裡。
哪知隱娘聽了,卻忽地低聲說道:「放心,哪能這麼容易就死!」
張入雲問道:「怎麼救?」
張入雲已在一旁休息了一二個時辰,體力雖未盡復,但到底精神要好了許多。他又是時刻留心隱娘,一時聽她得起身發出的聲響,便立刻睜開了雙眼。
青蓮兒見要和自己母親分開,自是不肯,但有瑛姑在旁解釋,叮靈姐妹作陪,遷就了半日也只得罷了。當晚她便已叮靈二姐妹同宿,自此後三人終日形影不離,除叮噹偶有淘氣稍一疏忽外,叮靈卻是一直守定了青蓮兒寸步不離左右,連同自己妹妹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青蓮來的多了。
隱娘淡笑道:「我就說你城府深沉,你又不笨,早已該是猜出些事兒來了,雖是你此時口裡不說,但你的臉上神色卻是個人兒就能看的出來。」
張入雲口裡略念叨了一番,便又對隱娘道:「那她姓什麼?是從你的姓,還是從她父親的姓?」
當下張入雲欲讓隱娘睡地舒適一些,卻是一夜未動,就這麼抱著隱娘直到天亮。
哪知那蓮花池看著甚淺,但當中一塊卻是極深,一路向下,只見往下直沉了有數十丈了,竟還未見底。
張入雲聽她只一起身聞了聞,便已知道自己方才一路奔波,確是佩服隱娘聰明才智,再又時聽她嚷餓,心裏卻喜,忙問她要吃些什麼?
隱娘口喚了張入雲一人,就是怕他在人前相問,自己不好回答,此時見張入雲果然問她,猶豫了半晌方道:「也沒什麼,只是我生來怕待在寒冷狹小黑暗的地方,如是長年待在那石棺內,我會瘋掉的!」說到這裏,她竟一反常態的驚恐。
張入雲知道隱娘不欲在這般顛簸的路途上談論這些,領其心意,便出了車廂,告知車夫這輛馬車他買下了,隨掏出了兩錠金子遞給他。
當他最怕的就是親近之人遭遇不幸,一時忍耐不住,為怕隱娘傷心,只得沉著氣,放鬆語氣輕聲道:「如此說來,是不是你以前曾被他困在地底?」
張入雲見到隱娘此時幾近哀求的目光,早已心軟,不願讓她回憶起當年的舊痛,是以心下強忍著不再相問。
隱娘見張入雲殺氣衝天,略一尋思已知他心意,一時驚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又沒說自己會死!你日後,卻不得給我去尋那劉家的晦氣。」
張入雲此時知隱娘身體虛弱,不願違她的心意,聞言便點了點頭,那叫翠微的女子早已心慕瑛姑等人的正宗內家氣功已久。見隱娘提攜,張入雲首肯,一時高興,忙即拜倒在地,哪知張入雲已一晃身,行其身前隔著衣袖將其扶起。耳邊又聞隱娘道:「日後我若不在,而只張相公在身邊時,你們均可隨意。你們這位長老大人,卻是不喜歡這些俗禮的!」眾女聞言卻都是笑著領命。
一時不由笑著對隱娘道:「你也太亂來了,把賞雪擄來已是于理不合,怎麼又將這聞雨姑娘也一同攜來了?」
隱娘聞言,手裡不由一顫,手裡不住摩搓著女兒,眼中看著張入雲,半日方道:「他不是爹,而是你舅舅。」
當下張入雲撥了撥爐中炭火,將一切都調停好后,忽然沉聲道:「現在,你該可以說了吧?」
果然張入雲行出不到半個時辰,已是一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濕,額頭間的汗水,已將他臉上濕潤地如被雨水澆過一般,而雙眸也因為眉間汗水的不住滴落,將他眼前打地一片模糊。腳底足腱早已變的毫無知覺,身體沉重的好似一步邁不動了,雖是他七年來累日鍛煉他這一雙腳力,但也從未想到過會有今日這般疲累。
他本以為隱娘怎樣都還有半月的時間,可如今看來,卻不過兩三日便要神魂出竅,無怪她這麼急著要傳眾人武藝。
如此一來,只一會兒隱娘便覺身上大為輕鬆,她先時本已是在半昏半睡之間,此刻得張入雲之助,便又醒了過來。待她稍一清醒后,見張入雲的內力,竟源源不絕的流入自己體內,怕張入雲用力太甚,忙制止他道:「別胡鬧!還有許多路要走,你自己保重,別為我浪費了內力!」
哪知隱娘卻是將張入雲的手臂甩脫道:「我本以為你與尋常男子有些不同,哪知你也是個慣會使苦肉計的無賴。」一時說地她心酸,竟是雙目有些泛紅。
隱娘見他這副模樣,卻是生怕他真能猜到,便忙阻止他道:「我時間已然不多,你我快回去,我還想多和青蓮待一會兒,到時你卻一定別忘了吩咐眾人照我說的話去做!」她一番話雖勉強裝的鎮定,但話音已是止不住的顫抖。
隱娘見他竟一句話不說就將自己抱起,雖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但口裡卻是不停,說道:「要死了,你被水浸了一下,膽子倒是變大了,竟敢問都不問,就將我抱起!」
隱娘話聲剛落,只覺耳旁一片真空,跟著四周好似全部靜止了一般,竟再無有一點聲息,而張入雲的胸膛,在她的耳畔卻好似風箱一般的在扯動,一時間只覺張入雲一身的勁氣竟已全部都被他提到了左臂之上。
隱娘又道:「你六人中,除叮靈姐妹日伴青蓮外,其餘四人都要安排谷內相應事宜,我和入雲不在,終是要有人做個首領。」說著已指了瑛姑上前,一時領了瑛姑站在身旁對剩下的五女道:「我先時已將《落日真經》授于瑛姑,自此後她就是一谷之主,你等都需聽她差遣,不得有違!」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去!」
張入雲知她此時耗力太損,只得將隱娘扶入內室,一時少不得也提起精神為隱娘傳氣輸功,他這十多日來,也是連日的異常辛苦,待行完功后,也是累到了極處,爬起身後,便只往自己卧室內行去。
張入雲原本以為隱娘是藉著蓮花池的活水,尋著那水的源頭,逃出這劉家大院。沒想到隱娘卻是一路帶著他往池底沉去,他先還以為隱娘是在與自己開玩笑,要淹他個半死。
一番話,說的眾人不由笑做一團,張入雲此時首次打量聞雨,見她年紀尚稚,面如銀盤,膚白如雪,身形略有些豐腴,行動間並還有些憨態,但眼光充足,形雖重,但氣卻輕,知她是塊渾金璞玉,雖不知心智如何,但觀其根骨卻比賞雪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強上一些。
再說張入雲得了空與隱娘說了自己自感元氣有損的事兒,隱娘聞言卻是有些不信,待探過其脈息后,卻是笑著說道:「這是你功行精進的緣故,只是你一來太過年輕,骨骼還未發育完全,加上只將根骨鍛造不到半年,所以更加顯得厲害;二來是你近日辛勞,一直未有好好調整休息,重傷之後又未及時調養,一時功行到了,但氣卻不夠充盈,所以才會有你今日的異狀。」
但張入雲看了隱娘半日,終沒親吻隱娘的雙唇,而只將嘴唇在隱娘臉上的傷痕上,輕輕觸了觸。就在他滿頰生香之際,張入雲卻是心裏發誓,日後一定要想法,恢復隱娘的容貌,不令她再對鏡神傷,想起從前的不幸。
張入雲本只想嚇嚇隱娘,可此時聽了語聲嬌柔,雖是一副病態,但卻滿面桃紅,一時更加嬌媚撩人。竟忘了形,將身移至隱娘近前。
而隱娘卻好似可在水中視物一般,現下雖沒有一絲光線,但她仍是在水底快速穿行,也不知行了多遠,隱娘忽讓張入雲抱著自己,跟著她雙腿一蹬,好似鑽入了某個洞穴里。只是那洞穴甚小,二人合在一處,已留不得多少空隙。
張入雲聞言便是一驚,心中便有些忐忑,連那女子準備好的早飯也未吃,就忙趕往水榭雲了。
當下張入雲心裏雖然震驚,但面上卻未顯出,口裡說道:「也好,坐船乘車,一來路上方便隱蔽,二來我二人也好藉此療傷。只是你現在這副樣子實在不方便在街上招搖,還是等我先去附近找些衣服來換上吧!」
隱娘此時臉色也變地嚴肅起來,過了半日,直到張入雲再也憋不住氣的時候,方才為其換了一口氣。當下張入雲立時如釋重負,只覺這人間再恐怖的事,也不過是在這幽幽潭底被活活給淹死了,一時間也愈加佩服起隱娘竟有這樣可在水底換氣的本事。
隱娘眼裡只緊盯著那女孩半日不語,聞得張入雲的話,半晌方點了點頭,只是她心裏激動,卻並沒有上前相迎。
隱娘也是被張入雲嚇得不輕,也摔倒在其懷裡,只是怕張入雲經絡已受重傷,忙伸手在其周身不住措索。
哪知隱娘聞言卻是不聽,反倒自個跪下與二人行了大禮,陳氏夫妻見此,卻是更加不敢,一時拉扯地隱娘不耐,卻是伸手點了二人的穴道。待自己與青蓮兒行完禮后,方才為二人解開。
張入雲聽得心苦,不想隱娘再說下去,一時掙開隱娘的手道:「沒有!你對我嚴厲些才是真正的對我好。」
待上了車,張入雲拉過早已準備好的棉被將隱娘蓋好,讓其躺下,他一路上為防馬車顛簸,特意多備了幾床褥子將隱娘身下墊好。
原來此時的張入雲已然是全憑足趾奔行,後腳掌再不落地。如此一來,他每奔出一步,其移動腳步所生出的餘力,都被他強勁足趾肌腱給有效的傳導了下去,可用於二次發力。這就好似一個人的腳掌上按了彈簧一般,可有效的將全身體力和勁力加以分配。
「姓石?」隱娘帶著疑問道。
張入雲又仔細看了看那指套,果然各有一公一母兩道鋼槽,一時套將上去,確實能相聯在一起,如此一來解了他心中疑惑,知道自此後得了一樣利器,確是高興。最要緊的是,這指套若不細看,並不知它是樣武器,並且還極輕便,便於攜帶,又能發揮其拳法所長,實是合他心意,隱娘見他臉上露出笑容,也自欣喜,對其說道:「這鐵指套可分可合,不但可作拳擊也可分了兩手配帶,乃當年天機的東西。本是天上流星所化的異鐵,他化了莫大的心思方才鑄就,不想還沒來及運用,卻被我從其身上奪來。因不合我用,所以一直存放在這谷內多年,今日給了你卻是正合用。而制這指套的異鐵,因是天機從教中盜來的異寶,雖說打造了多年,但也未曾在人前顯露過。如此一來反倒便宜你可在江湖上放心使用。」
果然行的不遠,就見七八個幼童在一曬穀場上玩鬧,隱娘又向前趕了幾步后,便停了下來,只默默在幼童中尋找自己的孩子。
當下張入雲熬不過叮噹,只得懷中抱著隱娘,背上背了她,由瑛姑與眾女當先開路,自己跟在後面。
「舅舅?」女孩略帶失望的道。
張入雲見隱娘如此說話,已然知道她是要給自己一件兵器防身,當下卻是笑道:「這我倒是不在乎,實在打不贏人家,我還不能腳底摸油逃跑嗎?別的本事我不好說,但這逃命的本事,我自負還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張入雲此時已是恢復神智,見隱娘擔心,未免得牽挂,便柔聲道:「你放心,我沒受傷。」說話間,已掙扎著站起身來,又伸手將隱娘抱入懷中。略一思量,又安慰隱娘道:「我自小就這樣,生了氣,如此這般一番也就好了!不想,卻把你給嚇著了,實在該死。」說話時,又已恢復了往日那般謙遜友善的聲氣。
張入雲見不過數十日的功夫,隱娘便為這一般受難女子布置好如此一處佳所在。又見不但她收領了這班才女,並還善加運用,也不由地不佩服她的本事。此時再見隱娘煞有介事的吩咐瑛姑等人,他是天生野慣了的性子,見此,卻是自覺好笑。但待回頭見到隱娘蒼白的臉色,卻又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張入雲聽了,皺了皺眉道:「那也得試試,什麼都沒做,卻要我等死,實在不是我張入雲所為。」
后又見隱娘昏倒,瑛姑忙從懷內取出聖液,欲喂隱娘服下。但隱娘只一聞到聖液的香氣,便已掙扎著醒了過來。急聲道:「此是靈藥,不得隨便糟蹋,日常也不可隨意服用,不然的話,服者是要折福的。」說完已是太過疲累,只在張入雲懷中嬌喘,再無力氣說話。
入了這洞穴里,隱娘便再不遊動,而是只將雙手在洞壁略一撐,即可躥出太遠。此時的她雙手不停在洞臂上亂點,但其身形竟比在陸地上飛奔還快。
眾人見面時,雖只半月不見,但瑛姑氣質已有些變化,指揮眾女時自有一番氣勢,再不復先前與隱娘相處時的謹小慎微。只是對待張入雲時,依然如先前一般恭敬,想是因有眾女在旁,卻不似以前親熱。
隱娘搖頭道:「你還是不要想了,當世真有本事能救我的人還沒有幾個,你現在的修為可離那個境界差的太遠。」
張入雲皺眉道:「有這麼糟糕嗎?我自負就算是攜了你同行,也可走上一二百里。」
張入雲聞言無語,過了一會兒才吐露心意,沉聲道:「但你先前是要我去的!」
隱娘聞言,卻忽然變地激動,聲音也變的大了一些:「我沒想對你好,我雖然救了你,卻是一心想讓你偷了神牌,替我去死,要知道你若是變成陰魔,只怕連輪迴超生的機會都沒有!」
隱娘見他醒了,笑道:「交你辦點事,卻是這般無用,連找個落腳地方都不會,竟跑到這死人睡覺的地方,也不怕晦氣。」
隱娘淡淡地道:「不錯,可我現在改主意了。」
張入雲聽了這話,已知道隱娘察覺此時的自己心跳得厲害,當下忙道:「我可不是柳下惠,自然沒那個定力,只是你現在身染重病,我若是再胡思亂想,卻是豬狗輩才會有的行為。」他話一說到這裏,腦中的一絲妄念也就即時終止了。
張入雲聞言忽然笑道:「說來也是,你前番倒是心狠,事前未和我透露些消息,便在那劉府內放出毒霧,就不怕把我也傷了?」
這話說地隱娘竟是一時語結無話可說,細細揣摩之下,心裏卻又是一番百感交集。
待隱娘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再看自己,卻正躺卧在地上,身下墊著木板和張入雲的外衣,上身也被張入雲的紅巾做被子蓋了,倒是並不覺得寒冷。而張入雲也正在身旁不遠處調息養氣。
隱娘不料張入雲此時竟是變的如此聰明,當下手裡一抖,不由地伸手用力扯住了張入雲的衣袖,其力甚大,竟在瞬間就將張入雲的兩重衣袖撕破。
張入雲聞得隱娘並不會死,方才慢慢止了氣焰,又沉聲道:「那你病可怎麼拖延,還有你女兒呢?」
一時出奇隱娘的不意,竟是為多攜了一人而費盡心思,幸是叮靈姐妹天生異稟,竟可攜了二人同飛,這才勉強在天明前讓隱娘往返數千里。只是第二日隱娘實在疲累,是以在屋內直休息了半日,精神才得以恢復。
只一出門,隱娘便已支持不住,張入雲見狀,忙將她抱在懷裡。隱娘知自己時間不多,便任其抱了自己,卻手指向谷中一處可縱覽全谷的淬玉岩,命張入雲上得岩去。
穿得樹林,眾人眼前一亮,卻又是換了一派氣象,當下張入雲就見自己,已是身處在一座山谷之中,兩旁已是建起數座木屋,雖是斧鑿痕迹甚新,但瑛姑心思巧妙,一應的房舍雖簡陋但卻不失雅緻,並在谷中深潭邊,還修得亭台水榭,加之四周尚劃出數十畝香田,一時只見那纖陌縱橫,伴著炊煙裊裊,和著這谷間四季常春,百花盛開,確是一副世外桃源的境象。
期間她雖是屢屢為張入雲換氣,但間隔卻是越來越長。張入雲身體越來越難受,但他知道隱娘此時也是身負重傷,又是全力施展,比起自己來,一定是更加痛苦,卻從未催促過她。只為了防備自己不慎從隱娘懷中甩落,而將隱娘抱的越來越緊。
瑛姑待張入雲三人落座,卻是率谷中十六人跪下,口稱主人,與三人行了大禮。張入雲見此自是不安,忙起身令眾人起身。但眾女仍是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禮后,俱是垂首,只在一旁靜候隱娘的吩咐。
張入雲見此,將頭略側了側道:「可是你女兒?」
此時的張入雲見她復又出現,卻是無心再與她鬥口,見隱娘臉上白的厲害,口角上也還留有鮮血,心裏便是一驚。再見她說話也已然有氣無力,知道隱娘方才帶著自己在地涇中穿行,實是用力用的狠了,當下也不說話,只上前將她抱起,起身上了岸。
而張入雲已是猜到一些,當下卻換了口氣,恨聲說道:「你這麼害怕被困在黑暗狹小的地方,是不是與那劉雨清有關!」
張入雲聞言將手中那兩個小物件看了個清楚,原來是兩個鐵指套,其長不過半寸,套在自己食中二指上不過剛剛將自己一截指節護住。張入雲拳法不俗,見之,已知如何運用,只覺略有美中不足的是兩個指套並不相聯,雖是如此一來兩根手指能得以靈活運用,當若化掌為拳的話,卻是略顯生澀。
幸是張入雲昨日為了拜壽,穿了一套整衣服,此時這長衫經隱娘一拆,衣料甚多,當夠隱娘為自己做一件衣裳。隱娘神針,不大功夫,卻是將內外兩層衣料,縫成了兩套外衣,一套自己穿上身,先將內里的緊衣服遮擋住,另一件短衣裳卻是給了張入雲,以除他此時只有內裳的窘態。
張入雲見隱娘直言不諱,知她是有意要與自己相談,知推不過,當下改了聲色凝眉寒聲說道:「你這病,是不是和那叫劉雨清的人有關係?」
隱娘此時力弱,又是重病之下,竟不能制他,一時見自己無法,竟是急得幾欲哭了出來。
眾女子在下聽命,俱都稱是,張入雲此時忽然想起一事,當下從懷內取出那條血煉巾遞于瑛姑道:「先時你恩主已說了要將血煉巾賜你,此刻你新登首領的位子,卻是正好給你。」瑛姑一時大喜過望,忙上前拜領。可張入雲哪容她多禮,一時手中一彈,已將那黃巾拋在瑛姑懷裡。
隱娘見此忙將二人扶起,反命二老坐下,令青蓮兒向其行跪拜大禮。二老自青蓮兒年幼,便從未對其呵責過一句,此時見青蓮兒要向其行禮卻是怎麼也不肯。
過得一炷香的功夫,隱娘才將手拿開,又讓張入雲取了水給青蓮兒沖洗。張入雲遞過了水,待青蓮兒擦盡面龐時,也不由地眼前一亮。
小女孩見她承認,一時只打量這隱娘的面龐,但看到隱娘臉上的傷痕時,卻是忽然怔住了。
再聽張入雲辯道:「我沒任性!只是平生最見不得心愛的人離我而去,偏我無能,沒有一點辦法能留住你,我只恨我自己沒本事,遇事只能在這裏氣苦幹著急,什麼事也做不了。」
一日,二人已行至酒泉縣境外不到三十里處,張入雲見天色還早,以為隱娘是要去酒泉縣故地重遊。未想隱娘卻是令他在路邊一個小小的村落上停下了車。
隱娘伸出纖纖玉指,指西北方向道:「且往那個方向去!」
一時隱娘卻只笑張入雲貪圖享受,張入雲每次聞言,卻是只笑不答,而他這一路而來,得隱娘指點,廚藝也是大佳,便連那馬兒,雖是日日辛苦,但一路上受張入雲細心照料,也是長多了一層膘。只是隱娘身上的發熱,卻是總不見好,時有時無,經常複發,張入雲知隱娘大限將止,但卻不敢表露,只在一旁默默忍受。
此後三日內,隱娘日授武藝,夜來只和青蓮兒,張入雲在一起說笑,雖是時光飛速,但眾人總算是度過了一段短暫的好時光。
隱娘卻道:「即有義莊,當有人家,怎會沒落腳地呢?」
只是難得張入雲此刻說話生硬,言動之中,還略用手比劃,將車前一塊木頭捏地粉碎只把那車夫嚇得不清,還以為張入雲是個強盜,要謀他的這匹瘦馬和這輛破車。直到其手裡拿了金子,方才轉憂為喜,只是受了張入雲的恐嚇,卻是撒腿就跑,並還真信了張入雲的m.hetubook.com.com話,直在鎮外遊盪了數日方才敢回鎮與眾人訴說這番遭遇,雖是連日來多受驚嚇,但之此一回,卻讓他得了數年的溫飽,相形之下,也算是失有所得了。
隱娘聽了卻道:「還是不用了,你一去一回要耽擱不少時間,何況這附近也無人煙,想買件女子的衣服也不容易,你又不願做那妙手空空的事兒,就算你偷得一兩件回來,我也不想穿別人穿過的臟衣服。」
這一日天氣極好,此時又是清晨,谷中空氣清新怡人,隱娘看著這眼前的青山綠水,遍地的奇花異草,同時又能享受著四周的幽靜,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隱娘聽了,卻安慰他道:「你當日以一敵四,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只怕你已是近年來風頭最勁的年青高手了。你也不用對自己要求這麼高,以你這樣的年紀能有現在這樣的身手,以是武林罕見了。」
聞雨本已沒有親人,雖是在劉府待了十多年已將其視作自己家一般,但她自小與賞雪相處,最是服她,見她要走,心裏雖然不置可否,但總是相信只要和賞雪在一起,總不會行錯,是以迷迷茫茫的也跟了來。
此時張入雲孤身一人辦事,反倒甚為妥貼,再無與隱娘瑛姑在一起時,那樣的猶豫不決。雖是鎮子不大,但在半個時辰之內也將各色物品都已準備了個齊全。
隱娘見張入雲已然猜到,又驚又怕,竟陡地將頭埋在張入雲的胸膛內,搖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錯信了人,我和他事先已然商量好的,但他!」說道這裏,張入雲只覺隱娘身體止不住地抖了一抖。再見隱娘,已是緊緊抱著自己,鼓足了力氣,才嘶聲道:「但他——始終是沒有來啊!」
張入雲見她岔開話題,雖有心想把話頭撥回來,但當他見到隱娘眼中的爐火時,卻是不由又順著她的意思說道:「也沒什麼,只是事急從權,只得如此罷了。而且那車夫窮雖窮了,卻也不是什麼良民,方才見我事急,卻是趁勢加了三倍的價錢方才肯陪我走一趟,對待這樣的人,我就是再過份些,心裏也不會有所愧疚的。何況我給了他二十兩金子,足夠他買兩輛新車加兩匹健馬,也沒虧待他。」
隱娘道:「就是這一點難,我的本命神牌被放在教中神壇里,若要救我,卻是只有去總壇盜了那神牌才行!」其後又接著道:「你萬勿魯莽,以你現在的修行,就是再過上千年也不足夠,只看你日後機緣再相機而動吧!」
隱娘聽了,卻是笑了笑道:「亂說什麼?你想咒我早點死啊?」說完又拉了拉張入雲的衣袖,柔聲道:「阿雲,把你的肩膀讓我靠一靠,我都快要累死了!」
張入雲聞言不免有些臉紅,但一抬首仍照直說道:「你不同,別人怎可與你相比!」
而瑛姑見此還不足夠,她和翠微,賞雪都是文武皆備,日常張入雲教習青蓮兒的空檔,便用她三人專事青蓮兒讀書寫字,待青蓮兒稍有進益后,三女卻是可憑所長,連琴棋書畫也是一併傳授。
但那孩子,倒是膽大,一時見了二人,雖是心裏有猶豫,但卻止不住的挪動步子向二人移來。
待瑛姑將張入雲迎至正中最大的木屋,其內又已有人相迎,並看樣子還已為三人置辦了酒席,張入雲人還未進得室內,便已然先聞到了一股酒香。
張入雲見隱娘此時病情略有好轉,心裏也稍放下一點。二人梳洗過後,略用了一些食物,便是一直向西北方向行去。
張入雲至此時,卻是不再說話,只覺今日陽光柔和,從戶外射在自己身上,即是一片溫暖。但那時間卻是不由人願,無情的一絲絲流走,而隱娘氣色也隨這愈加蒼白。到得後來,隱娘似是心中害怕,左右手分別緊緊握住青蓮兒與張入雲的手不肯丟開。
隱娘聞言斬釘截鐵道:「那是我的女兒,卻不和她劉家有關係,縱是她以後長大了,我也不會讓她知道,她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隱娘此時躺在懷中張入雲懷裡,也是心神舒暢,一時抬頭衝著張入雲笑道:「人道,若是正人君子的話,當有坐懷不亂的定力,不知你是不是那個正人君子。」
隱娘笑了笑,說道:「這點你卻放寬心,伽音師太前番將這月影神符稱頌了一番,已能護住我的元魂。雖到時滿了十二年離開魔宮的期限。但佛法無邊,已能防我元神被教主攝走,只是到底要經一番折磨,日後我可能要仗著這玉符在地下長眠,如你如功行精進境,再想法救我吧。」
隱娘見張入雲一臉正經的模樣,說出來的話,竟好似理所當然一般,竟未覺察有男女之私。如此一來反倒是隱娘自己難得有些臉紅。一時自覺臉上異樣,卻是忙遮羞道:「你倒是個實心人,卻不怕哪天我真的連累了你的性命?」
張入雲聞言,即不詢問也不猶豫,忙就展開身形,飛奔而去,雖是重傷之下,卻是並未比平日慢了多少。
一眾人行不到一里地頭,便又有人相迎,一時領了眾人左右盤旋,在一片小樹林中繞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走出。張入雲知道此處隱娘定設有禁制,行時卻也不敢大意,只是一路小心跟隨,而瑛姑此時卻已是落至與張入雲平行,小心在一旁護持。
張入雲道:「那也得要試試,難不成就在這玲瓏山上坐以待斃嗎?」
因知道隱娘生的是個女兒,張入雲舉目望去,只在一眾女孩子中尋找,只是不知道隱娘的孩子有多大,雖有三五人,但卻一時不能分辯的出。
張入雲聽她要喝酒,不由皺眉道:「這核桃是補氣的,你此時氣虛吃了也算相益,櫻桃不去說它,你先時體熱,吃一些也是應該的。只是這酒,我是準備過幾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才喝的,你此刻身體燥熱,若是再喝酒的話,只怕身體會吃不消。」
三人行至村西青蓮兒養父母家后,便下馬徑直入得房內,其陳姓養父養母正在家中,見了隱娘和張入雲,一番打量之下將隱娘認出,卻是翻身跪倒,口稱恩公。
說到這裏,隱娘又想起什麼,對其說道:「這葯只能補人元氣,卻並不是刀傷葯,你攜在身上一來不便,二來也無用,我看你也不是捨不得這點東西的人,谷中女子大多真陰缺失,她們不比瑛姑叮靈,你用這葯相贈,不但助了她們,也給你積些福,並算起來,你那位沈師姐也算是添了一番功德,你看如何?」
一時沒能忍住,就見口一張,竟從中留出些血絲來。隱娘沒想到自己一時魯莽竟將張入雲點傷,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心裏不由地一陣愧疚。
張入雲見隱娘又有些恢復往日嬌嗔的模樣,不由笑道:「我看你還是先前失魂落魄時比較可愛,至少那時不會對我亂髮脾氣。」
隱娘點了點頭,但面上卻未有激動的神情,當下張入雲也不置可否,只能守定隱娘站在一旁。忽然間本是攙扶著隱娘的手,卻被其緊緊抓住,再聽得隱娘柔聲道:「阿雲,我二人今日若不來,再過數日後,瑛姑便會前來將來將青蓮接走。但,在百花谷中那麼多人,我卻始終是想你被她第一個見到。」
隱娘見她怔住,不由地柔聲道:「害怕嗎?」
張入雲卻不以為意道:「也不算什麼,那日劉府眾老人都是功力深湛之輩,我若使著鐵指套,雖是更加靈活些,但反倒難以支撐。說來說去,還是我功力不夠純厚,還未到家。」
后又見青蓮兒在旁,因她三人都是天賦異稟,氣息相似,青蓮兒雖是首次相見,卻是一見如故,並不害怕她二人,瞬時間就和二女說在一處。叮噹一時尚只顧著自己,只纏著張入雲撒嬌,要他負了自己前行,而叮靈氣質卻是愈發和其妹妹不同,見青蓮兒行走艱難,便忙俯身就將其背在背上,有她護持,青蓮兒這一路上,自是不用煩惱。
當下只聽隱娘輕聲說道:「也沒什麼,雖是有些乏力,但元氣卻未有什麼損傷。照我的推算,怎麼樣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雖也只一個月,但也足夠我從容安排好多事情了。」
隱娘這才止了心絮,抬頭答道:「叫青蓮。」
當下被瑛姑連番勸慰已然答應,只是臨走時,因想到與聞雨最要好,且聞雨現時也未與劉雨濃有過男女之私,尚是處|子之身,防她日後終不免失身於劉雨濃,便勸其于自己一同去百花谷修鍊。
張入雲見隱娘情緒激蕩,卻是將她身體扶穩后,方才看著隱娘沉聲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也無妨。」接著忽然想到什麼,卻又笑道:「何況我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若是為了女人而喪了我這條性命,只怕被我母親在天之靈知道了,反而愈加的欣慰呢!」
隱娘自吃了那酒,本是蒼白的臉色不由沾了一絲桃紅,映著她白晰的皮膚更顯嬌艷,張入雲看著那本是絕美的面孔上卻添了三道傷痕,想著隱娘傷重,不由地竟有些悲從中來。一時眼睛紅了,怕被隱娘看見,忙起身將后首布帘子揭開,欲讓隱娘透透氣。
張入雲聽她語氣不好,一時又有不詳的預感,忙欲開口分辯。
張入雲答道:「就是有人家,你也不看看我二人這副打扮,我是一身的破衣爛裳,倒還能勉強被人看作是個叫化子,但你——。」一時盯著隱娘身上的一副緊身蛇皮道:「卻只怕要把別人給嚇死了!」
「我真是沒眼光呢!」
到了第四日清晨,隱娘卻忽然氣色不佳,瑛姑等人雖早知有此事,但未料到會來的如此之早,一時間均有些惶恐,拿不定主意。隱娘見了卻只笑笑,當下只拉過張入雲,向室外走去,並令眾人不得相隨。
張入雲得了這半日的休息,體力恢復不少,又想著要早些趕到前方市集,見四周並無人跡,便展開身形全力飛奔。就這樣二人也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方才找到一處人煙較稠密的小鎮。
說完便把罩在身上的長衫除下,又將內里的紅巾解下遞給了張入雲,口裡還笑道:「怎麼?今日卻不再寶貝你的這條紅巾,讓我披了這長時間?」
就聽隱娘說道:「青蓮兒自小就和她養父母在一起,未有習得一絲武藝,于修道上也沒有一點根基。雖說她年紀還小,但已有些神氣被蒙蔽。我想向你討三枚寒露丹,先為她固基培本,再有我為她打通經脈后再施了金針,想讓你在一旁護持,你看如何!」
在這一路上,因兩人難得的有相處的機會,張入雲又擔心身後還有追兵,卻是只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行駛。此時的張入雲功力已自不凡,縱有三兩個毛賊,也被他輕鬆打發。且張入雲心裏細緻,路上遇有野味,便隨手打發,他的暗器功夫已臻上乘,一路上的狡兔飛禽自是信手拈來。
隱娘知這是張入雲不忍打擾別人的託辭,但久來她已知張入雲這一身毛病難改,卻也無法。
隱娘聽他得這話,不由滿面通紅,一時竟無言以對,只白了張入雲一眼,但令其攜了自己回到谷中去。
隱娘聽了,竟略帶驚惶的與張入雲道:「阿雲,你聽我這一句話,千萬不要把我葬在石棺里,最好是只將我安放在石床上,在這裏結一個草廬即可。」
隱娘見此卻是勸自己女兒道,若要長處在一塊,日後便派人來將二老接走,現在也只是暫時的分別而已,青蓮兒這才止了哭聲。別時,隱娘將身上所有金銀都送給了陳氏夫妻,連了馬車和一應雜物都留了下來,只將張入雲日常與自己釣魚作樂的魚桿帶走。
一時二女上前解釋,原來賞雪自知道劉府家人傳其武藝故意隱瞞,雖未有不滿,但已是冷了她的心。加之劉雨濃再過得不久就要迎娶姚花影,她不願似聽風二人那般,捨身做了劉雨濃的侍妾,已然萌生去意。后又和張入雲相處數日,知他是個真性情的好男兒,又因和瑛姑相處日密,相談之下,已知眾人都是不欲嫁人,而是要鍊氣修道的。
當下張入雲卻略帶埋怨道:「雖說你這十多日來是為了青蓮兒好,直用了全力,但也該多少保重一些自己,你為青蓮所做的事,我日後,也不一定不能為你辦到。如此一來你卻將自己壽命縮短了好些,只怕青蓮知道了更加傷心。」
此後她再無精神,卻是卧在張入雲的懷裡,沉沉睡去。
張入雲怕二人在此引得村民注意,一時勸了母女二人上了車再說,隱娘聽了,也點了點頭,當下便讓張入雲趕了車,往村西頭駛去。而母女二人上了車,便揭開帘子與趕車的張入雲邊走邊聊。
那青蓮兒此時的面目與先時,已完全換了兩樣,雖只五官略有一些變化,但其容貌卻只在這一時,已是判若雲泥。觀其面相,眉目之間與劉雨清有些彷彿,口鼻下巴卻是與隱娘一般無二。她父母本就生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此時還了她本來面目,雖還年幼,但已然驚世駭俗,無怪隱娘要將其面目遮掩,以避災禍。
時光迅速,轉眼已到了八月,張入雲見自己但能教得已全部都教給了眾女,青蓮兒的武藝底子,也已在自己的教導下紮實,每日看著隱娘在淬玉岩上的遺體。心裏想著姑婆嶺一事,他已是心急如焚,早欲飛身嚮往。
一時隱娘只顫聲道:「別再說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過不多時,隱娘因嫌張入雲水性不佳,手腳施展開來,反倒減了自己的速度,一時勒令他住手,只由自己攜了他在水中穿行。
張入雲自此後每日教習眾女武藝,尤其在青蓮兒身上更是下了全力,終是青蓮兒得父母奇秀,資智獨超群倫,雖還年紀幼小,但不多時日,已是直追瑛姑賞雪幾位姐姐,到得四個月後,谷內唯有叮靈二姐hetubook.com.com妹能與她分個高下。
張入雲雖不知修行的奧義,但卻知道,一旦屍解卻是落了下乘,平日里數十年的修行,都要毀於一旦。何況隱娘這一身功夫,來的更加不同尋常。若要她屍解,實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得為之的事,再加上隱娘此後日拘魂地影響,縱是修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成。算來算去,都只是權宜之計,但他不願點破,聞言也只是點頭。
說完隱娘又拉住張入雲的手,苦聲說道:「自今往後起,你功力不到,卻不可濫施罡氣,你之所以能至今無礙,實因為你身體強健,武功底子打的極牢,但你連番如此,內里已受了傷,只不積累到一定程度,還不顯罷了。我怕你日後有危險,今日你卻必要答應我才行。」
隱娘不聽他滿口胡言,說道:「想不到,你竟還有那般奔行的本事,怪不得我往日看你的腳趾竟比常人長出許多,一時沒做深究,卻是連我都看走了眼!」
待他回到酒店樓下時,各處商店的夥計已然將貨物運至,一時張入雲將令眾夥計將東西搬上車,又使錢打發了眾人,這才上樓來接隱娘。
張入雲聞言有些不明白,但看隱娘這副模樣,又是單獨只叫了自己一人,終是沒忍住,當下問她道:「這是為什麼,縱是結了廬棚,但你身體也難免不受襲擾。」
隱娘聽了這話,反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當下未作聲,又從發堆里取出那把銀剪,雙手不停,只一會兒便將張入雲那一領長衣連襯裡一同拆下。
此時的隱娘略覺身上舒適,卻是不知覺昏睡了過去,張入雲見她睡熟,心裏略微一放,只是隱娘呼吸間並不順暢,不由又給他添了一絲煩惱。再觸其額頭,卻是火一樣熱,忙將預先準備好的面盆手巾取出,舀了些水,為其敷在了額頭上,接著卻又取了隱娘一支手在掌內,將體內真力源源不斷地輸入隱娘身體里,力圖將隱娘體內散亂的真氣稍加調整。只是隱娘功力高過他不少,雖只是略加調整,但也花了有大半日的時間。
張入雲方才被隱娘迷了心神,受其一掌才又恢復了神智,一時見隱娘竟一手據地,正面色蒼白,蹙著眉看著自己,當下反應過來,卻又怕隱娘因打了自己震動了氣息,忙搶上去,伸手欲扶其躺下。
忽然間他腦子裡猛地一震,發覺隱娘竟不在身邊,這一驚實讓張入雲非同小可。他這多日子以來和隱娘相處,雖是日常備受她的閑氣,但卻從未想過會有和她分手的一天,此時見隱娘不在,卻讓他不知所措起來,心裏難過,彷彿又被人遺棄了一次。
隱娘看著張入雲來了,倒是心下高興,當下忙喚到他身邊,一同參与指點眾人。張入雲武藝雖比隱娘差得還遠,但他一來一身本事與隱娘迥異,二來瑛姑的內功拳法,都是張入雲所授,乃是正宗峨嵋派的底子,雖是所學不多,但已然威力驚人。
當下隱娘在谷內休息了三日後,便為青蓮兒施法。她這一次施法與前般張入雲那樣,不論是打通經脈,還是金針術,都是全功大法。其間辛苦以隱娘這時的功力自是太過艱難,但隱娘為了自己女兒卻是一味苦苦支撐。
晨起時,隱娘彷彿休息的不錯,氣色也變的紅潤了不少。張入雲檢視了一番,雖是仍有些發熱,卻比前一日要好的多。一時張入雲心虛,問她昨晚睡地如何,未想到隱娘卻是笑而不答,如此一來反倒更讓張入雲心有不安。但好在今日的隱娘卻是未亂髮脾氣,竟難得的躺在車廂內任起照料。
隱娘此時心情不錯,見了張入雲后,卻是微笑道:「你也累了多日了,難得到了此地,還不休息,卻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六女見此,自是不敢,見青蓮兒俯身行禮,忙皆跪下還禮。
想到這裏,便徑自去找隱娘,未想到隱娘卻未在內室里休息,待詢問谷中直更的女子后,竟說隱娘一大早就已就領了瑛姑等人,卻往水榭旁教習武藝去了。
隱娘聞言搖了搖頭道:「都不好,我不想她姓劉,自己又並不姓騰,青蓮和誰姓我都不喜歡?」說到這裏,忽然說道:「不如讓她從你的姓,如何!」
這倒是張入雲不曾想到的,但回頭看了看隱娘殷切的目光,不由點了點頭道:「也好,只是她還是不要姓張,就姓石吧!」
待張入雲入得室內,正見著瑛姑與賞雪在其身一左一右向其稟報這十余日來,谷中的大小事體,隱娘知二人都是細心沉穩慣了的,聽了半日,只口內略加嘉獎,便令二人自己商量著辦,不由事無巨細的過問自己。待又見張入雲入得室來,便揮手讓二人退去。
張入雲道:「我知道,只是你先前不是說過還有半年的時間嗎?現在還有好幾個月的功夫,我再試試,總該有一線機會。」
張入雲知道此時就是再說也無用,當下便轉過話題,只說了些閑話與隱娘散心。
隱娘卻直言道:「我這做母親的,與自己孩子分別十一年,已是虧欠她不少,此時趁還有些力量,自要為她盡一番心,也好稍補我這做娘欠疚。」
這幾日來,隨著隱娘的病情日益加重,張入雲愈發遷就隱娘。而隱娘最近也似因大限將至,反倒將平日火暴脾氣收了不少,二人連日相處,氣氛越來越加融洽。雖是此時張入雲說話有些直露,但隱娘也未放在心上。
而再看隱娘身上,先時其身上的蛇皮也早已脫去,換上了張入雲新買的單衣,一時因她卧在張入雲的懷裡,其一身濃郁的香氣,直鑽入張入雲的耳鼻,寧他不由地心神皆盪。
此言說的賞雪心中大喜,但她知張入雲脾氣,卻不跪拜,只拉過聞雨在一旁點頭施禮。當下隱娘見事情解決的圓滿,雖知張入雲是由著她的性子,到底心裏高興。一時拉過青蓮兒道:「這六位姐姐,日後會督促你長大成人,娘和舅舅若不在你身邊時,你當聽這六位姐姐的話。」說完便要青蓮兒給六人施禮。
張入雲見隱娘不再動彈,反倒愈加擔心,一時停下身來,竟將全身真力盡數輸入隱娘體內。而自己卻將四肢骨骼抖了抖,復又上路。
張入雲聽了,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隱娘說的如此穩妥,也只得由她,當下按隱娘說的將酒放在隱娘身旁,又將那櫻桃洗了,方才遞給隱娘,再又取出核桃一個個用手捏碎了,喂隱娘服下。
再聽她語音溫柔,一時沒能忍住,竟是落下淚來,那淚水瞬時間就將隱妨的棉被上印出了十多個雨點,隱娘見他傷心,不知怎麼勸慰,只得將張入雲的手掌又握得緊了一些。
而那兩條金鯉跟了二人多時后,似覺無趣,卻是將尾一拍,已然反身遊了回去。兩條魚兒一去,張入雲眼前跟著就是一暗。失了金鯉的周身金光,四周只剩下漆黑一片,愈發地令張入雲不安,他本不是膽小之輩,但此時在這一片死寂,只有黑暗的水底,卻是怎麼也提不起平日的勇氣了。
直如此又過了多時,他實在是支撐不住,終於昏厥過去。
三人中唯有青蓮兒還不曾明白,只覺氣氛詭異,時不時的睜著大眼睛左右看顧著二人。只見自己母親始終目光溫和,只細細的看著自己。而張入雲卻是神色變幻不定,時怒時悲,只是每次撞著隱娘的眼神,卻是勉強變地面色柔和,以慰隱娘。
青蓮兒生的甚是俊俏,只是比起母親來卻要差了不少,而且面頰上還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黑指,生生的將其面上容貌毀了不少。言談之中青蓮兒不免提及,隱娘聽了卻只是一笑,當下她將女兒拉到身前坐下,對其道:「我把你寄養在養父母家,生怕你生地太美惹來事端,所以故意毀了你一些容貌。今日我母女相見,再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還是得還你一個本來面目才是正經模樣。」
說完話,她卻是從懷裡取出一小小的玉瓶,將一掬碧綠色的液體倒在掌上,當下運氣向青蓮兒的臉上抹去。張入雲見隱娘運氣吃力,忙伸手將其真力傳入她體內。
張入雲見自己這般模樣,也笑道:「呵呵,我看卻不像個道士,倒更像是個跳大神巫醫。」
隱娘見此也是一陣心痛,又低頭對著女兒道:「就是娘的弟弟,是你除了娘以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隱娘是聰明絕頂的人兒,日前本已有所察覺,此時再聽了張入雲的話,更是明白了大半,當下自己女兒得了姓,心裏也甚高興,一時摟過青蓮兒不住的打量。
張入雲見此,又開口道:「不錯,姓石,這是我母親的姓!」
張入雲聞言卻是一驚,他未想到隱娘會傷的這般重,竟已到了不能施展輕功或是騎馬運勁的地步。
當車停下來,隱娘卻是少有的自行下了車,並還不要張入雲相扶,只急急的向村內走去。張入雲見隱娘臉上殷切的神色,一時觸動靈機已是猜到了隱娘的舉止,當下為防隱娘心急牽動傷口,忙急著上前攙扶。
當下就見隱娘招手喚道:「你過來,我給你看看。」
隱娘也知張入雲脾氣,見他不聽,只得任之。只是為防自己身體長大,妨礙張入雲身形施展,略將身子抖動,即將身體縮小。如此一來,隱娘身體僅及張入雲一背,于其奔跑行走,卻是省了不少力氣。隱娘身體柔韌,又只稍將手臂動了動,便將多出的紅巾復又纏在了身上,只是她現時身體太虛,只如此一番舉動,就已將她全身力氣耗盡,當下伏在張入雲背上,再無動作。
說完她心中難過,精神越發萎頓,當下揮了揮手令六女退下,只留下青蓮兒與張入雲相伴。
張入雲見隱娘發怒,怕她病重怒氣攻心,便只得換言道:「那你的病呢?可還有救?」
幸得瑛姑已率了五六人,在山間日夜等候,叮噹耳目最是靈敏,看見三人落下,已是高叫著:「阿雲,阿雲回來了!」。說完眾人便已迎了上來,不如此的話,張入雲三人身處這莽荒之間,卻是無從分辨去路。
一席話說的在場眾人臉上都露了笑容,卻被一旁的隱娘啐道:「沒見說話如你這般沒骨頭的,百花谷中,只有你一個男子,要是遇事就落跑,卻是要丟盡我一眾女子的臉面了。」說著,已從懷裡取出了兩樣小東西,遞在張入雲手中道:「我算來算去,也就這樣東西才合你的性子!」
說完喚了青蓮兒行到身前,將其攬住又道:「不多時日,入雲也要外出雲遊四方,青蓮兒全憑你們幾個一力看護她長大成人。只望你們事事盡心,如此也不枉我對你們用心一場。」說著便拉過青蓮兒,令其向六位姐姐行禮跪拜,相謝她六人日後養育之恩。
這村落不大,只有數十戶人家,張入雲和隱娘只向前行了十余丈便聽到有孩童在一起嬉戲玩鬧的聲音,隱娘聽到這聲音,行的愈加快了。張入雲知她探女心切,只得在一旁攙扶相隨。
此時已是天色將晚,夕陽的餘輝已將滿天的雲彩映成了赤紅色,直比隱娘的臉色還要鮮艷的多,張入雲看著這漫天紅霞,不由低聲嘆了口氣。
說話間,隱娘又手指另一位面生的女子與張入雲介紹道:「她叫翠微,先一時我在這谷中譯經時,就是由她領了眾女在此開荒造屋建田。雖是根骨要比眾人來的差,但她天資聰穎,也能補得過。我二人事先匆忙,卻都走了眼,我欲讓你也教習她你這一身的正經功夫,你看如何?」
又過得一會兒,隱娘身體燒的更加厲害,張入雲怕她重傷之後又犯舊疾,身體抵擋不住。當下他只好鼓起體內殘餘的真力輸入隱娘的經絡里。
幸得張入雲此時功力又有所進益,已能為隱娘分得不少力,到得最後一日,隱娘拼了死力方才功行全滿,至這時隱娘才令青蓮兒連服了三粒寒露丹沉沉睡去,而自己卻是在喘息之間,已於張入雲懷裡癱倒。
隱娘聞言只淡淡地道:「該來的終究要來,我執意如此,也只想作為青蓮日後多做些安排。阿雲你還年輕,等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自然會體會到我此時的心情了!」說到這裏她自己也覺得言中過悲,忙止了口。
隱娘輕聲道:「也沒什麼,本來確是沒有方法可想的,但近日得了伽音師太相助,卻又有了一線生機,至於我女兒,自然是要交給瑛姑她們看護,但我還是想你能教她正宗的道家功夫,日後你要是學道有成,我還望你能時時來照顧她,還有百花谷的那班女子。」
一時隱娘又將脖上掛著的月影神符取了出來,並喚青蓮兒到了身前,令其背轉身去。張入雲見了心裏一急,以為她不顧自己安危,要將這月影神符給了青蓮。
好容易張入雲站起身來,詢問車夫路程,未想到雖是走了大半日,但卻才行了六七十里路,聽得這話,張入雲不由又有些憂心。
再往四周看去,就見身旁竟是密密麻麻停放了有數十具棺木,隱娘看在眼裡卻是搖了搖頭,心裏暗怪張入雲胡鬧。只是她身上酸軟,卻是無力與他分辯。
隱娘何嘗不知道這一道理,只是如此算計,終是聊勝於無,人一旦有了指望,自是要憤力向上,何況如此一來,如是功行精進,還可每三年見得自己女兒一面,此是后話,此時隱娘功行未到,怕日後不能與眾人見面,是以隱娘並未與張入雲說明。
隱娘聽了卻笑道:「才說你學周到了一些,卻又不懂裝懂起來,我猜你一時心急,一應東西都是只揀了最貴的買,你買的這竹葉青內里已加了各色藥材和冰糖,其實已幾近藥酒,於我先下來說,也甚是得用,所以才會叫你取來,你當我不知自己這病已到幾份火候了嗎?」
張入雲見那女孩漸行漸近,不由說了聲:「她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
說話時,隱娘反倒目光溫柔的看著張入雲,又介面道:「我今生作惡無數,得此報應也是該當,再說也不是沒有一絲機會,日後說不定會有復活的機會呢?」
隱娘見張入雲將血煉巾給了瑛姑,當下笑道:「你身無長物,到現在對敵都是赤手空拳,雖說拳法是你所長,但無有兵器,等與上攜帶仙兵利器的高人終是危險。你這麼快就把血煉巾給了瑛姑,卻是有些早了!」
隱娘未想到這一次張入雲竟在自己的媚功下一招即至,雖是有些驚異,但卻應關心張入雲的傷勢未作深究,一時託了張入雲的下巴,見起咽喉下方是有一點紅印,但看上去也並不十分厲害。再將張入雲嘴打開,仔細看了看,也未見有什麼。倒時在其舌尖上發現了一點殷紅,忽然間反應過來,卻是反手結結實實給了他一記耳光。
隱娘一夜辛苦,強打著精神與眾人說笑了一會兒,便已支撐不住,瑛姑見此忙請隱娘入內室休息,並領著眾人慾將酒菜搬入內室。隱娘近日飲食越發少了,一時見了,卻只令其移入張入雲和青蓮兒各自的卧室內,自己卻只回房休息。
張入雲聞言,不由的皺了眉頭道:「寒露丹只是小事,只是依你現在的功力,如何能再傳功施針!」說話時,不由看著隱娘眼睛,一臉的焦慮。
未知隱娘竟是看著那爐火併不理他,過了半日方笑道:「沒想到,你也會恐嚇那窮苦的拉車人,幾日不見倒是變性了?」
卻被隱娘伸手將其口遮住,接著說道:「我對你不好,經常無理取鬧,向你亂髮脾氣,你卻每次都能看出我有心事,從來不生我的氣。」
隱娘見張入雲此時將真氣盡數給了自己,全憑其自身的體力奔跑,當下一驚,心裏暗怪張入雲太過胡來。如此作為的話,不僅二人速度太慢,而且張入雲也絕不能一絲不作停留的奔上三個時辰。
當夜因二人要在野外路宿,所以張入雲直走了多時,行到了一處水潭邊方才停下,此時天色已然全黑,但張入雲練得一雙夜眼,卻是全不放在心上。他今日所備物品甚足,到了潭邊,卻是埋鍋造飯,雖是只有他一人,但也忙了個不亦樂乎。
當下想到,傳一人是傳,傳眾人也是傳。一時回頭對著賞雪聞雨道:「即是相授內功,反正無事,你二人可願一同相習?」
張入雲本是怕隱娘擔心自己日後所為,見此又添了一句道:「想不到,你也有哭的時候,我本以為你哭起來一定很難看,哪知卻是想錯了呢!」
張入雲見隱娘被眾女扶回內室,雖覺得有些不便,但最後還是放心不下進了隱娘的卧室。那內室想是被瑛姑經常打掃,竟是乾淨異常,內里還有一股清香氣,人聞了,竟是頭腦清健,身心舒暢。
張入雲已知道隱娘年紀,此時見了她女兒,卻也不由一驚。眼前的小女孩足有十一二歲大小,並還身量基高,雖是滿臉稚氣,但隱隱然已是一名少女,略一推算,想到隱娘只在十多歲時就遭劉雨清欺騙,心中不由更加難過。
張入雲見隱娘氣苦,心裏內疚,茫茫然沒了生氣,過了半晌才悠悠地道:「我這麼做是不對,但也只是想博你一笑而已。何況你每次出手都這麼厲害,難得我一次半次讓你嚇了一跳,算來也不太過分吧。你自為那劉雨清氣苦,卻不該拿我和他相比。」
張入雲沉聲道:「這次不同,人的生命雖然寶貴,但那也得看是和什麼人相比,與你的性命相比起來,劉府上下縱然是血流成河,我也是顧不得了。」
張入雲見隱娘的小手在自己掌上不住揉搓,雖是仍如玉一般的白,但卻是熱地燙手,知她身上燒的厲害,不由心裏更加難過。
眾女見此忙又急著回禮,如此一來那內室雖大,頃刻間也已是跪了滿地。
隱娘才一歇下身子,便命張入雲將六女和青蓮兒喚了進來,待六女入得室內,想是已覺察出氣氛不對,才落定,便是紛紛跪倒在地。而隱娘也未令她們起身,當下正色說道:「今日是我大限,最多不過午時,我就要閉氣假死,到時怎麼安置我的軀殼,我已和入雲交待過了,你等只需聽他吩咐即可。」
當下,隱娘猶如深谷幽蘭般的一身氣息,輕輕拂在張入雲身上,竟令他好似坐卧在花叢中,而隱娘修長,卻又嬌若無骨的身軀,觸在張入雲的身上,又如同一段翠藕,只讓他反覆想著,只一俯首即可相就。
張入雲答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你要想殺我只怪取去就是了,當日若沒有你,我早就已冷死在那斗室之中了。這長日子以來,我雖未再和你說起,但心裏卻一直記得!」
張入雲這才有些驚慌,雖是自己可屏息半個多時辰,但此刻因身上有傷,已不能持久。而隱娘又是身負重傷,兩人呼吸由她一人擔待,實是過於危險。
一旁看著的隱娘,見到臉上猶豫自是明白他的心理,便笑著對其說道:「你再仔細看看指套上的凹槽。」
張入雲除武功一途外,其餘都是平庸無奇,于書本上他也就是勉強讀寫而已,若論到琴棋之類文人雅好,他更是如一介白丁,只有羞愧的份。但連日以來,他耳聞目染,多少也得了些好處,雖是自己不會,但已能分辨其中的優劣。瑛姑欲讓他習琴,但他卻怕分了自己習武的心,只好婉言拒絕。
隱娘見他這樣的脾性,卻是喜歡,口裡便道:「隨便你,只是你到時若撐不下來,我卻不答應。」
再說張入雲自車夫走後,卻是自己趕了馬車,復又向西駛去,他事前本就想將這輛買下,所以才故意囑咐車夫向北而行。此時向西行去,方是上了正途。
張入雲聽得隱娘談到生死,卻是將他擔心的事兒引動,當下不由打了個寒戰,皺眉道:「好好的,沒什麼事兒,卻說這些做什麼?」
一時無法,只得引開話題,口裡笑道:「我看你此時頭髮披在身上,倒還真有點像是個鍊氣的道士了!」原來張入雲方才發力,已將頭巾震開,滿頭長發已是披著肩散開,他近來功行日深,氣質已異常人,此時披了頭髮,更加顯得清雅。
隱娘聽了只笑子一笑,便不再追問,過了半晌,忽又低聲道:「阿雲,要是有一天我殺了你,你會不會怪我?」
張入雲聞聲道:「這一切可都是拜劉家所賜?」
回到車身內,卻見隱娘已然醒了,正睜了雙眼,看著張入雲。
到底是有錢好辦事,張入雲出到三倍的價錢,便找到一人,不問情由便可立即上路。只是那馬車車身稍嫌破舊,令張入雲有些不滿意。但縱觀那行里的一眾車輛,到底因是小地方,也都是一般的模樣。張入雲見此只得另想辦法,當下先預付了些定錢,令車夫到酒店等候,自已仍然去各處預備路上一應的雜物。
張入雲聞言卻不曾聽她的,依然我行我素將一身真氣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傳入隱娘的體內,幫其護住心脈。他一身內力得自太乙正宗玄門,又還是純陽之身,隱娘得他真氣大為受用。只是心裏擔心如此下去,張入雲兩面耗力,必大損元氣,是以一再勸阻張入雲不要過分勉強自己。
只是欲速則不達,一日練功他過於急進,竟將氣練岔了,當下全身功夫,竟再不得施展,這是他自習武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這一來把他驚地非同小可,以為自己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隱娘也笑道:「你倒是眼光厲害,只是你現在與我相比,也好不了多少,帶上我,怕是更走不遠。」
當夜,隱娘下廚為五人辦了一桌酒菜,待喝完這桌離別酒,直到夜深方才起身離開。陳氏夫妻與青蓮兒相處十一年,早已是形同親生父母,此時青蓮兒要離開,自是難過,三人當下卻是哭作一團。
想不到只過了兩個月不到,那十一位隨著隱娘先一步到達百花谷的女子,竟已是練出了一身尚佳的輕功,雖還有不到之處,但已很是可觀,行動之間已甚是迅捷,那麼難走的山路,竟是如履平地一般,不但行的快,並還很穩。
又道:「此物雖小卻能擋萬物,你不欲用它傷敵,也大可以以它做盾,抵擋對手的利器。說來也怪我過於小心,以為你有了血煉巾,再使著鐵指套,怕你功夫不到,剛柔不能並濟反倒誤了你。不然的話,當日你倒可憑此物大可和那蘭花劍一斗。」
哪知張入雲聽了卻立刻搖頭道:「那藥王本事再大,我卻也不稀罕!」說話時,仍是一副色厲神張的模樣,只是話音雖狠,那言語之中卻是帶著心酸。
隱娘聽張入雲說得此話,眼神當即亮了一下,可轉瞬之間便又黯淡了下去,只口裡說道:「此時天色尚早,我看還是等到夜裡再說吧!」
隱娘見他兩眼作欣喜狀,卻也好笑,只道:「你不用在我面前顯擺,我知道你最近和瑛姑在一起學會了不少周到,只是我現在無心吃飯,你只將籃子里準備的櫻桃和核桃取一些給我,再將你才新買的竹葉青倒一盞來就可以了!」
「阿雲,答應我,日後別去尋劉府的晦氣!」
張入雲未想到她竟會這麼快就醒,不由責怪她道:「怎地這般快就醒了,也不多睡一會兒,我看你氣色很不好,不多睡的話只怕夜裡更加難過!」
正在二人注目的時候,內里一個穿青衣的小女孩,反倒注意到張入雲二人,一時停下與夥伴的打鬧,卻只立在那裡盯著隱娘二人瞧。
張入雲在將隱娘負在背上的那一剎那,就已打定主意絕對不可以在天亮之前稍作停留,但此刻他身上的疲累,這一想法卻是不止一次的在他心頭浮動,只是每一次當他欲放慢腳步時,身後隱娘的體熱卻又讓他一次次的打消這個念頭,當下他幾乎將口中牙齒咬出血來,腳底卻是絲毫未停——
當夜他即修書一封,留在了瑛姑室內,只隨手取了自己常用之物,並數十兩銀子,便乘著夜色離開了百花谷。
張入雲見她並不將自己病情放在身上,不由一陣心酸,略上前探了探了隱娘的脈搏,便鬆手對其說道:「即如此,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說完便回身退出室外。
一時卻又說道:「還有一事相求,也是為了那寒露丹,我欲在元神受拘之前,服了三枚寒露丹,好使我元神可在體內暗自修鍊,到時就算是不能將本命神牌取回,但待我功行滿了,也有屍解的機會。」
那小女孩站在那兒,猶豫了半天,方才鼓足勇氣行至隱娘面前輕聲道:「你,你是娘嗎!」隱娘聽自己女兒喚她,一時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淚水幾欲奪眶而出,當下連把頭點了點。
隱娘知他心意,當下卻是握住張入雲的手,安慰他道:「傻小子,怎麼這般孩子氣,你也是快二十的人了,怎能說任性就任性!」
因此時隱娘被其負在身上,二人心口貼的極近,而張入雲這門傳功的本事,近日也愈發練地到家,僅靠心脈相連就已可傳功。
等他到時,卻見早有十多人圍在隱娘身旁,而瑛姑正在一旁演練鞭法與眾人瞧,隱娘自在一旁不停解說,難得她今日倒是面色紅潤,竟好似一身重病好了一大半。可張入雲卻是心下不安,他此時功行已近上乘,練氣的功夫尤其精進,知這是隱娘大限將至的症召。
正在他要跨出門的時候,忽被隱娘叫住道:「且忙,我還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張入雲忙止了腳步,回到隱娘身邊聽她吩咐。
加上張入雲每躍至高處,必將雙臂展開,以他此時的手法,已可略藉著衣袖間飄動,將身行多移出幾尺。再又是每遇上需轉折攀騰的地方,伏著他腳下靈動,衣袖揮舞,均可為其省力不少,雖是他刻呼吸之間喘地厲害,但真論起來,體力卻是沒費多少。
張入雲行了不多步,就覺隱娘身上開始發起熱來,再聽她鼻息深重,竟和兩個月前在酒泉縣所犯的熱病一個癥狀。見此,不覺眉頭一皺,只望自己心裏所想不要是真的。
而此時的張入雲,因自己真氣流入隱娘體內,已知她一身病情遠比自己所說為重,此時見隱娘還在為自己著想,心裏激動,斷然道:「不用擔心,我自有我的辦法。」
張入雲見她兩次開口都有譏笑自己的意思,當下也不與她分辯,便只取了七粒,其餘都還給了隱娘。
眾女領了命,各自起身施禮回身,此時的張入雲才發現人群中,竟還有賞雪和聞雨,不由心下一驚,仔細回憶那日在劉府賀壽時,只見到聽風和吟霜,而劉雨濃又是一臉煩惱的模樣,這時才知道是為了賞雪和聞雨二人走失一事。
張入雲見母女二人嗚咽一片,雖是早就料道會有這樣的情境,但心裏依然很是凄然,他是自來不喜歡這般兒女作態的,但就是強如隱娘,也有辦不到的事,再過得幾日便要與女兒生離死別,想到此,他心裏愈加難過,恨不得立時修得金仙,來化解這眼前的一幕。
隱娘是個中行家,張入雲只奔出不足百米,便已被其看出其中究竟。
張入雲眼見隱娘癱倒,忙上前相扶,誰知隱娘此刻雖是強弩之末,但她一身功力到底非同小可,雖是身上無力,卻仍是將中指一彈,便已擊中張入雲的喉嚨,當下這一指擊的實了,卻是讓張入雲痛楚難擋,周身一抖差點將隱娘跌出懷裡,幸得他反應過人,當時強忍著將隱娘放穩,卻是苦著臉,往後退了退。
待他行至雅座中時,只見隱娘以手撫額,正面色蒼白的倚在桌上,見張入雲進來,只略笑了笑,竟無力氣站起。一時張入雲見了,心裏更加憂急,忙上前將其抱在懷內,扔了錠碎銀在桌上,便下了樓。
張入雲聽她說起自己只用足和圖書趾奔行的伎倆,卻笑道:「這哪裡是什麼本事,只是我兒時輕功練不成才想出來的呆辦法,就算是樣本事,那也只是樣笨拙的本事!」
隱娘聽了,淡淡地道:「是或不是又能怎麼樣?我已把他殺了,便是有天大的仇冤也都已了結了!」
隱娘因二人還在險地,便口裡答道:「此刻還不是時候,你我二人還是趕快上路要緊,最好是能雇一輛馬車或是乘上船那才方便。」
隱娘聽他辯解,卻不追問,只道:「那也得怪你,個頭不怎麼高,分量卻重,方才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你推出水面,自己卻因把力使完了,而沉入水底,休息了半日才有力氣上來,那知道我才一出水面,就見你在這裏紅了臉,以為我死了,很開興嗎?」
隱娘此時身上沉重,已無力和他鬥口,只輕聲說道:「本來是想再睡一會兒的,但肚子卻被餓醒了。」說完鼻子作勢嗅了嗅,卻笑道:「想不到你幾日不見,倒是準備的甚是周到,這一車的食物只怕你我二人吃上十多天也都夠了,虧你不嫌麻煩,跑了這麼多店家。」
他這話說的甚狠,連隱娘也不由打了個激令,卻勉強笑道:「你別想這些,真要有心,就該想著如何能讓自己修得劍術才是正經事。我觀那日秦樂官對你意思甚好,他為人不錯,與你身世遭遇有些相同,其師傅乃是當世藥王,所修道術別具一格,你若得他引薦拜在藥王門下卻是劍術可望。」
青蓮兒得此,卻是欣喜異常,雖年紀還小,但也止不住的取過銅鏡在旁不住細看。隱娘見此自是開心,只是心裏總有一些遺憾。張入雲將這一切都瞧在眼裡,心裏也更堅了要替隱娘尋求良醫,恢複本來面目的心思。
張入雲一聽隱娘要教自己輕功卻是精神一振,忙就追相根究地起來。
張入雲聽了一笑道:「你即知我城府深,那現在又何必多言,你此刻實已累的厲害,以為我看不出嗎?只不知下一步我二人該往哪裡去,你趕緊說說,我也好帶了你去。」
母女二人相捅半日,小女孩將臉從隱娘懷中分開,將頭側過,對著張入雲,卻是口裡說道:「他呢?是爹嗎?」
張入雲此時與她感同身受,一時不由也嘆了一氣。抬頭望著天空的浮雲,卻是悠閑自在,直不知人世間的疾苦。二人只望著那碧空中的雲兒,眼中止不住地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張入雲和青蓮兒每日都臨窗看望隱娘一次,那神符確是靈異,自隱娘閉氣之後,愈發玉潤光澤,直將隱娘遺體籠得一身清玉色的佛光,不但不曾腐敗,那面孔也彷彿活著一樣,且不再有隱娘夕時一身的詭氣,而是氣質溫和的像是在那裡略做小憩。
瑛姑聞此,自是領命,她已知青蓮兒是隱娘的女兒,相迎時愈發一絲不苟,因山路難行,青蓮兒又是毫無武藝,行時艱難,正欲喚人相攜。但青蓮兒此時見了這麼多生人有些眼生,卻只守在張入雲身旁,不敢亂說亂動,幸內里叮靈叮噹見了張入雲回來,愈發高興,只圍著他亂轉。
等到了鎮中,張入雲先找了一座酒樓將隱娘安置在一處雅座內,又欲為其點些飯菜,未想,隱娘卻是一絲味口也沒有。張入雲無法,只得喚小二沏了一壺好菜,並多多的給了賞錢,令他不要使人打擾隱娘。說完便急匆匆下得樓去,直奔車馬行。
張入雲自不必說,青蓮兒也因是隱娘的女兒,攜帶起來並不吃力,但此次路程較遠,三人直飛出三千余里至安徽境內方才落下。而此時的隱娘早已是筋疲力盡,氣若遊絲了。只一待落地便已是支撐不住,栽倒在張入雲懷中。
張入雲見了,卻是苦著臉搖了搖頭。隱娘見他不開口,以為自己方才一擊,已傷了張入雲的喉嚨,不由有些心急,一時柔聲道:「你快點過來呀!我可不想一路上和一個鋸了嘴的悶葫蘆在一起。」
張入雲不慣撒謊,只照直道:「我看你今天一番辛苦,氣色很不好,怕你夜裡氣息不對,想著是不是要為你輸氣療傷,所以來你這邊瞧一瞧。」
這一夜天空正掛著滿月,到了子時,隱娘取出甲馬與張入雲和青蓮兒縛上,一時打點精神便攜了二人向東方飛去。
說完話,她卻是將小手伸出,好似有些驚惶,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將手在隱娘的身上輕輕觸了觸。隱娘見此,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其抱在懷裡,眼中的淚水也止不盡的流了出來。
隱娘怕張入雲氣急做出傻事,忙把前臉探了出來,只見二人身旁周圍,已是一片煙霧繚繞,定睛看時,張入雲竟不住的從左手放出罡氣,直打的那淬玉岩上,再無一塊好石頭。而一雙本是亮如銀星的眸子此刻已是成了赤色,一頭如水似油的長發也已盡皆豎起,好似一頭髮了狂的獅子。
張入雲已是筋疲力盡,再無心思與二人糾纏,只得從懷內取了二粒與姐妹二人,他連日來不曾在意,只道這丹藥甚多,不相此時竟只剩下五粒,當中還有三粒要給隱娘,算來已是所剩無幾。他不知道自己還要仗著丹藥有大用,此時不曾吝惜,卻在日後遭難時,無有丹藥救治自己。
而張入雲此時觀那叫翠微的女子,卻是和聞雨兩樣,一副桃花般的面孔,身子生地極細弱,與聞雨一胖一瘦正是相當。一時見了,也覺有趣,直談造物主的神奇,同一樣的女兒身,卻是如此的形氣不同。
此時又聽張入雲辯道:「何況此處也還不錯啊,人道是升官發財,這裏這麼多具棺材,只怕我二人還消受不起呢!」
「但你們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張入雲直言道。
張入雲知道她這是在勸慰自己,但仍是寒聲道:「你若有個不測,我日後定教他劉家永無寧日。」
張入雲見隱娘實累得很了,便忙退了出去,而此時瑛姑也已奉了香湯與眾人洗浴……
張入雲觀隱娘此時臉上神色,怕她太過心苦,口裡忙道:「先不說這些,還是說說你這一身的病吧?到底有什麼方法才能治的好。」
張入雲得了這話,已知隱娘有了死志,不由勃然大怒,一時殺氣陡地放出,竟將車外正在吃草的馬兒驚地人立了起來,口裡不住嘶鳴,好似怕極了。
哪知張入雲聽得隱娘的嗚咽之聲,卻是如聞驚雷,忙收了勁氣,欲察看隱娘是否被自己震傷。只是他未料到自己此時已是筋疲力盡,一時見隱娘身上無礙,心神一松,便跌倒在地上,差點暈了過去。
張入雲笑道:「這個自然。」說完,便已動手。他先將隱娘放下,再將外衣除了下來,抽出衣內的紅巾取在手上。一抬手又將隱娘負在身後,接著用力打了個四方結,將隱娘牢牢捆在背後。再又想了想,見那外衣不便丟下,只好擰乾了系在自己腰上。
張入雲見隱娘並未離去,心頭狂喜,但口裡仍道:「我何時曾哭過,倒是你方才去什麼地方了?一下子又從水裡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隱娘未想到張入雲竟還有這樣的本事,心裏不由略放了放,只是仍怕長久如此,張入雲足筋難以支持,暗裡仍是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正在他難過的之際,就聽身後傳來聲音道:「大男人哭個什麼勁?沒得讓人笑話。」話聲雖輕,傳入張入雲的耳內卻是如晴天聲霹靂一般。猛然回頭,就見隱娘正立在他的身後,只是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嘴角上竟還流有一絲鮮血。
過了好一會兒,隱娘才低聲道:「你們幾日來連夜辛苦,今夜又是一番勞作,除瑛姑,賞雪,聞雨還有叮靈姐妹,其餘人等……」說時好似又想起一人,便又開口道:「還有翠微也留下,其餘人等皆快些回房休息去吧。」
隱娘笑道:「這話說的奇怪,你平日里不是最假道學的嗎?我若下手稍重,便要得你數落!」
隱娘笑道:「你以為這麼容易嗎?那劉天靈生來喜歡豢養動物,手底下的雙鷹雙犬本是異種,又得了秦樂官相助,愈發的兼具靈性。先時為你我代形用的紙人,也只一時三刻的法力,此時他劉府家人多半已識破。那靈犬此時和我二人相隔甚遠還不足懼,但那一對天鷹卻是飛動迅速,雖說夜裡尋人的本事要差了一些,但也還是厲害非常。我二人若想要逃出生天,得趕在破曉之前行出這昆明城外三百里,儘力離開那對鷹犬的爪牙範圍方可,你自負以你的本事,可能辦到?」
哪知隱娘卻是將系了神符的掛繩取下,將青蓮兒的一頭長發挽起,邊用那紅色掛繩與她系發,邊與她細聲說道:「青蓮,這紅繩有娘用心血刺過的髮絲在內,累年與神符相伴,已沾染了玉符的靈氣,與你系了頭髮,但望日後能為你趨吉避凶,無災無難。」
隱娘見他已覺察出二人此時身處何地,便正色道:「我本以為攜了你出來,總該有些餘力,卻不想忽然舊病複發,現在渾身上下已沒了一點力氣,思量起來我二人處境實是危急。」
到後來,竟只有鯉魚身上的金光伴隨著二人,卻是讓他不寒而慄。先前那麼柔順的鯉魚,此時看起來,竟也顯得那麼詭異猙獰起來。到底這水裡是它們的世界,張入雲水性只是平常,此時身處這魚族的樂土,卻是止不住的心驚肉跳。
說得此話,隱娘的氣色越發短了,張入雲不願令她難過傷神,只在一旁正色點頭。
隱娘害怕張入雲如此發狂般的放勁,會使自己身受重傷,當下慢伸臂點他腰間穴道,想將他真氣泄走。哪知張入雲修的是上清玄功,自小又是專註于外功之上,並還是純陽童子之身。此時不顧性命的發起威來,身體是堅韌幾近於江湖中傳言的金鐘罩。
待二人回到木屋時,瑛姑正領著眾女在門前等候,見一會兒功夫不見,張入雲竟是披散了頭髮,衣裳上還有好些破損,好似與人惡鬥了一場一般,不由臉上俱都顯出驚異的神色。
隱娘卻是正色道:「這絕不是什麼笨辦法,所謂大巧似拙,也不過就是你這樣的了。要知道再高明的把戲,遇上高明的時候,也只不過還是在耍把戲而已,怎比得上身懷絕技的高人。我先時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輕功底子,不然的話,也可將我的身法傳你一二,早做準備的話,你也不至於如昨夜那般,累成這個樣子了!」
隱娘冷笑道:「你怕什麼?我調的毒藥自有我的分寸,絕不會傷害到你,實和你說了,你體內種了我的本命蠱,真要是論起來,你此時也已是百毒不侵,縱然有毒,也於你無傷,你卻怕個什麼勁。」
張入雲道:「這是自然。只是你?你剛才只說有一線生機,卻沒說一定能逃出生天。你還是與我說清楚些才好。」
而那兩條金鯉,見有人落入池中,好似十分好奇,也一路跟著過來。張入雲先一時還覺好玩,但隨著二人越往池底沉去,四周光線越暗,而越發顯得這水下世界詭異莫名。
張入雲看她眼神熾熱,知已不能改變她的心意,當下卻只好點了點頭。隱娘見他答應,這才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張入雲依隱娘的心愿在淬玉岩上結了一個竹廬,為讓隱娘能終日得見陽光,那竹屋四面有窗,只有極細的紗窗罩著,為防野獸襲擾,竹廬外用了層層荊棘環繞。
一時二人便已到得岩上,張入雲本以為隱娘想在這最後一刻看看這谷中的美景,哪知隱娘卻忽地開口道:「阿雲,我知道瑛姑她們已為我準備好了石棺靜室,但我並不欲在靜室里棲身,如我假死過去之後,你可令眾人將我安放在此處。」
張入雲聞言自是皺了眉,猶豫道:「這裏雖是風景絕佳,但到底是室外,青蓮兒見你棺槨在這裏日受風吹雨淋,只怕不得安心吧!」
到得次日,張入雲直打坐到午時方醒,醒來時仍自覺有些氣虛。他這多日子以來,一直是辛苦不堪,今日忽覺元氣虧損,這是他自修道以來從來未有過的事,一時心下驚異,想再靜養一會兒,但自覺也不是事兒,反不如直接詢問一下隱娘,來的明白。
小女孩使勁搖了搖頭:「不怕,我記得小時候,你都是在我睡覺時,來看過我幾次,那個時候,我就不怕!」
隱娘聞言,嘆了口氣道:「在劉府里,我用這鞭子傷了不少人,你在這裏給我說句實話,是不是覺得我太殘忍了?」
隱娘見張入雲竟敢趁病嘲笑她,一時臉上變了臉色,即刻伸出手掌往張入雲脖項上切去,哪知才一動手,身體便已無力,並還眼冒金星,一下子竟支撐不住跌倒在床鋪上。
隱娘聞言再細瞧了瞧,見他此時衣裳略顯襤褸,面上又泛著赤紅,確是更像替人作法請神的巫師,不由地也笑了笑。
待張入雲醒來時,卻只覺得周身溫暖異常,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方才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仍是泡在水裡,只是池水溫暖,身上甚是舒坦。抬頭望去,一輪明月仍在天空中掛著,略推算了一下,自己應該只昏厥了半個多時辰而已。
但隱娘知道張入雲執拗,今日他絕不會再問自己,但日後必會去尋劉家人的麻煩。他此時武功已臻上乘,日後還會更高,再加上無人管束,深怕他為自己闖出什麼禍來。但隱娘又知道張入雲是打定了主意,便不會回頭的性子,雖是心裏擔心,但卻無有挾制他的辦法。
張入雲搖了搖頭道:「我沒覺得,這次行刺劉府是你經年累月的計劃,為了刺殺劉雨清,你不惜事前犯大險,去除了虎王,奪了幾樣異寶才敢前來。而且事前你已委了瑛姑重任,在我來看,無論你如何殘忍,總是有其來由的。何況……」說到這裏,張入雲略頓了頓道:「何況這劉家老老少少,我看的順眼的也沒有幾個,你縱然傷了他們,在我眼裡也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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