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苦海無涯
第三十二回 春雨不知愁 殘風掃落秋

再說那紅鬼見汪劍秋此刻異態,心有所感,一時竟頓住身形,卻是一副想舍不棄,欲逃不憤的模樣。略一思量,終是復又向汪劍秋襲來,不想汪劍秋先時已於暗中早有準備,此刻那兩粒赤陽金珠只在盤繞飛舞,護住了自己周身。此二粒金珠是上兩代祖師,東海三仙合煉多年的純陽至寶,威力非同小可,現下只為相護汪劍秋一時,全力施展之下,卻是哪裡能容那赤煉鬼進犯。
葉秋兒不通道:「我脾氣有那麼不好嗎?我也只是一時興起才有這麼一問,你卻左思右想個半天,反倒是一副心虛的模樣,叫人見了怎不生氣?」
汪劍秋見玉音師太竟說出這等喪心病狂沒有人倫的話來,再看著小香丘此刻似是被法術拘困的久了,一身上下俱被汗水浸濕,神形已是委頓不堪,想著她終究也是故人之女,一時亦不免大怒,當下拿定了主意,便再不客氣,只與玉音師太說道:「這孩子雖是妖,但也有一半是人,說來還是正元師兄的一點血脈,你如此舉止,卻不是對故人之子的意思吧!」
又聞得一聲霹靂,就見寒潭又被激起一陣濤天的巨浪,這一回卻是自浪中躥出諸多妖獸來,俱是羊頭馬首,猴背猿身,不一而足,卻又都得背生雙翼。一時張著滿口的利齒,發出奪人心智的厲嘯凄聲,只在空中搖擺飛舞。偏又行動迅速飛行絕跡,卻叫人看的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再說四長老見竟有這等的巨獸,心驚之際,也只得全力支撐,好在眾人來的早,擺布了好多防備,又俱都取有各派的秘寶鎮守,一時空中盡顯各色寶光,逞其威力,其中尤以峨嵋派兩粒乾陽寶珠最為奪目,如此只過得片時便將那巨蛇鎮伏了下去。
當下葉秋兒不知內里,卻只當張入雲將閑氣生在自己身上。眉間皺動處,卻是腳下使出真力。只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竟已將前一足收回,跟著卻又是另一足挾巨力踢了出去。這一記拳腳功夫,葉秋兒已使出了極上乘的內勁,硬得在這瞬間收招換式,卻又打出如此猛烈的重擊。
當下無言,二人自相對迴轉客棧內,一夜無話,至天明時,眾人又都梳理裝扮出門。只是東方文宇氣色不佳始終青著一張面孔,葉秋兒見他這一副怪模樣,自不理他,不想過不得多時反是東方文宇又合了色來招惹她。
至此張入雲見躲不過去,方開口道:「我真的沒想什麼,只是沈姑娘一向待人溫和,但在我眼中,卻多少有些不易親近的感覺。一時被你沒來由地問起,真不知該不該說這樣的話。所以才會這般為難,你既然硬要知道,我也只得照實說了。只盼你可別生氣,也別告訴沈姑娘才好!」
只是如此一來因失了仙陣的威力,眾長老合力之下,也只與那紅鬼斗個平手,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挨去,眾人都是有些心生焦燥,雖想著施展煞手將那惡鬼拿下,但又怕對方如玉音一般,從中作梗,最後卻是容別人得了好處。
就見那無數妖物撞在網上如被烈火炙烤一般,只一陣煙光過後即是紛紛化為灰燼,煞時間就見一道道青煙升起之際,卻又傳來陣陣焦臭,那氣味極其難聞,只刺的眾弟子捂著鼻子趨避。
張入雲本有些心虛,再見葉秋兒這般無意的話,更是有心要辯個明白,當下忙開口道:「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問題好怪,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生怕有說錯什麼,卻被你這做師妹的怪罪,所以才思量一番。」
葉秋兒本以為張入雲經這一番激勵,當能恢復往日風采,未想到他竟會有這般言語,一時皺了眉,只在那裡思索張入雲的話。當下聞張入雲腳步漸遠,終是氣不過,又開口大聲道:「身在峨嵋又不是我的錯,自幼受人寵愛又不是我要他們這樣做的,你一番大道理說完即走,卻有沒有為我著想過,只這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也是你一貫奉友的道理嗎?」說著話時,葉秋兒已是心下激動不已,眼角濕潤再道:「再說!再說!你怎麼就沒人要了呢!」
那歐鷺子見眾人禮敬其心甚悅,當下只微一擺手道:「罷了,罷了,汪賢侄你現下已是峨嵋長老,比不得當年還年輕的後生,在小輩面前如此,卻是要薄你的面子了!」說話間微一擺手,就見他身後的一位少年道人手中提了一隻編製精美的小花籃走了過來。再見鷗鷺子道:「上月我路經天池偶採得些木棉棗,這兩日分贈門下不少。現還有些,又是初次遇得貴門下眾位高徒,也沒什麼好拿得出手的東西,且將就著算份見面禮吧!」
當下又聞葉秋兒道:「不鬧了,我跟你在外相談這多時辰,就是東方師兄不生什麼聒噪,便是師姐見我久出未歸,也要數落我的不是了。」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我只聽汪師叔說你上一次被東方師兄打傷,傷勢極重,之後又是被你眾師兄丟在酒泉縣!啊!對不起,我又亂說話了!但看你現在一副好好的模樣,難不成也是你說的那位隱姑娘幫你治好的嗎?」
待走得近了,即見了老道也不過四尺上下的身量。東方文宇身量長大,那道人行至其身前,卻只到其腹際,愈發顯得他枯乾瘦小,舉止猥瑣。再看他一臉的皺紋如千層糕似的,層層疊疊,將一張面孔壓的只不辨五官,模糊不清,但雙眼偶爾開合時,卻見兩道金光驚顯,再不復一副行就將木的老者形象。且他兩耳奇長,內里還長的兩寸來長的細毛出來,越發不似顯得形象奇古,只是讓人覺著有些邋遢,惹人發笑。
又一刻,猛見潭中一道十數丈的巨大黑影一閃,跟著激起渲天的巨浪,猛地一甩竟打在了三派長老布置的法網上,其力之巨,直打的那寶網一串流火。四位長老也被這一力擊牽制的將身左右搖擺了好一陣,險些不能將來物鎮住。待眾位長老這廂才剛立定,跟著就聞空中一陣激雨聲,原來是先時被激起的潭水如暴雨一般的落了下來。
幸是這董玉琛性子卻與他師傅相反,雖是輩分甚高,但卻一點也不拿架子。且言笑隨意,舉止有禮,只片刻便與眾人說在一處,尤其是竺十八性子合宜,二人當下倒是很談得來。
她不知張入雲自隨了隱娘習武之後,一身本領不但大勝從前,且身體的操縱更是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他適才那一招只是無心所為,還不怎顯威力,若是傾心儘力之下,縱是葉秋兒一年下來武藝精進,但只一疏忽,也一定會落敗。
竺十八見自己說的惹得老前輩開心,卻是抖手與汪劍秋。意似自己說的怎樣,未令師叔您作難吧!卻見汪劍秋見了他的臉色后,也使一眼色還他,好似在說:噁心是夠噁心了,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有些不通,待日後回至門中,卻要好好讀些詩書典藉,以免今後夸人也誇的不通透!
至后待雙方相互介紹個自門人來,歐鷺子見紫青雙劍果不尋常,亦是止不住的點首。他道行高深法眼獨具,一番眼色下來,已知沈綺霞秀出群倫,更加青眼。一時再側頭回望自己的弟子,倒是有心暗中與之比較。
玉音見至此汪劍秋終於開口央告,為著他年事,心下實感快意,只是面上一絲不得顯出,只合掌道:「潛光琉璃盞需用前古神油方得顯絕大威力,一來這神油極為珍貴,不敢妄用,二來其威力過大,只怕只一施展這漫天的妖魔俱要被聖光伏滅。雖說都是妖物,到底也是得天地造化而生,如此大開殺戒,卻是與天地好生之理有傷,好在貧尼來時已有安排,倒是省造殺業。」說時即是自袖中取出一方白紙,仔細看處,卻是一隻用紙折成的小船,一時見玉音將那紙折船拆開,再翻手一抖,旋即一道金光滑過,竟從內跌落一人來。
就在眾弟子見巨蛇被伏,剛剛松定一口氣的同時,卻見此時空中的四位長老反倒顯出些異常來,只為眾長老都當以為先前那巨蛇乃是紅鬼一流,此刻見伏,卻又不是,如此之下反生驚懼。一時忙潛運神目,只在四下里搜索,生怕因方才眾人合力擒蛇,偶有疏忽之際,卻已被紅鬼走脫了。
眾長老見它此刻施展出全身法力,除汪劍秋一人盡全力一意克守外。另兩派前輩卻是在此際收了好些本領,只暗地裡使動法術將那寶網變的千變萬化,欲先行將那在網下兀自左突右躥的紅鬼攝住,好取仙劍斬了它的赤煉角收歸己用。
張入雲聽得葉秋兒一番話,一時怔住半日不語,過得多時方行至葉秋兒身邊輕聲道:「謝謝你將我當朋友,真正替我著想,又安心為我打氣。只是有些世間惡人你不知其心底惡毒,我並不是怕玉音那個老尼姑,只是越是她這樣的人,越是會不顧別人的死活,只為謀求自己的利益而傷害別人。你身在峨嵋門下太多醜惡的事物不曾見過,所以才將好些事想得如此簡單。不過還是謝謝你,得你之助,我確是清醒了很多。放心,我已經恢復過來了,至於香丘,我只將她當自己妹妹看待,之所以如此擔心她,卻是因為她自幼多難,至今日已是如我一般無有人要的棄子。」說完這話,卻是只將手拍了拍葉秋兒的肩頭,便動身往客棧方向走去。
汪劍秋知這位老前輩喜出風頭,這番話雖是說出來了,卻不是真有心要眾人在其身前施展神通。反正此刻正主未見,也樂得自己省番手腳,他在門中本就少言寡語,此時聽有鷗鷺子的吩咐,卻只作不語,當下其舉止卻與張入雲當年在金燕門中的情形有些彷彿。
此時四壁被寶光照耀,卻如同螢火一般,隱顯出滿壁的文字。張入雲當下見了,心知是香丘與自己約定的秘藏心經。想著如非當日自己一意要為此行至此間,香丘也不至於會被崆峒眾人擒去,想至此心下百感交集,只將一雙眼睜地欲流出血來一般的怒視著玉音師太。
果然只聽得潭底一聲龍吟,卻又是一道巨影驟起,竟比上次威勢還猛,直升起數十多丈高下方才頓住,且還比方才那一道還要粗壯些,其力道也來的大的多。雖仍被法網收逼,但竟是阻不住它。正在眾長老催動陣法的檔兒,又聞一陣水聲,跟著又是一道黑影乍起,卻是上一回的那一個。此時眾長老見兩處都有來犯,心焦之下,再不藏匿,趕忙催動各自護陣的法器,就見一陣煙光之下,便是十余記神雷擊了出去,只打的來犯敵人皮開肉綻,激起滿天的血污,可如此這般,反將那巨獸打的激起凶性,只在潭中發了狂一般的扭動,只牽帶得眾長老在空中跌足不已。
姚花影本不欲在人前做這等貪婪的舉止,只為自己想求師傅能為香丘一事通融,不好違師傅的心意,當下聞言只皺了眉頭哀嘆一聲,只得不顧臉面,飛抵周氏兄弟身邊,一時將福祿袋裡先前裝下的纏玉石盡數傾了,再口頌真言祭將起來,卻是起在了空中,當下生出無盡的吸力只欲將那青珠收走。
此刻的峨嵋四眾看得兩派門人為一枚頑石大斗如此,卻是大搖其頭,猶以沈綺霞見姚花影為從師命,卻要在人前做出這般沒臉的事來,她向以其為平生勁敵,如此之下卻是在心底很為其難過。
張入雲見慣了她的脾氣,此刻見葉秋兒卻是口中服低,只令自己意想不到,當下反有些歉然,也忙道:「沒什麼,你只是誤信人言而已,只為世上欺世盜名之輩,卻往往都是打著正義凜然的幌子,他昆明劉府與崆峒玉音何嘗不是這樣的鼠輩。」再又道:「我也要說聲對不起呢,剛才我也有不是,因一時過於激動,卻是口氣太過生硬了一些!還望你不要見怪!」
汪劍秋見此只是搖頭,如此這般強拘鬼神服役,若有一絲疏漏必遭其反噬,鷗鷺子這般輕鬆舉止只為顯其絕大法力,卻不知他這般為老不尊,卻容易帶壞眾年輕弟子的心思。一旁的毒|龍雖也是平日里囂張慣了的,但此刻見了鷗鷺子這般無視天地間的神鬼,使之為奴為仆,一時也是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倒是她兩名弟子卻是看的如痴如醉,直掙地滿面通紅,恨不得自己立時也有這般駕馭群鬼的本事。只玉音師太始終枯坐不語,一旁侍立的姚花影也是心有牽挂,只在那兒靜默不與眾弟子言笑。
張入雲聞言大奇,一時道:「我與這位前輩素未謀面,不想他卻如何能知道晚輩行跡的?」
唯有汪劍秋見此,卻是臉上露出笑意,一時只見他微笑道:「你領悟的倒挺快,也算是有些小聰明,只是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膝蓋如此這般的軟法,卻不怕輕了自己的身份嗎?」
當下不得多時,即聽汪劍秋作警,張入雲聞言知有人來了,忙誦動咒語。果然只一陣金光浮動,其身影便已不見,任眾門人怎生察找也是一絲覺察不出其身上的氣息。當下張入雲按先前汪劍秋的吩咐,渾在了眾門人當中,因他是男子,即與竺十八二名男弟子挨得近些。
鷗鷺子見此忙將手裡的七寶如意一陣晃動,頓時見就見其上一脈金霞涌動,即刻就將毒蟲逼住。那些長蟲見奈何不了他,只得舍了武當派三人,又向崆峒派一行人撲來,但玉音師太有香丘在手以作挾持,眾毒物怎得近身,當下只好又舍了一行人,卻直向峨嵋派眾弟子如流水般的涌了過來。
可無奈那多妖物好似從地底爬出來的蟑螂一般,源源不絕前仆後繼,且俱不畏死,只死掙掙地往那寶網上撞落,竟如瘋了一般。挨得時間稍久,空氣里的血腥焦臭氣已是刺的眾弟子雙目難睜,再斜眼去看那早已被血水染紅的寒潭,只叫人愈加覺著觸目驚心,心生恐怖。
她說的這一句話,已知失口,當下忙即止住,當到底仍是被張入雲聽出些意思,一時心底驚訝,只張著臉,面帶疑惑的看著她。
鷗鷺子聞言笑道:「汪師侄不需憂慮,我等為的一念之仁,但問心力,至時終要是制伏不了這妖鬼,自是要全力將其打落,絕不會使眾位門人遇險的。我想崆峒二位師太,身居佛門中人,生就與人為善,也定得是這般意思。」說完這話,卻是側頭轉向二位老尼,果見二人如自己立意一般,也是垂目點頭不已。
他二人如此一舉,卻是引得竺十八與東方文宇二人一陣心神緊張,直恨不得自己也有這麼一件寶物能將這潭邊的纏玉石一併采盡了才好。而另一邊廂的東方文英卻是不急不棄,他掌中擎著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鏡,一時射出五六丈的精光來,只在潭邊探尋,當凡是被鏡光照得生得彩霞般透亮的纏玉石,他方才受在懷中,其餘無光或只微光的玉石,但卻一概不理,如此之下過的半日,他也只不過才取了四五塊石頭在手。且他到底兄弟連心,當有閑暇時卻也將銅鏡往東方文宇身前照一照,一時間授其兄所助,東方文宇敢採得了幾樣玉石在手。
誰知即便如此,葉秋兒也已變了色,當下惱道:「我與張師兄問些事情,關你什麼事,卻由你來絮叨?」
張入雲本就無心與之相鬥,足下未盡全力,當下見她這一記厲害,避無可避,容不得自己反擊,只得躬腰彎身,只得用小腿骨最得力處受了她這一擊。葉秋兒這一踢實是威猛,縱是近日武藝大造的張入雲,也被其踹出去足有五六丈。當下只覺得巨力傾壓之下周身血脈竟欲逆流,只震的自己頭面在這瞬間已成了赤色,周身骨節也在這一擊之下,被擠摩的嘎吱作響,差點兒要將自己打的閉過氣去。
葉秋兒見他呆立當場,顯是為自己一番話所傷,當下也覺得有些不是,一時立定身看個仔細,果然張入雲正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雖本有心想說些安慰他的話,但見他如此,卻不意開口道:「想不到你與香丘竟這般相投,她目前到底只是為崆峒派擒去而已,一時並無性命之憂,卻讓你這般喪志失神,神魄不守,再無昔日一點倔強驕傲的影子。」
葉秋兒見他舉止異樣,只以為張入雲已體察到自己心思,當下害差,一張俏臉卻是羞紅了!當下她忙著遮掩道:「先不說這個,本是想問你師姐的事,到最後卻扯到我的頭上來了,你這人也真是的!」
張入雲連連固守後退之際,卻發現葉秋兒竟一點也沒有收手的意思,且她一年來進步驚人。不論拳腳內功,都是日臻完美。此刻卻是容不得自己一味的防守,一時間張入雲雖是心下驚疑,當臨頭的拳掌卻是一記記的襲來,容不得自己多想,為求自保,只得舌底一聲雷,跟著也是施展渾身本領與其周旋。
汪劍秋聞言去又笑了,只道:「說的倒挺有些意思,只是多少還要再試一試!」只待他「試」字剛剛出口,就見其身體竟在這陡然間便衝起驚天的勁氣。不想這峨嵋長老看著身形纖薄儒雅,一身勁力竟是如此剛猛。
再說那黑影也那法網一觸,也不免受創,當下又是連著星火閃耀,便又聞得一陣焦臭,眾弟子瞧得真切,那巨影顯是潭底一隻巨獸的長尾,不想這潭下竟有的這般巨物,方才這一擊,雖未得讓那巨獸掙脫出潭,但三派長老一時守的也是甚為勉強,眾弟子見此卻是止不住生出些心虛來。
到了此刻,只在空中布陣的玉音師太卻是忽然開口道:「此石想是內藏玉精,久得靈氣已是成了靈物。你眾人來的一場也算的有緣,卻不要為此物傷了大家和氣,當下卻憑本事看誰能有這福緣吧!花影,你協助二位周師兄,將福祿袋倒轉,或可將這頑石收了。」
那紅鬼甚惱這矮道人屢次出手重傷於它,盛怒之下,竟拼著挨了兩記汪劍秋的太乙神雷,也是要將鷗鷺子拿下。也是鷗鷺子歷年來害得太多靈物,此刻報應不爽,合當受此一劫,因自己天罡劍被紅鬼收去,駕不得劍遁,只能勉力排雲馭氣,又嫌不夠快捷,當下危急改用尚未煉成的分光攝影術逃遁。若按他的本領本來可逃得一劫,卻未料紅鬼眼見他一閃而沒,激動之下,頭頂紫氣暴漲,竟是略微照出其已遠遁的身體形跡來。一時大憤,也不作想,只一抖手便將巨爪內捉住半天的天罡劍甩了出去。
至此眾人藉著空中的煙火,才將來物看了個清楚,原來那巨獸並不得兩個,而是一條頭生獨角,長達百十丈的巨蛇,一時頭尾俱在網內掙扎,才錯讓眾人以為來犯的巨獸卻有兩個。當下眾弟子見那巨蛇如此巨大,兩隻紅眼如有磨盤般大小,一條長信拖出口外也得四五丈長短,巨軀扭動之下,反將那寒潭襯得太過狹小。只如巨龍陷在淺水中一般,雖盡其來回翻騰,卻怎麼也不得其伸展。
一時他話說的凝重,竺十八自不好再介面,紫青雙姝聞得他竟還有這般大的對頭,一時為其煩惱,面上俱都是皺了眉,臨到唇邊的果子,卻是一時又放了下來。如此倒是便宜竺十八一人獨吃了五六枚,至后還余了五枚,俱為汪劍秋收在囊內。那木棉棗果然罕有,當下竺十八食的多枚后,就見他兩眼充神,行動間極是精神有力,卻是不自覺間舉拳踢腿,只覺雙臂間有使不完的力道,至后卻連午飯也無心吃了。
反觀玉音此刻卻是面無表情,只一力的施展法力與來敵相抗,好似方才的一切俱與自己無關一般。倒是身旁的毒|龍面色有些難看,看似有些不是意思的神氣。
汪劍秋見方才自己語重致其面色惶恐,一時又轉了色安慰張入雲道:「你也莫需如此,今番你到的這裏一場,終是一番機緣,也該得些利,多少也伺機采些纏玉石以慰此行。放心!眼下這三位前輩都是心有所重,無暇分神,縱是看出些形跡,也絕不至為你而www.hetubook.com.com耽誤了大事!」他這一開口,又恢復他平日行色,張入雲聞聲才感心下一陣輕鬆。
再說那粒青珠待躍在空中后,已然直飛向東方文宇身前。東方文宇本不想插手此事,可如此現成的買賣豈可不做,當下將手一招,滿以為例可將那玉石拿定在手裡,不想才剛要觸著,卻見那石頭竟是在空中劃了一條青螢螢的弧線,竟是從自己手底滑走。至此後那青珠大顯靈性,便如活了一般,只四下里飛躥,卻是不容人捉住,一時反倒引逗的姚花影四人紛紛尋了過來。只是仍眾人飛遁劍光再快,也不及那青珠靈活,徒自捉不得。
葉秋兒當下點頭道:「原來這位騰姐姐倒是有這麼大的本事,日後若能得空的話,我倒真是想與她見一見!」
正在眾人猶豫時,卻見鷗鷺子將手中劍連展了兩展,原本暗紅色的劍身,此刻竟如火一般的光鮮耀眼起來。即時便見其射出漫天的光華向四方盪去。至此時汪劍秋等人才知這般小劍竟是這般神通,只怕還是萬載懸空木,也不知這鷗鷺子有甚本事將之得到。
玉音聞他話說的雖禮讓,但卻暗中帶刺,只鼻中輕哼了一聲,因知沈有如此護身佛光,自己二派弟子絕不能與之相較,便再不去看眾門人間的爭鬥。
那董玉琛見師傅去了,這才敢動身,當下他口一張,即是一團黃光射出,眾弟子看的仔細,原來卻是一粒劍丸,只在空中微一晃動便暴漲為三尺青鋒。當下董玉琛朝得汪劍秋施了一禮,又抱拳向眾弟子道聲:「珍重!」這才身劍相合,急急地追趕其師傅去了。
葉秋兒等人也知本門隱身法術高明,但向來在門中已是被例為禁術一流,即便是自己師長也多半不會,未想汪劍秋卻專擅此術,此一番術法不比前日張入雲就地依形掩體,而是可隨意出入自在,端地是非同小可。一時眾弟子見汪劍秋竟會得這多門中秘術,不免心中驚嘆。且汪劍秋說的如此慎重,已知自己便是上前央告要學,也是絕不得允許。
再聽汪劍秋忙向眾長老求助道:「想不到這紅鬼竟可移形縮影,在下這神雷只能阻得住它一時,還望三位快快收轉寶網將其制住!」說完這句話時,已是一聲悶哼,頭角見汗,顯是他此刻的已是全力以赴,再無力分神多言。
此時當先的鷗鷺子看的清楚,知他這是不借劍光飛遁的騰雲之術,如此方知汪劍秋功力實深,不復當日之盛名,一時把個原來小覷他的意思去了個乾淨。
再說張入雲被葉秋兒一時強提著出店百多步,他此時滿腹心事,心下懶散,不樂被葉秋兒牽著只往外走。一時略想了想,方開口微笑道:「其實東方師兄也是一心為你,你也不用這般給他冷臉,只讓他難堪。」說話間,卻是趁勢將手腕自葉秋兒的手中抽了回來。
沈綺霞悴不及妨之下,手裡已是多了一樣寶貝,她絕頂的聰明,當下已然知道是張入雲交與自己的,只是那紅石精光太盛,威力太大,自己手裡苦無寶物也是難以抵擋,一般的張入雲那轉眼就要將那紅石抖手脫出。只是她想著此是張入雲交在自己的物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做放手之想,只運動全身真力與其相抗,待力不能支時。再不猶豫,櫻唇反咬,就見她一雙妙目垂動瞬時即披了一層精光于身上,雖其光甚微,但泊泊然卻如流水一般的將其周身敷住緩緩流動,且這光華聖潔,一塵不染,當前雖是一美艷少女,可容人觀去,卻猶如一尊觀音像一般。
汪劍秋見自己這位師侄根性到底天然,並未為少年心勝而蒙敝,知其日後也與竺十八等人是教中一流的人物,想著峨嵋這幾位後進都是難能可貴的人才,不由也深為自家門戶得有佳弟子而歡喜。
說到這裏,汪劍秋不由莞爾道:「說來也極是好笑,那劉老夫人處心積慮的力薦的劉雨濃,這位藥王大弟子卻是一絲也看不上,倒是當日只與你在昆明謀的一面,便對你映象大佳。至后在其師傅面前多番提點到你,所以我才有勸你謹見之言。只是這番事體若被他的醋娘子知曉了,卻不知這劉府大姑爺,卻又要受得多少斥責打罵了!」
汪劍秋見此,知自己獨木難支,心底一嘆,只得道:「即如此,謹遵師叔訓令!」當下他卻是將空盤膝而坐,默運玄功,雖不得二派長老相助,但他一身道法驚人,只如此,那寶網也是亮潔了許多,只牢牢將那紅鬼困在網中,再見那紅鬼此刻收盡了移形纏影的異術,已可施全力與眾人相杭,卻是旋即擺動著五六丈上下的巨大身軀,口中不停噴出妖焰毒火與那法網寶光相鬥,足下兩蹄踏動,卻將這地穴震地地動山搖搖搖欲墜。
葉秋兒見久斗無功,打得興起,當下只將右手食中二指一併,陡然間竟是憑空生出一縷劍風,直如當年東方文宇的修羅斬一般,向張入雲斬落。幸是玄門正宗勁氣,雖也是一般的銳不可當,但底不算太過霸道,只生出三尺劍氣而已,且是單手,到底要較修羅斬的威力小些。但葉秋兒劍法高強,此時手中多了這一柄氣劍,只一瞬便眼見要搶得上風。
一時東方文英本能的將手中寶鏡神光向著響動處照去。未承想只鏡光略與那傳動聲響的纏玉石接觸,陡然間即是激起衝天的青光,當下只把個周圍弟子嚇了一跳。一眾弟子都是心智聰穎之輩,只一閃念俱是知道此枚纏玉石中藏的物事不比尋常,定是極具靈性之物,好奇之間紛紛走至近前。
張入雲在她出其不意之下,腿上即挨了她一腳,他雖此時心志有失,反應不比往日靈動,但多年苦功下來,即使自己意志不曾啟動,但身體自然而然也生了條件反射。一時左腳趾一拖,身子便已平平的往旁移去,只挨得葉秋兒腳尖一點兒。跟著挨了拳腳的右腿肌肉卻是在瞬間化做波浪一般,將葉秋兒凌厲的足踢中十分功勁,竟化了有八分過去。
姚花影也因自己與一眾男弟子裹在一處甚不方便,見此也往沈、葉二人移了過來。她心智聰明,功力又高,雖是張入雲隱身法兒高妙,但到底此刻兩人相挨地太近,只過得片刻工功人,便為其察覺,當下只激得她一驚。但再看葉、沈二人的神色,卻已覺曉藏身的是張入雲,一時卻沒聲張,難是心內激動,反倒乘勢將張入雲圍在三人中間,如此,張入雲卻是被眾人防範的再無一絲疏漏了。
只是他言行即止,卻不漏一些峨嵋心法的口風,當下東方文宇與葉秋兒從未見過這位門中寂寂無名的師叔講談修行,他二人已是年輕一輩中有數的高手,只聽得幾句便知這位師叔一身修為高深莫測,於是也是安心求教,年輕人終是心計不重,只如此過得半日,大家相處漸漸融洽,卻是把個早晨尷尬的氣氛去了個大半。
當下正在眾人用心搜索,卻忽聽得汪劍秋清嘯,口裡暴喝一聲:「哪裡走!」因眼見此時的法網已纏動在蛇妖身上,不及收轉,無奈之下汪劍秋只得翻手一按,便自掌心打出一記霹靂,直向一側空曠無人處落去,陡地一聲如雷一般的暴響,就見雷火中隱隱顯出一道赤影。因中了汪劍秋這一記神雷卻是一聲怒喝,只是其聲如雷,又兼有凄厲之聲,眾門人耳內隨之一堵,卻便是一陣心神晃動。
果然沈綺霞佛法高深,一時只一展動,二派門人都是抵授不住,青珠轉眼間反被其手中的紅石吸附了過去。即刻間就見得二石渾在一處,只如兩枚星丸一樣,上下翻動,在空中飛舞,卻再不離沈綺霞近身。但沈綺霞終是不夠放心,一時多番念頌真言直將二石鎮住,收在腰間皮囊內,這才松得一口氣,至時她行法使力過巨,只一鬆懈,其人竟搖搖欲墜,險些坐倒在地。葉秋兒見此,趕忙飛身向扶。
汪劍秋雖也是滿腹痛恨,但也是無意計較,向下驗視眾弟子門人,尚幸自己峨嵋四大弟子,手中俱有一柄上佳的仙劍護身,而姚花影手上一柄青鸞劍也不在眾人之下,董玉琛一枚玄鐵劍丸也是一樣的上下飛舞互相照應,倒是沒有什麼疏失。當下他看在眼裡,略放了放心,卻是有心要看看二位長老如何才能收場。
武當、崆峒兩派門人見峨嵋派門下弟子,出手即是這般絕好的仙劍,當下紛紛轉身回顧,滿眼俱是艷羡。卻不知張入雲此時因是隱身久了,已有些大意,一時久不誦動咒語,此刻又被宙天、紫炎兩把仙劍劍光一照,竟是露出一些形跡出來。當下汪劍秋髮覺,趕忙以手示警,張入雲當時發覺,心下大慌,趕忙念頌真言,一時又是隱的悄無聲息。但鷗鷺子終究年老功高,只這一瞬便已是察覺出一絲氣息,但到底此地靈氣逼人,一番查找不得,只當自己偶有失誤,也就放過了。這邊廂卻把個張入雲驚得一身冷汗,至此後再不敢大意,只一意的小心戒備。
正在他猶豫不決之際,卻見汪劍秋回首沖他一笑,好似自己的一番心理已為這位師伯窺破,一時自己反覺心虛,只暗道一聲:「罷了!罷了!天叫我欠下他的,如此一行助他一臂之力,只當還了一年前失手傷了這小子的報應吧!」一時主意打定,他倒反覺一身輕鬆,面色也跟著轉和了一些。
到了中午,正當一行人找得間小酒館,欲打尖時,卻忽見汪劍秋面色一沉,一時皺了皺眉只望東北方望去。此時眾人才剛坐定,見長輩舉止有異,一時又俱都站起。未想汪劍秋見此反倒笑了,只口中道:「都快坐,也未有什麼陣仗,只多半是崆峒歐鷺子師叔見了我一行人的蹤跡尋了過來。咱自家弟子倒是不妨,只是張師侄如被他撞見了倒有些難處。」說完又是皺了皺眉頭。
當下張入雲被四女環顧,按說該當極是自在,只聞得四處儘是香風襲襲,惹是尋常登徒子,只怕已是神魂飄蕩,意醉心迷。活脫脫紅粉佳麗溫柔鄉,顛倒眾生自在田。只可惜張入雲此時久不見香丘顯身,內里心急如焚,可此刻見還要受眾女子小心回護,直見得自己連一點點的安生本事都沒有,心下氣浮意動,極不爽利。如此這般,卻是顧負了眾女相護之意。
汪劍秋見此無奈,少不得打點精神道:「還請師叔不要推辭,雖說此行危險,但有師叔在絕不能出甚危急。且此番前來的都是各門中出類拔萃的小輩,有師叔您大展身手,也當得為小輩們開開眼界。」一時他說到這裏,已是再打熬不住,卻是暗使手勢給門下弟子。
可不想,那地底的妖物卻是源源不絕越聚越多,待的後來竟是飛出許多惡蛟巨蟒,且多是背上肉翼,威力要比先時的妖獸強橫的多。張入雲所處的三女這面,因三人都是手擎一把絕好的仙劍,且一身劍術修行又比眾男弟子來的高強,當下仍是如矯龍一般的漫天劍光遊走,其身上的壓力還好一些。竺十八等男弟這一面卻只得三柄仙劍,卻要護住六人,一時未免吃力,素日性強好高的周氏兄弟此刻也已是變了臉色,口上雖不曾表露,但心裏卻只暗怪師傅師叔不該將法網放脫。
虧得此刻汪劍秋見老道人危急,已是一個太乙神雷搶先擊出,將惡鬼打的周身晃動,容鷗鷺子趁這檔兒逃出生天。再其後又見玉音、毒|龍二位師太分使飛劍來救,這才解了鷗鷺子這般殺身之禍。
至后再向汪劍秋看去,卻見他此時已是一身清光纏繞,口內念動真言,一時間滿身俱是仙氣,鬚髮皆張處,竟好似一尊天神一般,不怒自威,使人望之喪魂落魄,與平日溫和形態竟無一絲相像。
那地穴內至廣至大,眾弟子在其內只覺熱氣逼人,差些不能抵擋,四周如墨般的一片漆黑又給人以泰山壓頂之感,行在其間已是步履艱難,卻更別說是要尋找洞穴深處的妖魔了。到底眾位長老修行不比常人,雖是此險惡之地,卻總有鷗鷺子當先開道指路。到了此刻,張入雲雖仍恨他生性貪婪殘忍,但其一身高絕的本領卻又實是叫自己心下不得不佩服。
至此,葉已發現自己有些過分,為了自己臉面,卻是再不好意思發問,只是見張入雲到此刻才說出與沈見過面的一事,又想起自己其時還在被罰面壁,更是生氣,當下只氣的兩腮泛青,卻偏又不好發作,暗自生氣了好一會兒才將心情平復。當下又開口道:「那之後呢?你就與一個妖女在一起了是不是?卻竟敢惹出那麼大的亂子,接連將崑崙和崆峒派都給得罪了。」
正在此時,卻見空中忽然飛來四五道飛影,一時滿天均是清哨聲,待行的近些,果然是崆峒、武當兩派人馬。待來人落地時,卻見黃青白三色涌動,立時便顯出七位男女來,唯姚花雲使的是排雲馭氣的功夫,不及眾人迅捷,但落時卻是無聲無息。只其一落地,卻忙上前與汪劍秋見禮。
汪劍秋聞言依舊笑道:「不敢!不敢!此佛光自是只依各人道力深淺,才敢定奪傳授的,沈師侄修為到了,自有其師長傳授。但說她道法為晚一輩中的第一,師太卻言重過譽了!」
汪劍秋當下見眾弟子臉色,不由地笑道:「枉你們平日也是江湖人人羡慕的峨嵋大弟子,卻是這般沒見識,這董玉琛雖是已然能出入青冥,但真論修行,也比你們強不了多少,只為其師乃當世高人,又為他量身煉了這枚劍丸,我聞鷗鷺子當年一共煉有七枚玄鐵劍丸,其中最強的一粒自不免落入他這心愛弟子的手裡,其餘六粒遲早也是要送人的,估計不上多時,怕是東方文英也要得一枚,到時文宇的兄長也能如此這般騰空飛行,你等該不會以為他的功力卻要強過你們吧!」
而一旁尚在調息的沈綺霞聞此,也皺了眉頭,她知如此行事從道義上雖能說的過去,但內里牽涉實是太大的事體,葉秋兒如此魯莽,只怕要生出大禍來,不由的自己不去擔心。但反而言之,自己這師妹如此性情,想到便說到,卻又是自己學不來的。想著自己行事總是謀定而奪,講究言出必踐,卻是遠無葉秋兒這般的瀟洒豪氣,于這一點上她卻又極是與張入雲性氣相投,一時間沈綺霞心裏多番思量,卻也是心神不守,本是在用來療傷的真氣卻已是在體內亂了個不成樣子。
而張入雲這邊廂,手中的紅石也是隨之精光暴漲,與青珠遙相互應,直如有巨大的引力,欲將二珠相合在一處。當下張入云為掙扎計,已是汗濕重巾,見再也牽扯不住,當下只得作罷。又想著此物到底難得,卻不欲輕鬆舍了與自己相惡的兩派門人,見沈綺霞就在近前,已是拿定了主意。當下眾人又見得另一邊廂一陣精光大作,側頭看時,就見沈綺霞手裡正握了一粒活潑潑的金丸在手,一時放出千道赤光,竟與那青珠不相上下,兩下相應,明眼人一眼即看出二石是一雌一雄,卻是一對。
竺十八看在眼裡見多不怪,只覺有些不對勁的反倒是沈綺霞自晨起之後,身上有些懶懶地,彷彿一夜都沒能休息好的樣子。汪劍秋一身功力已漸入化境,百丈方圓內一草一木的行止俱在他功力範圍之內。昨夜裡眾人好一陣熱鬧,他如何能不得知,只是自忖自己少年時也是差不多的行徑,卻無心於這晚輩間兒女情事中橫插一手。
正在二番驚嘆間,卻聞得身後一聲呼哨,那起在空中的一白一黃兩道劍光已是伏落了下來,想是怕驚了店家,卻是提前百丈將劍光按落。只片刻間便從遠處林中行出三人來,當先的是位老道,看樣子子已是老的不堪,只顫巍巍,如邁龜步一般,向眾人身前行來,雖看他走的雖慢,但其身後的兩位年輕弟卻是連搶著步子也是更不上他。
果然鷗鷺子將七方盤節祭出,只挾制的那紅鬼不到一刻功夫,即見它頭頂赤煉角紫光盎然,一時間那紫氣越漲越大,威力也越來越顯,竟將那七面法牌敵了下去,除當中陰陽二氣雙牌因聯成一氣,還能勉強抵擋外,其餘金、木、水、土、電五面盤節俱被壓了下去,周身只剩的一溜光火,卻再形不得威脅。
眾弟子一路行來,雖各人根骨資質有上下分別,當一眾的氣派卻都堪稱大家風範,只這周氏兄弟二人,卻是與眾格格不入,明明本事是眾人中最低的,臉子卻又是最囂張的一對。東方文英除了上年在張入雲手底下偶失過一次風,卻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心底也是一般高傲的緊。當下若是二人與其合色細說,或可商量,但如今這般的強取豪奪,他卻如何能噎得下這口氣。一時見二人手快,已然是到了那玉石的跟前,心頭不由一陣惱怒。當下忙取出自己腰間的描金扇,猛一搖動,竟生出一陣狂風,只激得一地玉石飛走,更濺起無數水花,卻將個周氏二人打了個盡濕,二人這般作態竟沒將那玉石捉到手,反更顯狼狽,當下即刻便唬了臉。
不料葉秋兒聞言,卻是頭也不回只寒聲惱道:「你現下很自在嗎?卻還有心情管別人的閑事,說這些輕巧話。」
一行人越往深處行去,越覺得是在向著地底沉去,因深入地穴甚深,周遭空氣已是煩悶無比,正在不奈處,卻見前方忽然一陣清涼。仔細看去,即見兩岸洞壁上盡顯出螢螢燈火,先還只一兩個星點,至后越往下行去,那燈火越多,到的後來竟是滿壁皆是。當先行走的崆峒和武當三位長老,初時只做不見,但到的後來,終是被兩壁的燈火所誘惑,止不住地張目往洞壁上看去。當有極大極亮的燈火射出時,並還要稍作停留加以細看。
就如此,三派門人也是行了有頓飯功夫才得到洞穴的盡頭,當下視野一闊,卻是一方畝許大的寒潭映在眾人的眼前。鷗鷺子在旁也不答話,徑自從行囊內取出一樣物事,只往空中一拋,即是明晃晃地一團駐在了半空中,一時那法寶生出萬道金光,竟如一輪紅日一般將個四周之內照了個通透。
汪劍秋這話說的清楚,即是眾位師兄,當也有張入雲的份。只是待竺十八將木棉棗奉給他的時候,卻見張入雲搖頭不授。竺十八以為他面薄謙遜,當下開言道:「張師兄,這棗子汪師叔也說過其罕有,即是今番有緣得見,吃它一兩個有何妨,何況也就是個果子而已,自家兄弟不需如此客氣。」
到此時汪劍秋方與張入雲正色道:「此次青海一行,論起厲害來,說大不大,說小卻又不小。為了雷音洞伏妖一事,除了我峨嵋及崆峒外,就連武當前輩歐鷺子也一併前來湊個熱鬧,說是伏妖,大家卻都各有自己的心思,便是我峨嵋也不能免。你處在這三大門派的爭鬥間,又只一人勢單力薄,卻是一個不小心便有殺身之禍。且我知你為人忠厚,峨嵋與崆峒之內都有你至交好友,量你也不想為他人增添無益煩惱。我雖想助你救人,但到底要為峨嵋四大弟子考慮,如今先與你說個清楚,卻是要讓你心中有個計較。」
張入雲聽得葉秋兒無心的一句話,心中一酸,想與她說一些隱娘的遭遇,但到底事關百花谷的隱秘,若是走漏了風聲實是大事,一時也只得將此心思放落。只口中回道:「不說這些了,此刻時辰已然不早了,你我還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直至此時玉音師太也沒瞧出汪劍秋剛才施動的是何等法術,竟得這絕大的威力。只一旁在地掙扎的老道人鷗鷺子卻到底是年老識廣,見此知汪劍秋方才使得的是青城老祖的接引神雷。卻不想他是峨嵋門下弟子竟會使得這般青城極上乘的雷法,一時強引九天陽煞氣,卻又只傷敵不傷己,論理就算是汪劍秋道法再高強,也無論如何不能到的這層境界。
和-圖-書秋兒見張入雲傷心,當下心中一軟,已是開口道:「你放心,香丘也是我的朋友,她今日落難,我定不能袖手旁觀。目下你先將傷養好,我們先在這裏等汪師叔前來會合,到時候請他老人家拿個主意,縱是為難,也定要想出些辦法來。」
當下即見滿天俱是張入雲飛影,雖是葉秋兒使出了無形劍氣,反倒是一時里改為張入雲主動進攻的局面。葉秋兒一時被他逼得收劍回守,處處受制,一時氣惱,猛地一擊威力驚人的先天罡氣推出。跟著就是一劍算準張入雲的必經之地刺去。果然眼見就要將其擊中,卻忽見對方只將身一矮,跟著足底一震,竟是憑空不見,再定神看時,卻見張入雲已在身旁五六丈外伏落。
葉秋兒四人不知汪劍秋還有這般本事,只手底金光一起,張入雲便是蹤跡全無,一時眾人也是第一次見有高人施展隱身術,俱被眼前這一幕震的驚愕無比。且汪劍秋禁法高深,此一舉,不止將張入雲形體匿起,便是其一身氣息,也在這瞬間里被藏得一絲不再外泄,眾弟子五感俱是修鍊至絕佳地步,但此時就是自己閉上眼睛潛心察驗,也是再不得張入雲一絲消息。
葉秋兒聽他仍如一年前一樣稱呼沈綺霞為姑娘,卻始終稱自己為師姐,心下又是一番不高興。但至后聽其說起沈綺霞不易親近,雖是有些心喜,但仍是不由自主的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想法,我師姐一向在各門各派里的人望最好了。待人又熱心,深得長輩的喜愛,一眾年輕的同門也最愛與我師姐相處,你這樣的話,我倒是第一次聽聞,該不會是你隨口亂說,只用來敷衍我的吧?」
張入雲把眼張望,果然就是香丘,當下鋼牙一咬,便要上前,不想卻被沈綺霞一手捉住,只口中輕聲道:「且看看再說,即有汪師叔在此該當有些計較,若再不然,我等再尋法解救也不遲。」她此刻語出嚴峻,卻又是話音溫柔,張入雲素來有些服她,得她一手按住自己肩膀,只覺掌中溫暖,當下他臉上雖是一連串的急怒變色,終究是被自己按了下來,只守在一旁怒觀其變。
眾人都是忙碌一夜均餓的厲害,當下俱是暢開肚子連喝了幾碗。只張入雲因滿腹心事,卻是再怎麼可口的飯菜於他來說也是難以下噎。沈、葉二人俱都瞧在眼裡,可是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撫他。再說此時人眼眾多,也說不得什麼話。一時間眾人因俱都有心事,卻是半日不語,只顧喝粥。東方文宇見二女關心張入雲,自是神色張厲,卻又不得發作。竺十八也是個乖覺的,眼前氣氛尷尬,卻是只不出聲,只嗞溜溜的吮著香粥。
當下汪劍秋見赤煉鬼果然如自己度料,趁方才法網略有疏漏之際,已是隱身潛形跑了,心懼它遁光神速就此得脫,卻是雙手齊揚,左右手輪次止不住的打出神雷,當一連串的重擊,只震的那鬼物無所遁形連聲厲吼。
待第二日晨時,汪劍秋見約會時日即到,卻是喚過張入雲到跟前,一時在他左掌凌空劃了幾筆,即時就見張入雲掌上一陣金光燦爛,顯出一個隱字來,卻是轉瞬即又不見。再聽汪劍秋道:「各門各派,單論隱身法術卻以我峨嵋派最為神妙,你不算是我峨嵋嫡傳弟子,我卻不能傳授於你,何況這法術若用於世間實是太過險惡,這也是我峨嵋近百年來不傳門下弟子的規矩。今只授你咒語,不傳符篆也為的是你日後難以運用。我雖知你心境平和,不會用這類術法行惡事,但終是要告誡你一番。」
葉秋兒先聽得女俠客時也自高興,未料到張入雲話音一折,卻又教訓起自己起來,已是著惱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便這般東拉西扯沒個正形,你若不欲說就算了,何來這多推諱之辭!」
東方文宇因是弟弟,且又得其兄長照顧,已是得了好幾枚奇石,此時自是不好與之相爭,只靜默自己兄長動手拾取。竺十八生性坦蕩,見那纏玉石本就被東方文英借寶鏡之力攝了出來,理當歸他,一時也不做他想,只是想上前看看究意是個什麼物事,竟得這般寶貝。
眾峨嵋弟子此時見當先眾人行至異樣,好奇心下也是望著滿壁的燈火看個不休,稍頃才發現俱是些嵌入壁中的岩石所射出的光芒。那小的只有彈丸般大小,大者也只拳掌般大。一時都因心下好奇,只用疑惑的目光望著汪劍秋。
他話音一落,玉音卻是一陣冷笑,以為汪劍秋要出手相奪香丘,當下周身白光泛起,即刻間已將自己的傷恙劍祭起。
不想汪劍秋見此,卻是大聲道:「且慢,我即說成全了你,怎還需你施動這般害人的勾當!」說完話,卻是舉單手擎天,竟似在施動什麼法術。
汪劍秋見他聞言不語,以為他為一年前傷病心有餘悸,想著他年紀輕輕卻又比同門吃得太多的苦,心下對他雖有期許,但也實有些愛惜。一時開口道:「你也不畢如此,少年人經得些災劫與它年功果只會是好事,只是看你心性如何,能不能受得這多苦楚罷了。」
再說鷗鷺子得了便宜,心滿意足之下,到底此行任重,不敢耽擱,卻是即刻作起法來。當下就見他一擺手,其身後的董玉琛即刻提過一柄只有一尺三寸來長,晶瑩剔透的小桃木劍來。那劍這般小,好似幼童的玩具一般,若真箇有小孩子在旁,只怕不免當真要上前搶奪。且鷗鷺子本就是生的極奇矮小,此時拿了一柄小劍在手更是顯得人物有些滑稽。可偏見他此該已然庄了色,只領了手中木劍,先在地上劃了足有百十丈方圓的圖陣后,即又提劍往八方遙拜。
汪劍秋見他雙目有異,知他性子倔強,此時十有八九已下了死志。他自第一次相見眼見這少年,便覺與眾不同,此時見他心情頹唐,卻不願折他銳氣。當下只激他道:「幾日不見,未想你卻已不同往日了。年輕人才只遇這點挫折便沒了主意,這怎像話!只在這裏說些盡心力的話,你且捫心自問,你現時難道真的已盡了心力了嗎?如這一層你尚參不透,我看你日後也難有進益了!」
只是再看眾門人卻都面露羡慕的神態,知其為來的一行人俱都有飛天遁地本事而傾心不已。一時只心中暗笑道:眾弟子只知羡慕別家本事,卻不知自己腰間配帶的諸多仙劍,實已是惹得眾位前輩連眼睛都要盯出血來了。
當下待其落至地面,汪劍秋便開口與他說道:「即如此,你且暫時隨我眾人一行,只是日後的事,卻只能再相形定奪了!」說完便令沈綺霞一行人當前先走,自己卻與張入雲并行在眾人身後,眾峨嵋弟子知汪劍秋有話與張入雲詳談,便都自覺的與二人拉開一段距離。
只是他這面話音未落,那紅鬼已自在空中將身一轉,頓時周身妖焰烈火漲了十倍,此刻它終逃得仙網陣法的克制,復一得勢即是威力精神百倍,直往眾人撲了過來。因它恨鷗鷺子剛剛讓它吃的苦頭最多,卻是當下第一個向其撲到。
正在眾人在為他擔心的時候,卻見張入雲扭動身子,如一柄鋼梭一般向汪劍秋身前投來,雖是這位峨嵋前輩真氣太過強勁,張入雲在空中怎樣翻滾努力也不得近前,但依然是將身體如風車一般的在空中轉動。當下一老一少兩下里俱者相峙住,一個不得寸近,一個卻也不能將對方逼得分毫。
汪劍秋見她年紀輕輕竟得這般神通也是驚訝,他雖久聞崆峒綠牡丹的艷名,但未料得年輕一輩的女弟子中,竟還有功力能高地過沈綺霞的門人。當下不由望了一眼玉音師太,果見其雖仍是一副垂眉冷目的神態,但口角間也不由地露著悻悻之意。汪劍秋雖知道她心底狹窄,但此刻也不得不為其能調|教出這樣的佳弟子而驚嘆。
鷗鷺子見此無奈,手底一翻將身前分光鏡使動照定來敵,略將紅鬼來勢阻了阻,跟著一陣白光飛舞又將天罡劍祭出,只欲用此抵擋住這來勢洶洶的惡鬼。
張入雲已知這位前輩心情,此時聽了他的一番話,知自己今後的劫數無法避免,他是天生隨意的性子,即已如此,心下雖是警誡,但卻違背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高人提醒,想見自己到時諸多苦難定是少不了的了。一時回憶起一年前在酒泉縣半年如活死人般的折磨,卻又有隱娘悉心照料,當下倒是患得患失,百感交集起來。
當下又過得片刻,即見那地穴穴頂上空,竟聚得一層雷雲,一時間只在空中不住翻騰卷涌,好不壯觀厲害。至此那些方才還在猖狂不已的妖獸,好似已知大難即要臨頭,心慌之下竟是紛紛四下里飛舞逃躥開來。只是群妖本由紅鬼挾制,此刻不見紅鬼行動,卻怎生逃得脫。而另一邊廂,赤煉鬼也是大感危機,卻是越發焦燥狂暴的向汪劍秋大舉攻來。雖得了一些消息,但始終攻不進汪劍秋身前七尺。
葉秋兒見此,急欲換個話頭,但只覺張入雲目光異樣,卻是不易支吾,一時想不起扯個什麼樣的話題。當下有心要分他的心思,焦急羞惱之中,卻忽然口不擇言道:「我剛口裡亂說的,你且別往心裏去。現下我只問你,你覺得我師姐的為人怎樣?」她本是心中憂急才有此言,未想此番話說將出來,反而一時心生平靜,卻是將頭抬起,只用一對明晃晃的眸子看定張入雲。
汪劍秋雖不知道這燃的是什麼東西,但能依其香氣之濃郁來定奪。有聞得北海極寒之地曾有人魚出沒,極為珍稀,若得其腦髓煉香可驅鬼神。現下這香氣這般古怪,鷗鷺子又是在此時作的這樣的法式,只怕也不外是這般的事物了。一時見鷗鷺子心貪殘忍,只為得這雷音洞內寶物卻是這般荼毒生靈,汪劍秋想至此不由地暗中搖頭。
不想正在相爭的武當、崆峒兩邊的門人,見始終拿不下那青珠,不約而同都得加意施法,以增法寶的威力。不想在雙方如此巨力牽扯之下,那青珠好似被惹怒一般,陡然間光華大做,滿天皆碧,已耀的人眼不能逼視。只在空中左突右躥上下來回的滾動,反倒是兩派的門人被其不住牽動。如此一番異像不但將眾弟子惹得心驚,便是空中的四位長老,此時見了也是暗暗乍舌。眾人貪心更熾,愈發想將那青珠弄到手。
葉秋兒聞此只笑著搖頭道:「沒什麼,你只是一心想回護你心愛的人而已,你這麼做,我怎會生氣!」說的這話,葉秋兒見張入雲卻是半日不曾言語,彷彿想起什麼心事,只在一旁低頭思量,知張入雲確是將隱娘看的無比重要,不由地心中一聲暗自嘆息。
再見汪劍秋嘆了一口氣道:「我來時在我藥師好友處曾請他為你卜得一卦,顯你此去西行諸多災劫,只是年輕一輩里,你卻是我見過為數不多有些性情的,知勸你折返無用。只是你年少經歷太少,正如我先時與你說教的一般,總是說來容易,卻不知你是否已真下得決心,迎歷一些苦難?」
葉秋兒見他一副正經與自己作禮的樣子反顯二人冷淡,此一回倒是真有些著惱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才只隨口說說而已,你卻一副當真的樣子,真是生性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不易為人親近的性子。」
原來汪劍秋等長老之所以會皺眉,只為鷗鷺子此刻施的是如同扶乩請神的小術。雖是他道行高深,所請來的必是較高一等的神人,但此法終究是幾近江湖行走的末流。且此地寒鴉谷地理不同,為魔域聖地,但有鬼神也不敢行的近前。他如此這般作法,只怕是更難得甚功候。
張入雲聞得此話,心中翻滾,剛欲開口在汪劍秋面前將自己心思剖個明白時,卻又聽這位峨嵋前輩開口道:「但你也只放心,雖是那雷音洞上古神魔厲害,但至時有這麼多門派高手在場,你那位小朋友卻多半不會得用。你到時最要緊的只是到時攜了你那位朋友趁亂逃走就行,玉音師太為人城府極深,若能得那雷音洞神魔的好處,到時卻也不會為了你的小朋友與我峨嵋交惡。于這一點上,你倒是可放下些心。」
眾峨嵋弟子只知道這位師叔向與別個長老有些不同,但卻從未見他施展過本領,今日得見才知當真是真人不露相,雖是才只見得一斑,但僅這份至純的氣功,便不是自己各位師長所能具備的。方才又見張入雲身手也是剛硬無比,知他天性為人如此,縱是自己功力強過於他,但這點剛猛絕倫的身手,卻是自己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心下佩服之餘,也是隱然明白汪劍方才一番話的心意。
玉音挑眉冷聲道:「汪劍秋,你當年輕狂以至失劍多年,這多年在峨嵋苦渡歲月,竟還沒改了你這般愛管閑事的脾氣,我知你自恃得了峨嵋上代劍仙真傳,自量功蓋一班同門。你若有什麼能為儘管施展出來了吧!我崆峒玉音卻不怕你!」
一眾年輕弟子中除姚花影與沈綺霞略瞧出些路道來,其餘都是心中疑惑一絲不解。唯三位長老見了,卻是臉上俱都皺了眉頭,竟有些不信的面孔。當中又以玉音知識最為廣博,一時雖是知鷗鷺子意欲何為,但到底是仗了外力,臉下不由地一陣冷笑。
汪劍秋這句話一出口,卻換來竺十八一聲驚訝道:「看不出,這瘦瘦小小的老尼姑,竟得這般大的本事?」汪劍秋聞言笑道:「真是不害臊,你的身量能有多高,卻說人瘦小。要知玉音當年幾能執掌崆峒門戶,怎不厲害。若不是當年也犯了個情字,何止於此,唉——。」說到這裏汪劍秋不由嘆了口氣,一時間竟是回憶起年輕時的荒唐事來。
一時張入雲求解心切,卻是連問了一個上午,汪劍秋倒也是好耐性,也連解釋了一個早晨。只是因心法不能傳授多少有些遺憾,但張入雲到底是這多年來第一次得正宗峨嵋心法提點,一時好些心底不解之處俱都貫通,卻是難掩心中喜悅。
鷗鷺子眼看行將成功,見玉音竟得這般無賴,只氣的老眼翻白,口裡暴喝一聲:「你!」
當下三方人馬少不得一番客套,因鷗鷺子是輩分最長,一時少不得由他做個統領。當下即由他主事放話道:「賢侄們此來辛苦,今日情勢險峻自不必說,但為世間伏妖本是我正教修行輩分所應當之事。我眾人各遵掌門法旨,特意早來兩個時辰至此,為的就是欲先在雷音洞顯形之前,好乘那紅鬼未能精神堅固時,予其重傷,也好輕鬆讓它重歸地底深穴深眠。只是此刻時辰未到,雷音洞又未顯得形跡,此刻還需有一位賢侄施展法力,搬騰地穴,先為我眾人開一條道路才是!」說完卻是笑眼分看峨嵋、崆峒三位長老。
竺十八本就無意於此,一時間兩人這般醜態反倒弄得自己有些尷尬,只怕眾人見了還當自己要與其爭奪一般,當下只搖了搖頭,卻反倒將身往後退了兩步。如此眼看周氏兄弟就要撲到,卻不想已然將東方文英惹怒了。
兩派長老此來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那赤煉角,此刻見要走了紅鬼,卻怎肯甘休,見狀趕忙將寶網收轉,欲再投至那邊廂去。無如此刻陣法因汪劍秋正在全力施動神雷,少了一人主持,卻要多費周張。無奈下鷗鷺子心懼就此生出什麼疏漏,正要探手祭出別樣寶物,相助汪劍秋一臂之力時,卻見玉音已然在此刻,伸動左手小指長長的指甲,將那潛光琉璃盞的燈芯挑亮了許多,跟著迸右手二指抵唇默念出幾字真言,就見那燈上的青光陡然間亮了十倍,頓時將個四野照得皆碧。
不想竺十八聞言卻是心急,一時搶著說道:「只不知這位歐鷺子老前輩剩下的五枚卻是要送于什麼人呢?」
武當派二位弟子見狀,忙躍眾相護,才當東方文英起得步,便被其小師叔董玉琛攔住道:「你且在此地鎮守,這裏安全,多你一人前去相救,反要費我心思!」說話時語氣甚為堅決,卻一改往日和藹。當下東方文英還未得回答,卻就見他一道黃光乍起,一時箭一般地縱至自己師傅身旁,旋即放出劍光相護,雖只一枚玄鐵劍丸,但一樣給他防得個密不透風,大不容眾人小視。
正在這時,卻忽聽得當先的東方文英傳來一聲驚呼,眾弟子聞聲急往前路上看去,卻原來是前方地底已是湧出無數的長蟲毒蝎來。俱是極為長大,且又遍體的剛毛,與平日所見絕不相同。縱是張入雲當日在仙人洞遇得的毒蟲,只怕比眼前這般的還要來的弱些。且好似深俱靈性,見得有人來卻是搖首擺尾,不住的口中怪叫,只欲向眾人撲來。
此刻的張入雲雖只聞得一星半點,卻已然辨別出是香丘身上的香氣,當下知道玉音絕將香丘帶在身邊,一時雙眼如射出火來一般,恨不能當時就向那老尼姑撲去。可只是自己本領不濟,先下的他漫說是救人,便是連自救也是難以保全。
汪劍秋見他這般貪得,也是無奈,只口中道:「這木棉棗倒珍貴,我也只聽說過,卻沒見過,此物是因地底磁精孕育而生,又與別個仙果不同,你要吃就吃,只是此間你輩分最低,先奉過了眾位師兄師姐再說,記得留兩枚下來,好容我帶回山中合煉丹藥時運用,至時舍葯助人,這才不妄了這天地間的靈物。」
不想世間女子最見不得心上人把別的女子看的更加重要,一時葉秋兒見張入雲此番舉動,只以為他一心記掛著香丘才有此為,便是豁達如她也不由的生了嗔痴,當下羞惱,抬腿就是一腳,口中並喝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我有怪責你嗎?怎地原本好好一個人,也不為什麼,卻變地如此痞賴起來。」
一時眾峨嵋弟子見他與自己年紀相若即有這般大的神通,神色間不免有些艷羡,縱是性高於葉秋兒此時見了也是抿著嘴說不出話來。
汪劍秋說這話話時,卻是目注眾位弟子,只見眼見眾人表情不一,竺十八一副躍躍欲試,東方文宇卻是咬著牙一臉的躊躇滿志,葉秋兒青了臉不做一語,只沈綺霞卻是目光有些獃滯,竟是看不出起心裏所想。再回頭看了看張入雲,卻見他恍若未聞一般,只掙紅著一張臉,一副蓄勢待發但求一擊的模樣。老人看在眼裡,不由清嘆一聲,所謂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當真不假,此刻眾弟子一副眾生相卻是道盡個人他年功果。
當下即見鷗鷺子提起一方如意,一時其上放出五尺多長的光華來,即將自己與兩名門人護住,只激得毒氣四散,已然不妨事。當先又是領路行去。崆峒派眾人當下也有一些慌亂,正在毒|龍師太好似也要取甚法寶出來抵擋之時,卻見玉音擺了擺手,忽然一陣暗香浮動,卻將那毒氣沖頂住,只此時卻是換了玉音師太當先行走,眾門人在後聞香而動,也是一絲的不礙事了。
汪劍秋體內真氣只能避毒,於此這般的毒物卻是無能為力,但是他此來早有計較,當下忙命沈綺霞與東方文宇將紫炎、宙天二劍抽將出來。一時劍身上的陽剛之氣立刻就將眾毒蟲制住再不敢近犯,如來一來群蟲見幾近周折卻是一無所獲,只急口中齒牙紛紛嚼動,發出一串串如金屬摩擦,刺耳已極的銳聲,直驚的當場十餘人脊背生寒。至此東方文宇與沈綺霞二人分付手中長劍,即刻一先一后護住眾人,不使有一絲疏漏。
至於其餘弟子門人,見汪劍秋毀天滅地的一擊,更早已是驚的目瞪口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竟連驚嘆喝采也都給忘了。
說到這裏,汪劍秋卻又沉聲道:「只是此一役,眾派門人卻又都存了窺伺那紅鬼赤煉角的心意,當今世上不比四九天劫之前,靈物聚積,修道容易,玉音和鷗鷺子已是各大門派中修行輩的好手,若能得到赤煉角卻是在修行上能省好大力氣。和_圖_書是以算來此行雖是三派合力,但內里各派卻都各自計較,連我掌門師兄也不能例外,但到底臉皮沒有鷗鷺子二人那般厚,只容我一人前來湊個熱鬧,但即如此,也將教下四大弟子盡出,只為到時各憑弟子們的造化,只望也能得些便宜。」
不想汪劍秋如此舉止,卻讓兩派長老心痛不已,如此重擊之下,就算是事後得了那赤煉神角,其威力也要小得太多,只是汪劍秋此舉為公無私,卻是不好阻他。再過得片刻,那陣中的紅鬼已漸有不支之色,到底鷗鷺子面老心貪,見此心痛,終是先開了口道:「汪師侄,這紅鬼乃是感天地戾氣應運而生,如我等制的它太過厲害,恐防其一身戾氣有所泄漏,至時流蕩人間卻反是世人的災禍,不如我等緩而制之,容后將它慢慢降落,到底行善盡美,不使留後患啊!」
未知那紅鬼本是數千年的魔域妖獸,威力絕大,此刻失了眾人禁錮,只將口一張便是數十丈的赤焰妖火將分光鏡中射出的青光敵住。顱頂赤煉角紫氣一生便使那天罡劍劍光大為減色,當下巨爪伸動竟將鷗鷺子天罡劍憑空取在手裡,跟著另一巨爪揮出,卻是直取鷗鷺子的性命而來。
東方文宇本還為張入雲遭遇有那麼一點同情,但此刻卻見三人將自己拉下這許多,心中只有引狼入室的感覺,只把那先時一點點的同情心直扔到九霄雲外。當下滿腹的怨氣,只將張入雲祖先一一問候。直看的一旁並肩而行的竺十八有些莫名其妙,就見他面色青紅白三色不住變幻,還當這位師兄真氣運岔了,不住口的好心問訊。東方文宇此時正在著急上火,那能理得他這麼多,只嫌他聒噪,恨不得座下馬兒能生出雙翅,一舉趕到眾人前頭。
張入雲見葉秋兒果不曾在意隱娘,卻如自己往日所想也是個有真性情的女子,當下很為自己不曾看錯人而高興。一時有些再與葉秋兒說些什麼,只是終究臉嫩,至最後還是止了言語。
而一旁的汪劍秋見董玉琛功力低微卻是拚死也要救其師傅,甚感他為人,再見鷗鷺子已然暈倒在地,此刻再也不守在空中,去作那重新整頓仙陣的妄想。只一躍,便縱至二人身旁,當下又將兩粒金珠放起,射出赤光,又合著掌心神雷相護。他一身道法絕然,此刻紅鬼升在空中身受其利害,大感壓力不輕,卻是一時攻不得進。
汪劍秋見多了一個張入雲只與他笑了笑,便先探手在沈綺霞腕上試了試脈息。過得了一會兒才見他皺了皺眉與沈綺霞道:「幾年不見這玉音一把傷恙劍竟變得如此厲害,幸是她出手不重,又是看在你是峨嵋嫡傳弟子的份上多有擔待,不然的話,你這才剛練成的劍術,只怕是沒有三年功夫,不得恢復!」
原來汪劍秋自今日進了這雷音洞以來,總覺有些心緒不寧,一時間神志晃動,卻是多少不比平常的有些辭色張厲起來。他這一番話只說的張入雲心下惴惴,若不是自己正在隱形之中怕露于形跡,幾乎是要拜領。
張入雲本有心病,一時被葉秋兒說破,卻是駐了足,只覺自己一身債務,實無資格說這樣的話。
玉音師太見之,心底為之一沉,一個沒忍住只向著汪劍秋開口道:「此護法佛光,不想貴門派竟得傳這二代弟子,看來今後唯們三大門派晚一輩弟子修行中,當以你門下這位沈師侄為第一了!」
不想張入雲當即答道:「弟子本就是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何來什麼身份。雖是這般禮拜前輩,但自問卻也不算是奴顏婢膝之輩!」
葉秋兒聞此,只得道:「那現在論到你說了!」
當下眾前輩長老見此齊都心下大歡,眾門人此一行之前,到底只是聽說過這雷音洞每逢兩百年洞門大開,可得寶物無數,但卻到底沒有真的被證實。現下見得這地底寶藏竟比自己所預想的還要多上十倍,如何不驚不羡。心花怒放之下,貪婪如鷗鷺子,更是一張老臉都已變了色。只是此一行名義上到底伏妖是首務,至此他也只得按捺情緒,只先與其餘兩派長老行法布陣,趁這檔口卻又命自己的二位門人速速前去采寶。
只一旁隱身中本是怒目而視那老道的張入雲,此刻見了跪了一地的峨嵋門倒是有些好笑,他上一年在峨嵋金頂上,做後進裝小輩,大小跪拜無數,早已領教其中的厲害。此刻再見眾人又復舊觀,當下卻是抿著一張嘴,只嘆縱是名門高弟,也有這般在矮子面前裝矮子的行徑。
張入雲雖然有些不解,但見汪劍秋辭色堅決,聞言也只得照辦,一時那咒語實是艱澀,自己自幼又不擅這些如繞口令般的玩意兒。但只為了救香丘,卻是拼了命的記誦背頌。不想到了第二日夜裡竟是能反覆顛倒背熟,這才至汪劍秋身前稟報。汪劍秋本是為了難一難他,卻不知他近日道法精進,竟能在一日內背頌出這般高深的咒法,當下知他此行乃命中注定之事,無奈之下,只得答應明日帶他入洞救人。
竺十八是個乖覺的,當下見了,忙開口說道:「就是!就是!晚輩等向在門內修行,只如井底之蛙,未見過大海之寬廣。今日有師叔祖您老人家在,如何也得讓侄孫開開眼界才不枉此行呢!」一番終將鷗鷺子說的得意不已,卻是聞言哈哈一樂。
張入雲剛才不察一個連削帶打合擊出手,已是後悔,當下見葉秋兒二番著惱,卻比先前惱了十倍,正欲解釋,卻不想她一年不見,腳力更加沉重,只還未接觸,卻是迎面就是一陣疾風。當下也容不得自己多說,張入雲也是自負足下修為了得,一時也是抬起一腳即是相迎了過去。只是他算得極精極准,當下身向後仰,雙手後放,只以單腿膝蓋中途攔擊。他是男子自然力大又是多年內力修為,當下兩下相加更是驚人,雖是留了后力,但此刻使將起來也是風聲雷動力有千鈞。且他小腿蓄勢待發還可二次進擊,雙手臨地,更可觸地將一身功勁用上,一時間只將葉秋兒駭得一震,不料張入雲竟有這般顛倒的腳法。
正在張入雲見那紅石寶光剔透,自己再也無力抵擋,欲要鬆手將那其放脫時,卻忽聞得眼前一陣暗香浮動,只見面前一道身影晃卻,已然是多了一身形婀娜的女子,仔細看去,原來是峨嵋沈綺霞。原來沈綺霞雖一直在四處遊獵寶物,但始終分心回顧張入雲,此時見其身形顯現,忙縱身將其擋住,卻是解了張入雲燃眉之急。
汪劍秋聞言只一笑,又面帶譏諷道:「我哪有什麼本事,即如此這般,我就成全了你卻又能怎樣?只是你且看看你現在一副滿身纏魔痴嗔的舉止,卻又哪裡想個跳出世俗之外的出家人了!」
再說鷗鷺子身後的兩位年輕人,一位即是東方文宇的兄長東方文英,而另一名小道人卻是鷗鷺子近年才收的關門弟子董玉琛,雖是年經只與眾年輕弟子相仿,入門時間也與差不多少,但一身道法已是很為可觀,才只十八歲上即已練有飛劍,方才空中一道黃色劍光便是他攜劍飛行,當下眾年輕弟子續過年歲,除竺十八外男弟子中卻以他的年紀最小,一時更是為峨嵋弟子驚訝,便是汪劍秋見了他根行不凡也是不由暗自點頭,唯葉秋兒在門中輩分長慣了的,見一時還要叫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少年道士作師叔,卻是老大不是意思。
此刻隱身中的張入雲因始終見不到香丘顯身卻是焦燥不已,雖是先還安心在一旁倨守,但時間長了仍是有些坐立不安。汪劍秋見了,怕他容易被人發覺,趕忙暗中用手勢將其制住。無奈之下也只得先行隱忍。
張入雲聽她話問的蹊僥,又是在這當兒說話來的,他就是在感情方面有些笨拙,但此刻的氣氛,也不由的讓他往一些些方向去想。一時腦子裡轉動,思量之下,反倒變的更加紛亂了。當下見葉秋兒臉色也變得嚴肅,更是心生忐忑,不知該往那裡去想。
張入雲不意葉秋兒忽然說出這番話來,只以為她仍是記著當日與自己的一點嫌隙,當下也不思量,只擺了擺手道:「你切莫再說這些話,若是你仍為去年偷藝一事怪責我。我且在這裏向你賠個不是也就是了。」說完便已恭身。
至此鷗鷺子已是氣的雙目赤紅,只恨不得將玉音師太當場打死,可無奈此時形勢絕險,少不得她這條膀臂,且此刻那滿天妖獸飛舞,又是源源不絕的將兩派門人弟子殺到,自己這面還要分心照顧愛徒,卻是再也無心與其計較。
張入雲惱她竟下的這般重手,若不是自己日前在昆崙山僥倖悟得這一身法,只怕身上不免要被葉秋兒刺個透明的窟窿。心下激奮,卻是足下一點,即欲與她理論。
待眾鬼神將地穴挖透,鷗鷺子方站起身來,一時解開那香爐,任其中薰香飄散以為眾鬼的酬勞,待香盡時,方轉動攝神陣將一眾勞碌了半日的鬼神放走。至此時方收了諸物,告了眾人,攜了東方文宇當先飛降開路。
張入雲見她忽地化喜為嗔,雖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當下仍是深揖一地道:「對不起,是我口不擇言亂說話了至你生氣,萬勿見怪!」
汪劍秋見來的早了一日多,他知道張入雲絕要入洞相救香丘不好阻攔,一時思量半日,卻是避了眾弟子傳了百字真言於他。當下只讓他熟熟記在心裏,直到能背至顛倒反覆,熟極而流為止。不然的話,卻是絕不容他進洞冒險。
接著又遙指身後與張入雲說道:「此山坡向東而去六十里,是我好友當世藥王隱居故地,你日後有暇可去一探,他修行與我輩道法俱都不同,你如能得其指教,卻是好大的造化。且他對你映象不惡,如能前往當能得些好處。」
不想張入雲那般好心性的人,聞了自己這句話,卻是當下變了臉色道:「你別胡說,隱娘實是當今世上的奇女子,她心底又好,只為我所累之下,還傾力救了好多受難的女子。你雖也是我朋友,我卻不要你在我面前說她的壞話!」說完這番話,又想起隱娘還在百花谷中長眠,卻是咬著唇與葉秋兒怒目而視。
未想才剛要開口,卻反見葉秋兒已衝著自己開顏一笑道:「怎麼!出得這一身汗可覺得好多了!你現下已有這般的身手,卻只知道一味的唉聲嘆氣,全不成個體統。她玉音師太就是能為再高,也自有我與師姐幫你,何況汪師叔到時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你卻在這裏只顧著自己傷心嘆氣,就算是你真心喜歡上香丘,只這般樣子卻又能將其救得出來嗎?」說到最後,其臉上本是如花一般的笑顏,卻又因心底失望而籠上了一層寒霜。
當下竺十八與東方文宇也一併上前,一時慰問,二來卻又想看看沈綺霞得的是什麼寶貝。不想眾人才聚得一處,卻忽聞毒|龍師太以聲作警道:「眾弟子不要再貪多尋覓,時辰已到,那赤煉紅鬼即刻就要出世,至時恐群魔亂舞,你等本領低微,還是聚在一處預先做個應對的好。」她話聲剛落即聽得潭中一個霹靂,便激起數十丈的巨浪,跟著便聞得一股血腥氣附著一股寒風,只在空中浮散開來。當下被潭邊四周的毒蟲聞到,卻是雀躍不已,只揮動長爪利齒不住的歡騰嘶嚦。
只是眼前張入雲這般一絲不以外物所擾的樣子,卻是到底太過吃虧,今番汪劍秋帶他入洞雖知是其一場劫數,但到底指望其應劫之事也可得一靈物稍作沖抵,照眼這情形看來,只怕縱是容他得了甚寶物,怕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張入雲聽得明白,心中猜想汪劍秋多半已是知曉香丘的出身。這位前輩說話乾脆,事理說的清楚,一時聞其所言多少放得些心。只有心中又有些好奇,卻問那雷音洞是什麼來歷,內里的神魔是個什麼妖怪。
不想他這話才只剛一出口,卻見玉音師太已然翻了臉道:「住口!正元師兄是我崆峒弟子,他誤墜魔道,受不了妖女的色|誘,此刻以她女兒救的眾人做抵,也正好補他這一生清白。」
至此汪劍秋知他當真是一身剛氣,雖是方才說了些看似頹唐的話,但卻能在這方寸之間便生的這般剛力,只他確是有些領悟並不是一時取巧之辭。當下只聞他輕輕一笑,便已將一身功力盡數收于無形,接著再見張入雲欲二度翻身拜倒進,卻是將五指一曲,即如憑空多了一柄無形的人手一般,將張入雲凌空托住,再輕輕放落。
再行的數百丈深,地穴內變地越加潮濕悶熱起來,幸的眾人都有寶物護持,這才沒覺得太過難受,但此刻洞穴里的長蟲卻是越來越多,當下遍地都是污穢,已是容不得人前行。歐鷺子見此只得放開劍光將門人籠住從了空中飛行,董玉琛因劍術不純,卻是不得在洞內駕馭劍遁,此時也少不得由其師傅攜帶。
一時他只做不見,仍如昨日一樣,與張入雲敘談了武藝修為半日,不想張入雲經一夜間竟得許多領悟,如此倒把這位峨嵋前輩聞得一驚。他只當張入雲資質要比眼前四大弟子差的不少,縱是一年不見根骨很有改觀,但相較之下,仍是頗有不如。只未知張入雲悟性竟是不在自己峨嵋佳弟子之下,偶有細微處,還有超出的意思。一時好奇動問,原來張入雲對人體周身經脈骨骸了解的極透極深,但聞提點,立時便可以最快的方法在體內檢驗查證,他如此傾心竭力,無怪能跟得上眾弟修行的腳步。
張入雲見她胡賴自己,卻不敢與其分辯,只心內忖道:「都是你一個人在說而已,什麼時候卻是我牽起話頭在說你的事了!」當口裡只假意笑道:「呵,我只不曾留心而已,而且你也是一串不住口的在說,所以才會說偏了的吧!」
當下只一道匹練似的白光閃動,再聽得老道人一聲慘叫,已是被自己的兵刃一劍貫穿左肩,無力支撐之下旋即跌落在地。雖是他道法高深,此刻受得這一重擊,又復在地上重重一摔,也一樣的是跌的他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卻未想到,在這個已如喪家之犬的張入雲面前,卻一個不小心反倒吃了點小虧。葉秋兒是天生好高的性子,一時間縱是張入雲,也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噎得下這口氣。她雖也知張入雲一身擊技功夫,向為其所長,自己一時不防備多少有些吃虧,但說到底也是自己傷人在前,卻不想反使自己難堪,當下一著惱,卻是嬌哼一聲,二番舉腳踢去。
至此汪劍秋囑吩眾人已是耽擱了一些功夫,只見空中的鷗鷺子已是取出一面銅鏡祭起,頌動真言,只在空中行陣。而崆峒二位師太,也已取出姚花影前番在水鏡寺施展過的潛光琉璃盞來,一時傾百花香精點燃了,也用以做了護陣的法器。汪劍秋見兩派長老都已有所準備,自己也不能再拖延,也旋即起在空中,只從懷內取出兩粒純陽金珠施展開來。
不想那珠子才被張入雲握在手中,竟是陡然間變的如火一般的晶螢剔透,放出悅目的光華來,幸是自己此時半跪在地上,潭邊累累纏玉石又多得自放毫光的之類,這才未曾被眾人察覺。只是張入雲這邊手中的石子剛一閃爍,遠處潭邊便是傳來一聲異響,恰恰就在拾撿纏玉石的三派門人不遠處。
再說玉音師太此時見了滿壁的心經,也是不由心動,只是到底此刻身旁的鷗鷺子與汪劍秋均是功行深厚學問廣博之輩,自己雖是有心將香丘放出,辨認其上的真經,但如被對方看破她竟想曉習魔教心法,這可怎使得,雖是她素日膽大,但此刻也激不起這份意氣來。
張入雲未料到葉秋兒竟會口出此言,心下滿是疑惑,但不知怎地卻又有心支吾,說不出話來。按說沈綺霞只于去年病中探過自己一次,二人並未有些什麼逾軌的舉動,但自己卻始終無法直言相告葉秋兒。
不想張入雲卻搖頭道:「多謝竺師弟厚意,但是這鷗鷺子老道,去年乘人之危打傷我義弟義妹,又奪了他二人的寶物,至今這口氣都未得出,我卻哪能夠吃他的東西!」
汪劍秋答道:「內中詳細已無從考究,連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那雷音洞是魔教遺迹,滿壁留存的都是無人能破解的魔法心經,內里有一隻紅鬼,卻是趁著每三百年洞門大開之際,欲出世為患,至今也不知它出世過幾多次,若我正教中人略有疏漏,卻是要有無數無辜百姓受難。除魔衛道是我輩的本份,但它到底是感受先天戾氣而生的妖物,除之不好也有大患,倒是只將它封閉在洞中反倒省得許多事。」
張入雲知自己在此多有不便,只得起身欲先行躲避,未想汪劍秋見他如此,反走過來勸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已是一身的道氣,以鷗鷺子的為人和功力,在這般近的範圍內,你是絕逃不過他的追蹤的。」說到這裏,卻又牽過張入雲的手,一時將其安排在一處空僻角落裡,趁店家不備,只手底一陣金光拂動,瞬即便將張入雲的形體掩去,又口內對其吩咐道:「且在此處勿要亂動,雖是有些委屈,但在行至雷音洞之前,終是少惹些是非為妙。」張入雲本為救人,也是個省事的,聞言自是伏首聽命不題。
一時那赤煉鬼見勢不好,正要抽身而去時,卻見汪劍秋已然收法行功,單手一垂,即見得已是漫天的雷雲,即刻瀉下千道雷雨來,頓時洞中變成極晝,其光至潔,竟幾要將眾人肉眼灼瞎。而千萬記的雷火已是紛紛朝著紅鬼周身落下,雖任它頭頂赤煉角怎生施威防護也是無濟於事,瞬眼間便是被落雷擊中,於後即是被雷火灼烤的一身的焦臭,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再說那巨獸經此一擊,卻是多時不再出現,湖面至此又得點波不揚,重又恢復至先前那死一般的寂靜。如此之下反愈加顯得恐怖,只累的眾人抖擻精神加意察看,生怕來敵又是一個暴起發難,再打的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張入雲搖頭道:「沒有啊,你這般說話有什麼不好,真要是你與我說話時有什麼藏漏的話,反倒不是你的為人了?」
汪劍秋見此,知那赤煉鬼正一點點的收了移形縮影的妖術,好施動自己全身能為。因他知道這陣法有三派長老皆絕大威力的法器鎮守,那紅鬼絕逃不脫,此刻見它不安心收伏回得寒潭中去,卻是全力催動陣法上的兩粒金珠,止不住的將赤光神雷擊了過去,以期將那妖魔打落。
當下略一疏忽,汪劍秋卻已發現自己有些忘形,不免臉上有些尷尬,再看見張入雲在一旁恭身謙禮,想著他遭遇坎苛,當下卻是收了笑容道:「年輕人,如今這般局面,不知你現在卻又做何打算?」
不想葉秋兒聞言不但不退,反而縱起身來,使盡全力當頭就是一擊。夜下張入雲見她面含嗔色,又來的勢猛,也是被其唬得一驚。雖說自上一次峨嵋一聚后,張入雲對她大為改觀,但二人到底沒有深交,一時見葉秋兒又彷彿回到了當年的心性,卻是心下有些散亂。
再說張入雲這邊廂卻是顧不過來瞧一旁的熱鬧,原來自那青珠在空中飛騰的一刻開始,自己手裡的紅石也是一陣晃動,幾欲脫手而出,至後來為自己拿定住,卻又不住的生出奪目的精光來。只急得張入雲不住的念動真言隱身相抵,至後來武當、崆峒二門人相爭,手裡的紅石更是威力陡增,張入雲就是再怎麼念動真言也已是濟不得事。幸是眼前眾人都為了一個貪字,只將目光集中在了青珠的身上,始終沒有發現自己這邊的異動。
趁這檔兒,鷗鷺子已與毒|龍師太將陣法倒轉,眼睜睜的將那紅鬼罩了進去。一時網上焰光赤火齊發,止不住的向那網中妖物打去,卻www.hetubook.com.com不想如此巨動之下,那網中的妖鬼,每受得一擊,其身形變增大一份,雖仍被陣法壓制的陣陣厲吼,當卻沒能傷著它一絲元氣。
待半個時辰之後,終將地底百十丈的地穴挖通,而鷗鷺子已趁這當兒,卻命董玉琛在旁取過香茗來烹制好了,供其享用。他素精幻術,一時不只是一應的茶具被其變幻出來,竟連座椅茶几也是一樣不缺。當下眾弟子依長幼次序紛紛坐定,只看著眾鬼勞役,卻哪還有一些外出降妖的舉止,眾人里有老有少,卻好似合家出來郊遊踏春的意思。
崆峒派眾人自不比說,好似行前就有交待,一時只二位師太飄身浮在半空中,其餘三名弟子,卻是早已分工明確,已然是行動開來。
再聽得地底一聲雷動,就見那寒潭水竟似煮開了一般沸騰不已,只是止不住從其內躥出中人慾嘔卻又陰寒無比的血腥氣。一時眾弟子人人自危,均將手裡的兵刃緊了緊。就連眾位長老為此也是有些心驚,當下只將口中真言頌動,煞時間那鎮守陣形的各樣法器也是陡然間變地奪目耀眼,諸弟子見師長們的法寶也是一般的威力,至此才得心下安生,放心了不少。
至此後又行了一日,汪劍秋才與張入雲止了指教,眾人都是鍊氣之士,日前三餐頓頓不落,只為有心於汪劍秋指點張入雲,同時又擔心張入雲功力不到,辟不得谷。只這兩日間略一張入雲接觸,便知其一身道力不在眾弟子之下。當下眾人再不沿路耽擱,卻是一味的趕路,只兩日功夫便來到了青海最西北端的寒鴉谷。
東方文宇見此,仍是不甘心道:「縱是如此,也該在白天人多時說,此刻夜深,你我是峨嵋正派弟子,你與張師兄又是男女有別,怎好夜下獨自說話,便是被汪師叔知曉了也不好!」
不想如此之下,卻讓人錯會了意,周氏兄弟原來就離那石頭近些,此時見竺十八身形往前動了動,只以為他要先下手為強,一時也不顧同門之義,卻是貪心昧已,只紛紛一個虎撲就往那靈石沖了過去。
葉秋兒見他這一腿來的凌厲,不由的已是額角見汗,當下即欲使動真氣抵擋,見對方已然住手,這才輕吁了一口氣。她一年多以來在峨嵋面壁苦修,功行大進,幾欲能趕上其師姐,也因此方察覺昔日與沈綺霞功力相差實在太多。此番下得山來又得掌門親賜九曲碧玉弓,更是讓她如虎添翼。至后又在一路上暗中與三大峨嵋弟子相較,除沈綺霞如渾然未覺,仍是一副高深莫測外,竺十八與東方文宇卻已是相形見絀,使她自己好不滿意。
未想張入雲見她身形晃動,卻是身體不由自主,趁勢就是一腳踢了過去,幸是及時恍回神來,發覺自己不意之下竟要踢到對方,忙收了腳。
果然鷗鷺子施劍將那濃煙挑了幾挑,竟如裹蜜漿一般,卻將那浮白色的濃煙纏得在劍身上。當下翻手一抖,那白色的煙氣即隨著劍身上赤光飛射而出。只瞬時即聽見四周傳來陣陣風聲涌動,片刻功夫內,卻見四面八方無數神鬼俱被鷗鷺子行法術拘來。
汪劍秋聽了已知其心意,只笑罵道:「沒長進的東西,見了人家有點好東西,便貪心想要謀取,恕不知,你前番在纖微洞得的琢雨劍就比他這劍丸強的太多。仔細算來便是你原先素配的那柄龍陽劍也要強過它一些,安心的回山潛心修鍊,只不上十年功夫便該能得他這般本事。其時你劍質比他強的多,若論劍術卻絕不會在他之下了!你四人根骨俱是峨嵋近百年來難得一見的人才,有你這幾位弟子在,日後足可光戳本門門戶,至今後卻當自重才好。至於那劍丸終是丹爐熔化金精所煉,如與飛劍相比,到底還是小道!」汪劍秋與竺十八有半師之份,所以教訓起他來,言語中又與別位弟了不同。
他話一說完,那年輕小道人已是將那竹籃交付在東方文宇的手裡。汪劍秋見那棗子個個足有雞卵般大小,火紅也似,只放出寶石般的光華來,足見是數百年間物,如服一粒怕不要增進十多年功力。何況這一籃下來少說也有十余粒,足夠眾人分配。他雖素知這位前輩好採擷天地間的靈物,又兼好臉面,但今番一出手便是如此闊綽,卻也是罕有的了。當下也不及細想,卻是趕忙命跪在地上的四位弟子二次施禮拜領。
葉秋兒未想自己師姐竟能勸得住張入雲,一時心下一動,即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卻見沈綺霞一臉嚴肅,好似下了什麼決心也似。當下不知怎地,心上便是一驚,旋即又是一空,兀自有些煩悶。再恍過神來時,又察覺自己此刻臉色定是不好看,忙轉了頭來。在迴轉過來時,卻見姚花影粉白的玉頸也是微微側動,好似花了極大的心機力量,方才沒有將頭轉過來回望,再待這會兒,卻又發覺葉秋兒此刻已看著自己,卻是不由的紅了臉。至此葉秋兒就覺心下一拎,又是好一陣沒來由的煩惱生上心頭。
二人一年多以前便已可大戰百余回合,之後又是各得遇合,俱都功力大增,此刻二度交手,場上對敵之險峻更勝從前。戰至後來,二人打得興發,只將一身本領俱都傾囊而出。但見滿天勁氣縱橫,只打的枯葉飛舞,花落繽紛。至后便是俱都使出先天罡氣,也只鬥了個平分秋色。
崆峒、武當兩派長老見汪劍秋抖手就是打出昔日眾劍仙素慣使用的太乙神雷,心下便是一驚。再見汪劍秋竟得連發不止,顯見其一身上清真氣遠在自己之上,三位長老中只鷗鷺子也會的這一仙術,但自忖絕無汪劍秋這般的威力,且更別說自己發出一記,還需蓄積半日的乾陽真氣,哪能如汪劍秋這一般的交互擊出。
不想眼看就要成功之際,卻聽見鷗鷺子朗聲說道:「呵呵,玉音師侄說的不錯,即是各憑福緣,大家也都該盡些心力。玉琛!你且將四海瓶取出來,助你文英師侄一臂之力,看看能不能將這小石子攝到手。」一時董玉琛聞言忙即聽命,卻是時間緊迫,已不及飛至東方文英的身邊,趕忙先自腰間掏出一個青紫色的玉瓶在手,只道了一聲:「疾!」卻如那福祿袋一樣,生出絕大的吸力,也引那青珠入籠,一時雙方各憑法寶法力,卻為了一粒珠子只在空中僵持不下。
張入雲不料這位看似清雅的老前輩,一時說起話來,卻是如此不避忌諱,當著自己一個小輩的面,竟是列數當世名門高人不是。側頭看去,又見汪劍秋卻是彷彿在與自己閑談一般,面上沒有一絲張厲之色,知其閑野慣了的性子,天生如此,不由間又對其添了幾多好感。
當下里張入雲見了眾人如此作為,雖是有心看不起,但只轉念便即放過,只將心思和在救人上,可玉音師太此時尚在空中,自己卻是只能仰面垂望,無可奈何。忽然間想起自己銀燕鏢已在上去相鬥時失去許多,一身寶物又被崆峒周氏兄弟取了個乾淨,至時若是真有些危卻是不易抵擋,想著自己暗器本領可觀,反正現下滿地的玉石,盡皆幾枚小的來,一可當做暗器運用,二也應了汪劍秋的話,到的此地不虛一行。
此時天色已然見亮,眾人索性不睡,一時便就地埋鍋造飯。向來照顧眾人起居的沈綺霞此時在下在養傷,自是不便打理,葉秋兒和東方文宇因都是世家子弟,與這些生火做飯的活計俱都做不來,當下卻是由竺十八出手。竺十八自幼貧困,自理能力極強,一時間他手腳甚快,卻是一會兒功夫便將一切料理周到。且他手藝不錯,雖只是做了一些極簡單,只用來當早飯的白粥,但一時間也是被他弄的個粥香四溢,色味俱佳。
當下只把四位峨嵋弟子驚的不輕,一時竟被亂了陣腳,卻是被汪劍秋身上源源不絕的殺氣震的將身往外退去。而張入雲就在汪劍秋身前,首當其衝,更是被激蕩至口中,如一片落葉一般隨風飄舞。
此刻眾人見汪劍秋不借外物,只純以一口純陽真氣便將毒氣逼住,施得這般威力,身上卻又不顯一絲累贅。心下只驚嘆汪劍秋一身本領端地是高深莫測,也同一時間將個近日因見多了法術一流,而小瞧了的武功心法的心思收了許多。眼前的汪劍秋正是眾峨嵋弟子的榜樣,需知真到內功高強時,其威力亦是非同小可呢!
至此時眾人才將四壁景觀盡收眼底,就見那洞穴內不但毒蟲遍布,更有著千奇百怪動植物繁植其間,近前水潭邊上更有著數不盡的累累纏玉石,只是在空中紅日的照射下反不如先時在洞壁上所見得那般光亮。
玉音師太未想到這其貌不揚,性格溫和的小道人竟得這般的功力,此刻見了也是有些心驚,自忖自來得這一路上,竟是有些錯看了這鷗鷺子的小徒弟了。
無奈那紅鬼威力無比,雖是在仙網籠罩下喪了好多銳氣,失了好多能為,但此刻兩派長老仍是費盡心思也奈何不了它。就見得此時空中一派異像,兩派長老法網的一角俱都各伸出一隻巨手來,卻是無論那巨掌怎生變化,也是拿不住那紅鬼。
張入雲先聞她說自己脾氣,已是一笑,但后一句話卻是說中自己心事,趕忙道:「我怎會心虛,你這都是說到哪裡去了。本來我還以為你一副女俠客的風範,不會作這般小女子樣的猜忌,卻原來你也是和一般女子一樣,儘是會無中生有,只喜歡猜測別人心理的壞習慣。」
汪劍秋笑道:「你半年多前自與他大弟子謀過一面,算來也不是毫無一點關係。」
果然就在他猶豫時分,卻見汪劍秋一張面孔只掙的如血一般紅,舉口一張,卻是險些將胸中翻騰的氣血噴出。好容易他才將體內真氣血行按下,但到底方才他強施動了自己還不能操縱的極高絕的雷法。因使力太劇,耳鼻之中也不免滲出血來,身形搖搖欲墜,當下已是受了不小的內傷。
葉秋兒不想張入雲竟在陡然間發得這般大的火,又見張入雲臉色漲地厲害,知道他是動了真怒,一時已明白自己確是度錯了人,說錯了話,當下卻換了輕聲道:「不好意思,是我說錯話了,你可別見怪啊!」
當下汪劍秋知道張入雲于這外門功夫實是下得苦功,一身功底扎得極實,有他現在這一樁本事,日後行功必得精進,動動真氣還少好些危險。知他多年辛苦終是顯出威力,亦不由的很為其高興。那竺十八本就是個武痴,得知張入雲正受汪劍秋指點,卻也是下了馬來一起向前輩討教,過得片刻行在前面的葉秋兒等人聞言也悉數圍了過來。
張入雲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實是這麼作想,並無有一點藏匿。想來,也許是我這人生來有些古怪,想法自於別人有些不同,你也別放在心上,我這樣身微言輕之輩,說的話,自然做不得數。」
東方文宇本來防的就是這個,不想自己只防張入雲,卻忘了自己師妹是個如男兒般霹靂般的性子,生生沒料到她會主動來找張入雲。一時無策只口內急道:「這麼深的夜裡,你二人出外卻要談什麼事情?」幸是他怕葉秋兒著惱,雖是心下焦急,但仍沒敢說出孤男寡女四字。
他雖話說的如此,但汪劍秋向為峨嵋門下長老中的異數,多年修行也只收得兩名弟子而已,其餘峨嵋門下高弟得他指點的也僅竺十八與沈綺霞兩人。因他得過商風子真傳,得峨嵋正宗心法者卻猶以其最為深湛,雖是他在峨嵋中名望不高,但就此點撥張入雲一番,也是受惠良多。
汪劍秋這一席話顯是觸犯了玉音的隱痛,當下也得大怒再不作顧及,只大聲道:「何正元是我崆峒弟子,卻輪不到你峨嵋汪劍秋來多管閑事。何況除魔衛道,我輩分所應當,他道心不固,為魔女所害,雖是他一番災劫,卻也是這妖女的母親害人不淺。所謂父債子償,由她損卻這些許殘肢,卻換來如此功德,也可稍補其母的惡行!」
至此,汪劍秋覺自己透露的內里太多,這才止了口,見張入雲雖面上有些喜色,但隨之而來卻又為一股憂愁澆沒,知道他一副心思俱用在被玉音擄走的香丘身上。心底嘆他年少多難,卻又有些心想看看眼前這少年人他年的造化。當下開口道:「你雖不是我峨嵋嫡傳弟子,但到底也是同宗同門,難得你我今日有餘暇聚在一處,不如切磋一些功法心得如何?」
張入雲搖了搖頭,「沒有了,我一直對沈姑娘很是尊敬,她確是無論那樣都比我好的太多,而且我與她也未有深交,實是說不出什麼與別人不一樣的觀感來。」
未知才剛落定,卻見沈綺霞路過自己身旁時,已是一把將其手臂捉住,當下扯動著他只向眾人處前行,其力甚巨,竟不容自己抵擋。張入雲驚懼之下,已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只是有些奇怪,怎地她竟能看得見自己。思忖間沈已然提著張入雲行至三派門人跟前,到底她身是女子,雖說此刻眾門人聚在一處抵擋妖魔,但女弟子們卻與男弟子相隔了有數尺的距離,葉秋兒好似先時已被其師姐叮囑過,至此刻反倒挨近張入雲身邊,將其與眾男弟子隔開。
他話音一落,五名年輕弟子也俱已聽見空中隱隱傳來唿哨聲,抬首再往東北方向望去,卻隱隱見得兩枚金針樣細小的物事自空中飛來,越行的近,其聲越是響亮些。
毒|龍師太雖是有心爭強,但她自忖自己並沒有這般的法力,一時卻是開不得口。直過了半晌才聞得玉音師太垂目說道:「鷗鷺子師叔法力高深有通天徹地之能,又為這次我三大門派的首領,雖是我三人也為各門中長老,卻如何能在師叔面前逾前專擅。且師叔功高,有您出手卻強過我眾人多矣,此刻時辰不早,還請師叔早些施術,不要推辭才好。」
當下汪劍秋見她滿面嗔怒,再無一點修道人的氣象,只長嘆一聲道:「如此說來是再沒有一絲餘地可講了?」
葉秋兒是驕縱慣了的性子,又愛騎快馬,一時放開韁繩只由著自己愛馬的性子飛奔,雖是此刻馬上乘了兩人。但就如此,竺十八與東方文宇跨下的兩匹千里挑一的黃膘馬也是無論如何也跟不近前。反倒是張入雲座下逐日能勉力趕上。且兩匹龍駒素日在一起慣了的,此時葉秋兒一馬當先,張入雲的座騎也是不舍跟上,當下只把竺十八與東方文宇二人拉的,只見前路黃塵滾滾,稍過些時,卻連人影子都不見一個。
葉秋兒本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但終究也是因為無計之中道出心中想說的隱秘。此刻見張入雲滿臉俱是惶恐的模樣,反更增了她的疑心。只是她向來心傲,雖是心上不悅,但面上怎肯示弱。見張入雲如此,反惱道:「即不願說就算了,真看不得你這般左右為難的樣子。」
張入雲見葉秋兒知去年沈綺霞來探病一事,心裏不由有些緊張,但畢竟二人會面,並沒有涉及什麼私密,當下只道:「咦!沒有什麼啊!沈姑娘確實是探望過我一次,卻主要為的是將我的婆羅葉與東方師兄的兩面護心鏡取來給我。至后並沒有再探過我第二次啊!你其時正在閉關,卻不知是誰和你說起這事的?是東方師兄嗎?」
鷗鷺子此時已是等了半日有人接他這話碴,無奈半日里之間眾人裝聾作啞,好沒興頭。一時間崆峒這位例來難說話的老尼姑卻是推祟自己,心上也自開心,只是尚無人於一旁附合,卻沒得足采頭,未免意猶未盡。
未想到,他話聲才剛落地,葉秋兒已介面道:「那好,你這就去尋汪師叔,只說我夜裡綁了人只為說話。你快去找啊!我就在這兒等你!」口裡雖說的如此,手上卻是提了張入雲即往外疾走,只留下東方文宇一人呆立在房中。縱是他再有能為,但對著葉秋兒這般潑辣的性子,也是又恨又愛,無可奈何。
汪劍秋聞他這一番說辭如何不能知其用心,只是這陣法需有三派合力鎮守,若是自己一意為此,另三位長老從中作梗,暗地裡抽動陣法放脫了紅鬼卻是人間大事。又想著兩派長老此來俱有目的與個中早留有後備,他雖不知鷗鷺子依仗什麼法寶異術好制著魔物,但玉音師太身上卻是藏了香丘,好到時用其治這紅鬼。
此一會姚花影得有準備,見水勢甚大,刷的一聲抽出青鸞劍,只迎面一揮即生出一記旋風,將那撲面而來的雨水卷的一乾二淨,解了三位女弟子與張入雲落雨之憂。可眾男弟子卻沒她這麼快的身手與仙劍,一時卻是被那潭水打了個周身透濕,好不狼狽。
無如他雖奸狡,但怎及得玉音婦人心毒,見自己一般的費盡心思將要到手的獵物,卻因法力與鷗鷺子相差此許,眼看著要被他人奪走,如何能容她得以甘心。一時冷眉一堅,卻是假做手底仙網被鷗鷺子此時生出的巨手牽動,一個克制不住,當下竟是驚叫一聲將鎮守一角的寶網自自己手中失去,一時那網少了一派主持,威力頓時大減,纏繞著紅鬼用法網形成的巨手也是威力盡撤,當下只被它輕輕一掙,變自網底逃了出來。
說到這裏,他見張入雲有些迷惘,便解釋道:「就是昆明劉府里的秦姑爺啊!他心底一絲不染,稟賦又好,雖是修行的晚些,但不上幾年便得突飛猛進,本是藥王看中的衣缽傳人,只怪劉老夫人心思深湛,當年做好了圈套讓年少的他往裡鑽。一時娶了自己女兒做了劉家大姑爺,卻讓我老友好一番著惱。只是他這大弟子,卻是一絲不以不能接掌其門戶為意,倒是為了自己有負師傅厚盼,而心生苦惱,他性子本痴,如此之下卻是到處留心物色上佳弟子為自己師父尋找傳人,如此越俎代鮑的事,也只有這樣的痴弟子,才能做的出。」
至此又挨得一時,鷗鷺子見越行下去妖獸越多,不但兩位門人要有危難,便是自己恐也難逃僥倖。一時將足一跺,口裡只咒罵了一聲玉音賊尼姑,即是從懷裡取出一連串的法牌來。當下一共七面俱都祭在了空中,只當先一面剛一起在空中,先自生出萬道銀光,將一眾妖獸照的心神恍惚,紛紛搖搖欲墜只在空中飛得勉強。而另外六面此時也是生出金青黃紫白各色寶光,一時復又將紅鬼團團裹在了空中,卻只激的那紅鬼連連厲吼,好似痛苦不堪。
張入雲不料她竟會說出這般話來,好在他倒真的不在意自己處處及不上沈綺霞,當下口笑道:「呵呵,你說的也許不錯,只不定我真的在心底有些這樣想法,卻是一直沒有被自己發現呢!」
再說此時立在一旁的董玉琛已自取過一方古樸稚拙的小銅爐,其中點了一方信香在內,片刻內即是香氣四溢。又見得一縷乳白色的濃煙從上冉冉升起,卻是極慢,過得好會兒功夫也不過升得二三尺而已,且奇香之濃郁,竟比香丘腋下香氣,也是不承多讓。
汪劍秋見那老道行得近了,知這位長輩好臉面,當下忙搶上前躬身行禮道:「師侄汪劍秋,未知您老人家駕到,一時有失迎雅,還望師叔見罪!」說完又是倨禮恭身,眾峨嵋弟子見自家長輩都已如此,少不得都跟著禮拜,其中東方文宇因見過這位前輩一次,也知其性情,心下乖覺,倒是先跪下了。其餘三人見他如此,雖都暗自皺眉,但也不得一同參照著嘩啦啦跪了一地。
張入雲,聽了她一句話,一時不解,仔細思量之下,眼睛卻有些直了。
正在眾人尷尬不已時分,忽聽得空中一聲清嘯,沈、葉二人聞聲俱都大喜,忙往東方瞧去,果見空中起著一人,一時二女忙搖手示意。頃刻間那人便已落至眾人面前,果是張入雲一年前在峨嵋絕頂上得遇數次的汪劍秋,其時他便www.hetubook.com•com已是仙風道骨,此時凌空而墜,更是一副的仙家氣象。一時間他心下期希,忙上前與之見禮。
聞得玉音這般激進的話語,汪劍秋反淡然道:「是嗎!據我所知,正元兄雖是誤入歧途喪了功行,卻也是對此子極為鍾愛的。無如當日你力要將她擄走撫育成人,今至此地,你卻又倒行逆施,這如何成話,你這般作為,于小輩面前,也不光彩。」
幸是三派長老早有防備,見此滿將雙手一合,即見得空中一面無形的法網顯現,當下四人合力將那網祭起,頓時間只見滿天那任是飛的再高再遠的妖物,也盡被網路在了網內。只是三人都是一同的心思,不欲事先露了那寶網的威力,當下卻不催動其上的雷火相攻,只運功儘力將法網威力施展,始終攔住了潭面,不令一隻妖獸出得水面為禍。
只可惜現下是白天,雖是眾後進弟子能看得出眼前一眾鬼影,但終是日頭在上有嫌朦朧,看不太真切。不及盡顯得他這番勢派,如此倒是令鷗鷺子有些不太滿意。但即便這樣,也已看的眾門人個個睜大了眼睛,就見腳下一方硬土竟是如流水一般的不住倒退流出,只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竟已挖出數十丈深的孔穴。
一時間眾門人都是四散開去,各逞能為掠奪寶物,但見空中有董玉琛及姚花影四人不住往來搜尋,水潭邊也有東方及周氏兄弟五人採擷玉石。當下就見周氏兄弟心性最貪,此刻竟是扯動一隻赤紅色的大口袋,直取雙手將遍地的玉石投了進去,那紅袋子好似也是一件寶物,當下竟似是無底洞一般,只任憑二人扔進無數玉石卻也是不見其漲滿。
但即如此,那太乙神雷因甚耗修道人的精神元氣,汪劍秋雖是道行再高,到了此刻也已是極感吃力,當下只得向玉音求援道:「素聞崆峒潛光琉璃盞是滅魔至寶,此時此地已是群魔亂舞,還請師太快行出手施法,不然的話,貴我兩派門人怕有性命之憂!」
鷗鷺子本要開口對著崆峒二位師太破口大罵,無奈此刻得人救援才得偷生。且此後還要再仗眾人之力合圍這妖鬼,一時爭不得這口閑氣,卻是滿腹的惡語出不了口。當下他飛劍已被惡鬼收去,只得重振精神展動分光鏡威力,當下又自腰間豹皮囊內取出三柄晶光燦燦飛刀來,自在空中化出三道銀光,只上下翻飛直往那赤煉鬼周身要害刺去。雖是不及自己天罡劍威力來的強橫,但勝在數量較多,平添了許多別樣功用,倒是一時看不出個破綻。
當下鷗鷺子見得這人魚香腦之力終將千里之內有功行的鬼神拘喚而來,趕緊左手一展,即刻拍出一記神雷,旋將眾神鬼制住。一眾神鬼至此被他拘至早已設好落神陣內,只能受其驅使,一時受其挾制只得聽其號令,即刻便在眾人的腳下開鑿起來。因來的神鬼不下千百之眾,一時聲勢浩蕩,卻也氣派,至此時鷗鷺子見自己施展的這般神通,得意之下不由地撫須自|慰。
張入雲得了他的話,略一思量,即行至汪劍秋身前雙膝一屈以首伏地道:「弟子張入雲,還請前輩指點迷津!」眾人未想他盡會如此服低,一時俱都怔住,沈、葉二人見了自是心中難過,竺十八卻是被驚的說不出話來。只有東方文宇見此心中有些快意,但也只一瞬而已,隨之而來的,卻又是有些惋惜,到底在他看來,張入雲雖是他的勁敵,但自己心底卻也自敬重他,倒從未生過輕賤他的心思。
當下他又轉身於張入雲身前,並取出一道靈符與他手中道:「此是我二世教祖親手祭煉的靈符,威力非同小可,至危難時你若見了香丘,只展動靈符拉了她就走,一時瞬息千里,玉音絕跟蹤不上。只是今番我還要與玉音為你這樁事周旋一番,到時香丘許可平安被放,這靈符如不需用便一定不要取用。」
如此這般費心勞神的念動咒語,卻是他一路而來未有的異象,當下張入雲試著將腳往一旁挪了挪,果見自己身形卻是于頃刻間銷聲匿跡,再也察覺不出來。一時靈光乍現,想著先前沈綺霞與東方文宇手中仙劍也曾將自己護身法術照散,心內明白自己也許于無意中已是遇得一件寶物。當下再用腳在地上試探好一番,這才俯身自拾起一粒只拇指般大小,略顯赤色的珠石來。
只是眾人才剛落入地穴內,即覺一陣腥氣撲鼻,直中人慾倒,鷗鷺子聞之忙招呼身後眾人道:「此時這地底長年鬱積的瘴氣,劇毒無比,大家還是趁早防範,若不小心,只稍待一會兒只怕眾弟不免要中毒身亡呢!」他說的此話時,眾年輕弟子已然不耐,俱都搖晃起了身子搖搖欲墜。
一時張入雲連著在地上拾起十余枚細小的石子,因要顧及自己尚是在隱身之中,只好背對著眾人,盡在僻靜處拾撿。當下正在他自覺收集了差不多的時候,就見自己一隻腳竟忽然間露出形跡來。一時錯以為自己施法疏漏至隱身失效,慌忙將真言念動。如此也只才好些,可足背依舊是能顯出些些痕迹,直至他潛心誦頌,這才慢慢將最後一絲痕迹隱去。但只一止口中真言,足下便又會顯出形跡來。
未知正在眾人不奈之際,那與眾長老的赤煉鬼,倒是首先犯了性,當下一個如嘶扯人心肺般的厲吼,卻是激得寒潭濺起衝天的巨浪。稍時,便見那潭水一陣攪動,又是一陣巨浪過後,便自那潭內飛出無數妖獸,一如先時一般,赴死似的向眾人劍光落雷處抵擋撞落。即刻便解了紅鬼的壓力,當下它略一得勢,便巨口連張一串串妖火即向著眾長老打來,轉眼之間場上已是攻守易勢。眾位長老到了此際,卻是只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到此刻葉秋兒才發現自己說的過於直露,不免薄了張入雲的面子,一時賠禮道:「對不起,我一時口快,胡亂說話,你可不要怪我啊!」
葉秋兒不理他這話,只皺眉道:「該不會是你見我師姐太過優秀,處處及不上她,因覺得自漸心穢,所以才不敢接近她吧!」
且不說此時場上二人這番尷尬,在離二人不曾有一絲察覺二十丈開外的數叢中,也有一人為張入雲此時半日不語而心生忐忑,一支纖纖玉手已是緊緊握住一旁的樹身,只差點得將那堅硬的樹榦捏得粉碎。
未知汪劍秋又再叮囑道:「此行玉音與鷗鷺子的功行俱都非同小可,你是初學乍練,還談不上什麼功行,雖得我替你畫了符印,但至時也要小心才是。到時如在紅鬼出世后卻救不得香丘,你卻要小心提防其赤煉角生出的寶光破了你的隱身術,切記!切記!」
再加上此刻鷗鷺子,已是勉強翻身而起,見眼前形勢危急,為自保也不免出手。當下只將指連挑了兩挑,那空中失去主宰多時的分光鏡,即刻便是射出神光來相護,雖是此刻他身上有傷使其失了好些威力,但就得這樣,也一般的令那紅鬼難受的厲害。
到了夜深人靜,東方文宇見張入雲只能老實待在屋裡,心下正甚為滿意時。卻忽聽有人敲門,三人驚訝,不知是誰深夜打擾。著衣推門一看,卻原來是葉秋兒站在屋外,就見她仍是白天里的衣著,卻是指名道姓的要張入雲出去說話。
汪劍秋見已然引起眾弟子的注意,沒奈何,只得開口道:「此是纏玉石,內藏有金精丹砂,就好比拓石中藏璞玉一般。俱是我修道中人極想得到的有助修行的靈物。此行掌門有交待,伏妖是一事,將這纏玉石多多採擷也是一樁事。當今世上因天地間靈氣稀少,已難有奇世的寶物,只這幾近魔域的所在卻是德天獨厚,一眾的靈物俱備。在我等修道中人看來,此纏玉石卻與世人看那黃白之物無異,方才眾前輩只駐足觀看,便又行上路,只為這些玉蟬石還未成形,內里的物事並無蘊化完全。此後我們路上還要遇得許多,你眾人在眾位前輩伏妖時只管各自採擷就好,只是這類物事還是要看些緣分而得,未必越是光華越盛的石頭,內里的東西就是越好,有時極小極不起眼者,其中卻藏有天材地寶,此次機緣就看你幾人的造化了。切記!也不定採的越多,就能得的越多,到底至時身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于這一點上,卻是一定要小心才是!」
午後眾人紛紛上馬趕路,唯汪劍秋一人自向西飛去投店,張入雲無馬騎乘,四弟子計算腳力,反倒是沈綺霞將自己坐騎讓與他。自己卻和葉秋兒兩人共乘一騎,雖是沈綺霞的坐騎性如烈火,但在主人幾次提點之下,也不敢再與張入雲相爭。
張入雲當時聞言即是怔住,待回過意來,便是納頭要拜,當下卻早為汪劍秋扶起道:「你我不是師徒何須如此,且到底你不是嫡傳弟子,不能將本門心經相授,我能做者,只是稍微點撥一些路徑而已,當中功法修行仍是要你自己自行領悟,這番機要且先和你說清楚了,免得你期許太多,反倒失望。」
眾弟子只在片刻之內,便覺得四周陰煞氣陡增了數倍,雖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此刻見得這異狀,也是不由地心驚,當下紛紛抽動腰間寶刃,一時不約自主聚向一起靠攏。張入雲見此也是少不得跟了過去,只是此刻不比先前,三派門人已是渾在一處,自己卻不好與竺十八等人聚在一起。此刻只得伏在一旁靜觀其變。
汪劍秋見眾人心地如此貪婪,不由地一陣好笑。當下想著掌門師兄交待,也少不得和一眾門人吩咐,只聽他道:「此地異寶甚多,我一行人終不能入寶山空手而歸。綺霞與秋兒二人已可飛行自在,可往兩岸深處探尋些奇花異草,間中若有細小奇獸也可酌情收伏,但到底不要太過激進,能遇即遇,但憑機緣。文宇與十八還是只在潭邊採擷玉石為好,但要小心,過不得多久那紅鬼就要從這潭底躥出,到時聽我號令及時進退,莫要為貪得卻誤了自己性命!」
玉音師太見他為傷敵受的重傷,一時心內狂喜,卻是面上一陣冷笑,只是汪劍秋方才如天神般的威勢,也于同時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下,當也她雖是連番掙動面上的肉皮,卻始終是僵在那裡,笑不出出來。
汪劍秋見此也少不得將竺十八三人捲起,一併向前飛渡。
玉音師太早知鷗鷺子年前得了千年得道蝎精的尾后十三盤節,只是事後因聽從青城道友的勸誡,將十三盤節中的五節分贈了他人,待事後得知有此雷音洞一行,想要收回時卻已是悔時晚已,偏巧霜、火二節贈了自己徒孫,又給東方文宇打賭失去,搞得自己此刻行陣時五行有失,四元缺漏,好不惱人。前番玉音因遇得張入雲,知被他得了去,便是想掠為已用,以備此行不時之需,今番見鷗鷺子法牌不全,徒自威力,卻又始不能聯成一氣,她修為驚人知鷗鷺子此時純以自己身功相合俯就那諸多盤節的威力,如此這般多半不能得計,只時間一久便要露出破綻,只是她此刻也暗藏心事,卻樂得在旁看這位貪狡的老前輩出醜露乖。
再說汪劍秋見此,也不少得施展能為,一時略提起一口先天真氣,只運功一逼,即將那周遭的毒氣逼出一丈開外,就已容得眾弟子傍身。到底他峨嵋天下正宗,眾弟子只一得空提了兩次真氣,俱時便是神清氣爽恢復如初。相形之下,張入雲因心法有缺失,卻是跟不上眾人,當下連提了三次內力,才覺得胸口上的煩悶好了一些。
未知張入雲此時也非吳下阿蒙,見葉秋兒有此伎倆,劍眉一豎,一時將身一潛,也是陡然間身形竟快了數倍,雖是葉秋兒也有流雲術這般的驚人身法,但自負也快不過張入雲此時的身手,且他還可不做一絲停歇的連續相擊,卻更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
歐鷺子見眾門人在一旁交談,卻是領了汪劍秋行出百步,只在一方樹林中說的一會子話。不多時便與汪劍秋作別,回來領了門下弟子上路。行時他大袖一揮,也未作勢,就見其周身白光涌動,瞬即即將自己形體籠住。當下朝眾人略一擺手,即卷了東方文宇起在空中,叱的一聲便往西方飛去。全沒先前按落飛劍,怕擾了周遭百姓的主意,幸是那小酒館地處偏僻,眾峨嵋弟子又是已迎了數十步出外,一時里倒是沒為店家瞧見。
張入雲聞自己受傷,葉秋兒卻很關心,心下一動。只口中仍道:「是啊!不過倒不是叫隱姑娘,她姓騰,論起年紀卻要大上不少呢!」
玉音見他舉止,先是一驚,為防其來襲自己,並未信得汪劍秋的話,反倒默運玄功,一把傷恙劍隨之劍光暴漲。
毒|龍師太雖渡自己一人有餘,但再攜帶一名弟子卻是力有不足,至此時她師姐妹二人功力立判高下,就見玉音周身白光展動,已是獨自攜了周氏兄弟二人同行。如此一舉,雖多少有此薄了毒|龍師太的面子,但此刻卻也不是爭這些閑氣的時候,誰能料想這一地的穢物焉沒有劇毒呢!
葉秋兒聞他這一言倒是大感滿意,臉上不由露出些笑容,但又恐為張入雲發現自己的心意,反作惱道:「哼,你好了不起嗎!只與我才相交多久?卻已知道我的為人。」
半日下來,因那兩匹黃膘馬也是千里良駒,眾人竟趕了四百多里路。至晚間時,果然汪劍秋早把客棧尋好,眾人當下歇息。尚幸,因客房緊張,張入雲與東方文宇,竺十八三人倒是擠在一件房內。雖是東方文宇平日里講究慣了的,但這次倒是難得沒有怨言。眾人飯罷,他只守著張入雲談心,竺十八是個武痴,一時只與張入雲將各項武藝心得論個不休,卻把張入雲也擾得有些皺眉。倒把東方文宇看的一樂,這才覺這個煩人的小師弟,倒不是完全沒有一點用處。
張入雲縱是心灰意懶之下,也不由被她這一記勢要奪其性命的一擊激出些火氣。當下立定身子,卻是皺了眉道:「你這是做什麼啊!我就是有些得罪了你,也不至下得這般重手吧?剛才那一擊,若是我防備不當,差點就要被你打成重傷!」
一時崆峒派行在中間,峨嵋派壓后,當下因是深入地底洞穴,自不免又是放動劍光將門人帶了下去。沈綺霞與葉秋兒此時已會得排雲馭氣,此刻空降下去,也不甚費力,只竺十八三人卻是不會,若在此刻攀爬而下,卻是容易招其餘兩派中人笑話。汪劍秋見此,只將足下一跌,即見得一團雲氣涌動已將三人罩在其內,只化為一團清雲直往洞底沉去。
只瞬時就將汪劍秋神雷落處的紅鬼照出形象來,就見那紅鬼生的醜陋之極,竟是豬首牛身,滿口的倒齒獠牙,巨嘴張合處還能見其內一陣焰光閃動,再見它立在空中,腳下兩隻硬蹄划動,卻是打出一串石火,竟得將空氣一陣震動,大地間隱隱有搖搖欲墜之感。而一方巨大的豬首頭頂當中卻是生的一枚粗壯至極的矮角,雖是它周身赤光邪火纏繞,獨這枚矮角卻是一團紫氣,其光至潔,竟與周身統不成一體。當下為崆峒、武當長老看在眼裡,卻是一陣貪火熾起,只恨不得馬上就能將其攝在手裡而張入雲此刻被玉音師太琉璃盞陡增的寶光一射,也是身感千鈞之力,幾乎都不能透得氣去,而再看那在青光的厲鬼,也是被那神光射得焦躁不安,舉止不奈,神氣大為縮減。至此汪劍秋方得略鬆了一口氣。
至此張入雲見來的人多,怕汪劍秋為指點自己,被峨嵋長老們知曉了會受擔待,當下再不動問。無知汪劍秋卻是於此一絲也不放在心上,仍是一副輕鬆隨意指教,即便如此連同峨嵋四弟子在內也是獲益匪淺。
再聽玉音師太道:「此時我豢養多時的七寶蓮花蟲,今得她一片靈肝即可將這赤煉鬼收伏,又免周遭這多生靈塗炭,如此即顯我佛門慈悲,也是這妖蟲一番功德。」
東方文宇見汪劍秋竟真的容張入雲入雷音洞內救人,當下卻是暗自皺了眉頭。此番入雷音洞伏妖尋寶事體重大,掌門師伯行前已有過吩咐。雖說汪劍秋是一行人的首腦,但他現下所為完全是與掌門人入洞尋寶的意旨相違。東文文宇本就與張入雲有嫌隙,此時見還要自己相助於他,卻是滿心的不願意,但又不知怎地卻始終無明言相拒。
不想葉秋兒聽了卻惱道:「哼,你別騙我了,年前你在酒泉縣療傷的時候,我師姐曾經屢次探望過你,你在這裏又說這個,只當我不知道呢!」
待汪劍秋說的纖微洞時卻忽地想起張入雲仍在一旁隱身,當下忙上前為其解了法術。
一時間她這話一出口,張入雲且不必說,東方文宇卻已是面上生寒。葉秋兒這番話說的輕鬆,內里卻幾乎涉及到峨嵋崆峒兩派交惡的大事,如若行的一絲差錯,便是天大的亂子,想著葉秋兒眼都沒眨便將這麼大的事情答應了下來,東方文宇心裏更是難抑止息滿腹的怒火。
如此這般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四位長老雖都是道法高深,但此時也是累得頭角見汗。都只暗中憂慮,怎地時辰已過得多時,卻始終不見紅鬼現身。正在眾人猶豫間,卻見潭中忽地多出兩團明火一般的物事,只在水底擺動搖晃,但見其身過處,即是激得那潭水如覆缽中的水一樣,左右搖晃直潑灑了出去,眾弟子此時因近得潭邊又是聚守在一處,不意之下竟被濺著不少。張入雲當下被那潭水染著了身體,卻是險出些形跡來,幸是眾男弟子人都將目光聚在潭中,而自己又得三位女俠護持這才未被眾人發現。
當下葉秋兒只如足尖踢著滑滑的魚肚皮一般,不但一腳未能盡興,反倒被張入雲腿上的內勁帶得向外一偏。她本也是無心一腳,也不曾太過防備,不想卻被張入雲帶得一個小趔趄,身形不穩左右晃動,當下即已是紅了臉。
直到午時,前行的四位峨嵋弟子駐了足埋鍋造飯,汪劍秋怕他一日之中得了太多傳授,反為不美,便勸他用一日功夫思量,明日再當傳授。這才令張入雲止了求教,一時坐下只在一旁冥思苦想,便連個午飯也吃不香甜。
至此鷗鷺子見時久無功,也是生怕此次空身而返,當下他心急處欠了計較,只將口一張,一道清瀅瀅的乾天真氣噴出,立時那網下的巨手于陡然間變大了數倍。只轉眼功夫便是將那紅鬼攝在了手裡,鷗鷺子見此喜不自禁,僅才稍稍將紅鬼扯動向自己這一面,便欲施展出天罡劍將其赤煉角斷去。
而滿天的妖獸也在瞬間之內便被那神雷打滅了九成,只唯獨眾弟子與玉音師太身旁數丈內的妖獸,想是因汪劍秋這法術還未煉至精純,卻是逃了過幾隻。一時再被眾人合力,不到三兩下的功夫,便已是盡行屠戮。
張入雲聞言不語,幾番思量方開口道:「弟子深感無能,只得無理相求老前輩相助,如若是前輩也有為難的地方,弟子自也不敢強求!日後只當為友傾盡全力罷了。」
自己此來只為一念為善,且又答應過張入雲要力保香丘的安危,此刻實還有多倚仗兩派三位長老之處,聞得鷗鷺子一席話,只得點頭應道:「師叔所言極是,只是如此一來,卻要耽擱不少時辰,這雷音洞地穴,再過得數個時辰便又要二次封閉,若我等退得晚了,恐要永被禁錮這是地底了!」
至此時竺十八,卻是搶著到東方文宇的身前,兩眼望著那紅棗,大有垂涎之意。只是守著長幼有序的規矩,卻是只在一旁呆瞧,只有心留待汪劍秋的吩咐。
說話間卻又見這位平日一直是和藹可親的老前輩忽然庄了色道:「此靈符珍貴,是我再傳恩師所授,今賜與你顧然是我與你一場緣法。但另一樁,卻為的是你志向雖遠大,卻又命數坎坷,於今你賜你靈符才對你一番勸誡,但望你今後行正心正莫要墜了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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