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冥兒不意被張入雲查出自己心意,即刻惱羞成怒,與張入雲大聲道:「你無事揣猜些什麼?都已和你說了這地方沒人留你,還趕快滾遠些!」
張入雲聽罷嘆了一口氣,好半日方開口道:「石姑娘說的可是迦樓國護國神器黼黻印,這神印當真能救得二位超劫嗎?」
說到這裏張入雲才覺得自己有些自說自話,忙又笑道:「呵呵,我說的倒有些輕巧了,萬一秦前輩不肯收留你,到時卻叫姑娘你尷尬呢!」
張入雲自然知道這道理,只是心頭終為嘆聲人放不下,好一陣才得緩緩點了點頭,船家見狀,以為他也有此意,正在起身開船,未想又是夜風把船聲吹送。此一時卻換了張入雲立時站起,眉頭只籠作了一處。老人家不知就裡,還在猶豫,卻見少年已是箭行一步,手指在自己肩上一按,船家便不由自主歪下身子重落了坐。再聽耳畔道:「多勞動老人家很不好意思,還是由在下自己動手的好!」
太洪子聞言暗道不妙,果然張入雲雙手指連彈已是數道白虹經天,將個太清藍水劍擊的連連倒退,太清道人見一個後生小子只施動指力,便將自己近甲子祭煉的劍光震退,心中大恨,忙催動真力加意進犯,未想少年人已是憑空躍起,一對肉掌綻起一團赤光,還未待道人看得明白,張入雲手掌探處已將空中劍光芒尾攝住。頓時里老道人驚的滿頭俱是冷汗,少年人看似輕鬆的指尖尖輕輕夾動,於他來說卻是至關重要,身體好似泰山壓頂一般的重負。
聞此話,素秋也沒了言語,張入雲又命站在一旁的二女收拾自家行禮,再問了素秋其船上眾人過惡,但凡害人行惡深者均被他割耳剜鼻,以儆效尤。輕者割去一耳,因其中還有年輕女子助紂為惡,倒讓張入雲有些作難,略一作想,便在對方背上責了一指,如此一來,那女子要彎腰陀背一年後,方能慢慢行氣血調整化去自己一指勁力,也算是作了懲罰。至於割下來的耳鼻通通被張入雲順手扔在了窗外西湖裡餵魚,被罰者見自己殘肢被張入雲這般作賤,再忍不住,陣陣嚎哭,卻不想將張入雲惹得惱了厲聲道:「爾等當日殘害他人時便該知有這樣的報因!當日里怎不見憐那些苦命女子,卻如虎狼一般的心腸一味下得毒心狠手,今日又來作這等醜態,再惹得我惱了,便打斷四肢一樣扔到這湖裡去!」
就聞內里有婦人教訓道:「素秋,你好大的膽子,竟將穿花龍鳳碟打了,這碟子十二隻一套,足花了老娘我十六兩銀子,少了一隻湊不成龍鳳成祥,我今天非揭了你的皮不可!」說話已然動手,但聽得棍棒落肉的聲音,卻沒聞受打的女子呼痛。
聽得她如此一說,少年一聲輕笑,歪著頭想了想,又看了看對面的屍姬,才皺了眉與石冥兒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總覺得你姐妹二人不像是壞人,若能有機會超劫,豈不是好。我不是聖人,不敢要藉此機會教化二位。但經此一事,石姑娘許要能稍減平日戾氣,日後縱不能造福一方,也可與人無傷,算來這就是我張入雲的功德了。不過話要說在前頭,這混天綾實是我平生第一重要的寶物,姑娘事了,還請早些還我,不然,縱是追到天邊,在下也一定要將此物索回。」
張入雲本就要走的,不想只多一句話的功夫,反受這一人二鳥奚落,好在他生性恬淡,倒不放在心上,當下向石冥兒一抱拳,因想著屍姬此一回倒和自己作對,臨行時也是施了一禮,當時返身就走。不料張入雲才一剛踏步,就聽身後坐倒在地上半日的屍姬,忽然開口與石冥兒說了一句話,猶如鳥鳴一般,因說的是胡語,張入雲自然聽不懂。
聽得這話,張入雲笑道:「我如此也是想為自己省麻煩,既然你有此言,我只好費一番大功夫,你且去將這一船人放話騙過來,我自有處置!」
張入雲搖首嘆道:「你從未殺過人自然是這樣,畢竟想的與做的終究是兩回事,所謂救人絕不是樁容易事,算來我今日也是首次獨力救助他人,往日里也是如你一般狠不下個心腸。」素秋見張入雲忽然話風轉了溫和,不知張入雲是回憶起當日隱娘為自己逼迫救了百花谷眾女,今日自己親歷親為,獨當一面,才知其中定奪籌算的辛苦。
女子一愣,沉吟半晌方道:「忘了!」說完起身道:「賤婢手不能彈口不能唱,又生相醜陋還是個瞎子,生怕惹惱了公子,不敢相陪先請告退,還請公子成全!」
當張入雲空身飛出琅琊谷,眼望西方心中悸動,很想去一趟玉母峰拜見樂長老人師徒,但左思右想,終不知道該如何與艷娘相對,一陣皺眉,心中凄苦,連再去二雲觀與百花谷的心思也是淡了,當下終是嘆了一口氣,飛身徑往江南去了。
誰想三年前潔羽竟從你處見得這鐵指套,論制物造器的本領,當世除我之外,除了他不作第三人可想,事後潔羽多方查探,果然這不孝的東西在乾坤教下為教主重用,一應天材地寶均經他手垂煉,為妖人助長凶焰,造下無邊殺孽。如此卻教我不得不出手清理門戶,這三年裡,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得煉成兩樣法寶好治這奸賊,前月才敢完滿,便命潔羽二人上路,只可異我為先師遺訓要在此地看守地火一甲子,今尚有十年功夫不得出谷,所以只得請入雲你前往照拂他師徒二人了。」
那婆子心粗,果然上前近了一步,如此倒唬的少年男子往後一躍,不想還是被老鴇掃著一點,因心痛自己物器,當時發作道:「范七!你和這小賤人作對也犯不著與我的東西為難,我知道你想要她,只管拿一千兩的身價來,日後這小賤人盡由你處置。如今你卻為和她作對打毀我的東西,這龍鳳碟可是潘王府里的東西,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若是放在市上,少說也值八十兩,今日被你損了,正好,這兩月的分例你也別想再要了!」那范七見老鴇手狠,竟一句話要將自己兩個月來幫閑打混,勾當買賣的盈利一筆勾銷,立時不能答應,便與老鴇爭執起來。
素秋聞張入雲竟知曉自己耳力可聽得旁人心跳,到此刻臉上才露出一絲驚容,即時循禮道:「原來先生不只俠義,竟還是一位高人!」
待飛身至半空中,張入雲取目眺望,果然是有兩派人馬正在較斗,其中一方是三五個道人,另一方卻只有兩名女子,隨身的還有兩隻俊鳥,但看情|色已是受了些傷,正倒在地上一個勁的打抖。張入雲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女子正是當日為自己相救,事後卻又打傷自己的西域女子,另一個女子雖不認識,但觀氣度查顏色,再聽得一兩聲鳥鳴,也已猜出對方是誰。他此刻心境不好本不欲再上前搭理,但想著其中攜俊鳥的女子連著幾年來都在這雷音洞附近留連,許是有所圖謀,恐與香丘有關,思及這裏,少年人眉頭一皺,將身一潛已是一個箭沖便栽了下去。
張入雲見此不由開口叫好,他這倒不是有心譏諷,而是不意只青城一個小道童竟未被自己甩得癱倒在地,其中顯見這道童內力身法已見火候,果然盛名之下無虛,這青城教的功夫本領倒不是浪得虛名。
張入雲聞他開口相譏自己,眼珠一轉,不由笑道:「即如此,你且儘力向我扇來,我若有躲閃,便甘拜下風如何!」說完話,便是佇立當場一動不動。
張入雲也算的上是心思細膩的,見狀知自己無意中說破了對方的心事,是以忙解釋道:「我不知道姑娘在此地所為何事,在下也一點不感興趣,今日只想詢問姑娘可曾看到雷音洞後山山谷中可有能人走動,我有朋友的遺駭存放在那山谷內,幾年不見,已被人取走,心上挂念,急欲知道其下落,因石姑娘於此間地理熟悉,所以才勞動相問。」
那船家也確是有些見識,見張入雲溫雅,一時也自收了心,將尚在掙扎的大魚取下,一時上下分了兩截,取船上炊具烹制。張入雲一面慢飲一面也上前幫手,待將鮮魚烹好,天色已幾近漆黑了。
他身上還留有不少金銀,此時到得人間正好堪用,又因隨了雲飛浪人好飲,往往早間還在南方小鎮飲酒,午間又換了繁華大埠,一路上少年人直從自蘇州喝到了杭州,至於當地風土,張入雲卻不耐人間豪華少有留連。
正在少年不耐時分,卻見湖中有一船家,正搖櫓經過,這類船家專做渡岸生意,與湖上尋常的很,張入雲快腳平日里自用不著,不過他眼力快便,當眼便見船家艙內放著一酒罈,看泥封還未開解,心中念起,便招手命船家告岸,瞅得遠近,也不待對方放下船板,便已縱身上了小船。
三長老中太玄為其師長,見徒兒危急,忙將劍光縱出,一時敵住了,那道人劍光不弱,夜叉女雖是用盡心思竟也穿不透他劍網。
夜叉女回憶一年前,確是曾與曹靈鳳面前通過姓名,心中疑惑,不由作色道:「不錯我是姓石,你記性倒好,只是你這般留意我,又安得是什麼心腸!」
張入雲哈哈笑道:「我從沒認為男人有什麼地方一定就要比女子強的,就算得女子庇護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我也只是坐倨在這裏,並沒開口求你幫助啊!」夜叉女聽他接自己話茬,急怒攻心就要開口喝罵,不想張入雲此時已是站起身來笑道:「你不要氣大傷身,我只是與你開個玩笑而已,我本有心將你一同救走,不過你方一番話說的倒是讓人有些心涼,但此刻若再不動手,倒真見我是個與女子鬥口的小心情,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與你理論吧!」
張入雲驚訝道:「老前輩所指何意,難道我浮雲子師兄正與乾坤教下作難嗎?」
石冥兒解釋道:「這是西域第一神僧龍伽上人為迦樓國祭煉的鎮國法印,可超生死,拔亡者生魂,正與我姐妹二人應用!」
夜叉女極是精鬼,只一招得手,便將飛身倒退,不容另外兩個道人追擊。可她身上負累太多,因攜著兩隻鳥一個人,到底還是慢了一些,太洪子見狀將肩一晃,就見銀光大綻,一柄玉鉤已為其祭起直落下來。
可張入云為二位民女卻又是一番作難,素秋聰穎,記得張入雲先時說過自己有要事要辦,便背二人與其商量道:「若是恩人為解救我三人為難,不如先尋一處安身,待恩人辦完事,再回來提攜難女就是了!」
太洪身旁太清已是隱忍多時,見張入雲又在作態,掌中寶鏡已然催出神光相襲,口中罵道:「什麼東西!黃口小兒一般的後輩,竟也敢在我等面前做大?」
誰知張入雲卻一些也不將這老道人的話放在眼裡,只輕笑道:「哦!當日白鹿大殿上道長也在嗎?在下當真失禮了!只是貴派秋暮蟬叛師賣友,改投青城門下本就是叫人不齒的勾當,事後又拜為乾坤教下做鷹犬,我勸老道長還是不要急著為惡人正句,免得自己也跟著尷尬,辱及自家師門。」
誰知張入雲卻是皺了眉答道:「沒什麼,只是剛才風中聲音噪雜,但內里卻有女子嘆息聲!」
聽得這話,石冥兒譏諷道:「這寶物上再有多少禁制,我姐妹二人也一樣可打得開,你不願借自有一萬個理由,至於我先時未說相借混天綾,就為的是見了它惹人生氣!」石冥兒此時為屍姬逼迫,這才低聲下氣與張入雲解釋半天,今見他果然好多借口,逾法的生起氣來,正在著惱之際。就見沉吟半晌的張入雲忽得自懷內將紅綾遞於她道:「乾坤鐲是蕭姐姐贈我的,石姑娘此一去又為和青城結怨,所以不好相借。至於這混天綾雖也有些干係,但好在眾前輩都見慣是我原有的物事,但有些牢怨也只怪在我一人身上。今相借與二位,還望兩位不要以此寶做亂,壞了我一番好意。用完后可將其送還鄂州二雲觀我兄長浮雲子處,到時我自會去取!好了,在下也在此一地留連了甚久,因還有要務在身,先行一步,日後有緣再見吧!」說話間,已是騰空而起,也不敢回首,只為他太過愛惜紅綾,生怕再回首往顧,許有可能改變心意。
張入雲聞此聽罷知香丘果有重生的機會,心中雖傷感,但也還是止不住的狂喜,忙上前幾步與老人求告道:「那她在哪裡?還請老前輩容弟子見上一面?」
張入雲連忙擺手道:「這話千萬不要再提,我道法不堪入流,哪能收得弟子,何況你也只比我小著幾歲,又是天生麗質,更是沒有可能的事!」說話間,又想起浮雲子此刻已是受了五位女弟子在二雲觀中,自己如也收了位女徒定叫江湖人恥笑,是以手越法的搖得急了。可不想對面素秋意甚堅決,倒不好打發,無奈只得想法推搪,因想著素秋每次與自己對答自稱難女,卻叫張入雲有些聽不入耳,忙再道:「素秋姑娘,我看你不要老是恩人,難女的稱呼了!一來我最討厭這些張智,二來你如此稱呼自己有些不吉利,我聽著也逆耳。」
喚素秋的婢子見分辯,也開口道:「這胭脂是七巧齋的玫瑰紅,船上姐姐們除了七官人都不曾用的這個,要是媽媽還有懷疑,我先時曾在廚下幫忙,身上沾了一點辣椒粉,正巧打翻碟子的人和我先時擦身而過,若是七官人所為,身上定有沾染,媽媽一聞便知。」
誰想三位老道早有布置,太清道人因被張入雲奪了飛劍,心中焦急只一味的掙動劍光,欲從少年鐵掌下將飛劍索回,可多時之下不見一點影跡。此時見師兄師弟都已出手,若為自己疏忽,放走了師門索要的重犯,可擔待不起,無奈也將自己一面法網祭出,正好堵住夜叉女前路,師兄弟三人將三面寶網聯成一面,自外而內慢慢收攏,只將張入雲幾個聚在了一處,眼看就要成擒。
石冥兒聞言不悅,轉了怒色道:「即不願意,就不用找借口搪塞!」言畢,便與其姐開口說了一句話,張入雲雖聽不懂,但也能猜想的到是在對屍姬說自己吝嗇捨不得。果然屍姬聞言也不曾著惱,只對著張入雲微一點頭,便拉了妹妹的手,欲轉身離去。
張入雲笑道:「哪裡,我和你鬥了半日也只平手,頂多也就是內力上強過你一點。」
待二人坐定,張入雲開口考問素秋功夫,果然女子不但未有一些忘卻,于這路上一番勞頓后,還又得好些進益。張入雲已習慣她進境神速,當下也不顧感慨,開口道:「我時間幾日內就要上路,萬一我有個錯漏日後不得前來,倒望姑娘你于這幾日內多得些進益,也好日後自保。素秋你即習了二十七式白陽圖解,以你資質面論半年後即可小成,到時護送香蘿二人北上,你又多智玲瓏,已絕可無事。既然現在時間不多,我便在這幾日里再傳你一些防身小術,武當派武藝我並不從多見,怕日後妨礙,我只教你一些最基本的招式,手法,並不涉及拳義精理。」話話間,便手口並用,于素秋面前比劃了幾式。
張入雲搖首道:「你也不用害怕,要知你少了視覺,反助你少了好些煩惱,五色令人盲,你胸中無有一物,更能得求上進,雜念不生。何況只要你在功力再精深些,真氣盈滿順天承地,縱不能復明,也可與常人一般查知周圍一動一靜,我當年也曾雙目失明過,後來尋了善法,倒並未因目不能視而見困窘。」說到此處時,張入雲見素秋臉色有異,知對方一定有心求救,想至此,不由皺起了眉頭,只為他此般異術,是以自隱娘處得來的以肌理呼吸的奇異法門為基礎,算來已有一半入了邪道,自己有異將素秋引至武當秦紅雪門下,習得這般異術的話,反為她異日內功根基不美。
張入雲知道若在老人面前,裝弄神色,只會令老人不悅,當下也不見拒,取手便將寶刀接在手裡,發覺刀鞘竟是軟的,無怪可套在這古怪的刀身上,一時抽刃在手,但見一點星光竟在滿月也似的刀身上不住遊走,再若細看金色的刀身已是悄然無形,只留得烏黑色的刀柄與刃上的一點寒星。知是神兵利刃,忙施禮謙謝。顧老人卻不慣如此,見狀便直言打發他上路,並將傅潔羽師徒二人行程告與少年弟子。
素秋又道:「這老鴇與其惡黨雖然盡皆可恨,但殺了他們也嫌髒了仙長的手,何況但留一線,說不定日後其人能改惡從善呢!即便不為善,就再不為惡,也該可讓他等一命!」
太清不想一招之內便被張入雲反打得個狼狽,惱羞成怒,急運劍光向張入雲殺來,照膽鏡依舊不曾留手,反加意施動,威力又比先時強得不少,只是他到底也有些心懼對方雷鏡的厲害。探手入懷取了一把青豆,向天一揚即爆成一團,散化成綠幕將自己與師兄圍裹在內,身影陡時若隱若現,以此惑人心神不辨影跡。
三長老因年事已高還算持重,暫時沒有開口,可另兩名手持法幡的道童卻已被惹得惱了,當先一個已跳前一步,大聲說道:「你這半路殺出來的無知小輩算什麼東西?竟敢在三位青城長老面前口出狂言?須知我師伯們仗身份不與你一般見識,我上元卻不將你這臭小子放在眼裡!」
船老漢見張入雲年少,倒行的方正,連忙起身搖櫓,又見張入雲在飲酒,不由打開話匣子道:「公子說的是,不過這勾蘭院里的女子倒也難說,先時看著一個悲似一個,到後來熬的疲乏了,也就再不顧臉面淌眼淚了。這幾年世道好,就是跑船賣苦力手裡也有幾個閑錢,公子要是上了岸求宿,凡是館舍,或藏或露,都有這點子勾當。不是我老漢多口,您這一身穿的周正又是獨個一人,等宿了館,定有光棍相幫的來勾搭,等入了局可少不了金銀上消磨,弄不好還不只這樣呢!」
張入雲見對方並不強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值此之際只得直言道:「倒不是捨不得,只是這乾坤鐲是我友人相贈,多少有些妨礙,內里仔細還請說些明白,若是為石姑娘以此物在外招耀傷人,在下則真的不敢相借了!」
那雪獅此時也認出了張入雲,自然也住了身形,當日得其恩義,自己才得免十年清苦,只是守著主人教訓,不敢擅離職守,歪著一顆大腦袋想了一會兒,方將周身一抖收了法相,重又變做,精靈可愛的小玉獅模樣,當下退回老槐樹下,連用自己一顆大頭敲了三記樹身,它頭骨橫生,一時敲擊樹榦,其聲甚是清脆,張入雲見它叼著個舌頭搗樹樁的模樣極是可愛,自己雖不是香丘那般喜歡靈禽異獸,但見之也覺有趣。因想著石婆婆命它于樹下禁守,必有緣故,也退在一旁,靜候樹中人,自己不敢造次。
夜叉女在旁坐守半日早已不耐,此刻雖可趁機逃走,只是此一回上青城門人將自己手下打成重傷,心中激憤已決意與三人分個生死,不想半路上殺出個張入雲卻是與好一番糾纏,一時上殺氣難抑,不由怒喝道:「三個老不死的!再不出手較量,我可再不客氣,先將殺一人好祭我仙劍!」話音未落,劍光已然縱起,直往另一道童頭頂落下,好在道童手中還有碧桃幡可作抵擋,拼力一陣搖晃,就見一道青風升起,雖是軟軟弱弱不見氣勢,但竟可將夜叉女凶煞逼人的白骨劍擋住,暫不能落下。
且說張入雲見屍姬一身邪氣,縱是自己功力深湛,也覺不易抵擋,他經得大難才救得這眼前妖女,自然對她身世甚感興趣。可眼前石冥兒顯是不願與自己多周旋的意思,想著護送金石回琅琊谷大事,忙又辭道:「張入雲不敢相擾二位姑娘清修,今日告辭,異日如有緣再見,還望不吝指教!」見對面二位還是不作一語常慣的倨慢,張入雲一笑作罷,正待轉身上路,卻見夜叉女石冥兒眼角留露出些許猶豫,他先時就對二女留了心,見對方忽然顯出異像,不由便慢下了身子。心頭念起,不覺脫口而出道:「石姑娘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夜叉女怒聲道:「那是你自己多事,我可沒有求你幫助,我不領你的情,憑什麼要我尊重你!」
素秋聞言不語,只側了耳凝神半日,許久才道:「多謝先生成全,只是我是個無用之人去了哪裡也只能是個累贅,先生雖然是好人,卻不怕我拖累了你嗎?」
張入雲一身拳腳功夫,以峨嵋掌法為基礎,輔以崆峒之精微,隱娘之奇詭,及張入雲堅心韌性,雖他此刻還未成大匠,胸中所學未能熔為一爐,但僅以技擊一流而論,已不讓天下英雄,此時傳授素秋縱然只是三招兩式,卻極盡他平生所學之上乘,且少年人生性不拘一格,隨想隨授,因人施教。當下略授得素秋幾式,便察覺她一雙玉掌特別,十指纖纖,極盡靈活纖細,不由將梨花指法略授了一些。
可青城一幫老雜毛竟也得到消息,也想前往得利,並還探知這雲蒙山中藏的可開啟地藏的火如意,那幫青城老道心計很厲害,知我二人歷受大難合該與寶藏有份,背後教祖不出手卻https://m.hetubook.com.com
使動這些小道人來阻我二人。而其上代長老卻又前往迦樓國欲用大法力將地藏開啟,如今已過了兩個月的時光,若我姐妹再去的晚了,寶藏必被人奪走無疑。」
到這時張入雲才得空將素秋仔細打量,就見她身量中等,卻有些佝僂著身子,一張臘黃面孔生滿了又黑又紅的斑點,確是不能容人多看,但面孔卻也方正,尤其下巴尖尖,比尋常女子更添些嫵媚,雙手已為終日勞作變的粗糙不堪,但張入雲目光銳利,當眼已察覺她手腕上的肌膚倒白,一時已知道些究里,便開口喚她坐下。
先時婦人見她竟敢頂嘴,重又棍棒輪起,再又喝道:「這船尾上除了你還能有別人,我也是瞎了眼,竟以為你這瞎子辦事利索,將這套貴重瓷器由你打理,如今打了一隻,還與我狡賴,看我不打死你!」說完,就聽一聲悶聲,女子到底耐不住一聲低呼,想是那婦人棍杖打在她身上著痛處,已然見了傷。
這話說的倒很能刺|激心高氣傲的夜叉女,聞聲即抬頭大聲道:「我有什麼不爽快的,只是我姐姐要我請你幫忙,我拂不得她意思,只好向你開口!」
老鴇因在她身上花了極大的本錢,見其容貌已毀,恨的牙根作癢,卻也無濟於事,每日只用她做些賤役,以泄心憤。誰想到素秋聰明絕頂,在家中從不入廚房,也不懂膳食,可只在廚房中一月便學的一手好菜。客人吃的滿意,日後倒離不了她,何況她本有一手好針線,隨意粗就也是市上挑不出的好活計。老鴇先憂后喜,先還有些趁意,可無如她性情冷淡,天生的傲骨,時時衝撞,反制的柳媽媽又氣又恨。素秋就如此在這花船上苟且偷生,日子長了,眾人里獨經常作手幫閑的范七有些小聰明,看出她聰明機智,便是容貌也多半是自己遮掩過的,有心想掠回家趁意,可老鴇又怎捨得,如此二人時常鬥智,但每一次卻都以素秋告勝。
那船家年紀雖見老,但長年湖上打熬,倒有一身的力氣,只片刻便將小船搖至僻靜處,正待取了酒杯舒舒服服享受,忽得一陣涼風吹渡,卻將遠處花船中的歡笑聲夾帶了過來。老人聞的耳後喧鬧,皺了皺眉,又抽了抽鼻子,一副大不以為然,不想對面客官,卻在此一刻臉上失了色,當即眉頭深皺,似在苦苦思索。
張入雲此時早已起身施禮,口中稱道:「晚輩無事實也不敢打擾前輩清修,只是數日前于青海雷音洞一行……」
船老漢不想風塵中的俠客竟能與自己相交,一時眼怔怔望著張入雲離去,心中卻是起伏不定,激動不已。
太洪見張入雲眼角忽閃出一抹狡黠,雖不知其肚子里賣的什麼葯,但他為人持重,仍恭聲道:「少俠料的不錯,我師兄弟正是師傅門下!」
上元見張入雲出手便是要叫陣,心中不由一凜,再往回視見眾位師叔師伯並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知眾位長輩有心要試一試這眼前年青人的本領,不由膽氣一壯,再向前一步道:「不錯,教訓你又待怎的?」
可素秋只將手中綠葉輕輕放落在地,並不為自己功進心喜,只垂手斜倚著樹榦,月光打在其面孔上只映得她臉上一片雪白,再不見平日里一些斑點,縱是張入雲離得她遠,也可一眼看出她麗質天生,實是個絕色美人。可到底雙眼空洞,是一大缺憾。
老人搖首道:「很不巧,公子來的太過早了一些,香兒形體還未得圓滿,今日是見不到的了!」因見張入雲面露失望,老人忙道:「如此也怪綠道友為求盡善,在香兒身上下的太多功夫,且因她前世是靈物所化,鍛造重生時好引神魔窺伺,為此我才走了一趟青海,將雪獅喚來,鎮守門戶以防外魔干擾,先時公子也已是見到的了!」
見顧少陽說的直白,張入雲也不推辭,當下便施禮與老人作別。正當他起身欲行事,便聽得老人笑聲道:「且慢,我怎說也是你長輩,即差你做事,總好讓你空手!」說完便命張入雲近身,自懷中取出一柄長不足兩尺,卻幾如一輪中空圓月的金刀來遞與他。並道:「這是風裊篆煙刀,又名落紅刺,是我當年年少時趁氣性打造的,事後為先師知曉,怪我神浮氣燥,不得靜心,還罰我面壁了三年。超光那小子早就窺伺這方寶刃,但我知道他功力有限,氣血又燥,受用不得,若賜你倒正好相用。
果然素秋聞言大感尷尬,到底其時男女最重如此,待佳人暈紅了半日,方理直聲氣,緩緩點了點頭。張入雲也算是多經風色,見長日里派自然的素秋到此時也是露了兒女態,不由笑著說些話來與其分憂,邊又將刀釜傷葯預備好。他自經樂長老人指點,雖為天資所限不能得正經醫道,但這點穴術與針刀一類的治療外傷的本領卻已是人間罕見的醫道高手,一時間用盡心力,內外皆俱,才將素秋擠做一團,分作兩截的腳骨重又拼湊完整,其時更一直用自己內力加護,早早將其脈落激活,最後還取萬年斷續一點葯皮,為其傷口處塗摸了,如此不過片刻功夫,素秋一雙腳掌便已完好如初,竟連一線痕迹也不曾留下。
張入雲此刻得了訊息急欲前往姑婆嶺石姥姥處,因青海與姑婆嶺兩地地徑甚不通暢,少年直花了三日功夫才得行至附近,當時展了身形飛至纖微洞一帶,但見青山依舊,一樣的還是霧鎖靈山,不過此時的張入雲功行本領再不能與異日相比,只略一打探,便一個急身飛縱,欲在老槐樹旁落下。
夜叉女哼聲道:「你不用這麼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和我比斗時多有留手,就是先前和那幾個老道動手時也沒用上一半的本事,我不明白你存的是什麼心思,不過你要是再這樣目中無人,只以為就此可以仗勢戲耍我,那就大錯特錯了!」
張入雲將金精於地徑中藏好,方自水下潛出,待飛行數十里落至雷音洞后香丘遺冢時,但見百花依舊,綠樹常蔭,竟與當日沒有一絲變化。見此景像不免勾動張入雲的傷心,此刻自己縱是與修行上得了些根基,可香丘的音容笑貌卻再也無法回返了!
可靈龍女聞聲卻堅決的搖了搖頭,仍與地上跪道:「賤妾只不過是空有些資質靈性罷了,可若不得先生指教,此刻也還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且道法一流只是末技,我重先生的還是先生您一身的正氣與修身立世的心境,最叫弟子佩服的,弟子自幼失明,如今之幾日里得先生指教才得些光明,還請師傅不要見拒,叫靈龍再不見方向!」
這話好叫素秋作難,展轉半日,方猶豫著說道:「賤妾也沒有什麼心宜的名姓,幼時家父母只喚我小名作龍兒,如論不忘本,還是這個字羅妥當些!」
再說張入雲幾番相識,見敵手寶物飛劍皆堪稱神奇,但身法行動卻有欠靈動,知面前這位道人技擊本領差的自己甚遠,真若是生死相鬥,不足為自己對手,他自得取了龍陽,又在御靈園中安心受紫祥天指教,一身本領再不復當日。雖是此刻眼見道人兩般法寶靈異,心頭卻不由地生出些小視之心。
待老鴇將身轉過,卻見少年公子臉上正掛著笑,這才心裏一松,就聞對面人道:「不勞柳媽媽張羅了,我只一時興起登船想找人聊聊天,方才聽得寶舫上素秋姑娘說話倒也伶俐,所以有心上船來瞧瞧。當然雖只說說話,那胭脂花粉錢也是少不了的!」
素秋答道:「小女子冒昧,因聽得先生腳步氣息均與眾不同,敢問先生一句,您可是世間傳問的劍客俠士一流人物?」
老人沉吟半晌,方命張入雲將一對流星指解與他,當下手提銀光閃爍的鋼指套查驗良久才道:「與你干係都出在這鐵指套上,我有一兄弟當年與我一同拜在先師門下,他生性聰穎,論本領倒比我還強些,不料他多年後犯惡被先師逐出門牆,事後有曾聽聞這不長進的東西自下山後多方為惡,至最後在東海為峨嵋門下弟子誅戳。聞得這消息,我知道他是作法自斃,峨嵋弟子也是無奈出手,也只就此揭過,但望他異日轉世為人,能得個善果。
船老大聽罷,寬慰道:「公子您這也是年少多愁,這煙花地里姐兒們表面上風光,背底里每日抹淚的不知多少,只一兩聲嘆息又算得了什麼,您要是嫌聽了刺耳,我再將船划遠些就是了。」
張入雲語及故人,便叫幾個道士心中一驚,那中年道人聞言不免與張入雲問道:「你說的故人,是哪一位?還請先指認出來。」
素秋聞言忙恭身道:「難女哪敢作此想,就算秦前輩不收留也無妨,反不如拜在恩人門下倒叫賤婢安心!」
見她變化如此之大,張入雲不免有些疑惑,再看見對方臉上變幻,面色堅決,心中已自有些領悟,不禁自言自語道:「難不成也是明白無力不能立世的道理了嗎?」說話間少年人才察覺對方已在地上跪倒,因是女子不便親近,忙隔空拂袖,但見春風吹送,素秋女只覺得周身一陣溫暖,不覺間已是將身立起,至此刻才明白張入雲果是仙俠一類的人物,心中驚喜,縱是平日里喜怒均不見顏色的她,此時也是止不住的臉上顯出些興奮。
素秋聞言輕笑,好似深知張入雲心意,也不待作答,只一恭身便移動蓮步出了艙。
張入雲見她難得和聲說話,正在猶豫,對方已不耐煩道:「我要這一物,正好是與青城門下做對,你即說這鐲子是蕭清雅送你的,自然不好再借你的東西了。」對方這般心思好教張入雲疑惑,不由又開口相問石冥兒內里是怎麼一回事。
張入雲聽老人說的鎮重,忙施禮道:「前輩說哪裡話,晚輩得前輩您助益,一直有心圖報,不說夏師弟是我好友,便是前輩有道與我也有干係,弟子便絕不袖手,只見夏師弟師徒二人犯險!只不知此一行到底為了什麼根由,晚輩還請老前輩明示。」
石冥兒以為張入雲窺破自己行藏,有心圖謀,臉色大變,張口便將內丹吐出,化為晶球照耀一方,厲聲喝道:「你到底都想知道些什麼,竟敢在我面前這般放廝?」
張入雲先時也是有些託大,只為素秋眼盲行動不便,所以才大了膽子為其在荒野外施術,未想她天生骨格靈秀,又皆那萬年斷續實是旁門中罕有的至寶奇葯,少年人得來容易,隨便施救他人,全不曉的這葯來歷。
正在青城老道得意時分,就見鏡光下少年頓足一縱,其身形竟是快至極點,生生自雪青色的鏡光下遁了出來,縱是在場眾人不敢相信,可眼見一幕已然發生。張入雲自脫的鏡光后,自度身形,除有一些疲累,倒不見有甚傷損,雖說自己方才有些大意,但這道人鏡光也當真歹毒。只是口中仍譏諷他道:「有聞照膽鏡是地府中照亡人過去末來的寶物,你這還未登仙藉老道士也敢稱自己一個破方鏡是此神物?臉皮當真好厚!我素不喜歡對敵時仗法寶角斗,只是你即出了一面鏡子,且要瞧瞧我這面鏡子的威力!」
張入雲見自己無心將對方惹惱,忙陪話道:「倒真不好意思,是我言語無狀問了不該問的,冒犯了姑娘。姑娘請坐,我還有話講!」
石冥兒見張入雲趁機取笑自己姐妹,即時一聲冷哼。而她身後屍姬不懂漢語,卻也能從張入雲聲色看出他是在做玩笑,聞言也是一聲輕笑,她此時正抱膝坐在一方白岩上,裙角隨山風飛揚甚是清潔淡雅,可因她是西域女子又得天生的嫵媚,兩廂里造就,合著她正對著張入雲淺笑盈盈,更讓少年人覺得詭異莫名,心上提了一把冷汗。
張入雲一身技法也是極盡精微,與對方比斗正合了路子,片刻之內數十招換過,夜叉女故攻不進來,張入雲也休想佔得半點便宜。而一旁屍姬看著二人比斗,卻沒有一些放在心上,時間久了只尋了一處山石坐了下來,打了一個哈欠竟打起瞌睡來。而另一邊兩對綠鸚哥,則一心想幫襯主人,無奈自己被太清傷的甚重,撲騰了半日翎羽也是掙扎不起,至後來反惹得屍姬不得清靜,發起惱來,白玉般的手掌中已是多了那方作異色的龍牙匕首。那一對鸚鵡見主人發怒,這才止了聲息。
張入雲聞聲贊道:「好名字!」說完又抱拳道:「即如此,在下先行告退,棲霞姑娘、石姑娘還請保重,祝二位西去馬到功成,日後有緣再見!」語畢,也不再耽擱,縱起身形便自去了。
張入雲聞言笑道:「道長即知這夜叉女危險,有心圍剿,為何還要帶得功行不堪的門下前來?既然本領不濟卻又為何要令徒展動法幡助威?兩廂里相較,恐怕做師傅的您也要有擔待吧!」
張入雲見她果然是在為自己日後作難,沉吟半晌也想不到個好說辭,只得慢慢說道:「你之所問,我道行淺薄也說不出個所以來,秦前輩是當世高人,想來定能給姑娘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不過照我生平,亦是有太多錯漏,但仍是活到了今日,只我一口氣在,定要將往日愧欠補上,姑娘你不知日後如此自處,但即為我多事救出花船,總不能自行了斷,尋死吧!換如是我,雖不敢自詡聖賢,強渡救人,但即會了一點本事,總要為含冤人伸口惡氣。要是素秋姑娘里只為自己孤身一人,不好排遣寂寞,武當山上已有我青蓮侄女和叮噹姐妹,再不問用為此煩惱的,何況還有二雲觀與百花谷兩處都有我手足好友,兩邊人物好些,待日後姑娘有暇也請一定來玩!」
老漢三杯女兒紅下肚,那酒勁力甚大,老臉上已有些醺醺,他半生闖蕩又識得幾個字,倒于平常船家有些不同,一時里半文半武的說了一番話,自覺在張入雲面前也有見些體統,正在得意,卻見對面客人此時卻舉了杯,正在取眼觀得湖上花船錦繡,側耳聆聽船中絲竹之音。見此老漢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慌忙道:「老頭我酒多說錯話,公子您別上心,這湖上有的是標緻姑娘,公子你要是有意,我這就將船靠過去!」
張入雲聽得其名姓中有龍,便是為之一驚,當下雙目圓睜,竟放落不下心思,素秋在旁聽得其心跳有異,心中雖有疑惑但卻不敢開口相詢,只過了好些時候才聽得對方開口道:「我有位兄長道號虯龍子,你即舊日也曾喚龍子,倒當真與我有緣,我見你兩日內便盡曉我白陽圖解前二十七解,這般靈秀聰慧當真世所罕見,不如就喚作靈龍子吧!」言畢,少年人自己倒在口中一番惦量,揣摩之下也覺這名字不俗,倒配得上素秋這般人物。
女子答道:「難女倒沒這樣想,只是此刻這裏血腥氣太重,讓我有些害怕,這些人我並不同情,但不知怎地,聽了這些哀叫賤妾又有些心軟了!」
到了晚間各人回房中安寢,夜來,上半夜寂靜無聲,可到了下半夜卻忽地颳了北風,張入雲坐卧房中聽得隔壁門首輕搖,知有人出了屋外,聽腳步正是素秋,因屋外風大,少年人少不得起了身,挑破一點窗紙,取眼向外張望。
素秋聞對方言語周道,不由一驚,她方才自入得艙內后便是沉默不作一言,只如恍了神一般,此刻張入雲見聞,亦是閉著雙目,好似出神的模樣。張入雲也曾經眼盲過一年,見其行止,已知她是在做些什麼,卻又笑著問了一遍。
船老漢心熱,又兼多飲了幾杯,見狀倒開口道:「公子又怎麼了?可是犯了什麼心事!」
太洪道人見師弟拼力要將飛劍收縱,當時猜到張入雲心理,忙大聲喝道:「師弟!不可如此!」可為時已晚,少年人已是將手指鬆開,不但未再出手擒那劍光,反而面孔泛赤,長臂舒動,又在劍柄上強推了一把。太清先時多曾在張入雲手底收劍,不見奇功,此一回運功自下了巨力。如今張入雲再一催逼,兩下里巨力凝作一處,再加上太清道人為收飛劍,疏於打點寶網,但見藍光暴漲與青網撞在了一處,頓時法網一角被劍光衝起,夜叉女等的就是這一刻,嬌身晃動,已是抱起鸚哥與屍姬,飛身便要從網角下鑽過。
張入雲聽得這話,想起自己寶囊內還有三枚謝紅蓮肉身化的三面寶鏡,若老人要的是這三件物事,倒讓他有些為難,為此臉上不由一皺。
張入雲輕笑道:「你救人性命,解人脫難,怎叫多事?只是我可不是什麼仙長,你如此稱呼,我可實在當不起!」
張入雲心思縝密,幾番思量,雖知只有有限幾人許能找到香丘屍身將其帶走,但因其中尚有一個玉音也有此可能,無如讓他好生惱煩不耐,心中生惡,只將龍陽短劍提在手裡把玩靜思,想著論玉音心性絕不能將龍陽劍也留下,才得一些心安。可就如此心中陰霾仍是揮散不去,到底自己萬里奔波,不能將香丘遺體收走,實讓他大為嗔惱。
顧少陽曬道:「哪有的事兒!這小子一心只想著外出作耍,論堅韌求進與你可差的遠了!」
張入雲點首道:「我料你這一夜裡必大有收穫,不料你竟能得如此進益,一身氣息已可感與天地相融,真是奇材,要知我當年可是練了三年才到這等境地。呵呵,說來當真有些慚愧呢!」
說完,便啟齒將白陽圖解起首第一式,慢慢教習給了素秋,因是對方從未接觸過武藝,張入雲便依了當日授教瑛姑一般的法門,循循善誘,先將人體經絡略加指點,再慢慢授其圖解精要。當日瑛姑半日內便習得三式,張入云為素秋骨格還在其上,想來半日內傳授三式該無問題。可萬沒想到素秋資質天份遠在瑛姑之上,聰明悟性更是勝過瑛姑十倍,張入雲幾乎只是口述了一遍,素秋便得照做的分毫不差。縱是白陽圖解起始的六式艱難反覆,素秋也不過在一個時辰內便將前三式習會,且一旦會的三式,她更是可舉一反三,駕輕就熟的將后三式與半個時辰內習全。
三長老中太洪子見張入雲自說自話嬉笑怒罵,心中嗔惱開口分辯道:「我等不知你張入雲作好作歹,只是單就你與我教中棄徒雲飛子交契這一樁,便該生擒問罪。何況你幾番與我教門人做對,縱是家師在此也要與你問個明白。如今我師兄弟三人已決心將你擒拿帶回家師處發落,到時個中曲直自然個辨個明白。」
這一句話說的在場眾人又都是一震,太洪三人面上立時顯了寒色,而夜叉女此刻臉上倒是陰晴不定,不知張入雲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張入雲一雙神目,這一點小法術自瞞不過他去,只是他並不精擅法寶一流的運用,見對方布煙幕取守勢,並不能威脅自己,便也不去計較,趁此時方可以將心思全用在疾縱于空中斬殺自己的飛劍上,他一年前曾借流星指的威力,將毒|龍師太劍光攝取,此時的他功力大進,不知比往日如何,想至此,豪氣大漲,大聲對著青城二位老道說道:「方才俱是兩位道長出力,在下還沒有出得力呢!」
張入雲聞言一驚,自己與虯龍子也有三年多沒見了,如今兄長有事自當前往,當下欲與石姥姥問個明白,卻得老人笑答道:「放心,你兄長一番比斗還有些時日,足夠你從容將金石打點,公子這數年來多遭劫難,以老身來看,日後公子該當得些機緣,不至再逢大難的了!」
如此只得換言道:「只是我這法子不適合教習姑娘你,但你也不用心急,秦前輩為武當、崑崙兩門長老,道法高絕,定有別的奇術相傳,以代姑娘耳目。」果然素秋聽罷臉上露出些許失望,張入雲看在眼裡,心中也是一嘆。
這句話屍姬倒是明白意思,也不待石冥兒作答,已行前答道:「棲霞兒!」
過了好一會兒,那槐樹根下才顯出一孔,未待張入雲看清,其中綠孩兒已是從樹里跳了出來,見玉獅子正在蹲在樹下,伸出小手摸了摸它頭頂旋紋以示嘉獎,旋又從身上小口袋翻出幾枚青果丟入雪獅嘴裏以做犒賞,這才對著張入雲舉了舉手,意似讓他隨自己進洞。至此張入雲才得與其一同入洞,至於雪獅則還留在洞外,打點精神看守門戶。
張入雲知道老人直性,也不作偽,也直言道:「萬事瞞不過老前輩,晚輩確有此意,這金石才得到手,諸般靈藥還沒有指望,弟子現時功力還不夠完滿,只得求前輩庇護,先將這金石寄與前輩這裏!」說完又再看顧老人身旁,張入雲此番前來本還指望可以與夏超光敘舊,未想其人卻不在顧老人身邊。
再說張入雲趕了車不揀方向只一味前行,直到了無人跡處,才揭了車簾探問另外兩位女子去處,不想其中叫杏秀的,早已沒了親人,也沒個去處,而另一位年紀小些名喚香蘿的,卻是被人拐賣來的,家中倒殷實,父兄都在,可就是離此地甚遠,遠在千裡外的山東。她二人平日患難交好,同時脫難,香蘿倒願帶了杏秀一同回返故里。
張入雲不願她堵在門口擋人去路,凌虛探抓,已將其隔空收籠在艙中一角,當下只一雙眼睛上下翻動,但為張入雲禁制吐不出聲間,苦不能呼喊救https://m.hetubook.com.com命,怕到深處,豆大的汗珠累滿了顏面,一雙滿是脂粉的老臉,已是成了果醬鋪,難看之極。到這時眾娼妓才發覺情形不對,有膽小的,已嚇的張口欲呼救命,可不想還沒等出聲,張入雲瞬間手起掌落,就聽啪的一聲,身前堅硬異常的棗木桌子一角已被其起一掌拍了下來,其聲好似人骨折斷一般,群妓見此已被嚇的魂不附體,忙都止了聲息,大氣不喘,只望著眼前凶煞。
老人聞聲笑道:「倒還有些時日,你也不用這般心急,不過我知道這裏只我孤老頭一個,你年輕人不慣在此拘束,還是早些上路的好。我這鏡湖邊上的鄰居一年來也多有精進,你是她母子二人恩人,也當前去照看一番才好。」
眾人見他發怒,連忙止了聲音,素秋此刻立於張入雲身旁,也未想到他手底會如此殘忍,一時臉上驚恐倒說不出話來。張入雲見狀,本不想言語,但想著日後她或真會拜在高人門下修道進益,只得分辯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殘忍了?」
素秋本還以為自己行功有疏漏擔心,見張入雲這般說法,當時解了疑惑,可轉念間卻又禮拜道:「難女只想習藝防身,就依恩人一點傳授也就已足夠,哪還敢再求上高攀,至於傳承秦仙人的衣缽更是想都不曾想的事,還是請恩人不要再為難女多費心勞了!」
待煙霧消散,夜叉女已是寒了一張臉,雖心有不甘,但到底還是開口說道:「今日不用比了,我功行有欠缺,不是你的對手!」
可夜叉女生前就是武藝高絕的女子,此時成了精乖越發的長了凶性,手中長劍不只威力絕大,便是所用的劍法也是精微奧妙。張入雲見那白骨劍划動之際便是一番鬼哭神嚎,防其別具威力,只得將流星指戴好,一時間二人便斗做了一處。
正待張入雲逃出法網,正待拔步就走,不料那夜叉女卻是個不省事的,她多日來被三個老道攔截圍堵,難有舒展的機會,此時見自己逃出生天,有了還手的機會,只一出的網面,立時檀口一張,便將綠珠吐了出來。眾人里她最恨太清心毒手狠傷了自己俊鳥,且老道人此刻少了飛劍防備,更易下手。她內丹上所附的本是邪火,一經運動,便是將半邊天都染綠了。
石姥姥笑道:「我知你近日功行大進,不比往日,只是此時心急,也是無用,還是耐心一些吧!香兒得我和綠孩兒兩番精鍊,就依現下情形來看,也得要再過半年功夫才得圓滿。公子也是一身的忙碌,且先完自己的功德才是要緊。」老人說到這一處時,見張入雲囊中似有異光,心上一喜道:「若說差遣,你身上正有一物好為我運用,就不知你肯不肯!」
太洪子見此扭頭相譏張入雲道:「尊駕方才對我師弟門下好一番教訓,就不知這夜叉女以大壓小欺我上德師侄又算是哪一般道理?」
再說素秋自經張入雲施救,一雙玉足片刻間盡得恢復,待下了地,再不復往日腳下虛浮,行動也再不似楊柳一般的搖晃,長年辛苦為人,到今日方才落地生根,步動有力。她雖持重,但也不禁喜不自勝,一時腳下多用了些力,忽覺小腿肚上一陣抽搐,頓時如踩了綿花一般,身子已歪了下去。
那幾個老道俱擅察言觀色,見張入雲眉頭微蹙,便已有些查覺。卻見對面少年忽得抱拳施禮道:「在下東海水仙門下張入雲,途經此一地因見一故人,有心上前問她一件事情,所以與此間留連,或有冒犯,還請幾位道長不要怪罪!」
但聞張入雲笑道:「眾位姑娘不比這老鴇兒,望幾位還是暫不要出聲的好,還請放心,今日事倒是與各位多少有些好處,而在下則絕不會傷害諸位的!」說話功夫,素秋已是又將一班男子帶到,如此又連跑了兩回上,才將人集齊,因這花船甚大,一船人竟有二十餘人,待張入雲將眾人點倒,室中桌椅早已不夠,只得安排眾人躺在地上。
張入雲先時就曾見得夜叉女二人受制於這白幡之下,有心也想見識一下厲害,忽聽得耳畔金風,頓時便明白這白幡的威力。那上元見張入雲默然立在自己對面,見自己仙幡祭起的神風竟不避讓,眼看金風就要襲體,正在心內狂喜,未知,就見對面敵人,忽得身影一虛,眼花之際已是閃得一旁七寸,自己手底辛金幡祭起的神風只將其衣袂盪起數分,硬是沒有受得一絲傷害。他少年人心性,見張入雲有這樣的膽色輕功,為誘敵,竟開口相激道:「有種就別躲閃!即有膽子與我青城派叫陣,怎沒膽色接我這仙幡祭起的神風!」
張入雲聽罷幾是笑的翻了,提著自己一雙拳頭道:「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你最有道理,直到最後,連清靜無為的出家人也是要將你搬動了出來!」
一時里只將張入雲驚的目瞪口呆,心跳不已,為此反惹得素秋生怕自己過於激進,聽出少年人心跳,起了些驚懼,連忙開口詢問自己可有疏漏處。張入雲也正作此想,當下取手探在其手腕上探動,就覺眼前女子體內只在半日內,已得了些許內力,雖還嫌輕浮,但已泊泊然涓涓不息于其體內流淌,哪裡有一些錯漏不方便的地方。
張入雲聞言心嘆,他即開口問人,便不疑對方隱惹,一時上心中冷落,已無意再與石冥兒一行人糾纏,一揖到地,換了聲氣道:「即如此,我便不在這裏打擾石姑娘幾位清修了,在下還有要事,即刻告辭,只望異日相見時,石姑娘火性戾氣能得些消減,要知總是與人爭鬥,到最後也只能是傷人害己與修行無益!」
張入雲見她開口就與自己討要身上最具威力的寶物,心上不由一陣疑惑,開口問道:「就不知道姑娘你要借在下這件寶物是做何用處,還請道個明白!」
張入雲見她出入隨意,和正常人一模一樣,並不顯一些盲人的小心翼翼,彷彿自有一套遁跡辨位的本領,不知覺間已將唇反咬,暗嘆這女子資質悟性無一不佳,可惜直到今日才得遇見自己,不然也不由受得這多苦。但轉念一想又是一笑帶過,到底素秋未失純陰已是萬幸,惹連一些小小的折磨都不經歷,日後也難修正果。
到了第二日晨起,張入雲來尋素秋,果然一夜調理,佳人已是精神盡復,不僅如此因得了真傳,其氣力精神更比平日來的旺盛,氣息稍嫌浮燥,顯是為自己一夜功進興奮,急欲再自張入雲處曉習精義。不想這一回,反換了做師傅的靜下心神,開口笑道:「我昨日一時心喜,過於激進了一些,好在你天資深厚盡可收錄,不過今日里倒換了你有些心急,此是修道人大忌,只怕不比昨日來的容易些,所以且不忙傳授,你倒盡說些自己心得來?」
那素秋因是眼盲,倒是摸索了一會兒方才坐下,張入雲看在眼裡,又笑又嘆,當時舉手只與她倒了一杯香茶,問道:「在下張入雲,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船老漢在外不辭辛苦,苦守張入雲多時,一是自己喜事,二是為了親眼經歷些世間異人的手段。此刻見張入雲一人上船,返來時卻多了三位女子,不由笑道:「公子真是大手筆,去的一會功夫,便攜了三位美人回來,也不知那柳老鴇是怎麼捨得的!可惜我這船太小,眾位大姐可坐穩著點兒!」
素秋聽張入雲語氣,好似多知自己心事,想至此,便也不再作聲色,柳眉一皺便直言相告道:「不瞞公子,我一年來在西湖花船早當自己身死了一般,從沒想過會有得救的一天,且我親人盡逝,縱是逃離苦海,活在這世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張恩公!您所說的那位武當秦前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日後縱是得了仙道,又有什麼用處?」
張入雲駐目素秋良久,卻見她都是在樹身下靜立,待那夜風渡過,過得不久便烏雲遮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先還只是幾個雨點子,不久雨勢漸大,掛在樹枝頭,好似一串銀珠滴落在佳人肩頭,雖是江南暮春天氣,但夜來風雨仍舊寒氣侵人。
張入雲苦了眉道:「就不知香丘何時才得重生,前輩若有差遣,還請吩咐!」
不想素秋並未為寒雨見愁,反倒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掌心向天承接著落雨,本是駐足半日的身體,此刻也在雨下輕快的邁動了起來。張入雲在房中瞅著,自己當日也曾目盲,自然知道她是在為何事興奮。是以只在一旁觀望,並不上前阻止,可時間一久,見雨越下越大,佳人還沒有一些回房歇息的意思。少年人無奈終是踱步出了房門,他腳步雖輕,但一置得雨下也立時被素秋髮覺。
張入雲不想太洪只將網張開,微一抖動,瞬息之間便將自己去路擋住,自己因退得急險些還撞在了網上,那雪青色的網面寒冷刺骨,還未接觸,便見自己周身肌膚都結了一層寒冰,徹骨奇寒連險些連元神也有觸動,這才知青城門下果有異寶。回首再看,與夜叉女對陣的太玄道人見師兄已將寶網抖動,旋也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球隨風一晃,又是一面青網抖在空中與太洪子的一般無二,只威力略小一些而已。
張入雲見她說這樣的話,雖欣慰其心仁,但仍照直道:「你是明白人,我與你有緣,今日于湖上偶聞你嘆息聲才得追索而至。這一船上女子能不能救,會不會得自救,內中事怕是艱難。況且即生善心,那這一湖上的花船,普天下的苦難也都盡該有著落,可無奈世間事本就是這樣,但能自掃清心已是非凡,至於再救渡他人則還是要量力而行!」
待入得仙府後,綠孩兒招待他在石廳中落坐,又喚過青衣婢子與張入雲奉茶送上點心,自己卻一擺手示其稍坐在此地休息片刻,然後又重入內廳去了。
那船家見張入雲是少年男子,又是身量俊俏,見他身輕倒是不曾懷疑,只問道:「公子這是要上哪兒?」
不料天不從人願,張入雲才行得幾步,天上竟又落下了雨點子。雖說春雨如油,澆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癢,但張入雲此時口乾舌燥,卻有些心急火燒,幾日里姿意飲酒,實將他脾胃淘漬的壞了。
那船老漢雖老,卻有些風骨,與張入雲作別,臨行時,倒是有些捨不得,少年人見此一笑,又問他可有家室,得知老漢空身一個,便背人將自己身上蒜條金盡取,只留下三根作盤纏,剩餘的四十多兩盡數贈了老漢。不想老人家倒不愛財,一味推辭,張入雲反告道:「不瞞老人家,我這一次在這湖上做了些手腳,你在船外候我多時,為此反被我邊累,即是老丈您在此地無有牽挂,這點財物正好打點上路,換一處營生,也好避禍。今日有你我有緣一聚若不留姓命,未免太顯在下狂傲。我姓張名入雲,是峨嵋門下後進,望老人家萬不要在人前提點,小子在外樹敵甚多,倘被不良人聽見,老人家恐有殺身之禍,切記!切記!日後有緣,但與長者再謀一醉。」說完一揖到地,也不再回顧,跳上了馬車遂馳鞭而去。
張入雲一離顧少陽處,便依言來得寒女母子居處,相見時卻見一年前的幼子,此刻已長成了五六歲的童子,知她母子二人身為異類不能與常人相比。寒女見來的是張入雲十分欣喜,欲留其多住上幾日,被張入雲婉拒,她母子二人確是通靈神物,只一年功夫便為修鍊《內景元宗》而精神凝聚了許多,見此少年人很是欣慰,囑她日後可前往二雲觀與自己師兄一眾師徒求教,臨行前也留了些異草以添鏡湖景緻。
石冥兒此刻俏面上有些見紅,略作猶豫方道:「先時我說那雷音洞花谷經年沒人造訪是騙你的,兩年前我見得有一老一少前來造訪過,他二人功力好高,尤其其中一位姥姥,竟連番將我打敗,卻又不沒傷我!我不你友人遺骸是不是他二人取走的,但想來或與他二人有些干係!」
這一回才換了對方回答:「賤妾素秋,只是翠舫上一粗使丫動,不敢勞動張公子這般客氣!」
太清手中方鏡出手即是一面清光,張入雲不知其威力,小心留意移身幻影數尺已是輕鬆讓了開去。太清道人見他輕功本事確是一流,掌中劍光一震,即時飛出向其攔腰斬來。太洪道人自持身份,見自己師弟既然出手,別負手於一旁靜觀,一副心思始終更關注另一邊正斗的熱鬧的夜叉女,自負張入雲終是無名後輩,太清師弟與自己修行差不太多,無論如何也可收拾的了。
張入雲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段驚霆是臭味相投,脾氣相近!」說話間卻見那其身旁屍姬正對自己輕笑,好似早忘了當日曾險些取自己性命的一幕。一時上張入雲不知所措,只得報之一笑,那女子倒好似和自己一般,也是心上輕鬆,並不為眼前危急擔憂,反坐倒在地,輕輕擺弄起地上兩隻受傷的雀兒。張入雲眼見她如此,乾脆也在盤膝在地,不做抵擋,只任夜叉女一人防護。
張入雲知老人已將天機泄露,若要再問,便是強人所難,當下即便告辭,石老人生性恬淡,也不再相送,只在石廳內與其作別。待他出得槐樹后,見雪獅還在樹下守衛,想它多日辛苦,全是為了香丘,當下便將行囊解開,取出數枚萬香園內結的異果。之所以採的這些異種仙果本是張入雲欲摘了回去分種在二雲觀與百花谷中的,不想今日倒被這神獸嘗了鮮。
素秋聞張入雲竟真的要授自己仙術,正在驚奇,又見對方語聲透著些尷尬,她機智絕倫已猜到和自己女兒身有些相關。因這一年來幾經苦難,多悟人間生死,當下想也不想道:「若是恩人為我是女兒身教習不便,還請不要在此等小事上守拙,難女久在娼門下,實無一些顏面再守些什麼持重了!」
夜叉女冷笑道:「有啊!還有你身上的混天綾,也是至剛至陽的寶物,如為我二人借去,威力也不在乾坤鐲以下,且上有赤日火鴉,正好應對地藏中的護法神獸。」
張入雲笑道:「我可沒安什麼壞心思,只為見石姑娘長久在這雷音洞一帶留連,有件事想請教姑娘!」
他二人一是妖身天生的飛遁本領,一是天下間長有的輕身本領,一得飛縱自然是快到了極處,太洪子老道人不擅飛走,見二人去的快,恐駕了劍光也追不上,何況自己師弟還受了重傷,需要及時打理,縱然心有不甘,也是無心再去追趕了。
過了良久,才聞的艙外有人聲,待老鴇子進來時,卻接連幾位美麗女子穿花繞蝶一般進來,均手持琵琶、洞簫等樂器,而最後一個才是閉了雙目,面色蠟黃的一年青女子。張入雲見此,知老鴇是想以美色遮掩,不令自己與素秋多說話。他等了半天已是不耐,見老婆子這多張智,也不待她開口,已然先說道:「不勞柳媽媽與眾位姐姐費心,我自幼只喜一人獨奏,今夜飲了酒,又怕人多喧鬧,還請眾位先回房休息好了!」說完又取了金銀髮付給老鴇,面色登時變冷,艙中氣氛尷尬,老鴇至此時已很有些怕他,倒沒再糾纏,陸繼退了出去。
張入雲正在為自己一人逃走,顧不得夜叉女,見三老道為獲全功竟將自己與妖女一同對待,同時裹在網上,不由心中一樂,足尖一點便晃至夜叉女身旁,見她仍在用白骨劍催逼綠火不令法網近身,忙笑著開導她道:「你這樣沒有的!我雖不知這牢什子的破網有什麼來歷,不過你這陰火卻敵不過這法網的寒氣,他三人這幾面網安生就是來擒你用的,不想今日捎帶著也要把我一塊拿了!」
張入雲抑首輕笑道:「這話說的可笑,如今你在這毒潭裡掙扎這許久,還能得處|子之身,那這多日子以來活下來的勇氣又是從哪裡來的?」
張入雲只為眼前幽水平湖,愜靜寧人,偏水面上又燈燭熒煌,花團錦簇,偶有女子嬌笑,再探頭時就見飄渺處麗人在望,宛如神仙人物。縱是少年人知曉明白內里污垢不堪,但只這表象卻又實叫人有些心動,更不用說只是塵世中滾熬的荒唐少年了。張入雲正在凝神,卻聽得老漢以為自己有心攀花附柳,心中思琢自己確有一絲意動,不由哈哈大笑,帶愧與船家道:「老人家會錯意了,我雖是孤身一人,倒對這勾當沒有興趣,不過湖面上這多畫舫花燈,再又載了女子泛湖遊盪卻也是好看,不由出神,只可惜都是煙花苦命女子,倒叫人想著傷神,還是麻煩船家早些劃過一邊,免得看多了心嘆!」
張入雲飛行絕速,此時又是身輕姿意飛行,不過半日功夫便已飛臨江南蘇杭一帶。他為石姥姥與顧少陽指教,知乾坤教根本重地為括蒼山一帶,行前師徒二人還要去一趟鄱陽湖好取師門傳下的清理門戶法刀,共有十多日功夫耽擱,張入雲度算時日,自己還有好些空閑。他自出生以來,從未到的江南一帶留連,雖是三年前往顧東海尋師叔曾有經過,但當時無心留意。恰逢自己多了些空閑,張入雲雖平日里沉穩,但總還是少年心性,見有時機也往那蘇杭極繁華熱鬧境地一游。
未想他距地面還有二三十丈時,便聽得腳下一聲獸吼,還不及張入雲反應,一道青焰已自樹下箭射而出。也幸得他身法超凡,這才堪堪躲過,張入雲眼見那青焰煙光有異,知道厲害,若不是自己躲閃得快,只這一下,便得受重傷。石婆婆素來溫和,如今槐樹下卻安排這般厲害的禁制,其中必有緣故,張入雲心中狐疑,越發的急於前往打探。誰知他二次落身,便又是一道青焰擊出,這一回他有了提防,見青光來的迅急,翻腕便將乾坤鐲提在手裡,兩廂一撞,那金鐲一陣精光閃爍,便將焰火消解了過去。趁此機會,張入雲已是將身落下,再落地時,就聞一聲厲嘯,勁風撲面,已有一獸虎撲而至。
夜叉女聞言臉色一變,忙呼喝張入雲道:「喂!你先別走!」
待張入雲落地回過身時,就見對方此時眼神狐疑,瞬也不瞬的正盯著自己。她姐妹二人都不是講道理的主兒,張入云為其瞪視,自是有些不安。半晌方聽得石冥兒道:「我姐姐說了,當日是你救了她,是不是?」
張入雲哈哈一笑道:「這樣說來,倒是有些交情了!三位道長同門師兄弟里有一位的雲飛子卻正是在下至交好友,至於還有一位叫秋暮蟬的惡賊已被我在大半年前洞庭湖畔手刃了,有問遮葉仙子率門人前往貴派造訪,不知可有這一樁事?」張入雲說的這兩樁事都是青城派奇恥大辱,他雖言語中戲謔,卻只是無心之失。哪能料到洞庭湖一別,遮葉仙子率了阿鸞,將個青城山用葵水神雷圍困了足有四十九日,直到海外神山青城上輩仙人前來解救方化險為夷,將遮葉仙子師徒好言勸走。而張入雲此時說出這一樁事如此叫的眾道人不惱。
說話間,張入雲已是振臂奮力一擊,但見一道赤虹驚走,雖是威力無比,卻也只將頭頂法網托起一點點,旋即便為法網消解,並不見一些功效!見這青城教下的法寶這般厲害,張入雲也止不住的伸了伸舌頭。再見夜叉女此時正用極輕蔑的眼神望著自己,不免尷尬著笑道:「你這人怎麼這般心急,我才只小試拳腳,並未出全力,且待我再試一試!」
張入雲見她不好理論,說話做事往往都得極端,怕她真做出什麼好歹來,忙搖手分辯道:「說我戲耍姑娘,這可是沒有的事,不過先時有留力倒是真的,若是在下記得不錯的話,姑娘是應該是姓石吧?」
張入雲見來人雖施禮於人,但眉目間顯是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又見他雖年長,可身後還有兩位鬍鬚斑白的老道人,明顯身份還在其之上,另有兩個道童,想是其徒子徒孫,正手拿法幡,揮動的青白二氣,為眾長輩助威。雖說他與二女沒有甚交情,但眼前五個道人行止也是讓他瞧著不堪的很,正當他此時心緒不佳,不由間已然有些不悅。
就見黑暗中素秋背景婀娜,一步步行至院前大樹下,取手撫著樹榦似在回想心事。張入雲見她半日不得異樣,知她出得門外只為散心,正待回身,卻見一陣狂風刮過,將個一地樹綠葉掃落了好些,黑暗中飄落了好些于素秋身旁,誰想女子正滿懷心事,心中鬱郁見落葉纏身,雙掌齊揚,如拔冰弦一般在空中展動,即刻間滿身綠葉除有一兩片為功力不純移散一旁,其餘盡都收在其掌中。張入雲在室中見她不過兩日功夫,便將一門澆雨梨花指練得這般精純,縱是幾日來早已見怪不怪,如今還是睜大了一雙眼睛。
太洪道人比較持重,見張入雲言語中多有不敬,但終是沒有主動與自己一行人為難,秋暮蟬一事,自己師父黃龍道人諱測莫深,雖未眾弟子名言,但只怕其中倒真的有難以示人的勾當。如今為免事端,又與其勸說道:「即如此,還請張少俠迴避迴避。這兩個女子看似尋常,但實是為患一方的妖孽,我師兄弟三人,圍剿這二妖已www•hetubook.com.com有半年功夫,好容易今日才得於這山谷中將其圍堵,眼看就要成擒,還請少俠不要從中作梗與我青城派為難!」
眾人不想張入雲本領竟得這般高強,俱是大驚失色,幾位青城道人也正於此刻耳聞眼前少年道:「不知你們幾位是玉真子的師侄,還是師兄弟?」
那喚素秋的女子本是飽讀詩書,天性聰穎的官宦人家小姐,只是天生下來便是失了明,為一生恨事。至后家中江南失敗,才得賣於人做奴僕,不料卻被老鴇看中她生的奇秀,琴棋書畫樣樣均拿的起來,以至賣通了官家,暗中劫至花船上為娼,本指望靠她作搖錢書,未想到素秋聰穎,事先察覺,已尋法毀了自己容貌,如此一來又瞎又丑,老鴇自是再指望不著於她身上生金。
張入雲見老人這般器重自己,忙恭身道:「前輩還請放心,入雲此一去一定竭盡全力,不使您老人家失望,若是時間緊迫,弟子這就上路,也好先打個前站與夏師弟師徒相會。」
張入雲見狀,自然明白她是在想些什麼,忙笑道:「就因為如此,所以才怕外人誤會,這件寶物確是蕭姐姐相贈的,但到了旁人口中,卻定不是如此作想了!」
張入雲見慣這般倚強為勝,狐假虎威的人物,聞言並不與其爭辯,反笑道:「哦!如此說來你倒是想動手教訓起我來了?」
張入雲不明白她有何用意,聞聲點了點頭。見自己姐姐說的果然不假,石冥兒頓時皺起了臉色,滿心不願,可到底還是衝著張入雲開口道:「那先謝謝你了!」可是她話音生澀,可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心存感激的意思。
張入雲聞言皺了皺眉,知素秋久經苦難,已將自己看的輕如草芥,儘是消極離世的念頭。有心想說些寬慰導人的話,又因對方聰辯不知從何說起,且心念間又怕為自己惹上麻煩,一時意想不出些話來對答。轉念又一想,事事難料,自己又不是菩薩,能到如此也盡了心力,且他生性不樂自甘墮落的人物,想至此卻起了作性,又道:「即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強姑娘了,到底如此一念也是姑娘的心志,今夜天色不早,在下也該離去了。」說完又在几上留了一金,勉她待會兒被老鴇責罰。
夜叉女本不耐和她解釋,只是恰好屍姬在旁見二人往答,也開口問她二人商量的如何,一時里二女又交談一陣,石冥兒才最終開口與張入雲解釋道:「一百年前我二姐妹探得迦樓國寶藏,正待著手,不想卻各自被敵人暗算,客死異鄉。好容易今日脫了劫難重見天日,但已是陰人,真元受損,形體污穢,那寶藏中有一方物事能解我二人脫胎換骨,所以一定要思謀取道手。
再說三位青城道長將張入雲三人圍在法網當中,正自心喜,不料少年人手起驚虹,竟將自己師傳重寶打的一陣搖晃,巨力透處,若不是自己數十年功行鎮壓,幾被這後生小子破網而逃。至此才知眼前少年當真身負絕藝,當下再不敢大意,打點精神一點一點將冥月無塵網祭動收攏,頓時間那寶網威力倍僧,其上雪青色如月光揮灑在網下人身上,受傷的鸚哥自是抖做了一團,便是張入雲與夜叉女也是不耐一陣皺眉。
再當他回首與青城三位長老相視時,卻見每人已將各自仙兵齊都抽動了出來,同時另一隻手掌內或取如意,或有寶鏡,面做寒色,顯是與自己為難的意思。見此張入雲又笑道:「不想你們這名門正派門下也是這般不講道理,我只是據禮與這小徒弟說些人生至理,便為你等看做是在尋釁滋事。」又指著一旁夜叉女道:「我明明與她二人交惡,只不過有心想說些公道話,可話還沒說出口,又為你等認做和她二人是做一路的,當真是有理也說不清。」說著又舉起一雙拳頭,自言自語道:「話到最後,總是你最有理!」
可才剛抬腳,張入雲回望素秋一身玲瓏,論資質還在百花谷群芳之上,如此捨棄讓她在這娼窯里受盡作賤,心裏又有一陣猶豫,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太過分執著,也許強行將其人帶走,日後善加開導許是做的更加對些。
張入雲這話說的石冥兒即時便是一愣,但又不願在對方顯得自己勢弱,忙下逐客令道:「好聽的話任誰都會說,但又做什麼居心卻誰又能知道?張入雲,你話即問完了,就趁早給我走開,這裏可沒人想留你!」女子說的這話時,一旁兩隻俊鳥同時附和,其中一隻更是刁頑些,張口便是吐出一團青焰,險些掃到張入雲衣角。
素秋得張入雲這句話,忙垂首作福道:「都是難女多事,一再讓仙長費心了!」
一時上另一位年長喚太清的道人怒聲道:「我早查覺你這小子不對,原來是三年前大鬧玉陽山的野小子,我秋師弟當年降魔衛道,用絕大心力才將東海一干妖人剷除,想不到日後卻命送在你這無賴小子手裡。今日既然你敢與我眾兄弟當面對質,還是趁早受死吧!」
夜叉女正沒好看,見張入雲無事人一般的只在一旁說叨,不由怒從心頭起,回首就是一劍道:「有本事就逃出去,沒本事就少多嘴!」
因想著自己一路上攜了三女不便當,張入雲並未尋的飯莊客店歇息,只路上買了些食物送於三女在車中食用,又為前番隱娘尋道觀歇息避人甚為妥當,張入雲也是於四野荒僻之地尋找廟庵歇腳,好在江南一帶水土豐美,人煙稠密,一路上行走,路兩旁雖靜,但總時有人家,四人一車搖搖晃晃行出六七十里,終是找到一處尼姑庵。一般的也是金銀打發,尋了偏房住下,那庵中姑子為貪財倒不避人,見了張入雲一少年男子攜了三名年青女子落宿亦不計較,只一味的管取香火錢,其餘盡皆不問,如此反倒引得張入雲這住宿的有些驚訝。
張入雲正在驚惱,就聞湖水蕩漾聲中,有女子輕聲緩緩答道:「這碟子不是我打的,還請柳媽媽明鑒!」
要說張入云為什麼會如此作色,只為方才湖風吹送的女子嘆息聲與當年自己酒泉縣遊街穿巷時,無意遇得隱娘的嘆息聲極為相近,他自是知道隱娘此刻長眠百花谷不得在人世,但終是心上煩惱,揮之不去。正在將心放下,卻又聽得湖上傳來聲響,想著這一湖的花舫里都是苦命女子,當時再也克制不住,一定要催舟前行將其人物看個明白,才肯罷休。
張入雲回道:「船家只管自便,只望人煙稠密處去即可,我好尋店館夜宿!」
那屍姬不通漢語,但察言觀色知道張入雲有心幫忙,見鸚哥不容他近身,口底一聲嬌笑卻是跳起鑽入張入雲懷裡,她是西域女子,一顰一笑與漢家女子迥異,靈動嫵媚更勝一籌。張入雲本也有些放縱,見她不再與自己為敵,反主動尋自己幫助,哈哈一笑道:「到底還是人比這長了毛的來的通人情,只是你長的太過漂亮,我倒不好意思再和你開玩笑了!」說話功夫,腳步卻不見慢,已是隨著夜叉女往天邊奔雲般的走了。
眾道人聽了自是心驚,那女子聞言更是做惱道:「你眼睛倒毒,時過三年竟也能認出我,怎麼?這時候前來,是想借這三個青城老道人的手,趁機向我報仇嗎?」
待相迎客人,卻見對方已是開口道:「我夜遊造次,想圖個清靜,麻煩柳媽媽給預備個清靜地。」說完也不多做臉色,已趁勢將一蒜條金塞入老婦手中。
張入雲極少真心誇獎他人,但此時也由得驚聲道:「論筋骨你不在我平日所見任何人之下,可到底欠了視覺,有些遺憾,但就只悟性,你卻是我平生所見第一人。嗯!如此說來,日後我一定將你引薦至武當秦前輩門下,雖說青蓮資質也是絕高,算來還是有些不如你,日後你好自修行,怕連秦前輩的衣缽受了也不一定!」
張入雲見她意思點到,不由嘆氣笑道:「被你如此一說,我倒不好再做懶了!但這老鴇與這船上龜奴相公,以我氣性全部都是要取了性命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狠下這個心腸?」
張入雲見三人陡然間換了鎮重,知三人以為自己與玉真子有交情,他平生最惡這般倚人名頭裝腔作勢,眼見三人改了恭敬,反而放起刁來故意與自己為難,一時連擺著手道:「三位道長切莫誤會,在下與尊師叔實無一點交情。三位即稱玉真子為師叔,那想來該當時黃龍道人的門下了!」
張入雲笑道:「這倒沒有!如此下流的事兒,我張入雲倒還做不出,只因為你這幾年內都在這一地留連,地理熟悉,所以想與你請教一樁事!」不料他這一句話說出,無心之中犯了兩派人馬的忌諱,只當張入雲深知內中事,欲從中作梗,或是想從中分一杯羹。可張入雲哪知其中仔細,道完話,還隔空向著當日傷了自己的西域女子一笑,打了個招呼。
此時雨越發密了一些,張入雲本當夜下湖上人跡罕見,不想湖面上卻滿眼燈火,竟比白日里還要熱鬧些。見此不由詢問船老大,老漢嘖了一口酒,方答道:「還不是一些趁夜遊興的公子商人們,近來有聞金陵一帶潘陽王造反事敗,王府里和屬下府中被抄沒的不知多少,男子們都被砍頭問斬,可憐剩下的女人們都為奴為婢,更有苦命的就做了這湖上的娼妓,聽說有好些本是大家小姐,竟也被老鴇們暗中花重金收買了來,真是造孽啊!」
老漢見張入雲言談隨意,不拿一點架子,點漆一般的瞳子好似明星一般灼人心腑,不覺已是遵從落了座,見張入雲只得空飲,一番探摸尋得一包鹽水花生來下酒,意猶未盡道:「可惜沒有葷腥,不然就更美了!」
見他話多,張入雲不由笑道:「多謝老人家提點,不過這等世俗事在所難免,好在我還能自醒,倒還能守得住精神!」說這話時,少年人自己倒先笑了,只為這後半句卻是對自己說的。
素秋見張入雲起身前來,忙回道:「難女資質愚陋,夜間行功總覺神思不寧,端穩不住,至后終忍不住起了身,于庭院中透氣,不想反打擾了恩人靜養,還請您見諒!」
老道人陡時勃然大怒,直指張入雲叫罵道:「你這後輩無禮之至,我青城與你峨嵋同宗同流百年交好,你一個晚輩竟敢如此犯上作亂,忤逆前輩真人!我本見你一身本領不弱,起憐才之意,方沒有下的狠手,你即如此不知自重,也罷,且將你收縛,日後我帶你到峨嵋掌門師兄面前對質!」
太洪見張入雲機智,竟識的自己法網厲害,為防其遁走,弱了師門盛名,忙將持咒將法網抖動,震攝精光將對方籠在網下。
正在他不得意之際,遠處忽傳來金擊與人類唿哨的聲響,聽聲音來人正在分兩隊廝殺,辨方向也只在北方三數里處。張入雲此刻心境大是不佳,聞聲就得煩燥,又怕來人正是與香丘遺骨有些干係,思及這一處時,頓時精神一振,一個扭身便與呼嘯聲中拔地而起,身化青虹掛天際如奔雷一般的往北方去了。
誰知張入雲見眾人俱得一驚,想來自己猜得不錯,這上元與其師兄弟手裡兩面陰陽法幡實是制肘夜叉女二人的利器,他雖連番被夜叉女與屍姬相害,但於心理上倒並沒生什麼仇怨,反是見了青城三位長老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盡惹得他生厭,想著玉真子與害得自己師傅的秋暮蟬,不由倒是生一些意氣,當真有心想討教起青城派的功夫來。
張入雲聞他談吐不俗,面相不惡,正好打點道:「船家戲謔了,不知可還有酒賣,我空腹遊了半日湖,口乾舌燥,想討碗酒喝。」
老道人見她來的猛惡,忙想法遮攔,拼起自己本命神火,顱頂上便得顯出一朵青蓮,顫微微剛剛夜叉女的毒火抵住,不料對方白骨劍已是近在自己咫尺,老道拚命之下不能兩顧,急忙飛身倒縱,但還是被白骨劍自小腿上繞過,當時便只一點皮肉還連在自己身體。奇痛之下道人便是栽落凡塵,直弄的自己灰頭土臉,一張老臉掙的如紙一樣蒼白。
可他這般開口稱讚,在各位青城門人耳里聽來都是極盡挑釁戲弄,太洪三人都是青城門下功力高絕的長老,一眼即看出對方連內力都不曾生,便極盡技巧將自己徒兒甩飛,在張入雲這面想來是有心放落,在三長老想來卻是他故意隱瞞自己功力,不知內里生的是什麼心思。一時上太清、太玄兩位師弟都不由自主看了師兄一眼,意似爭求其意見,要不要將眼前小子連夜叉女二人一併收拾拿下。
石冥兒見張入雲一番話說完,臉上已掛了哀色,目光渾濁與先時迥異,度氣量該當不是在作假,她雖是確曾在兩年見得異人往來那處山谷,但為自己考慮,卻矢口否認道:「我不曾見過,那雷音洞外人跡罕至,我從沒見過有人出入過!」
那女夜叉是個霹靂般的性子,見張入雲話里不清不楚,早將一柄白骨劍劍光放出,幽光密布,轉眼便是一劍刺了過來。少年人見狀一笑,也不縱拳腳,瞅准對方飛劍,只屈指正彈在劍尖上,頓時那飛劍便已被他震出五六丈開外,幸是他手下留情,未出剛力,倒沒傷了女夜叉。
顧少陽見張入雲眼光游移,知他是在尋找夏超光,已先自說道:「超光與潔羽師徒二人兩日前已往江南去了。你若想找他相敘,只能待下一次了!」
張入雲眉頭皺動,略微尋思便已知其意,心中有些好笑,可不好如此,以素秋一人一張口卻難以請動的滿船人來,想到有趣處反樂道:「那就勞動你多跑兩趟!」說話間,又請各位姑娘入席,順便又張手喚老鴇近身。
張入雲見夜叉女首顯尷尬,忙開口道:「石姑娘有話直說,不用這麼不爽快!」
張入雲見人物如此眾多,已是多有不耐,當下放言問眾女中還有願意跟隨自己逃走,果然不出所料,群女之中只有兩人為柳鴇塗毒甚深,一意想走,其餘人等,竟都不敢附合。素秋雖也有預料,卻不料日受老鴇逼害的女人里只有兩人願走,有心再與人勸解,卻又一時說不出個究竟,張入雲見狀搖首嘆道:「你也算是盡了人事,要知世上人自墮,貪恨嗔痴,哪能這麼容易解救,我等又不是聖賢,還是能完一人是一人吧!」
他神力驚人船速雖快,待近得湖上畫舫中時,也依然分別不出聲間是來自何方,無奈只得丟下船篙于湖上靜立,雙耳凝神,仔細探動,正在用心時分,便聽得遠處一條翠綠色花船船尾傳來喝罵聲,內里有女子輕聲分辯,正是先時嘆息人。張入雲聞聲便已將船點動了出去,他計算力道,知絕可駛得花船近前,為防自己提了篙行舟惹旁人驚異,便丟了篙重又返回艙內。至時見船老漢已是嚇得臉色蒼白,忙開口寬慰,又自囊中取出一根二兩重的蒜條金遞于老人道:「老人家不必驚謊,我非是歹人,只是剛才有聽見相識的聲音,一時無狀驚動了你,這金子算是我的船資,若是老人家還有見異,過會兒等我上了畫舫,只管將船開走就是!」
張入雲知飲著女兒紅時是要兌白乾的,船中只有這一壇美酒,可見船公也是好酒的,他本出身寒微,眼裡毫無身價區別,見老漢談嘆風趣,便開口相邀老人與自己對飲。老人聞言只當自己聽錯了,哪裡敢落座,張入雲笑道:「老人家休看我這一身周正,其實也是出身寒門,有甚上下區別,如不見疑,便請落座,我才到杭州好些風物不曉得,況且我坐了飲酒,你站了行船,好不雅相,還是坐下說話的好。」
那老鴇見他不會在風月聲里打當,出手生澀,心中本還有些看不起,可一待覺著手裡多的卻是黃澄澄的金子,立時眼兒只彎做了一條細月。到底娼鴇們最愛這類不通世務,出手寬綽,好勾搭引誘的富家子弟,一時里雖覺張入雲面色有些生冷,可老婆子反誤認為是大家子弟,趁夜遊興,今日若伺候的少年開興,再有廊下幫閑打混的勾搭,不怕他異日不來。為此忙喚了龜奴帶路,偏置一凈艙。隨後又結燈整治的湖上自家花船,欲多多的喚來娼妓好將張入雲迷在這胭脂井裡。
張入雲心中本想問夏超光此去何為,但又見老人沒有主動相告,內里或有他門下機要,是以便沒再張口。不料顧少陽此番臉上卻有些猶豫,大不似以往豪爽,張入雲心中疑問,想著自己是後輩,又多得老人想助,心頭念起,忙開口道:「前輩可是藏有什麼心事,弟子不日也要往江南走一遭,倘有差遣,前輩只管開口!」
張入雲得了喜訊急於趕路,又見石冥兒還在面色陰沉,未知其意,只得再道:「石姑娘若無什麼指教,在下便上路了!」
張入雲知道自己這般也有些多慮,但為慎重計不得不如此,當下扶其上了馬車,持鞭上路。至於車中香蘿二女見去時素秋還是弱不禁風的舉止,回來卻換了一副生機勃勃,再見其足下包裹,平日里的繡鞋早不知蹤影,三寸金蓮已是化了天足,一番驚呼,連忙追問其根由,少不得一番吵鬧。如此喧嘩,倒惹得張入雲有些尷尬。
船家笑唱道:「湖邊買得一壺酒,風雨湖心醉一回。公子來的甚巧,老漢才得在岸上買得一壇女兒紅,此時雨下游湖飲酒,正相雅緻。」
石冥兒先時對張入雲多番譏諷,不料對方竟真的將至寶相借,立時里知自己將張入雲看錯,她雖倨傲,但也不是沒有人性,見張入雲急著要走,忙急著開口道:「張入雲,你且慢走,我還有話要說!」
我知道入雲你已有幾樣護身法寶,但卻少飛劍一類的神兵,不可及遠,多此一物可省你好些心力,不是我誇口,若論威力這刀也不讓當世前輩仙人的仙兵寶刃,遇敵至多不勝,卻足可保全你性命安危,你也不用推辭,少年一輩中,我確是很看好你異日造就,今即受用了去,日後若有良擇,你再轉賜他人也無妨。」
張入雲見她一劍來的歹毒,成心要將自己胸膛刺個窟窿,忙閃身躲開,口裡怪道:「你這姐妹二人都是一般的不講道理嗎?幾次上我出手相助,就是不道聲謝,也該言語上尊重些!」
少年聞言,將自己寶囊展覽了半天,這才看中當日寒女贈給自己的金鱗,也是純陽寶物,當下猶豫著遞于石老人。老人接過後略作展玩,方笑道:「果然是純陽寶物,又是靈異化就的,最為堪用。可惜戾氣過重了一些,日後香兒有好些功德要還!」又與張入雲道:「張公子且先回去,我與綠道友在此谷中為香丘一事還要花費不少心力,不能久留公子,何況公子兄長此時正與乾坤教眾為難,也需得公子前往為去助力才好!」
張入雲笑道:「你也不用這樣說,我知道你心志高法,這些話怕還有些口不由心,你也不要小看了秦紅雪前輩,她是我這幾年內見得第一正經道家門下,一身道行已可登天仙位業,至今日未有飛升想來也是被叮噹二姐妹拖累的緣故。你能入其門下,日後金仙可證,我雖還認得別位功法高強的仙子,但她到底是旁門人物,伏魔法力或是無與倫比,若論道力卻比秦前輩差得不只一點了!」說著又笑道:「來!趁在午時前還有些晨光,我且再教你幾式,呵呵,我生性懶惰,最怕教人功夫,今日有你這樣天資超然的授藝對象,當真省事痛快!」
「這雨越下越大,姑娘還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你這幾日精鍊內氣,雖然如此下去身體只會越發康健,但你才剛動氣,若在雨下淋久了生起病來,卻比常人還要嚴重的多,還請安心保重身體吧!」張入雲近身道。
太清三人都是久在黃龍門下,論輩分與峨嵋掌門尚屬一輩,論功行也不在眾多長老之下,眼見張入雲忽然放出這般幾近妖邪的凶煞氣,眾人都是識貨的,猶不得不提了一番心思。當下又聞張入雲笑道:「只是我與我這一動手,就怕與眾位苦鬥了半日的二位姑娘卻要趁機跑了,道長們可要小心些才好!」
果然素秋天資卓越,只幾式下來,竟能盡得其中竅要,觀度之下,若張入雲仔細教習,幾年功夫里,僅這一路指法,素秋便能在自己之上。張入雲是個天生不吝惜藏珍,如此反越加用心教授,待得日暮西垂,惹二人只純以十指靈動對練,素秋竟能接下自己五六指,進境這般神速,反愈教張入雲興奮,惹不是佳人到最後精神氣力終於不支,少年人幾乎要傾囊相授。見半日打熬下來素秋臉色已是累的蒼白,張入雲方道:「今日真難為你了,為我一時心喜,卻傳了你這多技藝,到晚間你也不用上床休息,只照我授你的白陽圖解前九式坐練恢復精神。等明日卯時初刻我自會來喚你。」
張入雲見太洪倒有些氣度,一時反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回首見女夜叉與西域女此刻正為青城派三人久戰之下露出力不能支的疲態,一對五彩錦斕,周身翎羽絢麗之極的鸚哥一段長尾也被雷火燒焦了好些,不由掙動了一些意氣。尋思片刻,方開口道:「道長說這二女為禍一方不知是真是假,在下雖也與她兩個交惡,但自問尚未曾聽得二人有何劣跡!」
少年人聞言頗不耐煩,回和圖書首只問:「石姑娘還有何事請教!」
上元見張入雲出手將自己寶物打飛,藉機取走,氣憤不過,直掙扎著起身指著張入雲罵道:「你這人好不要臉,說過的話不算,說好站著不動,卻又出手偷襲,當真下流!」
當下張入雲身前七尺俱攏在其拳風之下,隨風搖曳,縱是張入雲日常有些看不起青城派,但到此時也是不由不有些佩服。只是就面前上元的功夫放在他眼裡,到底還未曾放在少年人眼裡,他即不願以大欺小,又不願自持身份武藝做出些江湖中所謂高人的醜態,想著對方還是少年童子,吃些小苦頭與他終生倒能收益,嘴角只一笑。便也是左掌切出,也並不生神力相抗,而是拿捏的極有分寸,只沉腕貼近對方臂,待一探得對方臂膀,便振腕反拿,身子略做一些斜傾,腳底跟著一跺,便將一身筋骨體力俱凝在了一處。再將手腕回撤,順勢一壓,但聽得眼前童子一聲驚叫,已是被自己借其拳勁將上元甩飛至半空中,道童這一記拳力深猛,是以摔的越發重了一些,忽悠悠直飛出六七丈外才得落地。尚幸上元根基倒厚,一時里被張入雲甩了頭暈目眩,但還是掙身把穩了身勢,待墜至地面時,只落得個單膝跪地,倒不見有多狼狽。
又是數道赤光衝天而起,也是一樣只將法網托起一線,但要想逃出生天,卻還遠辦不到,夜叉女見張入雲連繼揮拳,已是面色見紅,以為他技止於此,終是開口譏諷道:「你方才是小試拳腳,那如今這又算是什麼?」見張入雲無言以對,正待再開口相譏。卻見對方已自傳音入耳與自己一番囑咐,夜叉女雖不十分信,但即能仗張入雲之手逃生總好過自己拼耗元氣才能遁走來的好。當下也不做十分動作,但暗裡已將鸚哥與自家姐妹攝在掌下,隨時好縱身逃跑。
張入雲笑道:「你做的很對,修道人最寂心火狂燥,你有了心事,便止了習練外出散心乃是正理,不然若岔了氣,哪才叫兇險呢!我以前曾經激進強運過真力,其後的苦楚,真是深有體會!姑娘若有心事還是極早排遣的好,不然會對行功運氣有大妨礙!」
那船老漢見張入雲果然要上船,不由輕嘆一聲,可還是張了嗓子與老鴇報客。果然老鴇愛財,見有買賣上門,忙先命素秋與范七于船尾中避了,即打點精神上前迎客。再見張入雲人物清俊,一身錦繡,又得腰囊沉重,知是身有重金,忙高聲喚船上王八烏龜放船板迎客人。不想小舟上少年卻是不待招呼已是一躍上了大船,見來人生的俊卻是個武家,倒把老鴇子唬了一跳,再見來人人物挺拔,面色卻生相,知還是個雛,砌的似粉牆般的白面越發笑的歡了。
見此張入雲忙擺手道:「不敢!只是小事一樁,不敢勞動石姑娘道謝!而且你姐妹二人翻起臉來都是不認人的,今能被你開口稱謝,反叫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青城道人們見眼看功虧一簣,忙全力操控,將網面移動,再相壓下。他三人年紀加起來也有近三百歲,陡然間拼了真力,到底不同,但見青網瞬即便得暴漲,移形晃位,旋即又將夜叉女前路封住。
如此一來可叫那女夜叉好生首惱,可眼前情勢危急,縱有心一腳將張入雲踹在越收越小的法網上受苦,無奈自己早已是分身乏術,方才她妄動自己內丹,已然傷耗了不少元氣,如今眼看不敵,更要留些精神體力以備萬一。可回首見張入雲坐享其成,不出得的一份力,只任由自己抵擋。知他有心如此,事急從權,到最後只得開口罵道:「喂!你在這裏要坐到什麼時候?得女人出力庇護,還有何面目混跡于江湖?」
兩人一番爭辯中,看情形石冥兒雖不樂意,卻好似不願違其心意,到的最後鬥不過姐姐口強,只得皺動著眉動行至張入雲近前,可到底拉不臉面,半日張不開口。一旁屍姬方才對她頗多教訓,到了此刻卻並不再催促,臉上掛著笑意僅是在一邊慢慢等候。
張入雲本以為素秋還會有些猶豫,不料對方聞言便即跪下,拜道:「如此難女全仗仙長救助,只懇請仙長施恩!」
太洪子見張入雲年紀輕輕竟能得分光攝影的絕技,又見師弟吃力異常,事情危急也顧不得青城兩位長老夾擊一後輩為人當做笑柄,青靈劍一陣龍吟,便得身化青虹直往張入雲落去。可自己這一面才剛有動作,就見空中少年手底旋也是一番加力,但聽得太清道人一聲歷嘯,空中的張入雲身裹一團紅雲一個驚爆已是栽下了雲頭。太洪子不名究里不置可否,可待張入雲翻身落地,身里正擎著一柄湛藍的寶劍,而身旁師弟太清卻已是面如死灰,險險倒身在地,已明白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張入雲在一旁見了,連忙將其扶起道:「我知道你多年緊束,今日一得伸展必然歡喜的厲害,可是我方才只將你腳下脈絡調活,而你初愈這下雙腿上肌健筋肉還不夠強而有力,所以如此,且再忍耐些時候,這幾日里先將白陽圖解前六式練熟,到夜裡自己練習打理,我看你資質絕好,又生的聰疑,一月內該能授得前二十七解,到時這腳下的筋肉也早該復元了!」
張入雲又道:「乾坤鐲至剛至猛,威力太大,除了此物,真的再沒有別物可以代替了嗎?」
張入雲見他面現驚恐,不由便笑了出來,手指間轉動,已是指著正在趁機為兩個鸚哥療傷,著紅裙的女子道:「正是這一位姑娘!」
可還未等人物整齊,就見龜奴已是急沖沖跑進身前,言道客人只要素秋作陪,卻不要別的女子,而且出手甚是大方,只傳喚一聲便給了他五兩紋銀。那老鴇聞言卻驚,反疑張入雲來歷不明,一搖三晃顫微微的行近少年席前笑著陪話道:「不瞞公子,素秋是我這花船上粗使的丫環,尋常只能做些粗笨活,從未接過客人,且實不敢道公子,她雙眼已瞎,又是滿面的麻皮,平日里都不能當人眼,哪能近席陪公子您開心,我這一湖翠舫十三條船,每船都有貌似天仙可意的姑娘,任哪一個也比那丫頭強上萬倍,公子還請稍候,我這就為你召來!」說完正要倒身離去,卻聞眼前少年冷聲道:「且慢!」那老鴇平日也是見得陣仗無數,可今日不知怎地,聽得少年人冷言,腿肚不由一陣打抖,硬是如轉筋也似的止了身形。
張入雲見對方首肯,因已在這花船上耽擱甚久,一心早早上路,又見船外湖上船老漢果然未去,便上前將手臂一縮籠了手隔了衣袖將素秋一臂牽帶。那女子果然精靈,見狀知張入雲要帶了自己離去,正待對方起身時,卻又皺眉央告道:「仙長即帶了難女去,不如也趁勢也將這一船姐妹也放走了吧!」
而對方几位道門中人見落下的只是一少年男子,反倒有些心安,只是因見張入雲飛縱時精光亦正亦邪,不置可否,當下一個中年道人到底上前揖首問道:「不知這位少俠是哪位高人門下,一人獨自前來又為何事?不瞞閣下,我眾師兄弟正在降魔伏妖,少俠身處其間,為此衝撞了可不好。」那中年老道在其門派中地位甚尊,何況張入雲此刻明知雙方正在角斗還敢上前現身,實是犯了江湖中人的忌諱,雖說話說的有些生澀,在其看來卻已是在按捺性子了。
張入雲聽他說的有趣,取手便將自涼篷上取了一尺長的竹篦,略往船外湖水中張望,便彈指將竹篦擊出,當下好似箭矢一般直沒水中。船家見張入雲露了這一手,心中正在驚訝,再相看時,就見船邊三四尺處,又浮上一條三尺來長的鱗魚,一時知道自己遇了異人,大驚失色,直嚇得渾身作抖。張入雲料想對方以為自己是強人,忙口中胡亂解釋自己是少林俗家弟子,學過一點武藝,好叫船家不必如此驚謊。
夜叉女皺了皺眉,思吟半晌方猶豫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幫助我姐妹二人,這混天綾是崑崙至寶,不是可輕易得到的寶物。」
說完已立在了船尾,也不搖櫓,只提了竹篙,如晃麵條一般,就在湖面上一點,小船便似水上野馬一般,箭躥了出去。一時里直唬的老漢當真以為遇上了強上,臉上當即做了灰色,可臨到此時還不忘他的酒菜,把伸手將酒罈菜碟把穩了,生怕小船落水時激蕩灑了他的好酒,未知身後公子,只單身提竹篙再一點,便將船身巨力盡泄,再又拖篙於水中一抖,小船已調穩了船頭,往前貼了水面飛馳而去。
素秋見被對方猜破心意,不由臉上一紅,忙施禮做答道:「難女自昨夜一番煉座,先還不得沉穩,但至後半夜終是心明見性,好像有些神有身外的感覺,除雙目不得醒覺,其餘四感俱得增了百倍一般的靈敏,才一睜眼,便是恩人在門外相候。自覺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不想已是到了天明,正感神奇呢!」
好在張入雲人還未門口,卻又聽素秋于身後小聲急呼道:「先生且慢!」見她首次動容,張入雲倒是意出望外,不由止步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老人笑著搖首道:「倒不是,此物純陽,與氣性上相合,但到底是金器,難以為香兒運用。」
張入雲聽得靈龍便是將身一振,遂振作精神笑道:「呵呵,被你說的我倒有些很不好意思,其實若收了你為弟子,不用費些精神便能自行進益,倒真是我平生最便宜事,昔日紅葉禪師曾道我『雲者從龍』如欲證果,還要著落在他人身上,我本當是義妹紅蓮或是虯龍子義兄二人之一,可未想你竟也得稱龍,如此思來,指不定真有造化于其內,我目下身負大事要辦,如今得了些功行,正要相召往日義兄契友相助,即如此,好!我就收你做個弟子,不過且說好了,我收你為徒卻是滿懷私心,只想異日倚重你,可沒有一點叫人好佩服的地方!」
說到這裏石冥兒惱恨不已,祭起白骨劍一聲驕喝將身旁白岩一分為二,這才略舒了心口悶氣,再與張入雲道:「可恨我姐妹二人墜落鬼道,功夫本領俱都大退步,至如今連幾個青城的小道士都令我二人難與應付,他青城上代長老玉真子三月前曾與我相鬥了一場,一身本領比今日三個老雜毛厲害十倍,我與姐姐即便是拚死相爭恐也難以得手!所以才會想借你這乾坤鐲一用!」石冥兒說完這番話,才對著屍姬委屈的哼了一聲,女子見狀,忙取手上前撫慰,語聲溫柔,顯見姐妹二人情重。
即已開口求告,石冥兒反倒換了一臉的輕鬆,立時冷笑道:「就怕我開了口,你不捨得?」
素秋聞言,只稍一沉吟便道:「但仙長不是已有意救下難女嗎?」說完便不再言。
張入雲不願再與她作啞迷,直聲道:「姑娘不用再聽我心聲了,我這般也是隨興而為,算不得什麼義舉,不然這湖上這多花船我也不獨來造訪姑娘這一艘了!」
而那夜叉女彷彿與青城門人斗的甚久,只一見對方出的法網,便已攜帶屍姬與一雙受創的鸚哥飛身遁走,眼見一樣也要被籠在網下,忽見得女子舉頭首一抑,旋即從櫻口內吐出一團青火,只在空中一滾,便已幻做栲栳般大小的綠珠,硬生生將網面沖開一些,為此上夜叉女面色也是一白,好似受了不輕的激蕩,但到底也是從網下逃了出去。
張入雲防是石婆婆豢養的守山神獸,不敢傷它,見其來勢只將身讓過,再用指尖用力將流星指盾光逼出,以做抵擋,一時與來獸對峙,這才查覺對方一身五彩斑斕,綠火纏身,一眼即認出是當日青海大鬧宣德寺的玉龍山雪獅,一時心上驚喜,笑罵道:「不長眼的蠢東西,怎麼連我也咬?快回你家主人,說弟子張入雲求見!」
稍待,先前去的二女已收拾的行李歸來,見好些人已作了殘廢正在驚訝,張入雲卻已起了身,領三女出了門首。見船老漢竟還在外等候,少年人倒是會心一笑,不想這老人倒也是個有擔當的。遂隔袖擎了三女飛渡上船,隨之又一拳擊出將花船船舵擊碎,才命老人開船。
那老鴇雖恨,但卻更愛惜錢財,取了碟片細看,不由回首與身後一人頓足,其身後男子見狀,忙辯白道:「媽媽怎又懷疑起我來,我可是一路跟著你過來的?先時也是小六說是這賤人了貴重東西,我正巧得空,所以過來看個熱鬧。」那男子語聲嬌柔,竟如女子一般,張入雲還只年少不通,聞聲只覺一陣毛骨悚然,而一旁船老漢卻是一陣皺眉,呸呸連叫噁心。
太清道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想躲避又有些落不來檯面,正欲手指劍光抵擋,卻為身旁師兄看出厲害,掌中劍光飛縱也是搶進身前去救,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銀雷瞬時便將太清道人劍光震飛,幸有自己青靈劍補救,這才將神雷解走。
石姥姥笑道:「你這位浮雲子兄長很懂得人間趨避的要理,自不會有什麼危險。我說的是你另一位作虯龍子的兄長,他夫妻二人不日便要在江南一帶與乾坤教下有一番大斗,你此刻功行精進,能前往相助,自是強助!何況你也與乾坤教下積有深犯,他教中根本就在江南,此一去,或有些收穫也不一定呢!」
可遠處被甩落在地的上元見三位長老面色沉重,卻誤以為眾長輩不滿自己表現,墜了自己師門的威風,心焦作處,即刻便將自己懷中白幡取了出來,只迎風一抖,便又化作一丈六七尺高下,不待長老們開口阻止,便已將白幡展動,頓時金風陡起,直向張入雲沖了過去。
素秋縱是天縱奇才也終是一凡間女子,先時打點精神曉藝,只為深知張入雲確是盡心竟力傳授自己真實本領,她不比張入雲此刻幾有半仙之體,一日精神體力勞頓,睏乏的轉眼便要昏睡過去,聞言連話都無力說,只面向張入雲行了一禮,便倒身回自己房中歇息去了。
張入雲笑道:「夏師弟如今能蒙前輩差遣行走江湖,想來這一年功夫功行一定大造,當真可喜可賀。」
張入雲見她忽然改了口,因先時心念閃動,倒不曾有多驚訝,可思忖一番仍舊道:「我只是救你出了西湖,至於賜名姓也是姑娘本意,就如此便做的人師傅,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況且我也功力未足,尚在修行,姑娘你又是天生奇秀,如讓我收你做了弟子,實沒有這般能力,也不配,還是收轉心意,待日後我引姑娘你至武當門下吧!」
老鴇聽得張入雲單要素秋陪話,心裏驚恐,雖說此是杭洲南地,與京城相隔千里,但到底朝庭禁娼,素秋更是來歷不同,萬一張入雲是個公人,追究起來可也不是玩的。正在猶豫間,又聞少年問道:「怎麼還不快去?」話音不覺又轉了寒色,將個老女人驚了一跳,她一介凡俗那能禁張入雲這般逼迫,為其音所惑,再不敢作想,忙不迭的告罪倒退了出去。
張入雲見對方眼看就要動手,也不將乾坤鐲除下,只笑著說道:「怎麼?要動手嗎?」語畢,便將一雙左臂凝神一掙,陡然間赤光便得驚爆,就見單臂上如裹了一層煙光一般緊緊纏繞其間,雖未曾將驚虹放出,但森森殺氣已是直刺向眼前眾人。
張入雲見太洪子飛劍來救,竟能及時趕上,且劍光運用自如,只取巧勁將神雷解走,並不似其師弟那樣以力擋力的硬架,知他內外兼修,師兄弟中以他本事最大,雖不曾交手,但只此一招便不能將他小視。
夜叉女對這雷音洞一地極是熟悉,領著張入雲一番奔走,直飛渡了百余里方才按落雲頭,覓得一古怪嶙峋的亂石山中歇下。待一落地,夜叉女立時變了臉色,白骨劍綠火瑩火四濺,直往張入雲逼來。少年人見她翻臉翻的倒快,無奈只得將屍姬抖手放落一旁,自己倒身疾退。
張入雲見他滑稽,一笑作罷,忙命他速速靠岸停船,又口中問他夜來何處能雇得馬車。老漢倒是熱心,因是地頭滑熟,正有酒友作這行買賣,雖夜深了自己卻能請得到,是以一力擔保,反省了張入雲不少心力。待老人上岸找友人雇來了車,張入雲卻取出金條將馬車買了下來。
那上元見張入雲一絲也不害怕自己青城派的名頭,自己叫陣並未露出一些怯意,依舊是一如平常的嘻笑,反倒是他自己心裏生出一些畏懼,可年青人最好臉面,此時他已是騎虎難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臨陣脫逃,自己也實在丟不起那人。想到這裏膽氣頓壯,只口裡一聲呼嘯,便已躍眾而出,他手裡辛金幡甚是精奇,縱身時分一陣精光閃耀,已是縮小至手掌般大小為其揣如懷內。一個振臂,便是提起拳頭砸了下來,青城向為天下正宗,雖是上元年少,當自幼在師傅門下習藝,也是不容小視,但聽空中拳勁逼人,肉拳竟比拳風聲還要快些抵至敵人面門。
張入雲聞言,心中驚覺,猜度老道人定還有甚看家法寶沒有拿出來,想著青城與峨嵋共享盛名數百年,真若有其異寶,威力定必是大的出奇,自己雖還不至於害怕,但終究以小心為上。果然念動之間,就見得老道人自懷中取出一枚青光閃鑠的晶球,抖手便拋在了空中。正當張入雲以為又是如照膽鏡一類精擅攻擊的法寶,未料那晶球只在空中落定,旋即便幻化做一面巨大無比的青灰色光網。還未待那巨網落下,其上森森寒氣已使得張入雲心生警兆,只一動念,便已全力退避。
張入雲哈哈一笑道:「哪有什麼,我論輩分比你師伯們矮了一輩,若與你動手倒正相好,你即有心教訓,我張入雲怎能借口拖脫,我看你手裡這面旗子倒是挺寶貝的,想來應該是件寶物,就不知我能不能對付的了!」
幸在這時,空中也是一道赤虹泛起,將玉鉤擋下,夜叉女眼見再又一晃,就見張入雲已近在身旁,口中責備道:「你怎麼這般愛惹事,這幾個老道有這法網在手,你就討不得便宜!還不快走!」說話間,因見夜叉女負累太多,行動不便,伸手便欲將其手底鸚哥抱走,替其分憂。未想到那鳥倒會記仇,雖為張入雲幾次相救,仍是將他視為敵人。見對方手來,張了尖利的鳥喙便來啄他。為此張入雲忙將手縮回,笑罵道:「披了毛的畜牲,臭脾氣倒和你主人一樣!」旋又看了看屍姬又道:「你該不會再用匕首插|我腦袋了吧!」
張入雲聞言大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站著不動了?我只說我不躲閃而已,你會這般做想,只為你自作聰明,以為我會受激站在當地挨打,天下間哪有這般便宜事,你當真以為自己聰明伶俐,別人便愚笨可欺?」說完又扭回身與青城長老笑道:「不知這孩子是哪一位的門下,還未出道便想著遇敵取巧,青城教下本領正宗,卻教出這般心性的徒兒,真箇是有墜門風!」他這話一出口,倒真叫三位青城長老有些面紅,他三人都是久經江湖,刀頭舔血,遇敵相鬥什麼毒辣伎倆不曾見過,上元這般自作聰明又為張入雲教訓,實是叫眾人無言以對。
素秋顧慮多時,見張入雲此刻起了身,似有不耐之意,久日里點波不起的靜心,竟亂做一團。還未待查覺,已是不由自主道:「多謝先生厚意,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再活下去?縱是先生救了我,日後我也沒有生存的勇氣!」
正在他轉念尋思如何才能將對方一招擊敗,不料太清道人于青城門下近百年修為確不比尋常,見張入雲有些精神不專,趁機凝神運功,手中方鏡忽得異光大漲,雪青色的神光于空中移走也迅速了好些。少年人為其不備,竟被鏡光掃著一線,頓時里如觸了電一般,周身就是一陣作抖,衣身內的皮膚肌理更是被神光照的秋毫畢現。隱約間張入雲骨格也被鏡光照映,縱是他元神堅凝,此刻面色也止不住的作了蒼白。那道人的寶鏡確實神奇自從照定張入雲后,便是如影隨形,少年人幾番變幻身法竟也不能從神光下逃脫太清道人見自己鏡光得手,不由大喜,狠聲獰笑道:「怎麼樣?我這照膽鏡的威力如何?你這無知後輩,我這鏡光照的是你的精神元魄,只一攝住,任你輕身功夫再怎麼高強,也難逃我的神光約束。我看你也算是峨嵋門下今日且放你一條生路。只是你這後生小子狂妄自大不尊長輩,方才一番忤逆冒犯可不能輕饒,我只用這鏡光照你一炷香的功夫,將你這點微末的修行打落,以作懲戒。」
夜叉兒冷哼一聲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不過如此一來,是不方便與你相借,你還是請回吧!」
素秋聽罷大是心動,可左思右想均又不得,末了方直言道:「不瞞公子,賤妾一時想不出個好名字,公子於我有再造之恩,還是請您替我想一個吧!」
果然素秋聞聲大喜,當下也不顧地上泥濘,已然翻身拜倒道:「即得恩人賜名,就便請恩公收下弟子吧!」
張入雲聞言大喜,忙道:「晚輩身無長物,前輩但有要運用的只管取去。」言畢倒先將手腕上的金鐲解和圖書下道:「是這乾坤鐲嗎?」
石姥姥亦嘆道:「這也不能怪你,各中情由還是為了人性貪婪,而香丘這小丫頭又太過仁善的緣故,尚幸當日綠道友贈了她一枚靈涎果,如今二世造化也要省心省力的多。她與我二人有師徒的緣分,前番雖然未其婉拒,但如今不在我二人門下也是不行了,只是如此這般做就,終叫人想來傷神。」
說話間張入雲手中已是多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銀鏡,其光皎潔無比,出手便是驚走千里,晃人心魄,還未待太清道人看個真切,少年手持銀鏡,一指彈在鏡背,但見一道銀芒疾走,一記驚雷已是擊了過來。
太清見張入雲口底還在放刁,立時也將劍光放出,一朦青光遊走天際,雖是黃龍道人門下弟子,但看劍光,竟也不弱!
這番話觸了素秋隱痛,聞言秀眉一垂,縱是臉上紅黃斑點密生,也盡顯了哀色,憾聲道:「可是難女到底自幼雙目失明,從未見過這世上的一寸陽光,就怕練得再精深些也是沒什麼用處!」
張入云為人冷落,雖未著惱,但也不想再撞釘子,再一施禮,便起身飛縱,誰想他才剛拔地數尺,肩頭上一軟,已被人將身按落。回首看顧,原來是屍姬出手將自己攔下,見對方身手這等迅捷,少年人不由一陣心嘆!再待張入雲欲開口詢問她有何事,則見女子已回首與石冥兒交談起來。
不料石冥兒向不服人,又為身為妖異更是不能情理,聞張入雲良言,反以為是在嘲諷自己,直還口道:「張入雲,你不要以為你幾次替我解圍我就會感激你!當日若不是你與一班峨嵋、崆峒後輩合力侵害,我也不至於落得今日功行不夠完滿,今日我武力比不得你,所以才得放棄,異日若再與我遇上,我定不饒你!」
石冥兒與其姐姐身遭重難才得今日這副形體,本性縱是不惡,但即入鬼道,日常里戾氣自是與日漸長,她又聰明伶俐,見張入雲這般說話,知對方是在善心相助自己,卻不願說破傷其自尊。為此心上感激,但口中仍舊倔強道:「誰貪你這點東西,你當我姐妹是什麼人?」
張入雲聞聲輕嘆道:「所以我才覺得自己總有些虧欠,幾次里雖談不上成心,但即能順手幫上些忙,也就隨便出了些力!」
張入雲想著此一去要與乾坤教下交手,自己雖然功行大造,但這魔教可是隱娘的出身來歷,其厲害詭異可見一斑,此一去並無十分的把握,若是自己身死或是受了重傷,倒耽誤了三女,思忖了半日,雖有些行險,到底還是打定了主意,只與素秋道:「若只你一人倒還無妨,你天生骨輕,我已練就飛騰法術,只擎帶了你,一日間便是數千里也得往返一遭,可杏秀二人卻很有些難辦,所謂渡凡人難逾青天,也正是由此。可若將你三人安置一地,我又有些不大放心,怕你等弱質無論是于山野或是塵世間都無力自保。好在我先時已許願帶你投入高人門下,我這裡有一套天下正經劍客修行的總罡,早些傳了你也好為你打個根基,諒你異日師傅也不會見怪。可是還有一事有些麻煩,事先倒要和你說個清楚!」
再說等三女下得馬車,張入雲見一路上不過兩個時辰,素秋便已換了一副新鞋下地,想著到底是女兒家心靈手巧,不由會心一笑。誰知素秋擅觀人氣性,聞聲便知張入雲是在取笑自己,一時臉上倒有些見紅。看在眼裡張入雲知眼前這女孩子不比往日所見,可查人心意,連忙收了笑聲,先將三女安頓。
張入雲見她言出果斷,笑道:「你莫會錯了意,我即授你白陽圖解,自然要將人體諸穴一一指點,雖說你我男女有別,但為教習授益,倒還不止於為此尷尬。我指的是你這雙腳,想來你該是大家出身,這雙足卻是被先人早早塗毒了。雖說若為得劍術,只取內門功夫亦可造就,但外門一流也不該就此歇下,不然等時間長了,到時等內外不能調和,難以精進時,再後悔也早遲了。我也算習得一些小術,好在你年紀還輕,若為你開刀取正,該還能來的及。但如此多少有些不便,所以還是該當與你說個明白才好!」
至此張入雲又費了兩日功夫,才自地徑穿行的琅琊谷中,待負石出的水面后,果然石中金精赤光大作,引惹的山谷中一陣騷動,張入雲見此也不由提了一把冷汗,幸是他此時功力已自不凡,又深明這谷中虛實,才得鎮壓的住,偶有妖邪窺伺,也不也近其身。就如此張入雲也是累的滿頭大汗,才到的顧神斧煉爐前。時逢老人正在溪邊垂釣,見張入雲背的諾大一塊金回來,不由笑道:「你這小鬼倒是精怪,此時離鑄金還十萬八千里,卻把這禍害先搬弄到這我里來?就怕自己無暇分身看顧這金精,又再為人奪了去,是也不是?」
張入雲笑道:「我可沒說謊啊!你這樣的天資惹為世上修道人家見了,必欲搶著收你做個佳弟子,要知良師不可得,好資質的弟子也是天下罕有的。」
他話才說了一半,已為石姥姥擺手打斷道:「我知公子此來為的是何事,不錯,小香丘的遺駭確是我和綠孩兒起走的,當日我見這孩子氣象便很不好,果然事後無幸,終遭了殺身之禍。」
張入雲笑道:「混天綾威力已被封閉,姑娘只怕還應用不得!且這綾上赤陽神火,恐與姑娘和尊下一對俊鳥都有妨礙吧!」
且說張入雲一時教的興起,心上喜悅,但沒留意得素秋變化,女子聞他又要教習,自然用心習練,如此午時未至,素秋便於半日內將九式白陽圖解盡行習會。見天色不早,張入雲連忙領了她,向不遠處停在一旁馬車行去。待二人行近車前,張入雲忽想起一事,雖料得不差,但到底還是開口與素秋道:「我方才教你的這些運氣吐納功夫,稍時你與二女見面時卻不要有些透露,白陽圖解不是輕易可得,她二人又無你這等天資,你若為同船共難之誼不慎教習了一些,反對她二人日後清靜的塵世生活有妨礙!」素秋聰慧,聞言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隨之點首。
張入雲笑道:「在下總有能為阻攔三位動手,若不嫌棄,張入雲只在一旁作壁上觀,見識一番青城絕藝,也看看這妖女到底有何伎倆,能與眾位前輩比劃?」他這一番話說出,直惹的兩面人馬都做了嗔惱,這般不將青城長老和夜叉女放在眼裡,膽大妄為的行徑,縱是當世高人也不敢在如此託大。
少年人笑道:「如此最好!呵,對了。還不知道令姐如何稱呼,若不見疑,還望見賜!」
如此素秋才重又落座,張入雲至此時也不願再弄甚玄虛,便直言道:「我先時聽得姑娘與這船上老鴇對答,已知你並不是尋常女子,有心想將姑娘帶離這裏安置,不知姑娘你可願意?或是姑娘還有家人親友可以投奔,也可著落在下身上。」
太洪道人聞張入雲言語,已知他有相助的心思,他是黃龍道人門下大弟子之一,在青城教下地位甚尊,自己方才一席話已是委曲求全,見一後生小輩竟與自己理論,不由有氣,但為師門計,到底按捺了一些性情道:「她二人一個是久經修鍊的夜叉,一個是長埋地底才得脫難的屍姬,兩般都是凶煞異常的妖邪,怎不害人,幸是在這青海一隅人跡罕至,若讓她二人行走至中原腹地,只不知有千萬人要遭難!張少俠是明白人,我青城諸長老同時出手,一為降魔,二為承家師法旨,其間大事雖不足為外人道,但還望張少俠能知內里上下輕重,不要與我青城教為敵才好!」他一番話里先松后緊,語及後來甚不客氣,已有張入雲要再作為難,只有對敵相向之意。
張入雲見對方步履蹣跚出了屋,這才警覺自己對女子太過苛刻精益求精了,欲待明日不再傳授為難對方,可自己已將指教到一半,好些義理已然傳授,不好半途而廢反誤了素秋。思得良久,到底決意多盡人力,括蒼山一行還有六七日,自己趁這幾日內打點精神,到底要將素秋武功底子打的堅實了,才能收手。
未想素秋聞言臉上卻露了些愁苦,張入雲先時便已曉其心意,便在旁勸解道:「姑娘若是不願意重提舊事,不如便自己改個姓名吧!無論怎樣也比得這花船娼窖里得來的花名好的多!」
這一日張入雲黃昏時分正與西子湖畔遊覽,此時正值暮春天氣,少年人行走其間但覺眼前山溫水暖,楊柳垂線,白堤浸潤,果是人間好氣像。雖是煙膏繁華地,竟也不缺洞天氤氳煙。張入雲行走多時,不覺腹中飢餓酒蟲勾動,有心尋一酒肆將肚皮打點,可因走的遠了,路徑偏僻,左右竟無酒家。有心想縱身飛渡尋覓,無耐兩岸人家不少,如此做作太過驚世駭俗,如此少年人只得急步往人煙稠密處行去。
哪知這一回上卻換了佳人堅持,一味懇請張入雲開金口賜名姓,張入雲好生不解,掙耐不過,只得順口問道:「即如此,你我且一人一半,你有什麼喜歡名字,或是常慣聽熟的名姓說來我聽,也好不作忘本!」
因他飛行絕跡,落地又是生猛異常夾帶風雷,兩班人馬正在苦鬥,見來了異人都得心驚,唯恐來人是對方的幫手,其中尤以攜一雙綠鸚哥的女子更是心驚,防張入雲是來趁機報復自己的,眉頭更是一番皺動。
就在張入雲作想的功夫,素秋已是領了柳鴇子與眾位姑娘進了艙,張入雲見來的儘是些女子,船上男丁也未見一個,正在猶豫,就聽素秋已朝自己恭身道:「還請公子費心將柳媽媽留下,素秋一次請不得那多人,也怕被人撞破,如將媽媽留下,我就好再去請別人來了!」
那顧少陽確有心事,見少年人熱心反主動開口,不由老臉一紅,拍了一記大腿方道:「我因不能離此地,只得差他師徒二人上路,雖是齊樂長那老小子前月至此地為其他兩個卜的一卦,有說事無大礙,僅有些小煩惱而已,可他師徒兩個功力實在有欠,這一去我確是有些不放心,我知道入雲你這一年功夫功力又是大進,縱是遇上些老東西也絕占不得你便宜,若潔羽師徒能得你相助自是最好!」說道這裏,老人不由道:「說來此事與你也有些干係,不然以我這倔強老頭怎麼也張不得這嘴!」
待素秋三女安排妥當,張入雲才敲門入室,與香蘿、杏秀交待自己要在此地有些耽擱,半月後才能護送二人上路。香蘿二女雖有些驚訝,但自己即已跟了張入雲下船,自然不敢違逆,只是人心到底多疑,從此後與張入雲對答更加了小心,少年人知二女怕自己才脫狼窩又入虎穴所以謹慎,這是人間常理,倒不能怪二人,想至此一笑作罷,遂又喚素秋出房,于自己房中相談。
聞老人一番話,將張入雲心事勾引,立時黯了色哀聲道:「其中根由都在晚輩身上,當日若聽得前輩指教,斷不致如此!」
張入雲哈哈一笑:「什麼高人?我不過也曾雙目失明過,知道用心聚神的一點的小伎倆而已。何況這點本事便為高人的話,姑娘你不也是高人嗎?」一番話說的讓素秋有些臉紅,只是她膚色深黃叫人查覺不出。倒是張入雲自覺一時里因飲了酒顛狂,反有些不好意思,再又道:「我確是沒有什麼歹意,也不是什麼高人,充其量只是個塵世中的行者,今日遇姑娘也算有緣,我知你遭遇不幸,雖有心救護,也只是看不過幽蘭在這污穢坑中浸潤。因身有要務,空閑時間不多,去留隨意,謹請姑娘自行分辨!」說完已是立起了身,張入雲修道人家終不耐這花船上的胭脂氣,坐久了再也忍受不住,只等對面女子一言。
素秋搖首道:「那只是我不敢去死而已,論理我早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了,可每次將死,都缺了份勇氣,我和這船上的人一樣,都只是在這世間掙扎而已,同樣醜陋不堪,一身污臭!」
可如此少女仍靜聲在地上一陣摸索,似撿起一物與婦人分辯道:「素秋看護不周,是該受媽媽責打,只是今番是有人故意如此,如只有素秋受罰,日後媽媽碗碟只怕還要被人打翻的時候。您看這碟片上還有胭脂痕迹,素秋身上斷沒有的,這碟子又是才洗凈沒人碰過,若不是故意栽髒的又能是誰?」
可就在這一刻,張入雲已是飛身投到,兩拳回抱,一個齊掌推出,便生生將那將落於地的網角盪開三四尺,夜叉女何等驚覺,見有了縫隙,轉眼便是貼著地面飛渡了出去,而張入雲身法更巧,待他過網時,網角已離地面不過一尺,但見少年人將身一縮,卻是輕輕巧巧的鑽了出去。
船老漢此時哪敢說個不字,聞言一個勁的點頭,遂又覺得不對,忙又一個勁的搖頭,如此倒讓張入雲很有些過意不去。他二人一船于湖面上飄飄蕩蕩緩緩駛進那花船近前,張入云云耳邊越來越聽得仔細。
且說張入雲遁地徑萬里東行,雖是在幽冥深暗的地底,但好在他此刻功行大進,已漸觸天地精義,並不曾走得多少彎路。因這一行還要途經香丘遺冢,將香丘遺骸帶回百花谷安葬,順便還要將竺十八龍陽短劍收回,所以時常浮出水面窺探地利,縱是張入雲此刻功力大造也在水底穿行了六日才得至雷音洞附近。
石姥姥功行深厚,當時即猜出張入雲所想,卻笑道:「放心,並不是要你義妹的蝎尾,不過是一件純陽至寶,你身上此刻正有攜帶,且取出來與我瞧一瞧!」
那船家五十上下年紀,久住湖邊,識得人多,聞張入雲一番言語,賠笑道:「原來公子是獨身往湖上巡遊,倒真是清潔風雅瀟洒自在,好叫人羡慕啊!」
張入雲見她說的有些古怪,即求自己幫忙,便此刻說的又好似與自己取要什麼物事,臉上露出疑問道:「那也得看是什麼名目?姑娘還是不要再與在下打啞迷了,我平生最不擅長的就是這個!」
石冥兒見他語氣放軟,面孔上泛起一絲輕蔑,側首又與其姐妹對視了一眼,頗有怪罪的意思,這才指著張入雲左腕上戴著的乾坤鐲道:「我要借你這金鐲一用,就不知道你舍不捨得?」
正在青城道人們自以為就要得手之際,忽見張入雲閃身飛渡,竟直往太清道人一面法網上撞了過去。道人見他作死自投羅網,正在快意,不想張入雲提起擒在掌中的飛劍,指尖加力,立時那藍水劍為其神力激的一陣藍光閃爍,老道人登時也受得些感應,為防自己多年飛劍葬送在張入雲手中,右指連點,便要將劍光強行收回。那藍水劍受其主人催動,又是一陣神光大作,如一尾盤旋在張入雲手中,吞吐不定,竭力掙扎。
張入雲尋思片刻,心中豁然開朗,當時大喜,忙抱拳與二姐妹道:「其中道理我已盡知,多謝石姑娘傳此佳訊,太感謝了!」
上元見對方受激,心中大喜,忙扯開了手臂,扭轉身體,舉全身力氣將旗幡破風似的一陣扇動,正待他掌中辛金幡神風正要送出之際,忽見得對面張入雲彈指之間已扣動一波白虹,電閃之間正打在自己手持仙幡的竹桿上。張入雲彈指神通的本領何等了得,他一個青城後輩如何也抵授不住,頓時連人帶幡便已是被震飛出七尺開外。還未待得上元人落地,便見眼前白影一晃,張入雲已是縱身於自己身邊,將其掌中白幡輕輕巧巧的摘走。而張入雲此刻身後又多了三道灰影,皆夾帶了風雷之聲,一時只被少年揚手一揮便生的面罡氣布置的氣牆,生生將青城三位長老攔下。
張入雲搖著道:「我是問你真實姓名,並不是這船上老鴇替你取的花名。」
當日張入雲再悉心授教女子白陽圖解,張入雲本意只想再傳她十式左右,以求穩固根基,不想素秋聰明絕頂,又經了昨夜一番坐悟,竟輕輕巧巧的將后餘十八式學了個乾淨。要知白陽圖解前二十七式為修鍊者最博大精深的基礎,內中搬運氣血,調弄真氣的法門更是複雜無比,光只將內里行動運氣的諸多手法記得便非常人所能辦到,張入雲資質也不算惡,當年也足費了一個多月才將十二式圖解記會背熟。可眼前如素秋這般,不但一教就會,且還操弄熟練,少年從未想過天下竟有這等奇才。事後再問,果然素秋自幼於家中便飽讀經書,更有過耳不忘之能,如今得張入雲言傳口授,悉心指教,自然更不在話下。可到底因未能得張入雲代眼的奇術,有些遺憾,待黃昏時分,張入雲已將餘下的十八解傳授完滿,雖天色還早,也還是早早打發她回房中自行領悟,如有疑問再來問自己。
而張入雲二人鬥了半日,只分了個不相上下,夜叉女時久不耐,強迫劍光運動,將張入雲左掌敵住,霍的一掌又是拍出,直取敵手面門。張入雲見她棄劍用掌,傖促間也不得變招,旋即也是一掌印了出去,但聞空氣一聲悶震,近前屍姬與雙雀即時被震飛了出去。張入雲與夜叉女也為對方掌力各自退了六七步。
谷中景色雖好,張入雲也是無心留戀,徑往香丘埋骨處行去,不想本是一方香包,此刻卻塌陷了不少。張入雲見狀大驚,生怕香丘遺骸為野獸盜食了去,連忙將墓穴刨開,誰知內里只一方龍陽劍端端正正平放其內,香丘的屍身卻早沒了影跡。張入雲細心觀察,知絕不是野獸拖動的痕迹,顯是被人為帶走的。普天之下知香丘身死的沒有幾人,知香丘埋葬此地的更是只有自己一個。
張入雲見石姥姥不在,只得耐心等候,他平日里頗有耐性,可如今有急事相問老人,卻怎麼也坐不得住,偏又等了好久還不見姥姥和綠孩兒顯身,越發的坐耐不住。正在少年人憂急時分,忽覺得身後一陣清涼,回首看顧時,就見石老仙人已從內廳行了出來,見來客果然是張入雲,不由笑道:「張公子今日來的甚是不巧,我與綠孩兒兩人正在行功至緊要關頭,一再時延,讓公子等的心焦了吧!」
張入雲笑道:「替人取姓名只有父母君師才有資格,我只是舉手之勞,況且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就是長者都稱不上,哪能胡亂替你取姓命,姑娘你還是饒了我吧!」
因見上元仍是心有不甘,張入雲旋又開口道:「小夥子,你一身本領已自不弱,若再用功勤習未使不能造就,我一指彈指神通只將你震出七尺,便是愛惜你這點年紀,便又如此的根基,江湖固然險峻,到處可見姦邪狡詐,但似你這般還未得造化,便想著取巧,可不是修行人家的氣度,我勸你日後練功做人都踏實一些,于修行一路上反倒來的快捷一些!」說完便將掌中辛金幡丟落在地,還於了上元。
石冥兒冷笑道:「你說什麼胡話,這鐲子明明是剛才那幾個青城老道士的師叔蕭清雅的寶物,還不知你是怎麼使奸謀騙取來的呢!如今做賊心虛,當然是怕遇上正主了!」石冥兒也是絕頂聰明的人,口裡雖是這麼說,但轉念細想,又想到另一種可能,立時止了聲意,眼神也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對面男子。
兩人一個是吃皮剝骨的女鴇,一個是無骨忘德的男娼,兩廂喝罵起來,真粗俗不堪之極點。張入雲于船中坐等不耐,便打手勢招呼船家,替自己與娼鴇喊話,欲登船。
未想素秋聞言,卻是深深施了一禮,與之恭聲道:「難女這點不能稱微末的伎倆怎能與恩人相提並論,恩公所言太重了,好叫難女不甚惶恐!」
張入雲聽她一個沒有一些功底,手無縛雞之力的纖弱女子,竟能聽出自己氣理不同,心中震驚非同小可,只面上仍照直說道:「姑娘這麼說倒是誇獎我了,我雖習了些養氣的功夫,但一身功勁還淺,倒是姑娘你資質不俗,我也本有意將姑娘引薦在相識的女高人門下,如是姑娘也有這層意思,便由在下預置如何?」
他這一番話雖也有理,但太洪子三人怎能聽得進去,橫眉倒堅,只口稱道:「閣下即是這般不能理論,還是手底下見功夫吧!」
青城道人們聞言更驚,至此時,才由一位年長的道人向前一步,先聲道:「貧道太洪子。」說罷又手指另二人道:「這是我師弟太清與太玄,玉真子是我等師叔,不知這位少俠與我玉真子師叔如何稱呼?」
張入雲會心一笑道:「那就請石姑娘快說出題目,我好早些明白是個什麼事由!」
那柳鴇本是被素秋施巧言哄騙了來,只以為夜來這位公子當晚要大發布施,財迷心竅,自不懷疑別的,此刻聽得張入雲與素秋一番對答,到底她作惡多端,向擅度人心理,見今夜少年仔諸般有異,心中一個哆嗦打了個冷戰,不理對方招呼,奪步便往艙外逃去。張入雲見她竟然知機,笑罵道:「你這老鴇倒精鬼,竟看出我存了歹意,我本想給你個凳子坐,免得髒了這地,既然你願意躺在地上,那我也只得成全你!」說話間,便是一指點出,指風激蕩已撞在其腋下,柳媽媽身子一癱,緊接著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