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一條土路上，有趕著豬羊的牲口販子，也有挑著蔬菜的農民，都要在城門口接受檢查，順便再交兩個五銖錢。

見她將目光投了過去，張緡也望了一眼。

……洗不去，擦不幹，抹不掉。

「行至市廛時，賢弟便能見到熱鬧處了。」

早晚兩桶熱水4錢，保證基本清潔；

話雖這麼說，比外面村鎮的話，雒陽城也確實雄壯……但再雄壯，作為一座古代的都城，它充其量也就是百十平方公里的面積。

一頓便飯（一碟菜一碟肉一碗粟米飯）大概30錢，咬咬牙當一把鐵公雞，出門買一冊餅回來就著白開水吃的話，30錢能吃個好幾天。

巫師們在城中總會將高傲的頭顱揚得更高一點，連金吾衛也不敢對他們表露出一絲不敬，若是他們乘車經過時，哪一個升斗小民表現得不夠恭敬，更是可能被當場格殺。

三是擊穿一千八百年的科技樹，把井打到承壓層，喝深層地下水；

……考慮到帶來的裝備里並沒有鑽探機，鹹魚猶猶豫豫的還是選擇了買水喝。

洛陽城分南北，漢宮也分南北宮，但總體來說貴人們和各種國家機關都在城北，官舍在城北，氣派奢華的客舍自然也在城北。

光武中興至今已過百余年，在時疫與旱災輪番摧殘過這個王朝後，百姓們已經記不起賢明天子的模樣，也不在意下一個皇帝是否昏庸，大體上來說，總不會比當今的天子玩得更刺|激了。

除了這些牲口和日用品之外，市廛最好的部分被一群人佔著，外圍幾個彪形大漢，裏面十幾個男女老www.hetubook.com.com幼，以草繩牽著，衣衫襤褸地站在那裡，任人駐足觀看。

一斗礦泉水10錢，省著點兒喝也能湊合喝兩天；

……而且任期也不長，因為天子總會找點理由把三公罷免了再賣一輪。

但這並不是說城南的平民客舍就便宜、實惠、又貼心了。

但穿過一條街后，眼前立刻就變了個樣。

「賢弟曾除過許多黃巾流寇，自然明了其中詳情。」

……尤其這個餅子並不是白麵餅，而是比吃糠強點但不多的麥餅，一口咬下去，有時還能清楚看見和面大姐那兩隻手塞進麥粉里之前都幹了點啥。

二是花錢買酒喝，仍然以斗算，從十錢的劣酒到五十錢的醇酒都有；

如果想喝點味道不那麼重的水，有三種選擇。

天子已經卧床許久，市井間都在猜測，到底哪一位巫師才是真正身懷法力的大巫，能夠救天子脫出苦難。

一是花錢買城外運進來的水，一斗水大概2L，十個錢；

城門處有衛兵把守，過往的人皆不敢停留，因此頗有些冷清。

「天子怕不是……」

不過銀髮的卷子醬說得好，人不是想怎麼活就能怎麼活，總會在冷不丁的時候沾一身泥巴的，能做到的，只有繼續頂著陽光繼續走，說不定什麼時候泥巴幹了就甩下去了呢？

站在雒陽城的大道上，深吸一口大漢都城的空氣，從鼻腔到喉嚨，再由氣管進胸腔，一瞬就全然被這股混合牛馬糞垃圾場的塵土氣息給征服了。

羽毛球目不斜視地進了城，前後的農民伯伯們開始議論紛紛。和_圖_書

暮色籠罩在雒陽城的上方，幾處火堆點亮了半邊夜空。

……但這個確實是「市廛」的一種。

……要價還挺高，一千萬錢一個三公的位置。

……她最後還是放棄了這種清心寡欲的生活，轉頭去點了一碟烤筍，一隻烤竹鼠，一碗豆腐湯。

但要說環境怎麼樣……就……就勉勉強強了。

飢餓的老鼠在黑暗中發出了狂怒的聲音，不過她並未被這點動靜打擾，睡得十分安心。

手上還帶著城門口土路上的臭味，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有多少牛馬豬羊拿那條土路當了方便之所。

聽過了各路八卦流言的鹹魚躺在床上，屋內不見一點燈燭之光。

與腦補中鱗次櫛比，飛檐斗拱的華美商業街完全不同。

尤其她聞了聞剛和土地親密接觸過的兩隻手。

要不怎麼隨便一個古裝劇，皇帝出城必須又灑又掃又鋪紅地毯呢？

穿過瓮城，展眼望去，並沒有看到恢弘壯麗，氣象萬千的都城。

……這個情景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和殘酷。

今天一天算下來，她已經花了175錢。

……畢竟這位天子可是連三公的位置都能拿出來賣錢。

從地上爬起來的鹹魚沒注意到張緡臉上的憂慮。

張緡將她送至客舍后便忙著回去交差了，除了約定第二天帶她去見那位屠戶之外，臨走之前堅持著給她留了一千錢的生活費。

賣牛的，賣豬羊的，賣陶器的，賣竹筐竹簍的，賣馬賣鞍韉賣轡頭賣長鞭一條龍服務的，還有賣糧米蔬菜的，全都鬧哄哄擠在了一片廣場上。

「京畿中有法力的巫師https://www.hetubook.com.com皆為大將軍宣進宮了吧？」

「那是個什麼東西？黃巾嗎？」

「咱們走吧。」她重複了一遍，「我還是想洗洗手。」

「這是青州的巫師么？」

她好奇地扭頭問張緡一句時，周圍農民伯伯們已經動作十分迅速地五體投地了！

「慎言！」

「那是巫師！」正在五體投地的張緡小聲提醒了一句，「休作此不敬之言！」

她既不需要一個「生口」來服侍她，也不覺得這些神情凄惶的平民百姓哪裡生性凶暴。

「……宮中自有黃門清理穢物，貴人們的府邸也自有奴僕打理，廣陽門內是平民百姓的居所，怎能與貴人們相比？」

那就也跟著五體投地唄……

儘管這間客舍開在貧民區里，店家還是擺著一張國營阿姨臉，而且想要熱水，得另加錢！別傻乎乎問為什麼！燒水要柴火，但是洛陽城內沒那麼多乾柴可以撿！

一般來說，世道越亂，房價越賤，但不管黃巾如何左右橫跳，作為首都的雒陽都處在堅不可摧的狀態，反而四面八方都有不少士族為了避禍而逃到京畿之地，這樣一來雒陽的房價就不可避免的節節攀升了。

這一次的欲言又止被張緡看出來了，他瞭然地笑了笑。

……這條被踩得十分結實的土路上，每天迎來送往無數牲口，又從來沒人打掃，她早該知道這土什麼質地。

停下來打量那些奴隸的人越來越多，有些開始問起了價，還有人上手拍拍打打，又拉開奴隸的下顎，檢查牙齒是否齊全。

但那股牛馬糞的臭味也掩蓋不住她一身的血腥氣。ｍ.ｈeｔuｂooｋ.ｃom•ｃom

「此間生口皆為黃巾家眷，生性凶暴，難以馴服，若賢弟欲置家業，愚兄……」

八百年後的司馬君實批評汴京環境污染程度嚴重，曰「紅塵晝夜飛，車馬古今跡」，此時的雒陽城也不遑多讓，偌大個雒陽城，周邊京畿地區無數農販要往城裡運送大量食材，這些食材經過市民們的胃腸消化，排出來后再跟大量生活垃圾混雜一起，就形成了雒陽城特有的一股味兒。

……但，燈油也是要錢的。

但張緡很顯然想不到她在想什麼，而是低聲勸了幾句。

「天子、貴人們住的地方也這樣嗎？」她指了指那一片接一片的瓦房，小聲問了張緡一句。

「不。」她突然說。

「賢弟可是想買一個奴婢回去？」

「城裡有地方洗澡嗎？」她期待地問，「那種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大浴場？」

「也這個味兒？」

……不看她這張卡高達20的智力值，她其實也能認出來這裡是個大市場。

遠處傳來擊鼓的聲音，混雜著猶如嘆息般的祝禱與吟唱。

在她看來，城南的平民睡在垃圾場里，城北的貴族聞不聞得到，一要看今天刮什麼風，二要看鼻子好不好用。

這長長的隊伍算是慢車道，旁邊還有條快車道，專門給那些坐車騎馬的貴人和豪奴們準備，偶爾也有西洋景，比如說鹹魚排不到5分鐘的隊，便見到快車道上有個穿著五彩長袍，頭頂羽毛髮冠，好似羽毛球成精的老頭兒神情傲慢地坐車而來，周圍還帶了幾個長袍不如他闊氣，羽毛也沒他多的年輕人，騎馬護在左右。

見她一臉失望，張緡還是安hetubook.com.com慰了一句。

雖然她有黑暗中視物如晝的能力，但其實夜裡點一盞豆燈還頗有情調，尤其有溫暖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冰冷黑暗的山洞，來到了充滿煙火氣的人間。

城門處排起了隊伍，但其實挺難看得真切，因為遠遠就帶起了一股塵土。

但如此恭敬的背後是整座雒陽帶有疑慮的目光——自光武以下，皇帝中鮮有長壽之人，而今這位皇帝在位足有二十年，壽數亦有三十餘二，雖說放民間還大有可為，但在大漢皇帝里，已算數得上的耄耋天子……

……但，別人在大堂里喝酒吃肉，她躲在房間里啃餅子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其實想在城門口五體投地，真的不容易。

她從來不看別人臉色的。

她心算了一下，住宿100錢，條件尚可，好歹是個單人間，不用跟別人擠通鋪；

……縱使如此，買的人也不少，據說走走門路還能打個折，比如「有重名于北州」的崔烈就走了天子傅母的門路，只花了五百萬買了個司徒，讓天子心疼不已，簡直賺翻了！

所以，買柴是要花錢的！熱水自然也要花錢！一桶熱水兩個錢，用的是自家井裡打出來的水，地道的雒陽鹹鹵味兒。

那幾個大漢似是注意到到了他們倆的目光，鞭子在空中打了個響，聲音頗為嘹亮地吆喝起來。

這位看起來特別好脾氣的大叔忍無可忍的瞪了她一眼。

……想在雒陽城裡做個升斗小民，問過雒陽城的房價了嗎？！

「這是城門口，天子居於北宮，離這裏數里之遙呢。」

多的那一枚錢買了一根繩子，得以將餅子掛在房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