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陽光透過窗絹上的洞落進室內，照進這間小則小矣，倒還四角俱全的屋子裡。

……沒錯，大將軍何進就是個屠戶，只不過人家不在廣陽門這兒賣肉，據說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做這行的，到了何進這一代生意做得尤其紅火，進了金市去。而後從小黃門開始一個個結交，終於把自家年輕貌美的妹子送進了皇宮。

交過定金，約定第二日再去辦手續后，精疲力盡的房奴回了客舍。

入職前的這兩天假期都被她用來四處亂竄問詢買房的訊息了，大部分房子她買不起，少部分她瞧不上，去看買不起的房子時經常會被中人羞辱，輪到自己瞧不上的房子時，又會被房主認為是在消遣他們。

「這樣一套院落，恐怕不止萬錢。」

……這就是鹹魚必須自己出來買房子的原因了。

……聽了一耳朵八卦之後，鹹魚覺得這事兒主要還是人家妹子基因好，這位何皇后臉蛋又美，肚子又爭氣，據說宮中六十年沒見過成活的皇子，硬是在她這兒養活了一個！

但看到客人一臉氣憤，這位店家思考了幾秒后，指著一地的餅渣，頗為敬業地給出了一個處理方案：

孔乙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經歷過一冬的嚴寒，薺菜剛探了頭，立刻就被漢朝的人民群眾充分發掘，洗凈焯水，油鹽涼拌，一臉菜色地端了上來。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東三道附近的街坊鄰居們如果遇了什麼事急用錢，跑來找羊四伯借錢的話是不收利息的，因此還額外獲得了「公正而好義」的美名。

「雖為陋室，亦足存身，」三十余歲瘦高個兒，一臉孔乙己相的房主傲慢地說道，「足下有何置喙處耶？」

一套ｈe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從進大門開始，有過庭，有正堂，有廂房，有院落，有池塘，有仙鶴的宅院，必定建在貴人所住北城，用料無一不精，百萬錢起跳；

一打開門，一室狼藉。

從榻上到地下，滿屋子的麥餅殘骸上面都遍布了囂張的牙印。

「除卻運送牲口，看顧攤鋪之外，我家這點小生意，本來也沒什麼操心之處。」

「還有件事，須得與足下分說明白，」房主伸手指了指周圍這些破舊傢具，「足下若要留用這些木器，須得再拿三千錢來。」

……這麼一套又小又破的二手房，居然開價足足三萬錢，她的確是沒有想到的！

這幾個月堅持不懈毆打黃巾流寇雖然沒有獲得EXP，甚至讓鹹魚懷疑自己可能是無法升級了，但並非一無所獲——每個黃巾都有武器可以LOOT，運氣好時甚至是漢軍制式武器環首刀，賣到附近村鎮可以獲得300錢，乾糧和零錢另算，日積月累，身上竟然也有了五六千錢的積蓄。

作為一名本職跟刀子打交道的屠戶，羊四伯不僅善於協調人與豬之間的關係，還十分善於協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幫人排憂解難。

承他吉言，但鹹魚更關心薪資待遇問題。

張緡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再沒有比這套院落更合適的，「這是陽嘉年間蓋起的房子，永壽時又修繕了一次，可以說是極新的。」

東三道上還真有挺符合要求的這麼一套房子，房主是御史中丞陳翔的族侄，當年也算是正經的世家子，只是黨錮之禍后陳氏大半回了汝南，獨留這一家人在雒陽。

這種偏廈性價比高，大概幾千錢到上萬錢都有，有些甚至還帶了基礎傢具，堪稱東漢般精裝公和-圖-書寓，很適合逐夢雒陽城的打工人，因此張緡十分推薦她買一個。

作為一個7感知的天然呆，她懷疑自己的察言觀色敗了。

……夢想雖好，現實卻有點殘酷。

總而言之，自從何進當上大將軍，屠戶們都跟著面上有光，自從中平元年黃巾起義，何進被封為大將軍以來，據說光是雒陽城裡起了這個外號的屠戶就至少三個。

此時不買，更待何時？

「買是想買……就是不知多少錢？」

羊四伯和張緡忽然互相看了一眼，而後這位「大將軍」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

……斬釘截鐵，沒有一點通融的餘地。

「那究竟是多少年上的房子呢？」

「賢弟欲置屋否？」他伸手為少年倒了一盞酒，「兄當為爾謀划。」

……可能他們對「新房」定義有點小小的不同。

獨門獨院，不能離工作地點太遠，環境也別太差。

張緡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

「不止萬錢……」少年想了想，「那到底是多少錢？」

……最後還是張緡拯救了她。

……這還是三天里跑遍廣陽門后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

「今日店中進了幾條好狗肉，不如晚間送一甌湯來，泡餅吃正好，如何？」

東三道上的這間小客舍里，擺了兩三樣菜肴。

饒是她處處小心，還是被一家流氓無產者捉住不放，見她堅決不肯買自己的茅草房，好歹也要賴10個錢去打酒，才算放過了「卻不是特意來消遣我」的這張生面孔。

「不可。」

……就只是懸在梁下的那條繩子被老鼠堅持不懈地啃斷了而已。

「……能便宜點兒嗎？」她怯懦地問了一句。

有正堂，有廂房，有院落可以種點菜，還有口井不必出門買水的和-圖-書那一種，如果是在士人聚集的北城區，磚牆陶瓦，樸實堅固，甚至還可能帶個火牆，十幾萬到幾十萬都有可能；

歷史再差的人也知道黃巾之後漢朝將盡，亂世將起，如果這樣的話，哪怕這時代沒有炒房團，雒陽房價也會繼續上漲。

這個時代的工資可以用銅錢發放，也可以用布帛或者糧食，但考慮到現在的糧價有點飄逸，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布帛或者糧食這種硬通貨。

張緡摸了摸下巴，這少年不肯住在羊四伯家倒不出他的所料，一路行來，言談中便察覺到這人年紀雖不大，但頗有傲骨，再加上之前所猜測的出身，自然不願與幫傭下役同室而居。

如果是在平民和商賈較多的南城區，環境跌一檔，建房材料跌了一檔，自然也沒有火牆這種高級保暖設施，某些小院子里連石磚都沒有，至少也要幾萬錢；

除此之外她還有75枚從格拉里昂位面帶過來的金幣，工藝精美，被這裏的商人當做大秦金幣，每枚給出了500錢的收購價。

雖不再為吏，但靠著抄書和收房租也能換一口飯吃。最近黃巾之亂既消，這家人動了念頭，準備將一個用來租出去的小院落賣出去，得錢也出城置辦些田地。

跟各路封侯拜相的龍傲天萬戶侯們相比，這個薪金待遇並不算高，但和洛陽城底層平民比一比，就相當過得去了，別說自己過日子，結婚生娃也還能湊合一下。

鹹魚伸出筷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還是伸向了旁邊的那盤狗肉。

……聽起來大家都覺得動亂已經過去了，可以趕緊買田買地，安排新一輪投資了。

少年思考了一會兒，「至少兩間房，自帶一個小院就行。」

「賢弟想要什麼樣的居所和*圖*書呢？」

……要求還有點高。

張緡為她尋的這個賣肉老闆姓羊，因在兄弟中行四，所以可以稱他為羊四伯，街坊鄰居還給他起了另一個外號——「大將軍」。

……5魅狗的人緣是這樣的。

城牆邊兒一片接一片的貧民區，泥牆草頂，能不能遮風避雨要看今天刮什麼風，下什麼雨，雖然冬天保暖效果特別差，但勝在通風條件良好，不用擔心一氧化碳中毒，大幾千錢還是得拿出來；

對於鹹魚這種「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進城務工人員來說，貧民區的茅草屋也能遮風避雨，奈何環境太差，沒隱私可言，對她來說簡直還不如在羊四伯家包吃包住。

考慮到食人之祿忠人之事，她還是又多嘴問了一句。

……大概他們是不開什麼互聯網大會的，否則論資排輩兒，掂量一下這個稱號的含金量的話，場面估計還有點兒尷尬吧？

「只有四十四年呀！」張緡眉飛色舞地說，「這一條街上，再尋不到這樣的新房！」

外號的來歷也很簡單，屠戶們能每日收羊收豬，必然頗有家資，雖說這行當說出去不太上得檯面，比不過那些讀書做官的士人，但好歹有個權傾天下，咳嗽一聲就能讓整個雒陽城抖一抖的同行呢！

她所住的這個單間攏共只有一榻一席一案幾，外加她存放的鋪蓋卷而已，一目了然，偷是沒什麼值得偷的。

「除卻屠宰牲口之外，還有什麼事需要在下留心嗎？」

……如果不跟同事住一起，那就只能跟豬住一起了。

……對不起，她聽不懂年號計演算法。

比如說誰家娶婦下聘時扯不出幾尺絲帛，發送老人時想買板材銀錢不湊手，都可以來找羊四伯，根據親疏遠近，這個「排憂解難」m•hｅtubｏｏk•coｍ.com可能會加點利息，高低不等，總體來說還是公道的。

這個小院落足有幾十年，顯見的破舊，不足五十平的院子，連石磚都沒有，只一條土路，兩旁亂七八糟堆了些雜物。裡外兩間屋子倒是收拾得頗乾淨，雜木的榻几案櫥褪了色掉了漆，但還及時擦拭過了灰塵。

羊四伯聽張緡講起這位少年的品行，十分爽快地表示可以留用他，「小郎君如此英雄，必有出頭之日。」

待遇雖好，包吃包住，但沒有單間。

原本張緡考慮過，若是懸魚只想要個小偏廈，縱使囊中羞澀，他也能幫忙添補一二，但這樣一套小院子明顯超出了他能幫忙的範圍。

雒陽城寸土寸金，羊四伯家不過中產階級，還沒混上亭台樓閣，三進院落。她要是住這，得湊合跟另外幾個幫傭睡一間房，幫傭們看起來都還算是正經人，但問題是性別為男，同榻而眠這種事對鹹魚來說，非常不可，絕對不能商量。

鹹魚仔仔細細的盯著這位五十多歲的大伯看了一會兒，對方一臉真誠。

但問題是雒陽的房價不是「傲骨」能解決的，尤其是經歷過黃巾之亂的現在。

貧民區的泥牆草房和良民的小院子兩檔之間還有一種偏廈，其實就是民不舉官不究的違建房，條件比草房強些，挑個朝向好點兒的，關上門自成天地，除了隔音差些之外，誰也望不見屋內。

「小人即喚僕役來收拾，郎君勿怪。」

但她算了一筆賬。

鹹魚收到的這份OFFER大約是每個月兩石，也就是80斤黍米，按市價計算，大概是1200-1500錢。春秋再發兩匹麻布，基本沒啥假期，有事可以請假，請假就要扣錢。

被投訴喚來的店家瞥了一眼案發現場，也並不怎麼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