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石弓
第二十五章 戰鬥力成謎的王司徒

……誰能想象狗中赤兔的呂布走起路來同手同腳?
「三郎這些日子受陸郎君提攜,在都亭侯府上謀了職,哪裡就只有幾捆乾柴了。」
張文遠抿嘴一笑,笑得還讓她有點發毛。
但在聽到董卓的使者到來時,他站起身那一瞬,陸懸魚真真切切從呂布的眼睛里看到了滲人的寒光。
「既然明日便是新春,又正當慶賀張公重見清白,不如就來張公家過年吧,」她興緻勃勃地說,「我來負責食材就是!」
當陸懸魚將食材交給眉娘子,自己同張遼一起騎馬去了都亭侯府上的時候,一大群喜氣洋洋的人中間,只有呂布一個頭戴新武冠,身著新錦袍,看起來有點束手束腳的樣子。
……天上掉下來的羊腿嗎?!
【他說的也沒問題啊,】她想了想,【很客氣,董卓為什麼要擲戟?】
據說尉曹掾給他撥了一點糧食渡過難關,剩下的就靠他自己想辦法。
呂布沉思了一會兒,「不應該啊。」
「義父這是什麼意思?」呂布小心地看了一眼使者,「今日我引得義父不悅,豈敢再收賞賜呢?」
……是換了新衣服的張遼!臉凍得有點紅,但是顯得眼睛更亮了,一見到她扛著個麻袋走過來,立刻便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賢弟何意在此蹉跎耶?」
黑刃不吭聲。
他長得雖稱不上俊秀,但也還端正,平時也不愛發怒,偶爾訴訴苦倒更令人覺得親近,同并州系的這些軍官間沒什麼架子,以至於也很少見到他有威嚴的www•hetubook•com•com一面。
大家七嘴八舌間,她還能聽到風味特別熟悉的小聲嘀咕。
「……那群涼州人?」呂布臉上擠出一個古怪神情,「你要我去尋他們打聽?」
時間總是在慢慢向前走的,並不會停下來等誰。
但是少年將軍隱秘地沖她眨了眨眼,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賢弟大可先將這些食材交由那些婦人收拾,」他說,「待都亭侯府宴罷時……」
「不不不不,」她趕緊說道,「將軍應當去太師府中留心打探一下,不要那些涼州將領,要服侍太師之人,越親近越貼身的越好,交結打探,既能留心太師的喜好,也能在太師動怒時,為你說項一二。」
「就是,莫看嫁了士人家,還是那個一分一毫也不肯放鬆的性子。」
張遼終於暫時地鬆開手了,上下左右打量她一圈,「賢弟這袋子里裝的可是食材?」
至於董卓心裏想什麼,想聽什麼……這就扯淡了,他要是知道,他能差點挨那一手戟嗎!
她點點頭,「是啊。」
她想了一會兒,覺得黑刃這話不像好話。
關於這件事,街坊們各自出了一些主意,也拿了點糧米送過來,到了鹹魚這裏,她想了一下,出了個主意。
張遼似乎在想什麼跟他身份其實不太匹配的事,但最後他還是說出來了,「賢弟帶兩條羊腿回去,豈不是更熱鬧?」
「將軍!」她一臉期待地沖了上去,「太師如何?」
「……將軍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小心地問道,「可否轉述給小人?」
「士孫君榮邀我同去王司www•hetubook.com•com徒家恭賀新春,這必是王司徒授意的,」呂布用夢囈一樣的聲音說道,「王子師世仕州郡皆為冠蓋,乃王佐之才,想不到竟能屈尊與我相交……」
薅都亭侯府的羊毛就是快樂,嗯,今天也要薅羊毛。
「啊喲,現在就想當婆婆了?」
想要討好一個人,無非是投其所好,他喜歡聽什麼,就說什麼,喜歡吃什麼用什麼玩什麼,就送什麼,心裏想什麼,就順著他的做。關於這一點,呂布其實很懵,他大概知道董卓喜歡醇酒,但不知道喜歡喝什麼酒,縹酒甘醴還是葡萄酒;他也知道董卓喜歡美人,但不知道是喜歡胸大屁股圓的還是細柳扶風的,是關東世家女郎還是西域酒坊胡姬。
黑刃好像很不願意回答,但過了一會兒還是回應了她的疑問,而且還帶了一點安撫性質。
糧食估計是不能還了,但太師暫緩殺人之後,雍涼兩地還真有幾處太守終於提心弔膽地敢運糧食過來,於是市面上雖然還是以物換物,但只要你願意傾家蕩產甚至賣身為奴來換糧食,終於是暫時不必餓死了。
「要不還再嫁一回?你看陸郎君可是這條街能攀附得上的?」
呂布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中,「果然你是個伶俐可靠的!」
「我家別的沒有,柴倒是盡夠,」蕃氏臉上也見了笑臉,「正可以熱鬧一下。」
「如此的話,我那裡還有一瓮酒,亦可帶來。」眉娘子也表示了一下。
雜役們早就在室內鋪好了毯子,又將炭盆燒熱,帘子放下,最後在香爐里撒了一把香料,一進屋撲hetubook.com.com面而來一股暖融融、甜絲絲的香氣,令人精神頃刻便放鬆了許多。
【我不問你不也沒事幹嗎,你平時都挺多話的,現在為啥不說。】
「董卓身邊可有寵信之人?」她琢磨了一下,問了一句。
剛剛還在一邊喝酒一邊同她嘀嘀咕咕的呂布一瞬間從盤腿狀態跳了起來,給她嚇了一個激靈!
但她仍然對那個傍晚記得十分清楚,天色原本已經很暗,呂布坐在室內,於是只有案几上一點昏黃燈光能映到他那張臉。
「現下長安城中物價飛漲,必是閹牛金貴,太師聽了有些不捨得?」她試探性問了一句。
「太師府有使者到!」
【你教都教了,現在問我有什麼用?】
「將軍笑個什麼?」
使者帶來了蜀錦、金餅、玉質耳杯等財物,琳琅滿目地擺成一排。原本天色已暗,掌了燈也不見有多少亮光的室內立刻被這些金玉之器映出了蓬蓽生輝的味道。
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呂布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黑刃也不說話,都在那裡沉思。
……就真的很八卦,很碎嘴。
兩旁的侍從上前替這位將軍換掉了身上沾了雪,因而略有些潮濕的外袍,於是他便坐了下來,命人送了溫熱的酒,再屏退左右,一臉嚴肅地跟她嚼起了耳朵。
「蹉,蹉跎?等一下,」她愣了兩秒才想起將手抽回來,但張遼捉得更緊了,「快與我去都亭侯府!今日將軍設宴!」
除卻包餃子的材料外,她又去并州人聚集的市廛上換了些零零碎碎的蔬菜、柏椒酒、外加一大塊桃木,踩著積雪正往回走時,和-圖-書巷口出現了一個牽著馬正在那四處張望的身影。
除此之外還要準備什麼來著?柏酒、椒酒、桃湯、五辛盤,她上一次吃到這些東西……上一次是在陳家過的年,孔乙己還嘲笑過她來著。
【你看看他,】她有點迷惑,【他現在的樣子好像一個腦殘粉啊,難道那個王司徒比他還能打嗎?】
……難道她這計謀有什麼紕漏?正懷疑的時候,有侍從匆匆跑了上來。
呂布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沒吭聲,徑直走了進去。就在她覺得似乎大事不好的時候,走上台階的呂布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回過頭看向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跟著進去。
果然朦朦朧朧的一片風雪之中,呂布騎著心愛的赤兔馬就回來了。
【我眼睛疼。】黑刃冷冷地說道。
呂布摸了摸下巴,「我見了太師之後,便說道……」
她站在門口,時不時向外張望,心裏有點忐忑不安,【你覺得我的教程有沒有問題?】
董卓覺得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大家似乎也是這麼認為的,都亭侯並不是十分有城府的人,不必擔心他懷恨在心。
張緡是在新年前一天被放出來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家眷也跟著出來了,雖然家產被抄了個十之七八,且斷然不會還給他,但天寒地凍的,哪怕是城外的豪族也不樂意這時候買奴僕,因而他家那幾個僕役倒還全須全尾地送了回來。
「這我倒是沒想過……」呂布皺著眉又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我應當勸他騎個騾子的!」
黑刃還是不吭聲。
父慈子孝,皆大歡喜,董卓氣過之後不僅賞了這些東西,又hetubook.com.com宣呂布去府上,好言勸慰。而且過了兩天便下令,聲稱新年將至,為了給大漢續一續福祉,攢一攢福氣,要長安城尉們徹查一下有沒有冤假錯案,已經殺了的是不能再把頭接回去了,當然接回去大概也沒什麼用,但沒殺的通通暫緩死刑,查查清楚,沒罪的放回去,有罪的再按漢律治罪。
「太師說,父子之間沒有隔夜的仇怨,」使者笑眯眯地說道,「請都亭侯寬心,都亭侯今日所敘之事,亦不必掛心。」
她那平時鮮少燒炭,凍得跟冰箱似的小屋裡存了一堆的糧食,現在拿出來兩袋,換了麵粉、肉、還有些菘菜,琢磨著正可以做點白菜餡餃子。
但也非常有人間煙火氣,她想,如果每一年到了冬天,都聽到街坊鄰居這樣的嘀嘀咕咕,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雖然得了這樣的誇獎,但黑刃還是不吭聲,她感覺有點心虛,還特意問了一句,【你怎麼不說話?】
「此事怕是不成,」他說,「我平素便覺太師性情有些陰晴不定,今日果應此言。」
「難道太師發作了將軍?」她也有點懷疑,「可是將軍口角間惹到了他?」
【雖然呂布這個學生不太機靈,但我認為你的思路是好的。】
「張將軍,我這與友鄰也約好了一起過年的呀!」
「事已至此,光想也沒什麼用,」她勸了一句,「太師既然已經生氣了,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天色暗了下來,雪越下越大,那些泥濘的,潮濕的,血腥的東西,都被這一場大雪蓋了去。
「你當眉娘子是想出那一瓮酒呢?不過是跟蕃氏較勁罷了,她家阿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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