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列缺劍
第四十四章 創業未半,升官發財

陸懸魚很客氣地請他先等一等,自己要看過主公的書信之後才能招待他。
【我也的確沒有誇獎你,】黑刃的聲音從驚奇轉為了冰冷,【謹慎總是沒有錯的,因此你可以試著謹慎地處理廣陵城內一切與你有關的人際關係,最後我們再來複盤。】
為陶使君的健康喝一杯;
黑刃的聲音略有點驚奇,【你酒量還挺好的。】
【畢竟你總是有試錯機會的。】
他的手上仍然纏了一圈細布,但他將手收進袖中,因此看得也不太分明。
這些變著法兒灌她酒的理由讓她不覺警醒起來,「徐公,我實在不能再喝了。」
見到她回來,他盯著看了她一會兒。
——陶謙病重。
……敬酒的理由五花八門。
「行,」她說,「那你住這兒吧,我換一間屋子睡去。」
【……他真的好真誠。】她在心裏驚嘆,【我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偽裝。】
至於守到什麼時候才讓她回家,這個得等徐州局勢穩定下來再說,反正主公充分信任她。
「如今親見將軍品行高潔,我心中敬服,再無他求。」徐孟說道,「只要將軍能守此土,我信將軍亦能將郡中治理清平。」
長劍落在地上,徐孟手上的血還在流個不停,但他自己毫不在意,招了招手,一旁的僕役便立刻跑上來,遞了細布。
徐孟皺了皺眉,「什麼?」
為徐州終於得以安定下來喝一杯;
這位中年名士臉上的冷酷和決然變成了深深的憎惡和痛恨。
她決定先將這個疑問拋到腦後,「袁術派誰駐守塗唐,徐公可知?」
「我看出將軍是個不可戰勝的人。」
大漢要是不能復興了還得喝一杯;
她完全恢復冷靜了,「我先去見客人,一會兒同你商量。」
【如果你留下來,】黑刃說道,【你有自己的士兵,以及笮融的部曲私兵,這些士族怕你還來不及,你當然還是可以亂說話的。】
待得第二天,她派人將金餅退了hetubook.com•com回去,至於小妹子,她也問了一下。
【你說漏了一種可能,】她說,【我不能亂說話,而是要小心些的可能。】
「不瞞將軍,滿城良賤皆如驚弓之鳥,若非將軍搭救,眾人還不知今日頭在何處呢,」徐公笑眯眯地端過來一盞酒,「廣陵上下感念將軍恩德,將軍怎不許我等略表心意呢?」
……她一個快樂的雒陽城中殺豬匠,怎麼就混到廣陵來當太守了!她像是當太守的那塊材料嗎!
「不要緊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剛剛多虧徐公……」
……艾瑪,她頭有點疼。
「我出身貧寒,諸公亦心知肚明。」
「徐公顧念將軍后室清冷,送妾至此,為將軍拂床展衾……」
燈火之下,一匣子金餅在那裡爍爍生輝,她只是略掃了一眼,便數了出來,大概有四五十個。
為大漢復興喝一杯;
「若背棄將軍而擇袁術,」他說,「天人共戮之!天人共誅之!」
【沒關係,你的確可以隨便說點什麼。】黑刃很樂觀地說道,【從兩種可能講,你都有亂說話的權力。】
「乃是袁術麾下一名妖人,妄稱能使五雷之劍,能當百萬之兵……」
【我好像說錯話了。】她思考了一會兒,【可能有點喝高了。】
殷殷鮮血自雪亮的劍鋒流下,一屋子的驚呼,連那名青年也小臉煞白。
於是席間那位被她看了好幾眼的舞姬抬起頭來,驚愕地看向了她。
「袁術麾下多賊寇,廣陵郡苦其久矣,而今趙昱既死,陶恭祖年老昏弱,郯城數度危急亦倚仗將軍解救,縱遣一郡守至,又如何守得住廣陵?」徐孟說道,「我今為我,亦為滿郡老幼良賤,盼得一名將,能守此郡不為外人欺!」
地上的鮮血被僕役迅速擦拭乾凈,但席間的氣氛有點難提升,於是主人家拍拍手,兩隊女樂疾趨而至,一隊在屋外吹拉彈唱,一隊在屋內就開始翩hetubook.com.com翩起舞。
當她走進郡守府時,幾名衛兵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奇怪,但她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就只是徑直地回了內室,準備更衣洗……
「你怎麼會來這裏呢?」
……這個話說出口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交涉技能有問題。
「……為何?」
「那就不留將軍了。」
這的確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夜晚,屋外清風徐來,室內香爐氤氳,於是燭火交織了一片馥郁清幽的香氣,陪著無一不精緻的佳肴,以及賞心悅目的表演,就連身下的席子和一旁的憑几都讓人感覺舒適度極佳,就忍不住想多留一會兒。
徐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竟然還能硬撐出一個微笑。
……她喝多了為什麼要去更衣呢?
徐公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直率得近似開誠布公,「我此來並非尋將軍閑談。」
【哦?】
當她跳下馬,踩上台階時,遠遠傳來夜擊金柝之聲,混著一股冰冷的夜風,吹散了她懶散又睏倦的酒意。
握著這紙通篇講著「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迹吧」的信,陸懸魚的手顫抖了。
……她察言觀色的能力太差,看不出別人心裏在想什麼。但那位青年略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上前來給她行了一禮,道了歉。
「是我莽撞了!」青年丟開長劍泣道,「徐公切莫如此!」
為劉豫州的宏圖喝一杯;
徐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的決然。
她很少看表演,對藝術也沒什麼獨到的見解,尤其漢朝這時候的音樂,和後世大不一樣,更難以讓她這種俗人難以領略其中精妙之處。但領舞的妹子容色出眾,廣袖招搖,哪怕沒有樂曲聲,只靠拍節也能感受到她舞步之美,因此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但徐公的手只是滯了一滯,便從善如流地將酒盞放下。
的確已經夜深,亥時過半,將近子時,哪怕是頗為富饒的廣陵城,此時也一片寂靜www.hetubook.com.com。家家戶戶皆已沉睡,只有一路草蟲低鳴,再有不過火把燃燒的「噼啪」聲,伴著馬蹄聲不止。
「略表就行了,」她有點不安地說道,「再多真喝不下了。」
「那是為何?」
【另一個?】
廣陵郡在徐州最南端,與袁術的塗唐接壤,雖說之前陶謙、公孫瓚、袁術算是一個聯盟,但聯盟這東西大家都懂的,此時徐州自顧不暇,袁術的人品又很不值得信任,那麼廣陵郡就變成了前線。
……真是大手筆。
她立刻搖搖頭,「這位郎君也是一心為自己的朋友報仇,我不會怪他。」
眾所周知,劉備的豫州牧是個虛銜,此時的豫州在袁術手裡,領豫州刺史的是孫堅的侄子孫賁,因此劉備沒辦法通過這個豫州牧獲得任何的權力和地盤——哪怕朝廷給陶謙的奏表蓋了章,和馬騰打成一團的朝廷也分不出一個西涼兵來幫劉備。
「若將軍收了金帛,納了美色,我所求者,自然更甚於此。」
這位中年名士微笑起來。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我是騎馬回來的,感覺自己速度還可以,你到底是被哪家同城快遞運過來的,怎麼速度比我還快?」
【哪兩種可能?】
她覺得這句話有一點不懷好意,而黑刃並沒有否定這種質疑,它只是用更加平淡的語氣結束了這場談話。
當劉備的書信送至廣陵城時,徐孟終於也前來登門拜訪了。
徐孟目光炯炯,看得她心中也有點嘀咕。
這位名士一直以來給她的感覺都是善解人意,這一次也是如此,他甚至先為自己的不請自來道了歉,而後十分端肅地坐在客室里,並且請她自便。
「……郎君?」田豫上下打量她,似乎十分不解,「究竟如何行事?」
「而袁公路四世三公,累世閥閱,」她也笑了,「難道我能相信諸位寧願選我,不選袁術嗎?」
「我的確不勝酒力,」她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所以我得回去了。」hetubook.com.com
……但主公很顯然懂得加班要給加班費的道理,信的後面還沒忘記提及幾句笮融,大意就是:既然你暫時不能回來,徐州這邊也很難供給你多少軍需和士兵,笮融的人馬和財物隨便你處置吧,都是你的了。
但她決定問一個更正常點兒的問題,而舞姬也就怯生生地回答了她。
席間的賓客們快速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想冷靜冷靜。
小妹子期待臉點點頭。
她坐下來,僕役一旁奉了茶,而後退下,徐公摸了摸鬍鬚。
陸懸魚感覺自己是真喝多了,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我走錯屋了?」
坐在會客室里的徐孟很嚴肅,一點沒有等得不耐煩的樣子。
此時陶謙老爺爺病重,劉備留下張飛鎮守小沛,自己跑回郯城去守著陶謙,以防不測了,因此陶謙是不可能給她下達什麼命令了,劉備也沒有精力來應付笮融這攤子爛事……不僅沒有精力應付,而且還給她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苟……」她張口就來。
待她離開客室,拆開劉備的這封書信時,她覺得自己不僅魅力和感知有點低,如果屬性這東西有「幸運值」一項的話,她的幸運值可能也很低:
【如果劉備召你回去,你只是廣陵城的過客,這些士族對你的看法傷不到你分毫,你當然可以隨便亂說話。】
她思考了一會兒,「除此之外呢?」
「……啊?」
「徐公希望我留在此郡,以拒袁術。」
【……我不覺得這是誇獎。】
……小妹子不太樂意回去,就先留下當個婢女用吧。
……人家跳舞的小妹子也比她文縐縐。
「那倒不是,」她搖搖頭,「我怕城中有壞人作亂,兵士們尋不到我。」
田豫躬身行了一禮。
她感覺自己略有一點晃晃悠悠,因此拋下了身後表情有點崩裂的小妹子,反正郡守府中屋子這麼多,隨便哪一間都能睡覺。
席間的賓客們當然也在笑眯眯地欣賞舞樂,與此同時也會時不時和_圖_書地觀察上座的這位小陸將軍幾眼,儘管這位少年將軍看起來略有點木訥,很少同主人家交談,更不曾表露對哪位舞姬的讚美,但他的眼神並不刻意掩飾,因此想要捕捉他的喜惡並不困難。
「徐公看出什麼了?」
「除了替你們守住廣陵之外,」她問,「郡內世家難道沒有其他的要求嗎?」
所以徐州顯得極為重要,陶謙也就變得極為重要了。
「……那如今呢?」
她想了想,覺得很對勁,於是愉快地哼哼唧唧,一路回到了郡守府。
「那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她試探性問了一句。
為陸將軍的年少有為喝一杯;
【如果我鎮守於此,並且形勢所迫,不得不領兵出城作戰的話,】她說,【我必須要小心謹慎地處理與這些世家大族的關係,不是嗎?】
徐公臉上有一絲錯愕,「夜已深沉,將軍何不留宿?難道屋陋不足奉貴客么?」
女樂們跳過舞后,十分恭敬肅然地退下,賓客們便又開始敬起了酒。
聽到這句話,徐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錯。」
這位名士一點也沒被她直率得有些粗魯的話冒犯到,而是關切地問了一句,「將軍若不勝酒力,我扶將軍去后室更衣,稍歇一歇如何?」
「區區小傷,算得了什麼。原本良夜難得,又仰慕將軍已久,因而請將軍一敘,卻不想後輩莽撞若此,還望將軍莫惱才是。」
他之前在試探她,拉攏她,觀察她,此時提出的要求也算直率,那麼他的話值得信任嗎?
黑刃的聲音也變得有點不確定,【……袁術不是出身名門嗎?人緣這麼差的嗎?】
廣陵太守趙昱如果沒死,劉備原本想讓她留下來幫助他,但既然他死了,那她就勉為其難,暫代一下太守之職,守一守廣陵吧。
這位中年士人瞥了一眼青年,見青年面如土色地站在他身後,才轉過頭來沖她行了一禮。
金餅旁還有個女孩兒低頭跪在那裡,綠雲般的髮髻下,一段皎然如雪的頸子便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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