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列缺劍
第七十五章 泰山寇

「你不是說……」他說,「這附近多了許多,多了許多兗州人嗎?」
太史慈的心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他要想個辦法,試探一下。
陸懸魚曾與太史慈講過「營嘯」之事,她那時營中其實只有幾十個人,因為一點壓力,便突然半夜驚嘯,互相砍殺起來。
孫觀吳敦的兵馬有五千餘眾,旌旗漫布,看著就比太史慈這邊士氣更勝一籌。
孫觀尚算小心,軍紀雖不嚴明,士兵在營中卻還要收繳武器的,但吳敦的營寨中,士兵們的武器是放在自己身邊的!
臧霸不願意再聽下去了。
護君山並不陡峭,山勢平且緩,一眼望去只有二三十丈的高度。太史慈如斥候一般,騎馬在山上山下跑了一圈,路遇一座光武廟,還下馬進去拜了拜。跑過這一圈后,他心裏有了點底,山勢雖緩,但山上多棗樹,高高低低,即使是從農人開闢出的山間小路走過去,他這一身衣服也難免被刮破。林中更是只有給野獸走的獸道,路人極難穿行。
「子義將軍……」一位營中文官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臧霸知道將軍如此行事,恐怕會記恨將軍,萬一……」
而吳敦的營寨比他的還要慘!
太史慈騎在馬上,往返于營外,冷冷地看著那一幕,偶爾有士兵逃出,便一箭射殺。他以二百騎兵沖營,驚擾敵軍后,再派那數百精兵衝進去砍殺,如同圍剿羊群的群狼一般,將這數量遠超於他的泰山寇撕咬得皮開肉綻,血肉橫飛!https://m•hetubook•com.com
在太史慈大破孫觀吳敦的那天夜裡,孫觀的信仍舊擺在臧霸的案几上。
太史慈聽了消息后第一個反應是,敵軍勢眾,明取守勢,不過是為了令我鬆散懈怠,暗中卻可分兵襲我營寨。
使者站在泰山寇的營帳中,態度十分恭敬客氣,但問的問題並不客氣:
「閉城!閉城!」他罵了一句,「不許放那些兗州人進城!我自過我的日子,看他們能待我怎樣!」
「賊子無膽,兵馬倍於我,卻膽怯若此,」太史慈仔細聽過文吏的轉述后,哈哈大笑起來,「合該讓我立此大功!」
他雖曾為北海孔融、揚州劉繇做事,但不過是上陣的沖將,極少率兵打仗,孫觀吳敦又對此地極熟,因此不得不謹慎小心些。
儘管陸廉希望他能將泰山寇攔在五十裡外,但他仍然走得很謹慎。他留了十余個斥候在後方,不斷地往來於軍營與下邳之間。
「張邈張超兄弟與陳宮交厚,又是跟隨呂布至此,我豈能不懂其中之意?」臧霸恨恨地說道,「呂布那狗賊圖謀下邳是真,圖謀東海必定也是真!」
這些泰山寇唯臧霸馬首是瞻,儘管收了曹操那邊的書信,約定共同出兵,瓜分徐州,但劉備畢竟是徐州士族傾心擁戴的豪傑,真要是奪了下邳又守不住,被劉備奪了回去,東海離下邳極近,豈不是惹禍上身?
「將軍可要明晨……」
儘管他們不過是盤踞一地,結和-圖-書連屯軍的山賊,但到底曾跟隨陶謙四處征討,也略知徐州形勢一二,聽到這位劉備十分器重的小陸將軍這樣吹捧他們,不豫之色便淡去了。
太史慈領了兩千兵馬,是自那天清晨啟程的。
「他若想來,來便是了。」太史慈很是珍惜地摸了摸自己新長出來的這把美須髯,「若他原本能使一萬兵馬來打我,現下可只剩六千了。」
「聞聽丹楊兵作亂,」他說,「我等願為劉使君效犬馬之勞。」
這兩位泰山寇首領互相看了一眼,最後孫觀開口回了使者。客氣,並且還帶著微笑。
但那金戈喊殺聲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盛,於是他的夢境變得紅彤彤一片,令他不得不心生驚懼,猛地睜眼!
泰山寇亦在原地紮營。
若是呂布得了徐州,臧霸想了一想,也打了個冷戰。
使者左右看了他們一眼,聲調變得輕鬆起來,「我家將軍素聞二位將軍氣勇膽烈,是天下少有的豪傑志義之士,故奉牛酒,並令下吏向二位將軍執意……」
呂布盔明甲亮地兵臨城下的畫面,時不時就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這場戰鬥自子時開始,天亮時基本結束了。
這有些山賊風氣,臧霸也曾經提醒過幾次,但吳敦根本不在意,他反而覺得這樣一待敵襲,士兵豈不是能很快便有所反應?
那三千餘人昨夜已入他彀中,逃出去千余兵馬已經是他不擅征戰,用兵太過小心謹慎的教訓。
他的親兵亦是那時衝進營中hetubook.com.com的!
「是,」那位部將小心地說道,「聽說是張邈的商隊。」
「將軍,也未必……」
孫觀、吳敦的兵馬自昌慮城而出,沿泗水一路向南。
兩支兵馬就是在此相遇的。
使者也很輕鬆地笑起來了,「若丹楊兵當真作亂,難道陸將軍不在城中平叛,反將兵馬帶出?若我家將軍是這樣魯莽輕率之人,劉使君又怎會將守城重任交予他?二位將軍是否多慮了?」
什麼替下邳平亂,儘是託詞!太史慈是如何機警之人,三言兩語中就聽出來孫觀吳敦停駐不前的原因了——這兩人多半是在等臧霸,沒個出頭的,他們竟萬不敢上前一步!這樣的膽子,真是當山賊也嫌他們愚笨無能!
「我們也紮營,但要多派些人手值夜。」他這般吩咐下去后,想想還是不能放心,「備馬,我親自出營探查一番。」
因此這兩名泰山寇首領聽聞是下邳兵馬,立刻便命令原地紮營,不肯向前一步,另派了使者飛馬去開陽,想要問一問,催一催臧霸為何還未出兵。
這位劍眉星目的武將站起身,笑了一笑,「傳我口令,擇二百騎兵,五百精壯士兵,每人背起一捆乾柴,三更后與我出營!」
劉備尚與呂布有那麼一絲半毫的恩情,他臧霸對呂布來說算什麼呢?他若當真奪了下邳,難保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儘管沒有得到臧霸的回信,但孫觀用過牛酒後,入睡時心情仍然是極為輕鬆的,他現下與吳敦合兵一處,縱和圖書不能奪了下邳,五千餘眾足可自保,無論如何也不必懼怕陸廉這支兵馬。
「將軍!有敵襲!營中起火,四處大亂!」
因此聽到呼嘯尖叫聲時,他只覺仍在夢中,不必在意。
雖然匪夷所思,但被他記在心裏,並且今夜準備試一試。
他每每聽起來都覺得匪夷所思。
他的士兵們慘叫著,哀嚎著,四處奔逃,互相踐踏,甚至互相撕咬!
這條路走起來很容易,四周多丘陵,但沒有什麼名山大川,只有一座護君山,據傳光武起兵時曾被王莽派兵追殺至此,山神現了神跡,騙過敵兵,因此才令光武得脫。
帳內一片寂靜,吳敦始終沒有開口,但臉色很是難看。
……其實他也已經做了很久的噩夢。
因此太史慈聽到距離泰山寇還有十里左右時,便立刻下令士兵扎鹿角,挖壕溝,建起基本的防禦工事,準備迎敵。
「我為何要等明晨?」太史慈問,「夜長夢多,我非神明,豈知臧霸心中所想?若他明晨便派兵前來,到時近萬泰山寇一起殺出,我豈有勝算?」
起火?怎會起火?!他茫茫然地下榻,光著腳跑出帳,正見到這一副人間慘象!
孫觀和吳敦之所以沒有輕易進攻,原因其實挺簡單,但站在太史慈的角度,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臧霸沒有出兵。
使者笑著行了一禮。
他已經猶豫了很久。
他是正午時分接到斥候報信的,也是正午時分停下腳步的。但到了傍晚,對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孫觀為他所擄和圖書,但吳敦不知去向,太史慈原本以為他逃了,不過在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時,還是找到了這位泰山寇首領一部分的屍首。
但他萬萬沒想到,那些士兵們拎了武器之後,在火光與恐懼中四處奔逃,見到前面有擋路的人,也不管是敵是友,是同睡一個帳篷的同袍,反正火光昏暗看不清,只要一刀捅下去便好!只要一刀下去,便有了生路!
陶謙太過仁慈,劉使君也太過仁慈,他那位劍術卓絕的賢弟——現在是他的主君了——也太過仁慈,放任徐州境內鼠輩橫行,這樣的心性,這樣的膽量,竟也敢動下邳的主意!
「陸辭玉不愧是下邳陳氏門下高足,」孫觀也乾巴巴地誇了兩句,「既如此,那我們明晨起營,返回昌慮便是。」
太史慈的使者便是此時前來的,不僅未曾空手,而且還送了幾頭牛,外加兩車美酒。
如果換陸懸魚來呢?
「將軍可欲出兵?」
「陸將軍在下邳城北操練步卒,不想竟與二位將軍的兵馬相逢,」使者問道,「未知二位將軍南下,所去何處?」
太史慈想了一下,忽然打了一個冷戰。
這樣的路白日里穿行尚可,夜晚走起來既費力,又危險。太史慈站在山頂想,他們究竟為什麼不趁人多勢眾,直接撲過來呢?
他坐守東海,劉備待他也十分客氣,他為什麼要連結了泰山寇,去為呂布賣命?尤其是那一日……他思前想後,覺得這必定是郭嘉之計,要挑動他與呂布互相攻伐!這樣曹操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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