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啊，】黑刃抑揚頓挫地感慨道，【連你都騙不了，怎麼騙陳宮那種精明人呢？】
……她早該想到。
陸懸魚想要與袁譚分割青州，保住北海和東萊，她也需要一個幫手。
……於是陳衷也加一分。
「呂將軍，公台先生。」田豫行了一禮。
「袁大公子知道陸將軍曾在平原置了別院家產，著意派兵保護，不曾侵擾，為何要擔心呢？」
「國讓而今已是兩千石的高官，」陳宮開玩笑道，「不與我等同列。」
「文遠與伯遜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她笑道，「將軍不能開這樣的玩笑，來日傳進他二人耳中，豈不尷尬？」
……她的個老天爺啊！
要說誰最努力，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但要說誰幫助最大，那簡直是明擺著的！那裡坐著一個閃閃亮的慘白少年，正提著箸，在菜肴里挑挑揀揀，翻找自己能吃的東西呢！
「他這人有點暴脾氣，」她說道，「我就勸他盡量少說話。」
「這怎麼行，一定得分個高低出來，」立刻有中二少年起鬨了，「誰出力最多，誰最盡心儘力，為劉使君，為將軍，為琅琊東海兩郡百姓……將軍必須要評一個高低出來才好！」
田豫上前一步，小聲問道，「呂布和陳宮為何而來，將軍可知？」
其餘的青少年雖然功勞有高有低，但總體來說在父兄的幫襯下都還是幹了點活的。她舉起酒盞，大家都大大方方的也跟著舉杯。
「你看我做什麼？」
前面燈火通明，無數根蠟燭將這間主室照得如同白晝，有僕役端來炭盆，有侍女在博山爐中灑了香料。
「國讓？」
【目的是？】
先敬來客，后敬主人家，到了第三杯酒和*圖*書時，氣氛活躍起來。
陳宮握著酒盞，抬眼看了田豫一眼。
呂布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未來，竟然還點點頭。
滿場氣氛突然一滯。
之所以說糜芳「閃閃亮」，不是說他像那位荀彧荀文若一樣，一張臉自帶聚光燈——糜芳的臉很普通，頂天算個清秀。
【能夠交換的代價是？】
……這怎麼評！
但他好像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突然又拉住了全場的仇恨，只是輕輕地將那雙竹箸放下，慵懶地嘆了一口氣。
被氪金少年打擊得體無完膚的青少年們趕緊跟著舉了酒盞，一起敬她。
「將軍誇了這個，又誇了那個，」有青少年說道，「是要論功行賞么？」
今天的這頓飯，主要是慶祝今年秋收任務圓滿完成，雖然大家的工作能力還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徵收秋糧途中也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說手段上有點竭澤而漁，導致了極個別的土豪強「曹操不逃逃陸廉」的出逃情況發生，但好在只是極個別，極個別，最後被臧霸手下的泰山寇又拎回來了，她退一步表示這都是誤會，土豪強們感覺全家老小都握在這群不講道理的軍閥手中，也只能退一步承認這個誤會，大家捏著鼻子握握手，還是美滿友好的一家人……關於這份人情，臧霸豪爽地大手一揮，表示他能這麼快出兵，那都是因為弟弟給他寫信的緣故啊，所以功勞就記載弟弟身上吧！
【討價還價。】
「明歲青徐之地恐怕又不免刀兵之禍，」陳宮嘆氣道，「袁譚野心不小，攻下平原，逼走田楷不過是第一步罷了，難道你們不擔心嗎？」
陸懸魚曾經是個挺喜歡開腦洞的人。
和圖書她有點懵，陳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陳群一眼。
田豫恍然，點了點頭，將道路讓開了。
呂布的問題也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沒等她說話，呂布先插嘴了，「你說，你瞪了我許久，究竟為何？」
【每句話我都聽到了，聽懂了，且記下來了。】她老實說道，【但總感覺沒聽懂，我和袁譚哪有什麼交情？陳群幹嘛這麼說？】
呂布冷不丁開口說話了。
但這種陌生的恍惚感並沒有令她遲疑很久，幾乎只有一瞬，她就反應過來。
【陳宮來做什麼的？】
醇酒細細篩過，又燙出了一室的酒香，與沉香、丁子、薰陸的香氣混在了一起，馥郁溫暖。
「確實不錯。」他說道，「我還沒同小陸一起打過獵！」
「公台先生取笑。」田豫倒是很從容，但站在旁邊，既沒有繼續往下說，也沒有走開的意思。
開的腦洞包括但不限於各路少年名將啊，高冷美少年啊，腹黑謀士啊，甚至是名震當世的年輕諸侯都跑來跟她來一段纏綿悱惻蕩氣迴腸的感情糾葛，最後大家死的死，傷的傷，散的散，徒留她一人和堅持長跑到最後的男主角甜甜蜜蜜，一生一世一雙人。
……於是小號臧霸加一分。
室內一下子靜了，所有人都一瞬間成了石像，獃獃地、驚恐地看著禰衡。
「今秋朐縣的全縣糧稅」這種對她來說也相當有分量的一個名詞，在糜芳這說出來就好像「請你吃了一頓小火鍋」一樣輕鬆隨意。
【……反正我是不信的。】
她順著目光看過去，發現那個坐在眾人之間，其實並不顯眼，但一直在堅持著瞪呂布的人……
【……那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就hetubook.com.com有點尷尬。
……陳宮的臉板起來了。
他睜大眼睛，似乎想說點什麼，因此身子前傾了幾番。
「將軍也太樸素了些，這羊肉一嘗便知是一年以上的老羊了，也能拿來做菜么？」他撇撇嘴，「將軍勤于軍務，更該善加保養，何必如此自苦呢？」
……咦？
還有幾個人在偷偷地看她。
「將軍是下令，不許下吏開口，」袋鼠突然說話了，「若只是勸說，那下吏就要出一言了！」
氪金大佬聚寶盆忽然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於是那張塗了粉的小白臉揚起來，沖她笑了笑。
……但他那一身墨綠金線蜀錦在燈火里真是一片璀璨，金線一閃一閃，腰帶上貼的金片子也一閃一閃，腰間帶的那十幾串金的玉的寶石的配飾也一閃一閃。
她手裡的筷子就開始抖。
……大家都不吃了，也不喝了，都在獃獃地看著他們。
大家都喝了這盞酒，唯有田豫笑呵呵地開口了：
「將軍來此不過半載，今歲又有蝗災困擾，豈足稱道？公台先生實在過譽了。明歲豐收之時，將軍當請呂將軍、公台先生來此作客，以酬此情才是。」
「既有此請，公台與我當然要應下，」呂布高高興興地接了話，剛說了半句，語調就奇怪地轉了個彎，「不過也要看明歲有什麼計劃才是……」
「我家將軍與諸位如此親厚，親如一家！」田豫跟著一唱一和，「公台先生不必擔心青州戰事，你們住在小沛，時時地過來作客，我們將軍尋了空閑，也去找你們一同出遊打獵，豈不快哉？」
陳宮把腦袋又轉回來了。
被她不小心幹掉的那幾戶土豪強讓出了一些田地，再加上琅琊東海兩郡之前遭受ｗｗw•ｈetubｏｏk.coｍ.coｍ戰亂時荒廢掉的田地，現在重新被一一分給了那些隱戶和佃戶。至於給外來逃亡到這裏的難民找地方待這種事，陳衷幫了不少忙，他和這些世家極熟，因此總能在世家錯綜複雜的圈地外找到給百姓開荒種冬小麥的地方。
她痛苦地捂住了臉。
「為了討價還價？」
但他最後還是沒說出來，而是伸出手去，推了陳宮一把。
「諸位出力甚多，」她笑眯眯地說道，「不分高低啊。」
她忽然反應過來了。
然而陸懸魚覺得這一幕有些陌生。
「將軍得了空，」氪金巨佬少年甜甜一笑，「去我那裡吃飯吧。」
「下吏不過是在看稀罕事罷了，」禰衡冷冷地說道，「天下鮮有兩殺故主還能登堂入室者，現下忽為我家將軍座上客，豈不稀罕！」
坐在她旁邊的呂布也不淡定了。
有一群少年在等待她入席，他們著意地打扮過，束冠，熏香，舉手投足都帶了點兒一板一眼的刻意。
……整個人就閃成了一片，感覺完全是個行走的聚寶盆。
【為了說給他聽。】黑刃這麼解釋道，【「你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看破不說破而已。】
「卧榻之側，有這樣的猛虎，將軍當真睡得著么？」
正坐在那裡跟個佛像似的慢條斯理邊吃邊喝邊看西洋景的陳宮冷不丁被呂布推這一下，身子一晃，差點就栽那。
她也小聲跟他挑簡要的說了幾句，「陳宮想借道青州，繞開曹操的地界去雒陽，他那裡缺坐騎和騾馬，正想和我計較這個。」
【替我們打——】
陳宮咳嗽了一聲。
領會到這是種暗示的陳宮拉著呂布先進了主室，剩下田豫堵在門口。
「將軍看我做什麼，」糜芳說道，「不過ｍ•hetubｏｏｋ•cｏｍ.ｃom是一縣錢糧罷了，哪稱得上什麼盡心儘力。」
……哈？陳群在說啥？平原？家產？哦博泉那個莊子，她想起來了，但是那莊子只留了幾個不願意走的遊俠，土地也分給附近的流民了，袁譚怎麼可能還特意派兵去幫忙看著那宅子？
「這人怎麼不說話？」呂布轉過頭來問她，「不說話，光瞪著我。」
【他想帶人去雒陽，需要騾馬。】
「袁公奕世公鼎，高風義軌，」陳群一本正經地說道，「有他那樣為人寬和的父親，哪裡會擔心做兒子的不賢不孝，竟然會冒犯鄰居呢？」
【田豫和陳群口口聲聲我們與袁譚關係不錯，是為了告訴陳宮，我們不需要他幫忙打袁譚。】
袁譚兵力一萬有餘，她又不能派兵出去和袁譚打，原本考慮過不行就籠城死守，反正守在城裡，打著孔融的旗幟就好，誰也看不出到底是哪裡的士兵。
【你覺得陳宮信嗎？】
禰衡沒說話，只是冷哼一聲。
「前番曹操進犯徐州，琅琊東海深受其禍，兩郡良賤流離失所，號呼于路，饑渴頓踣，風雨寒暑，毒蟲流寇，往往死者相藉，而今復見興盛，皆賴將軍之功也。」
這個一身武將裝扮的中年男人微微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她，剛準備說些什麼，旁邊忽然走過來一個人。
一直像個布景板一樣的陳群忽然開口了。
【有什麼想說的？】
這位中年文士舉起了酒盞，笑道，「這一盞酒，須敬將軍。」
「……何事？」
田豫和陳群互相看了一眼，過了一個眼色。
呂布想回雒陽，迎天子，他需要物資，也需要青州到冀州的這條路。
原本沒有考慮過呂布這個變數，但陸懸魚此時忽然察覺到，這場戰爭可能會有另一種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