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懸魚開始有點不太認真地思考，新婦跑出來幹嘛的。
劉勛哭得傷心極了。
……希望她跑起來的速度也冠絕天下。
「曹操一直想要奉迎天子去許昌，但朝中與他為難，據說，其中也有袁本初的授意……」
【……吱一聲啊！】
他年少時也曾為任俠，闖蕩江湖無所不為，但他亦十分清楚，想要孤身一人闖到壽春城下是絕無可能的。
劉勛家的房子真好，這個瓦也是新的，而且下面似乎放了什麼鼠藥之類的東西？她在上面走來走去，一點小動物痕迹都看不到。
這幾個月以來，他時不時就會從夢中驚醒，然後披上衣衫，走出去看一看穰城是否一切正常。
「襄陽便無事，難道樊城新野也無事么？」
蒯越與蒯良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上座的劉表，「主公可是擔心繞過穰城，前來攻打襄陽？」
這話如果在外人面前說，顯見是露了怯的。劉表儘管有謀略決斷，卻不擅征戰，因此每每遇到兵戎之事，都無法通過最直接的方式去解決它。
劉表略思考了一會兒，「異度是說汝南之事？」
「此言極是，」他溫和地說道，「若非元直，我幾乎為宗室罪人矣，我這便修書一封，由你送去下蔡可好？」
他自年輕時起，便被士人推為「八俊」之一，名聞天下，一個織席販履的，如何能與他攀起宗族骨肉了？
末座忽然有人出言，「使君此言差矣，袁術不過冢中枯骨，以兗州之兵盛，想奪壽春何須這般小心翼翼？他此番非為袁術，而是為劉玄德而去！」
他這樣說的時候，一張臉憋得通紅，眼淚終於是落了下來。
……但那個人是新婦，這有點奇怪了。
光是走到大門口是不足夠的，他總得騎上馬，去城牆上巡查一番，即使看不到兗州兵的蹤跡，至少也要看一看那些守城士兵是否盡忠職守。
「路途艱險，元直當珍重自身，莫要逞能趕路。我素來知你是個誠實君子，你一片hetubook.com.com心意在此，劉玄德自然也是領情的。」
……放什麼心？
【你知道我這人察言觀色不太好，】她這樣表示，【你覺得，這個人還有沒有隱瞞什麼信息，或者故意歪曲了一些事實？】
天氣已經有些轉涼，但陽光還是極其酷烈。
一身素色衣裙，外面罩了件青色罩袍，夜風一吹，整個人都帶了幾分仙氣。
劉勛一下子就軟倒了！
荊州富庶，又與曹操有那樣的深仇大恨，他想要攻打荊州也是很正常的。
僕役恭恭敬敬地拿起來，先遞給蒯越，再由蒯越轉給蒯良，而後則是蔡瑁。
他所倚仗者，除了名望與荊州的世家之外，就只有幾名將領而已，因而自從曹操欲南下吞併荊州，劉表便一直十分在意。
於是曹操調動兵馬出城的消息立刻傳到了襄陽劉表的案几上。
郡守府的士兵們舉著火把，呼呼喝喝地跑出去抓劉曄了。
「不錯。」蒯越笑道，「天下大亂，唯有袁術篡位稱帝，比別處更亂，曹孟德既得了汝南，怎會放棄壽春不取？他此時以逸待勞，東進可奪了劉備的功勞不提，佔了壽春這般要地，從此劉備孫策食不下咽矣！」
「那劉曄曾與曹操有舊……」他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這幾人都看過之後，再一個個地傳了下去。
她來籌集軍糧，原本做好了十日到十五日才能征齊的準備，由此可見劉勛的求生欲有多強。
因為汝南的地方豪強倒向曹操，悄悄將袁術派去的郡守綁了交給曹操這件事——此時還鮮有人知！
她又一次爬上房頂，決定冷靜一下，捋一捋最近的脈絡。
「劉玄德奉朝廷旨意，討伐逆賊，兵馬糧草皆出己身，一片赤誠忠勇，天下皆知，使君與其同為宗親骨肉，今聞其有難，如何能不發一言！」
……以及她要是準備再跳一次，自己還救不救？
見劉表臉上露出放鬆的神色，眾人也便放鬆了下來。
……但曹操要打徐州，和_圖_書應當從小沛與下邳方向攻過來，他奔著廬江來有什麼意義？
那並不是劉表十分看重的謀士，甚至也稱不上是他府中幕僚，只能算是暫留於此的文人清客罷了。
曹操原本就在南下打宛城，儘管賠進去了兒子，但宛城他是實實在在拿到手了，若是再拿到東南方的廬江，便可以對劉表形成合圍。
「胡說，」她說道，「曹操是什麼人難道我不了解？他用自己的兵，自己的糧，千里迢迢來打一塊飛地？」
曹操此人，當世之梟雄，他既然準備了這麼久，不攻破徐州，怎肯罷手！
這麼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兩千石的高官，坐在她面前哭得跟個吃不上糖的孩子似的。
兵馬中沒有大纛，因此曹操應當還留在城內，但從那些騎兵的戰馬看來，顯見是曹操麾下最精銳的虎豹騎出行。
【我覺得，】它這樣慢慢地說道，【你已經獲得了足夠的情報。】
每隔十日都會運來的軍糧也沒有運到宛城。
「此自守之賊也，非霸王之才。」他喃喃自語，「這般雞鳴狗盜的手段，也能用在英傑身上！」
徐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了這口氣。
黑刃沉默了很久。
……她拿起來看了看，又嫌棄地放下了。
不管劉表心中怎麼想，他只是捻了捻鬍鬚，「兗徐交惡，我亦可安枕無憂啊。」
……她覺得抓不到，不過這個也不是重點了，重點是為什麼要刺殺她？
陸懸魚正躺下的時候，餘光忽然看到一處樓閣里悄悄走出來一名女子。
殺他也沒什麼用，再盯幾天看看，她心想，反正劉曄八成已經跑了，且由他說。
修書一封，劉表想，他為什麼要修書一封？因為他和劉備是宗親骨肉？他和劉備的關係得追溯到景帝那裡去！與他們關係同樣親近的宗親骨肉有十余萬人，他要這麼多宗親作甚！
襄陽三面環水，一面靠山，地勢最是險峻不過，莫說幾萬人來攻打，便是十萬人來打襄陽，三五月里也ｈｔtｐs://ｗｗw.hetuｂoｏk.ｃom•ｃｏm是打不下的。
這個邏輯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經歷過這樣人仰馬翻的一場動亂，劉勛估計是睡不著了。
交給徐庶，難道暗示不夠明顯嗎？
這樣遠的路途，又要穿過淮南戰場，堪稱九死一生，這樣的差事自然應當交給心腹騎將，再由騎兵護送才是。
但劉表似乎擔心暗示不夠明顯，因而更加溫和親切地繼續說下去了。
……她狐疑地左看右看。
與頗有遊俠氣的劉備不同，這位漢室宗親年輕時因為才望出眾而被稱為「八俊」，受了朝廷的旨意，單騎入荊州，將荊州大小宗賊頭目五十五人請來赴宴后，在酒席間全部斬殺，以此作為開端，平定了荊州大半疆土。從此之後，劉表人望漸長，野心也漸長了起來。
「使君當修書一封為上！」
……她又將手放了回去。
軍糧延誤第三天時，斥候終於將這個細節告知了張綉，而後立刻有宛城的士族「登門拜訪」，想要求見曹操。
徐庶的話語鏗鏘，擲地有聲，竟令劉表也一時語塞，「元直是想……」
親隨們可能睡著了，也可能沒睡著。
這話不錯，但就蔡瑁對徐庶的了解來說，他總覺得徐庶不會善罷甘休。
裹了一件蜀錦華服的劉表將手搭在了憑几上，令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之後，用另一隻手取了案几上的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蜜水。
因而讓她難得感到了一點疲憊，準備舒舒服服地躺下，稍微放鬆一下自己的神經。
「將軍！」他的哭聲也一瞬間響亮起來，「將軍若是記恨我，便請動手吧！但求放過我一家老小！」
「將軍……我是不肯的！我雖為袁術舊吏，但朝廷的恩德，劉使君的忠義，我是一刻也不敢忘啊！我怎能將廬江獻給曹操！因而我嚴詞拒絕了劉曄，他便這樣害我！將軍！」
「籌糧之事——」
劉勛的哭聲一瞬間便收了，眼睛也睜得大大的，「將軍！軍糧我已籌集大半！民夫也已征足！最ｍ•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多不過三日！三日！將軍！十萬石軍糧便可征齊！若是不齊，情願領死！」
徐庶在太陽下曬了沒有很久。
眾人互相又看了一眼，誰也不吭聲，都氣定神閑得緊。
「既如此，我便不多叨擾了。」她最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這樣說道，「劉郡守，你若是愛惜這一室的珠玉珍玩，就更當愛惜你自己的性命。」
蒯越忽道，「主公可曾記得，前日所得密信？」
她沉默一會兒，「壽春與他的兗州隔絕，道路不通，他打下來有什麼用！你必定還藏了些什麼沒說！」
這些紛亂複雜的事已經被他捋出了一條清晰的脈絡：首先，他要去江邊尋一條直下長江的船。
庭院修得這樣清幽美麗上檔次，房子里自然更加豪奢，擺架上樣樣都是金玉珍玩，連喝水的杯子也得是個玉杯。
這樣的情況下，斥候自然會謹慎萬分地探查宛城的動向，因此曹操幾次調度兵馬，都被報給了他。
有沒有可能曹操要打的不是壽春，也不是荊州，而是徐州呢？
但她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意味。
「繼續。」
也就是說，劉備根本不會多加防備側翼，而這也正是曹操再三再四于宛城作態的緣故！
上座的這位荊州牧撫掌大笑，「既如此，我可高枕無憂了！」
見到親信與幾名府中幕僚皆已到齊，劉表摸了摸鬍鬚，指了一指案几上的這封急報。
但看他的外表，仍然是一個文雅而有風度的文士，尤其因為他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鬚髮皆半白，更顯出了幾分清雋溫厚。
於是蒯越蒯良幾人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但大家誰也沒有開口。
「曹操此舉，所為者何？」
想一想吧，天子雖已娶親，卻還沒有皇子哪，將來皇位未必就不從宗室中選一個——那憑什麼就不可以是他劉表呢？
這一次尤其有些蹊蹺。
因此張綉在這幾個月里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他的士兵們也跟著提心弔膽，小心翼翼。
於是劉勛那張胖ｈe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臉終於露出了一個沮喪得要落下淚的神情，「實……實在……實在不敢相瞞……劉曄欲說我將廬江獻于曹操，我是不肯的！曹操與劉表互相攻伐許久，又有喪子之恨，他怎肯善罷甘休啊！」
這些蛛絲馬跡還無法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真相，她能做的只有派出斥候，探聽情報，以及向關羽和陳登方向報信，穩定住廬江一帶，將糧道打通，並等待下一場戰爭的來臨。
……她扶住了額頭。
但這件事又必須立刻告知劉備。
夜空萬里無雲，星月爭輝。
……她也睡不著。
她眨眨眼，沒吭聲，劉勛一面看著她的臉色，一面又繼續往下說。
「因此曹操想來……想來取淮南，」他說，「袁術謀逆，盡人皆知，攻破壽春這樁大功若是能落在曹操的身上，朝中人望自然壓過袁紹，他處心積慮，已經謀劃了許久……」
她狐疑地繼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將手慢慢放在劍柄上。
「……飛地？」
聽說那位將軍無論是品行謀略，還是騎射劍術，皆冠絕天下。
徐庶拿著劉表的親筆信走出州牧府時，望了望天空。
劉勛變顏變色地想為她再取一套銀器來，被她阻止了。
這座州牧府中一時又靜了下來，蒯越看了一眼蒯良，蔡瑁又瞥了一眼末座的那名年輕人。
而後他會在廬江下船，去皖城見一位劉備的心腹。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劉勛聽了這話，一瞬間收了淚，想想又開口了，「將軍看中哪一件？不不不不不，將軍請放心！將軍請放心！」
宛城的兵馬調動很迅速，也很安靜，但仍然被高度警戒的張綉察覺到了。
曹操準備合圍攻荊州，所以將手伸向了廬江。
但如果當真是才學出眾之士，劉表也絕不會待他這樣不冷不熱，實在是因為這個名叫「徐庶」的年輕人在經學上沒什麼高明的見解，人又有股遊俠習氣，因而不得劉表的喜愛。
不出賈詡所料，他們誰也沒有見到曹孟德。
「趕緊說，」她說，「刺客究竟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