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你為什麼這麼問？】
折返回去！折返回去！
「讓他們好好休息，」她吩咐給手下校尉一句，「不必擔心。」
「但是將軍，」那名校尉又忙忙地加了一句，「斥候今日也不曾……也不曾尋到于禁的蹤跡。」
小先生便語塞了。
因此百姓們只要路過，總得停下來喝上幾碗，喝到肚子滾圓，撐得快要走不動時，還在戀戀不捨。
打下淮安的第三天。
也許他會留下一千的預備隊放在這裏，也許連一千兵力也不會放，只要留下幾十個斥候，偶爾在千乘附近巡邏一下就夠了。
「我們從事說了，」信使硬著頭皮說道，「大公子若是不欲再見到我們從事的書信，那便親自來城下說一聲。」
這位年輕將軍再沒分給那個千乘來的信使一個眼神，調轉馬頭，喝令一聲。
「嗯，我知道，」禰衡這樣說道，「我這裏還有一封信。」
「大公子！這樣的人，應當……」
他甚至表示，他有意投降。
但即使是這個小吏心裏也會嘀咕一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美麗的婢女連滾帶爬地想要逃出來，她那美麗的雙頰上帶著一道長長的血痕，儘管這隻是她的主人暴怒之下的一點小小懲罰，但她確實再也美不起來了。
然而比起那兩個統帥身邊的小玩意兒的死活，全軍將士很快收到了主帥的一道新的命令：
「千乘，千乘會守住的，」他這樣喃喃地說道，「可是，小陸將軍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在一片死寂后，忽然有慘叫聲貫穿了這座中軍帳！
光是小陸將軍也就罷了，禰衡甚至還連呂布一起拉過來了，說他被小陸和-圖-書將軍打回平原還不知羞，還要再被呂布打一次，丟盔棄甲，天啊這種事一百年之後也不會被史官忘掉！大公子！你要還是個男人，你要還想一雪前恥，你就來打個千乘試試啊！
「他說我膽小如鼠，不敢窺千乘。」大公子這麼說道。
親兵跑進來同他說起那個信使又一次送來書信，並且這次乾脆遠遠地射了箭就跑時，袁譚哈哈大笑起來。
他有這樣一支兵馬，青州又無陸廉鎮守，禰衡便是罵一千句，一萬句，又豈能傷得到他分毫？
醫官和城中的醫生在這些土屋裡跑進跑出。
士兵們的帳篷要慢慢立起來，但主帥的中軍帳總是最先收拾整齊的，因此袁譚得以在這間布置得十分精美舒適的帳篷里，一面同自己寵愛的兩個美貌婢女嬉笑，一面吃一勺幾乎在深秋見不到的甜瓜。
全力攻下千乘城！傳令官這樣大聲宣布——不留俘虜！
平民們的厚實衣服不多，皮毛更是他們不敢肖想的珍貴奢侈品，因此在這樣的天色下趕路，他們的面色總是很憔悴的，微微透著青灰，也不停地發著抖。
陸懸魚在那些土屋前一間間地走過。
【你看到那些士兵的狀態了，】她說，【我怎麼能不猶豫？】
門外支起了大鍋，立面翻滾沸騰著莫可名狀的葯湯，路過的人都要捂著鼻子，匆匆走過。
——況且裏面確實還有幾個油花呢！
「把那信給我，」他笑道，「我看看禰衡這次又罵了點什麼？」
袁譚原本不想看那封信的，但聽了兩個美婢的小心吹捧，他的心也飄飄然起來。
挨過一場大雨之後，她不知道于禁的士和*圖*書兵們怎麼樣，她的士兵是病倒了一片。
那雙已經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望了望千乘的方向，然後重新將目光轉向了東南方。
至於這位大公子，出身非正，窺測主支，不孝不親，即使他奪了青州，難道青州人願意向袁公的侄子——而非嫡子效忠嗎？
鍋里的骨頭已經煮了幾天，淡薄得幾乎便是油花也不起幾個的一碗清水，可它的確是熱的，是不需要百姓們自己在路上撿柴，自己挑水，自己燒水煮出來的一碗熱水。
使者的馬跑得很快，但是到了袁譚的軍營時，似乎仍然晚了一小步。
禰衡罵他欺軟怕硬，明明在小陸將軍面前是敗軍之將，此時看到陸將軍南下援救劉備，便趁虛而入，恐非大丈夫所為，要惹天下人恥笑了。
下邳城已經被曹操圍了個水泄不通，因此城中境況她根本無法得知。
【……所以我要將他們看做一個沒有生命的資源嗎？為了什麼？】
使者猶豫了一會兒，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送上這封信——這對於千乘來說應該是個好主意。
「狂妄之輩！」
她踟躕了一會兒。
「不曾。」
「我這封信給他，他必回來。」禰衡說道，「你尋一個弓手與你一同過去，拿一支箭拔了箭頭，把這信綁上，射進去就是。」
他的軍隊要繼續向前推進，繞過千乘。
聽到郭圖這樣輕飄飄的評價，袁譚眉目間那最後一絲陰鷙也散了。
只能由「曹操還在圍城」這件事判斷出下邳未失。
這些亂七八糟，忙忙碌碌的景象匯總到一起，很容易讓人得出一個結論：袁譚要走了。
於是羊家小郎的那位小先生便會m.hetubook.com.com
用已經說啞了的嗓子再勸他們一句：快走吧，快走吧，袁譚的軍隊就要來了啊。
話是這樣不錯，可是千乘究竟能替青州的百姓們守住幾天呢？
禰衡撇了撇嘴，打開了自己手邊的匣子，丟出了一封信。
「禰衡技窮矣。」
親兵牽來了馬，她翻身騎上去，調轉馬頭，向著縣府的方向而去時，心中仍然混沌著一片疑惑，【什麼錯誤？】
隨著他的一個命令，成千上萬的士兵便沉默著向著同一個方向進發了。
沒有人希望激怒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尤其是兵不滿千的千乘城。
……但是她不能守在這裏，耐心等待。
——對不起，禰衡在信里這樣很客氣地寫道，公子你很努力，可是，你不配啊。
……她不能，關羽肯定也是不能的。
現在他又一次歪著脖子，將這個招牌性的白眼放出來，看得使者還愣了一愣。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抱著必死的心，等她回來啊。
在他們中間總有些人穿得比他們更暖和些，但臉色一樣的憔悴，他們其中有一些人會站在路邊，用大鍋燒些羊湯，每當有流民經過，便可以停下來喝一碗。
可是，前面不是還有咱們的兵馬嗎？不是說他總得打下千乘才能打來這裏嗎？
「從事，袁譚已經走了！」信使大吃一驚，「你便是再送信給他，還有什麼用？」
這封信送到袁譚手中時，他已經繞過千乘，繼續向東行進了二十余里，正在安營紮寨。
營寨的柵欄被推倒，繩索被收攏起來。
門內是她的士兵。
關羽的一名親兵跑了過來，「陸將軍！關將軍請你，還有張將軍，太史將軍，徐先生去府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議事！」
【他們？你平時虐待過他們嗎？】
禰衡翻了個白眼給他。
帳篷已經收了起來，民夫將這些寶貴的油布財富與其他輜重有條不紊地裝在緇車上。
似乎有一絲烏雲經過，但又很快釋然了。
「從事——」
他說，天下皆知袁公最出色的，也是唯一的嫡子是袁尚，如果他投降，也希望可以向三公子投降。
郭圖摸了摸鬍鬚，微微笑起來。
「以大公子的軍容軍威，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從事，難道雒陽那些公卿就能不露懼色？」
軍需官在分發武器，排到的士兵領到自己的武器，背在身後，沒排到的士兵在用布條或是繩子綁一綁小腿，再最後將腳上破舊的草鞋調校一下。
「區區狂士，不足與論，」他笑道，「待我全據青州，再回來尋他的當面對峙吧！」
「大胆！」
這人在吃了一個大虧之後彷彿預判了她所有的想法，悄悄地藏在了她尋覓不到的地方，如同一片永遠籠罩在淮陰上空的陰影。
天氣有些陰，因此風很冷。
……這封信的語氣也不怎麼好。
袁譚已經拆開了那隻絲帛織成的書信袋子，將禰衡的第二封信拿出來看了。
連這種幾乎罵大街的話都噴了出來，難道禰衡還有什麼值得大公子在意的實力嗎？
「這狂人別看有罵人的本事，倒是惜命得緊了！」
——這原本是一個很不錯的消息，但禰衡的投降是有條件的。
但自從他來到青州，投奔了孔融與陸廉之後，這樣的白眼倒是很少翻了。
那漫長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隊伍還在自北海緩緩向東，向著琅琊的方向而去。
禰衡這封信措辭其實並不尖銳，也沒ｈttｐs://wｗｗ.ｈｅtｕｂook•cｏm.cｏm有如他想象那般跳腳罵大街。
坐在車上的郭圖十分在意地看了一會兒大公子的臉色。
她這樣猶豫著的時候，街上傳來了馬蹄聲。
這些人身上原本多多少少帶著傷，原本就在不同程度地因為感染而發燒，這場大雨所導致的戰局失利雖然被她不科學的戰鬥力和士兵們最後的頑強意志扭轉了過來，但這些士兵的身體畢竟還歸科學管，所以他們當中幾乎一半人是不能上戰場了。
「……北上去下邳的路上，也不曾尋到？」
見到袁譚的軍隊即將開拔，他已經慌了，跳腳了，這豈不是顯而易見？
他就是懷著這樣必死之心，被帶到了已經騎在馬上，正在同坐在車裡的郭圖說些什麼的袁大公子面前。
兩個婢女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地奉承著她們的主人，「在大公子面前，他還能怎麼張狂呢？」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抱著必死的心，守在這裏。
與此同時，于禁的那五千兵馬消失了，這又是一個大麻煩。
「又來？」袁譚很有些吃驚，「你們那位小書生難道寫文章寫得興起了不成？」
【因為你似乎對一些戰爭的基本原則產生了很低端的認知錯誤？】
【當然是為了你即將面對的，也許是你人生中最為榮耀的一場戰役，】黑刃的態度仍然很溫和，似乎又帶了一絲嘲笑，【你們其中總有一個要留下，休整兵馬，防範于禁。難道你想將主帥的位置讓給關羽，自己守城嗎？】
這個瘦削的，衣衫樸素得近乎破舊的青年總是很愛翻白眼的，他也因為這樣狂傲的脾氣一路上吃過不少苦。
【如果你將士兵看做單一的個體，】它說，【你怎麼能指揮他們去死？】
【你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