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堪輿圖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白馬之戰(序)

太史慈的兵力也在緩緩向東移動,走的也不快,畢竟東面有一座接一座的營寨,因此他在路上還打掉了兩座營寨,繳獲了一點戰利品。
這樣的傳言在鄴城甚囂塵上,直至沮授出來安定了民心。
……將軍是要跑去對方營寨前做生意嗎?有人這樣互相拋眼神。
她是已經習慣了司馬黑刃的言論,沒作聲,太史慈則是將重點轉移回戰場上。
他這樣的提議被其他人「呸」了一臉。
但再往前就不是零星的營寨,而是密密麻麻的營寨,所以他只走到酸棗附近就停下了。
「要我去那荊棘叢里劫掠生口,我是不願的,」又有人抱怨,「他們便該省著些用。」
——誰承望兗州人那般病弱,說死就死了呢?
太史慈眨眨他那雙大眼睛。
「我明白了。」陸懸魚說。
因此他們的營寨附近怎麼可能有跑來做生意的流民呢?
「我聽聞劉備表奏朝廷,為陸廉請封冀州刺史,」他的聲音冰冷,「若陸廉當真攻入冀州,以她寒微出身,將行何政,諸位難道還不明白嗎?」
但他們迷惑之後,又很敬畏地繼續聽下去了。
至於想買東西……怎麼會有人想買東西呢?
這一直是個困擾陸懸魚的大問題。
這樣的話說服了大多數士人,但還有一些疑心病重的仍存憂慮。
陸懸魚轉過頭看向他。
建安五年冬,袁劉的大規模交戰自西線先開始,陸廉率領大軍二渡黃河,北上白馬,意圖攻破淳于瓊的西路軍。
她的軍營在走,百姓也會和*圖*書跟著走,矢志不渝地盯著營寨的大門,每每有兵卒出來,恨不得一擁而上,推銷自己家那點可憐的手工品,好賺幾升粟米回去,給全家老小在冬夜裡熬一頓米湯喝。
沒有什麼人會為那些屍體落淚,但如果那位斥候在營寨外逗留得太久了,他還會在第二天早上見到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出營。
民夫們的表情就木訥得多,他們溫順而沉默,一言不發地將一具具屍體運出營寨,並且按照軍官們的吩咐,傾倒進附近的沼澤地里。
有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洒洒地落下。
「下雪了。」她說。
他們一千句一萬句抱怨和牢騷的話語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起離開了。
她呵呵地笑起來,「他們來便來吧。」
「大澤深處或許還有些!」又有人提議,「我是聽鞠將軍的兵說過的!」
五千人躲在營寨的防禦工事後面,想抵擋一兩萬人的兵馬還是不難的,因此太史慈先佯攻,後撤退他,待對方輕敵追出營寨,才用了較少代價將營寨拿下。
許攸監軍當初令這些營寨各自為營,加固自家的防禦給陸廉添堵,他們確實是做到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戰績,許攸不會結起那樣多的營寨想將她與袁紹的主力隔絕開!他幾乎也是成功了的,在袁紹的主力西側有數不清的大小營寨拱衛——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不錯,這座營寨附近再沒有別的村落可以劫掠生民,但十里之外是還有另一座營寨的。
「咱們去白馬。」
那些營m.hetubook.com.com寨星羅密布,擋在她的兵馬東側,彼此相距有五里,十里,二十里的。即使是二十里遠的,要趕過來也不過半天時間。
它遮住了帳篷的破舊,遮住了戰袍的臟污,它飄得那樣輕,那樣急,須臾間遮住了人的眼帘,耳邊只能聽到士兵們興奮的議論聲。
所以太史慈也仔細想了一會兒。
「咱們要打淳于瓊的話,」太史慈指著鋪開的地圖,「這些營寨是必須先拔掉的。」
「五十里內,足有七座營寨!」太史慈不淡定了,「這便是萬余兵馬!」
陸廉不是第一次來到黃河以北,但這一次和上一次是完全不同的。
上一次冀州軍的主力還在魏郡,主公也在鄴城,在數十萬大軍面前,陸廉帶了一萬餘人在濮陽的戰鬥只能算小打小鬧。
如果淳于瓊阻不得陸廉,陸廉就要帶兵進入冀州了啊!
那些佔據了大量土地的世家子是最節儉的人,他們從來不會花錢買東西,要什麼從後方運過來便是了!
她似乎也沒建立什麼功業,也沒打下多廣袤的土地,可是算一算啊!顏良文丑,張郃鞠義,蹋頓魁頭——那麼多的名將,都折在她手裡!非死即殘,唯一一個活下來的還是個背主投降的軟骨頭!
「對。」
如果在營寨外偷看得久了,會看到士兵們扛著什麼猛獸,得意洋洋地高聲喊出殺死這頭猛獸的那位勇士的名字。
那些士人的神情忽然又變了。
早上抬出來的多,但傍晚也會有。
「你既是從鞠家兵https://m•hetubook•com.com那裡聽來的,怎麼不知他們如何落得這般下場?」
「陸廉縱有這樣的本事,她也沒有這些糧草孤軍深入,」沮授說道,「鄴城兵精糧足,堅如磐石,諸位何疑?」
春來之前,他們一定就能回家了!
即使如此,士人們依舊聽說了她的傳聞。
「將軍欲如何破敵?」
「將軍?」
而那些冀州私軍的主君們一勞永逸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的軍營外沒有商賈,更沒有流民,整齊肅然,體面極了。
在那些世家子眼裡,跑來的雖然是直立行走的,會做活也會說話的東西,但也只是具備了這些本事的牲口而已,荒野上要是跑過一頭野驢,農人若是手上有根繩圈,會放任它自由地跑走嗎?
農人會抓些荒地里的野牲口回來替自己做活,他們也只是抓些荒地里的流民替自己做活,哪裡有問題了?
「這樣的荒郊野外,叫我們去哪裡再掠些民夫回來!」
「足下若當真憂慮於此,何如審公例,資軍以糧草錢帛,令冀州兒郎勝了這一仗!」
這個消息自黃河岸邊傳出,頃刻間席捲了四面八方,甚至也包括了鄴城的閥閱世家們。
遠遠望去,那些營寨的煙火氣總是很足的,有進進出出的士兵,或是曬太陽,或是尋人縫補,或是出來打獵。在沒有仗打的時候,他們的日子很安逸,又很愉快,幾近休假。
但同樣的技巧他用了兩次就不靈了,現在酸棗左右的營寨都換上了一張「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的佛系臉,m.hetubook.com•com硬攻的話不免傷亡慘重,於是太史慈也沒辦法了。
……他們現在又記起許子遠了!沮授不知當怒當笑,最後只嘆了一口氣。
陸懸魚走出中軍帳時,有許多士兵也從營帳里探出頭來,向著天上望去。
「那可是陸廉啊!」他們嚷道,「除卻許子遠外,誰阻過她?」
淳于瓊的兵力在緩緩向東移動,走的不快,這麼久了,也就是從烏巢快要走到白馬。
他之前敲掉了兩座營寨,最是知道這些烏龜般的東西有多麻煩。
「雖說殘暴不義,」司馬懿說道,「若作古今兵家權宜之論,也還尋常。」
「我不去攻營拔寨,」她說,「我直接打淳于瓊怎麼樣?」
將軍有時候是冒點傻氣,這個軍中上下都知道,但她可從來沒在打仗的問題上冒過傻氣。
這是什麼戰績?
「這其中又安置了許多烽火台,」太史慈繼續說,「彼此通風報信,很是棘手。」
「那些尋常兵卒是出營的,但從不買什麼。」
當他們走進去時,側面的民夫營里也有民夫抬著什麼東西出來。
「不是,不是,我是問一些更瑣碎的事,」她擺擺手,「比如說他們每天的作息,他們出來吃什麼喝什麼,買點什麼?」
這樣其實不太好,陸懸魚和太史慈還要額外操心軍紀,每天花時間在外面捉人,嚴防死守士兵偷偷在當地百姓這裏安一個新家。
「這要是七座豬圈,子義這麼算也沒毛病,」她說,「但他們不是豬,他們可聰明了呢。」
他輕輕地搖頭。
「將軍不去,他們www.hetubook.com•com便不來了?」
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小小的喧嘩聲。
太史慈沉默地摸摸下巴。
陸懸魚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話語聲,直至張遼走到她身後。
……既然主要目標完成了,大家又是友軍,那占友軍一點小小的便宜算不得什麼吧?
他們在說,若是家鄉也有這樣一場雪,來年是不必擔心莊稼旱的。
「這些營寨子義都探查過了?」陸懸魚問道,「他們大概是什麼樣的?」
「黃河的冰也該凍結實了,」張遼的聲音裡帶著笑意,「正襯騎兵。」
「這附近十余里內斷然是沒有村莊的!」有士兵大罵道,「那般豬玀!」
他們就這樣吵嚷著,互相劫掠對方的民夫來用,竟也還堪堪維持住了民夫數量,不至於要自掏腰包回冀州採買大批騾馬牲口拉來用。
「……辭玉所指,」太史慈有點迷惑,「是兵力多寡,馬步兵各多少,主將為誰?」
那些冀州世家私軍的軍營景象與她的青州軍很不相同,她的問題多少有點想當然了。
那張清瘦的臉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兗州的百姓已經漸漸撤走了,也許去青徐,也許去冀州,也許南下豫州,也有少許人在黃河南岸停留,被冀州軍帶走充作勞役,塞進了那些營寨里。
當他提及糧草錢帛時,那一張張憂慮的臉忽然又變得不自然起來,他們的眼神遊移了片刻,但在片刻之間,沮授已經冷笑出聲了。
士兵們半身污血,可是臉上的興奮止也止不住,他們就是這樣大踏步走進他們的營寨。
「咱們要打淳于瓊。」太史慈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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