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堪輿圖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終之戰(六)

……司馬懿猛地咳了一聲。
既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需要做的就只剩全神貫注地應對。
「只要你護住右軍,我替你上表天子,」她說道,「你們大單于要的金印,就看你今日。」
狐鹿姑愣住了。
后軍處的劉備遠遠見了,摸摸鬍子,「將那人的名字記下,待戰罷時,召他來見。」
「你們南匈奴人也有騎兵,也會騎射,對不對?」
但那一天來的實在是猝不及防。
當清晨兩軍還沒有完全走到對方視野里,沒有先按小營,后按大營的規矩排出軍陣,更沒有浩瀚如海一般形成進攻陣型時,那個機警的,曾經罵過荀諶使者的守城軍官就意識到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身邊有人跑去給軍需官傳令了,大將軍還在繼續下令。
大將軍給出的待遇是很高的,每月有三百錢的工資,可以拿現錢,也可以拿糧米布帛,包吃包住,有戎服穿,有火炭烤。
「將你那支匈奴騎兵拿出來,」她說,「你來替張遼。」
據說這個主意也是袁紹身邊那個叫荀諶的謀士出的,俘虜們說出來,頗令劉備這邊的士兵羡慕嫉妒恨。
她的聲音沙啞低沉,此時更是帶著一股殺氣。
「我信大將軍。」他的語氣簡短,甚至透出一股兇狠的血性。
那一匹匹騾馬被馬車上的物資比成了米粒大小的螞蟻,艱難地向前蠕動。
他的玩笑話只能逗樂自己,不能為外人道也。
他們瘦骨嶙峋,甚至連稚童也未必打得過,卻也會死乞白賴地要求從軍。一旦被拒絕後,流民還會不死心地哀求。
「諾!」
m•hetubook.com.com「我知道了,」她笑道,「多謝你。」
沒什麼好怕的,袁紹早晚是要打一場總攻,他的手法有一點粗糙,提前將這個心思暴露給她,這已經是她能抽到的最好的一張牌。
有些青州民夫猶豫了,他們做民夫所得的薪金很少,但只要省吃儉用,積少成多,平時再想辦法偷偷藏一點戰利品,做點零星的生意,總能給家裡寄回些錢的。
狐鹿姑一激靈,「大將軍?」
每次上陣只要不逃跑,奮勇向前,不僅有肉湯喝,還可以弄到一點戰利品,殺敵的人頭另算。
這就奇怪了。
——那些只是用來夜戰的木柴、火把、桐油、油紙,以及攻城用的長梯而已。
但民夫們總還有一碗飯吃,神態與身體素質都比流民還好些,而流民是最有熱情,也最麻煩的一群人。
陸懸魚看了一小會兒,轉頭從那一堆亂七八糟,形形色|色的人當中看來看去。
她只是知道,那一車車都是些什麼東西。
「大將軍,大將軍你且等會兒排兵布陣——」
什麼墳場,什麼大疫死絕了的村莊,什麼被盜匪洗劫過後拋在路邊的車隊能有這個慘啊?
「新兵營的人數還不夠,」她說道,「令民夫待命,不拘高低,給他們每人發一把武器。」
五什為隊,二隊為屯,也就是說這是個統領百名守城士兵的軍官。
有目光紛紛看向她。
可在那片刻的渾身冰冷后,身體里的血液吃了這一激,洶湧沸騰起來!
她的內心是不安的,甚至是有一些惶恐的,但她努力地安撫自己,www.hetubook.com.com將這種恐懼的情緒從自己的心中剝離開。
要那許多火把有何用?
「諾!」
「……諾!」
「令軍需清點火把木柴,點出一萬支給我」她繼續迅速地說道,「桐油若短缺,便用油紙,油紙短缺,便徵調城中。」
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啊!
那一張張愁苦的臉就顯得更加愁苦了。
……火把?
之前袁紹軍往陣前運送的多半是些金帛財物,用布遮上,人家有錢壓在後面,打完仗回來的精兵伸手進去,手有多大,就抓多少銅錢,其中甚至還有些金珠寶玉之類的東西,誰摸到了就權當一個好彩頭。
「嗯,」主公若有所思,「他是我見過的第三個。」
司馬懿一皺眉,「無禮。」
馬車上裝了十分龐大的東西,不然他也不會離這麼遠還能看得分明。
「小人不怕上陣殺敵!只要有飯吃!只要有飯吃!」
國字臉終於冷靜下來了。
諸葛亮的「鉤鐮營」還沒有訓練完畢,民夫們看過告示,聽過軍士的大聲介紹后,紛紛覺得心動了。
但上陣殺敵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將軍為什麼突然徵兵,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日日在戰場上收屍的人難道也不知道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魏延」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熟。
……第一個是辭玉,第二個是呂布。
對面冀州人的軍陣里,出現了一個新的軍種。
「那是袁紹本部的大戟士?」有人竊竊私語起來,「大將軍是早料到了么?」
十天似乎是一個奇妙的輪迴。
這些士兵們頂著箭雨,邁著緊密的步子,和_圖_書在同袍的血肉上緩緩踏過。
這些莫名其妙的操作沒有影響到前線的士兵。
國字臉魏延還在繼續彙報,「袁紹軍今日拉了許多馬車出來!」
「大將軍為何……」
「況且,」軍官很是傲慢地上下打量他們,「你們真願意為大將軍而死嗎?」
魏延立刻更精神了,「不必謝!大將軍,你太客氣了!」
狐鹿姑一瞬間門感到頭頂上潑了一盆雪水,頃刻就涼到了腳心。
「無名小卒,主公何以這般看重?」
那些人在傍晚點著火把去收拾,然後在深夜裡突然驚醒,大呼小叫,哭著喊著四面叩首,像是見到了許多旁人見不到的東西一樣。
他們多活了十天,現在是回報那些死去同袍恩情的時刻。
而更顯眼的是,他們手中所執並非造價便宜的長矛,而是黑黝黝的大戟。
有圍在大將軍身邊的官吏將他帶走了,當然態度比來時客氣許多。
而後他們的眼睛里出現了一絲慌亂。
即使是逗自己開懷也只有短短的一瞬,因為袁紹軍已經逐漸排好了陣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大單于的勇士們!咱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快把你們的駿馬牽出來,箭袋背起來!」那個匈奴人用誰也聽不懂的語言高叫著,「讓雄鷹將咱們的捷報傳回王庭去!」
他穿著一件很破舊的戎服,對他這個八尺大漢來說不太合身,因此肌肉塊就一塊塊地更加分明,跑到馬下時,既沒有自報身份,也沒有同她行禮,但跑了這一路說話的氣息居然還很穩!張嘴就開始嚷嚷!
「有異?」
「小人絕不逃跑!校尉啊,https://m.hetubook.com.com小人的妻女就在營外,還指望小人給他們賺口吃食啊!」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對戰爭的想象,甚至有些民夫只打掃戰場,都能突然生出些瘋病來。
對他們來說,今天和過去的十天沒什麼不同,他們都是排著隊上戰場,第一排的士兵死光了,換第二排頂上,第一營的士兵死盡了,換第二營頂上,今天輪到他們,僅此而已。
身後有人立刻分出一條路,讓他調轉馬頭,跑出了中軍。
考慮到北城門是直面袁紹的,她覺得這人雖然粗魯了點,但肯定還是挺靠譜的。
小軍官皺皺眉,「那營中發你的飯食,你是自己吃了呢,還是要拿出去接濟你的妻兒呢?」
「將張遼撤回城內候命。」
他的騎兵?他哪來的騎兵?他們南匈奴確實派來了一群使者,確實每個都會騎射,但也只有百餘人,只能充當一支體面點兒的衛隊。在袁紹的大軍面前,這麼點輕騎兵,夠幹什麼的?
「第三個?」
她自然沒想過袁紹還有些什麼高精尖的新兵種。
「小人最是忠心的,校尉!」
那甚至不像一個武將,但比之前任何時候的她都更加高效,也更加強大。
但那些跟著一路到這裏的流民,以及兗豫的民夫就立刻排起了長隊,並且在軍官一個個篩選他們之前,偷偷往衣服里塞些土坷垃,想讓身體看起來更健壯,又用力拍打自己的面頰,讓自己的面色更加紅潤。
在第十一天上,袁紹發動了一場氣勢磅礴的總攻。
「下吏魏延,是北城門的屯長!」
「若我死了,」那個漢子很執著地問他,「會給我hetubook.com•com的妻兒一筆米糧,讓她們活過這個冬天嗎?」
不是冷酷的,也不是懶散的,而是一個從「人」的軟弱身體里短暫剝離開的什麼東西,它下令時一絲一毫感情也沒有。
「徵發流民,」陸廉說道,「不論男女。」
他伸開雙臂,比比劃划,「平時那車是輜車,今日——這麼大!以布蓋著,看不清裏面是什麼!」
被她看到的人不由得立刻挺直了腰背。
但大將軍的目光是不容拒絕的。
陸懸魚騎在馬上,跟隨前軍緩緩列陣時,這個小軍官就跑過來了。
她擺擺手,「你是誰?任何職?有事報我?」
陸懸魚伸出一隻手,制止了這個蠟黃小臉兒的匈奴人繼續喋喋不休下去。
「大將軍如何看輕了我們!」他義憤填膺道,「我們南匈奴世代為大漢駐守邊疆——」
那些士兵和他們一樣是步兵,但他們比這邊更壯碩些,鎧甲也不是只能護住胸腹的兩當鎧,而是軍官才穿得起的,儒服模樣的長鎧。
這似乎是第三種陸廉,司馬懿想。
考慮到新兵不會放在前軍,也不會用來殿後,而是會放在中軍靠後的位置保護起來,「死亡」對他們而言,似乎還是很遙遠的事。
但這些馬車明顯不是裝的銀錢,小軍官想,這是個很蹊蹺的事,必須報之大將軍。
那張跑得紅紅的國字臉就有點惶恐。
但這一招不怎麼見效,尤其是瞞不住那些競爭者,只要第一個被淘汰下來的民夫因為嫉恨而大聲舉報,後面的民夫一律都得抖抖衣服,將那幅並不健壯的身板顯露出來。
袁紹軍除了馬步兵之外,還帶出了幾十輛馬車。
「劉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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