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助力，」他說，「孔明也不必太過憂慮。」
「若是二將軍三將軍都不在呢？」
「不僅沒有勇將能領兵沖陣，」陸懸魚批評了一下，「還窮，且怕死。」
首先，雙方的戰術有沒有什麼不足或是失誤？有沒有什麼更能改進的地方？
「紙上談兵罷了，孔明何必憂慮？若關中叛亂，難道大漢還沒有勇將嗎？」
尤其是諸葛先生，原本飯食用得不多，很遲疑，但司馬懿在他身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子，他眼神很複雜地看了司馬懿幾眼后，也突然開始賣力地乾飯了。
這個說起來可就多了！小貓頭鷹精神抖擻地抖了抖羽毛！
「在下並無什麼好辦法。」他說。
「孔明先生今天怪怪的，」她說，「若是怕我不在，我還有一個辦法。」
「那也不要擔心，」她說道，「還有我在呢。」
兩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了一陣。
「若有辭玉將軍在，」他說道，「大漢基業必能保全。」
她這樣說，諸葛亮靜靜地聽著。
怎麼會有那樣奇怪的目光呢？既欣慰，又心酸，像是有許多話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只能沉默而複雜地望著她，最後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不是說蜀人怕死，」他說，「是說主帥愛惜兵卒……」
在司馬懿嘲笑過關中人後，諸葛亮沒吭聲，大家很有默契地將話題繼續向更有價值的方向推進：
驃騎將軍開始冥思苦想怎麼坐在四輪車上沖陣了，並且比比劃劃地畫了一些奇怪和*圖*書的東西出來，還夾雜了一些嘰里咕嚕的話，剩下三個人就非常尷尬。
他坐在陸懸魚新買的草墊子上，身上沾染了一層干蒲草氣息，有傍晚的光落在他的發冠上，肩膀上，以及眉目上，生生從那張眾人印象中很無憂無慮的臉上，拽出了一絲寥落似的。
諸葛亮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了！
小先生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諸葛亮微微笑了一下，「文遠將軍溫厚。」
「若也不在呢？」
但這不意味著種地的蜀人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在場的除了司馬懿一個戰鬥經驗相對還單薄一點之外，張遼和陸懸魚都是身經百戰的宿將，很快就看出了問題。
「而後你就掌握了發電的技巧，」她說，「不要那些不靠譜的庸將，你自己沖陣，衝進那個庸才的大營，砸爛他的狗頭！放心吧！但凡他有咱們一半的戰鬥力，他早也就殺將出來，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在他家門口種地的！」
「蜀人是北伐，對吧？」她指指點點了一下那張地圖，「所以他們的營地在渭水以南的五丈原上……嗯，有點耳熟，總之背山靠水，居高臨下，地勢還是挺不錯的，其實比關中軍這支視野更好些，所以人家閉門不出，也是有一點合理性的。」
「關中荒蕪，生民稀少，若真有此戰，農人耕種生育只會更加艱難，」司馬懿慢慢分析道，「雍涼不解甲，只有一日困窘過一日，如何比得上蜀中天府之國？」
隔壁今天吃好吃的，嗯和圖書，洛水裡打上來的一兜子螺，特地給她拿來些，算是酬謝她前幾日上房替鄰居家修補房屋。順帶還要謝一謝這位張阿兄，聽說前幾日斜對面那戶人家新買的驢子發瘋了，誰也不敢上前呀，還是張阿兄勇武，上前竟然馴服了那樣一頭壞脾氣的驢子！了不起，了不起！
「不是，」司馬懿說，「但若是我的敵人一個個比我先咽氣，那應該算得上我畢生所求。」
「軍中似無勇將。」他說。
諸葛亮沉默了一會兒，「仲達以長壽為畢生所求么？」
「若有選鋒之將，」張遼指了指五丈原，「敵既示弱至此，當可一戰而破。」
幾個人互相看看。
田螺湯鮮甜，沒加多餘的佐料，只切了點薑絲去腥，加點紫蘇，再灑一把蔥花，喝起來鮮甜，吃起來爽脆，再配上自己家田裡的小青菜，還有驃騎將軍珍藏的一罐蝦醬，聞起來雖臭，吃起來卻香，還頗下酒，幾個人似乎很快就將下午那個奇怪的議題忘到腦後了。
「那你湊合用一下溫侯？」陸懸魚小聲問。
「你看文遠將軍！」他先是很絲滑地恭維了一句張遼。
諸葛亮看看他，「何等的勇將？」
張遼站在院牆邊上跟隔壁嘮起來，留下司馬懿看看諸葛亮，始終想不明白這傢伙到底怎麼了，出門一趟，回來就變成這樣……按說派去關中的大概率是劉表的兒子劉琦了，那給他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反叛啊！他又不是淮南王！
「我說的都是實話，」陸懸魚說，和_圖_書「不過如果小先生在那裡，肯定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諸葛亮看他一眼，沒說話。
「嗯。」
諸葛亮看看張遼，「若文遠將軍別有要務呢？」
但司馬懿想想，還是小小聲開了口。
他忽略了司馬懿領他過來的那點使壞的小心思，也忽略了去舊主府上拜訪的一切禮儀，他來這裏，目光專註，神情嚴肅地盯著她，就是為了這張地圖，想聽一聽她的見解。
一個出使蜀中回來的小先生如果跑來看她，一定會帶一堆東西上門的，各種蜀中土儀，不貴，但很有特色，其中可能會一匣小吃，一小罐濁酒，以及與蜀中風俗習慣有關的某些東西。聽說蜀人很愛祭這個祭那個，她以前有親友去成都玩，還拿回來了一堆諸葛亮手辦……
張遼走進來時，驃騎將軍已經畫完了她想象中四驅裝甲戰車的草紙——上面甚至還加了幾個炮台，不知道幹什麼用的——站起身抽抽鼻子。
諸葛亮看看張遼，「文遠將軍何出此言？」
「有點含蓄了。」陸懸魚說。
這不同尋常的情緒終於讓她警醒起來了。
他似乎還是他，但他又不是他了。
陸懸魚創人是分敵我的，敵人往死里創，親友就溫柔得多——這個指的是物理上。而在精神上，她創人是一視同仁的。
「你心裏無事時，要少吃些，」司馬懿說，「少吃才能長壽。」
諸葛亮出了一會兒神，輕輕搖頭。
張遼似乎突然被噎了一下。
「也不成。」他說。
「咱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吃完飯再開始練吧！」她說，「先吃個田螺湯，可好吃了！我會做！」
張遼看來看去，第一個提出了意見：關中人當然是很慫的，但蜀人也差不多吧。
「雲長將軍，翼德將軍皆萬人敵，」張遼也立刻吹捧了一下，「有二位將軍在前，在下何敢當勇將之評？」
她撓撓頭，又撓撓頭。
她看看那張地圖，覺得有點眼熟，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三個人對「發電」都有點懵。
繼阿斗覺得諸葛先生有三分詭異，司馬懿覺得孔明有五分詭異后，陸懸魚覺得小先生足足有七分詭異。
站起來！小先生！站起來！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發明創造上了！當然那個也很好，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話，你也得開始揮劍，拉弓，扎馬步！什麼？你說你在蜀中撿到了四輪兒車？坐著四輪車衝鋒的確是個難題……你且容我想一想……
氣氛短暫地低落了一小會兒，還是司馬懿將這個話題又轉向了一個比較喜感的方向。
……諸葛亮的目光放空了。
但陸懸魚已經拎起自己身旁的長劍，站了起來。
蜀人不僅在渭南平原站穩，而且還進一步佔據了武功水，將關中人用渭水徹底分隔開，這一步明顯佔優。但光是佔優遠遠不夠，他們還應當有計劃地將渭南的「庸才」吃掉，才能全據渭南平原，並且發動一次對渭北大營的決定性進攻。
「想要掌握雷電的秘密，」陸懸魚說，「還是得自己發電。」
幾個人又一起看向諸葛亮。
奇奇htｔｐs://ｍ•ｈeｔubｏｏｋ•coｍ•cｏｍ怪怪的小先生握緊了羽扇，睜大了眼睛，「將軍的意思是？」
「將軍許是想說『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司馬懿試探性地問。
「蒙仲達兄指教，」諸葛亮突然用很嚴肅的語氣說，「亮必牢記在心。」
「差不多吧，反正都那麼回事，」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諸葛亮，「小先生，你想學沖陣的本事嗎！」
司馬懿罵那支兵馬「真庸才也」的理由也就很充分了：人家打到你的地盤上，你渡河過去相峙，擺出了背水一戰的架勢，這很好，很有氣勢，正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刺刀見紅之時，你突然就慫了，坐在那裡看對方種地，那你背水一戰是戰了個寂寞呢？
外面忽然有人在喊陸懸魚，張遼立刻熟門熟路地跑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司馬懿看錯了，甚至帶了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先生用嗓子眼兒發出了勉強的聲音，「而後呢？」
「正好我和文遠都沒什麼事，」她諄諄善誘道，「我來教你步戰，文遠可以教你馬戰！」
地圖南北被渭水橫隔開，北岸是關隴人的大本營，隔水相望的西南是五丈原，被諸葛亮所說的蜀人佔著，東南則被司馬懿批評「真庸才也」的那支兵馬屯紮。
「但若是心中有事，一定要多吃些，」司馬懿又說，「政務繁忙時，只有多吃些，才能長壽！」
「還有高伯遜將軍！」
張遼就很尷尬地摸摸鼻子，乾巴巴地描補一句：
總之，小先生就是這樣一個在很多地方都同她合得來的人，但今天的小先生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