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聽到他這麼說,秀則把頭上的毛巾摘了下來,隨手往池邊一丟。
「就好像豐臣關白(豐臣秀吉)一樣。」吉原插嘴進來:「因為自己出身卑微,所以有權后就瘋狂娶出身高貴的女性,像是月桂院(足利將軍女)、甲斐姬、淀姬(茶茶,織田市的女兒)之類的……」
「啊,是。從國中就認識了。」
吉原眯起了眼正在享受,聽到田中這麼問,他便扭頭望了一下秀則那邊,發現他走遠后才繼續回答。
「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他……像是個上位者呢!總是怪怪的,可明明像是個普通家境的人,但對上安田同學,氣場居然不弱,好奇怪。」
秀則走後,田中榮治終於忍不住,問向了身旁的吉原平太。
「泡得還真是舒服啊!我要去拿點飲料來,等會再泡……你們誰要冷飲?」
「話雖如此,你就這麼甘心?」秀則突然換了個語調。
「還能怎麼辦?慢慢疏遠吧。」田中榮治也沒有瞞著自和_圖_書己的這位好友。
在田中榮治瞪向自己之前,秀則已經從水中站了起來。
「好了,那個『新井小百合』我們也見過了。農協會長,加上石川縣首富……確實很難拒絕呢。」秀則有意挑起這方面的話題。
如果不知道他後面背景的話。
當初剛剛來東京時,他可是因為北陸的口音和「鄉下人」的舉止,受到了不少同學的嘲笑和排擠,差點還遭受了冷暴力,要不是久世和吉原兩人主動接納他進了小圈子,恐怕後面只會生活得更加不自在。
儘管榮治沒有躲開,但他浸泡在溫泉中的軀體卻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對,學校一年就要幾十萬日元的學雜費,補習班也是一百多萬,東京的物價又那麼貴……我家雖然還算小康,但要供養我這麼讀書也是不可能的。」
「是啊,你對上新井小姐時,氣場可就弱了太多了。」吉原開了個小玩笑。
秀則默默地點了點頭:「還有你說過的,你的學雜費、補習班費用和生活和-圖-書費,他們也幫你付了不少。」
「幫我也拿一點!」吉原平太舉起了手。
和寒酸的小溫泉不同,這裏一個池子就是一個池子,相互之間用的是自然景緻隔開,所以想偷窺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入住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傢伙,當然不可能做出這種當眾自落臉面的事。
「是不是開玩笑,你可以再猜一猜。如果你只是想報答新井一家人,倒也不是沒有其它的辦法……我這人從來不說大話,我想我這點信譽還是有的吧?」
不多時,吉原平太也出現在了溫泉池裡。
他早就已經發現,自己只要稍微壓著點舌根說話,聲音就會帶上一絲磁性,而這種磁性據千子所說她很喜歡,因為它「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魔力」。
田中榮治在聽完久世秀則的調侃后,理所當然地沒有顯得太高興,但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屈辱的表情來。
久世秀則在泉水中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你又在拿別人開玩笑了,秀則。」他淡淡地說道。
田中說這些話www.hetubook.com.com與其說是在向秀則解釋,還不如說是勸服他自己:
「讀書無用論嗎?然而輪到他自己女兒時,他卻揚言她必須嫁給一個『東京大學』的大學生,是吧?」秀則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嘲笑的意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秀則便開始加碼:「喂,榮治,你有沒有想過,到底為什麼那位會長一定要把你弄進家門?只是因為缺年輕人嗎?我今天去了解了一下這位石川縣首富,他的經歷很有趣哦。」
「所以,你就這麼想當工具人?」秀則不失時機地繼續蠱惑:「其實吧,我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擺脫的話,辦法還不是有一千種一萬種,只看你自己想還是不想而已。」
「哈……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田中榮治垂下了眼瞼,讓自己靠在泉池壁上:「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當年新井會長自己考了幾年大學都考不上,最後花錢進了一家美術學校……但回來后,他又和我們說大學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換個地方玩四年罷了。和-圖-書」
如果說田中榮治真的有意吃這碗軟飯的話,秀則也可以表示理解,畢竟在外人看來,久世秀則自己也可以歸在「軟飯男」的行列中。
「你也看到了,為了接待大家,爸爸去求了會長幫忙,他很痛快地便答應了……這麼多年來,我們家可以說是在新井家的餘蔭下過來的。我們家從採買種子、化肥,租藉手持插秧機,再到農忙時幫忙雇請人手,最後到收割販賣,全部都要經過農協的手,而且新井會長不管怎麼說,對我們這些人都還是很照顧的……」
秀則揮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可以理解……只不過佐佐木同學那邊,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榮治的聲音透過溫泉氤氳騰起的霧氣后,又在四周的迴音壁下彈了回來,變得有些失真,所以秀則也聽不出他到底是認命了,還是依然有些不甘心。
「榮治……怎麼說呢,我也是東京長大的,所以知道一點秀則的事。該怎麼說呢?我們附近幾所小學的人都應該知道他,如果他真的許諾什麼事『一定能辦到』
www.hetubook.com.com的話,那就真的一定能辦到。」
「平太,你和秀則認識很久了吧?」
「沒辦法的事……」他小聲地說道。
「所以說很奇怪啊……」
一聽秀則變了這個語調,吉原平太本能地便向旁邊遠離了一些,然後讓自己沉入水面之下,離秀則遠一點。
「大概就是這樣吧。」榮治自嘲道:「我無非就是他們一個用來彰顯門庭的工具,只是我自己太矯情,居然一度產生了自己能當人的奢望而已。現在我已經清醒過來了,有些東西,選擇了就沒有回頭路。」
田中榮治瞬間瞪開了雙眼。
這溫熱的泉水正合他的心意,溫泉之於人類就彷彿嬰兒淌游的羊水一般,待在其中總是讓人有一種返祖的感覺。連同考大學期間伏案久坐的身軀,彷彿也因為溫泉而舒泰了許多。
「做人也不能忘本。再說,如果我有點什麼其它想法,那被戳脊梁骨的可不光是我自己,就連我的父母也一樣。哪怕會長不刁難我家,我家也很難生存下去了。」
「是嗎?」田中榮治搖了搖頭:「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