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聖光時代
第十六章 易如反掌

卦象出來,農婦還得奉上幾分銀錢,至不濟也得拎來一兩隻老母雞或十幾斤白面。這是教徒的「獻心」,可保家人平安,無災無禍。
「好大胆子,誰指使你們來的?」
當前可不是啥民風淳樸的年代。地方上為了對抗官府,可是有武裝抗法的習慣。尤其這種設有邪教分壇的村子絕對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進了村有道壇,煙氣繚繞,肅穆寧靜。壇內正屋有「白陽初祖」畫像,按彌勒佛模樣繪製的。
村內,二十幾個「一貫道」鐵杆教徒正持槍朝村口跑。他們手裡的武器樣式不一,長短各異。
當前年月,全中國沒幾個軍隊裝備機備槍,數量極其有限。
而在村外,周青峰抵達后反而安下心。他對隨行連長下令道:「來,頑匪佔據村落,且跟村內豪強勾結。你作為指揮官,演練一把小規模的進攻實戰。」
卡車車隊一分為三,每個排都加強了一個機槍班。卡車頂部架上水冷的馬克沁重機槍,瞄準村子方向,殺氣騰騰。
風中傳來鐵杆教徒的叫罵聲。
在士兵的警告中,命大的逃回村裡,命歹的直接被射殺。
「一貫道」在帝都有幾十個分壇,可各個分壇只是孤立的點,彼此聯繫並不緊密。沒那家分壇能扛得住百來號大兵的攻擊。
「另外,把我們的人調出來,氣勢不能輸,不能顯得太好欺負,否則那些官兵會貪得無厭。」路中一對此還是有經驗的。
重機槍的子彈嗖嗖嗖的從村子上方飛過,少量子彈打中村內建築,碎屑亂飛,造成不小恐慌。
有國產的「漢陽造」,也有日制的「金鉤」,還有老舊的燧發抬槍,口徑五花八門。
在1910年1月末,西貫市村的村舍里,自稱「和圖書白陽初祖」的路中一正紅著眼在屋內踱步,極為焦躁。
嚇唬夠了,再說破解災禍之法,比如進村去供奉「道首」和「老姑奶奶」。
「在我跟前磕頭的時候,一個個表忠心說要『捨身辦道』。現在機會來了,去給把什麼蕭總統綁來,我要活剮了他。」
村裡的壇主哭爹喊娘的跑進來,大喊外頭來了一支官兵,蠻不講理的把村子給圍住。村民已然六神無主,還請「道首」爺爺快想個辦法。
這批鐵杆教徒毫無訓練,路中一命令攔住外面的官兵進村,他們就一窩蜂般出現在村口——手裡端著槍,直挺挺站著,不做任何遮掩,也沒有任何準備開戰的架勢。
「路中一配的符水根本沒啥用,還要收錢才賣,太過黑心。他的平安符就是亂抹亂畫,根本不保平安。」
這次遭殃的可不僅僅是「一貫道」。就在周青峰帶隊奔襲的同時,帝都軍警正齊齊出動,幾十上百號一隊撲向各家「會道門」。
天剛蒙蒙亮,雲層昏暗,前往昌平西貫市村的土路上便有了行人。村口擺了案桌,鋪了張彌勒降世的畫紙,桌上擺著禮簿。
「完了,完了,褚某今後沒法在江湖上混了。官府這麼一抓,道上兄弟得恨死我。」褚敬福聽周青峰說了,本次抓捕將進行公審,並且向全國通報。
路中一已然驚怒交加,在村裡像螞蚱般上躥下跳。他確實想讓村裡人跟著一起朝外沖,卻已沒人服從。
帶隊的連長一愣,原以為周青峰會親自指揮。確定這位傳說中的人物不插手,他當即立定敬禮,高聲喊道:「屬下明白。」
褚敬福跟周青峰坐一輛車,隨著顛簸道路前行。他犯了暈車的毛病,得開著車窗,把腦hetubook.com.com袋朝車外探出才好受些。
「鄉親們,出來吧。你們又沒錢,就是爛命一條,怕個什麼?官府真是來抓『一貫道』匪首的。」
「老姑奶奶路中節是路中一的妹妹,已經被官府抓了。所謂『彌勒降世』完全是假話。現在官兵要來抓路中一,他肯定想裹挾你們送死往外沖。」
槍聲一響,還在村內發脾氣的路中一立馬清醒。他在袁世凱手下當過小軍官,一聽嗵嗵嗵的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妙。
想到這裏,褚敬福又暗暗慶幸,跳船跳的早,好歹還能立功減罪。若是大魚小蝦都抓乾淨了,想立功都沒法立。
面對真正受訓的軍隊和軍用武器,所謂悍勇變得毫無意義。
由於路況爛,車輛差,車速也就二十幾公里。撲面而來的冷風把褚敬福吹的手腳冰涼,沿途景色則讓他不知所措——太快了,實在太快了。
「哪來的龜孫?敢來犯我『一貫道』的場子?」
這寶貝比火炮更讓軍閥喜歡,畢竟哪怕輕炮也幾百公斤,五六十公斤的「馬克沁」則好伺候多了,還便宜。
「我軍奉命前來捉拿『一貫道』匪首路中一,首惡必除,脅從不問。全村男女出列,接受甄別。半個時辰后,留在村內者一律格殺。」
京畿周邊的反動勢力必須被全部清除。
可這幫愚民不做隱蔽,逃也逃不掉,不到半分鐘就被「馬克沁」全數射殺。這屠殺的效率把機槍射手自己都嚇一跳,村裡的教徒更是沒了言語。
「一貫道」全盛時期,教徒超過三百萬。現在說「百萬之眾」太誇張,但十萬還是有的。
可對中央政府而言,清剿封建「會道門」是改造社會的重要環節,死老虎也要當真老虎來打。
和_圖_書隊到了村口,百十號精壯士兵帶著槍械撲稜稜的下車。「一貫道」的教徒老遠就看見了,嗷嗷叫的示警呼喊。
當士兵衝進村內將這位「白陽初祖」像條死狗般拖出來,其窩囊的樣子讓滿村的人彷彿大夢一場,原來高高在上的「一貫道」道首跟自己沒啥兩樣。
「你們平日不說在官府有多少朋友嗎?怎麼現在一個幫忙的都沒有?」
但進村不是白進的,又要再花一筆錢,買了村裡提供的香燭,這是「功德費」,不能省的。
有了這車,帶上百來號人,兩三個小時可以抵達帝都周邊任何一點。
幾個農婦來彌勒畫紙前拜拜,想要問個凶吉。案桌后的神漢念了段晦澀不通的言語,拿出幾枚銅錢占卦。
教義本身不重要,可隨意更改,自相矛盾也不怕。重要的是如何竭盡全力發展拉人頭斂財。蠱惑控制的人越多,權勢財勢自然越大。
車輛在土路上跑,遠比步行騎馬快的多。哪怕城裡「一貫道」的內線接到信,此刻也沒法搶在前頭通知路中一。
抗日戰爭期間,「一貫道」跟日偽政府合作,宣稱「日本來中國是天數,專收惡人」。其壇主往往就是地痞流氓、惡霸地主、漢奸特務,借封建迷信為非作歹。
對面的鐵杆教徒毫無防備的遭受一波彈雨風暴,眨眼間就被掃死小半。剩下的看著同伴被子彈打的攔腰兩截或支離破碎,當即哇哇大叫的轉身就逃。
過了幾分鐘,一個排佔領村口,瞧了瞧血水凍結,殘肢滿地,場面跟屠宰場似的,也覺著心驚。
「還說在袁大帥的兵營里拉攏了多少兄弟多少條槍,我現在一個都沒看到。」
可這老頭從三天前開始就情緒失控,一會捶桌,一會摔杯,https://www.hetubook.com.com啥話都不聽,就要底下人立刻殺進帝都城去——要麼把他妹妹路中節救出來,要麼綁個大官來剁手跺腳,以此泄憤。
道壇總會有被稱為「三才」的未成年孩子在「扶乩」,就是在沙盤上亂畫,騙人的把戲。可也有人信。
這就是「一貫道」的分壇,壇主時不時會出來講法,無非是今生受苦修行,來世投胎享福的那一套。
這就是個六十齣頭的乾瘦老頭,文盲不識字,偏又能說會道哄的住人。八大弟子中最小的張天然陪在「道首爺爺」跟前,想法的討路中一歡心。
有了銀錢,神漢才會解卦。來問卦的人肯定是心裏有事,一般先說點兇險的嚇唬嚇唬,自然就信了。
「馬克沁」的帆布彈鏈抖了起來,槍口嗵嗵嗵的冒出火光,彈殼從拋殼窗叮叮噹噹的跳出,落在卡車的車廂里。
周青峰對一輛卡車上的連長喊道:「兩翼包抄,圍住這個村子。把機槍架起來,任何人敢往外逃或衝擊軍隊,警告無效后可以當場射殺。」
周青峰下達的命令沒有任何商量餘地,也格外兇狠。
路中一叫嚷的嗓子都啞了。他很清楚官府的手段,自己妹妹進了大牢,一旦被識破身份,必然難逃酷刑。
周青峰從北苑兵營調了正在集訓的陸軍第三師一個連,湊了十幾輛轎車卡車代步,在褚敬福的帶路下直撲西貫市村。
軍隊的出現讓村內亂成一團糟,村舍內不時有人影在探頭探腦,畏畏縮縮。有人想跑,可哪裡跑得過六個輪子的卡車。
一個排被抽調出來,三個班以交替隊形,彼此掩護向村口躍進。卡車上的重機槍進行火力掩護,嗵嗵嗵的打了幾梭子。
「莫慌,先問問外頭是那支人馬?再去備上一千大洋,或許和_圖_書是當官的來撈錢而已。」路中一將心比心,自己若是有卡車有機槍,肯定是要劫掠地方,到處撈錢。
「喝茶有屁用。」路中一惡狠狠的喝道:「我『一貫道』有百萬之眾,真把我惹急了,非把這帝都大鬧一場。」
褚敬福是老江湖,透露的信息非常多了。包括「同善社」「信天教」「正字會」「三教會」等十幾家都要倒霉。
「道首爺爺,您急也沒用。各位師兄都在想法子,定能能將老姑奶奶救出。我再給您泡壺茶去。」
「鄉親們,路中一自稱『白陽初祖』,其實只為騙你們錢財。我是他二弟子褚敬福,他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
前面幾句只讓村民猶豫,最後一句「沒錢」倒是實在話。村裡陸陸續續有人出來,站在村口的空地上。
八大弟子被折騰的頭昏腦漲,無不找借口離開。只剩張天然在跟前伺候,卻又種種不如意,弄得心力憔悴。
指揮戰鬥的連長就在村口百米外,舉起望遠鏡看了個仔細,反而被這不怕死的架勢唬住片刻。
「出來個能說話的,讓大爺好好教訓教訓。」
張天然卻知道路中一就是嘴上發泄。「一貫道」組織鬆散,看著人多,能一次性湊個千把號人已是難得。
村民已然破膽,慫的不敢冒頭,幾乎是束手就擒。幾個村民老者搖著旗走出來,哆哆嗦嗦的詢問大軍所謂何求?
每日都有人前來跪拜,絡繹不絕。
連長看向周青峰,發現這位大佬正盯著他。他當即對卡車頂上的「馬克沁」喊道:「愣著幹嘛?手裡的燒火棍不好使嗎?對面是頑匪,掃死他們。」
這話立馬在全村傳遍,換路中一聽得渾身哆嗦。因為他的二弟子褚敬福出現在官軍隊伍中,還拿了個喇叭筒在村口蠱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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