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吊扇在呼呼的轉，處長讓黑人女僕送來鹽汽水，侃侃而談。
另有穿長裙的白人婦女帶著黑奴跟班採購服裝、糖果、藥品和電器。一旦選中，她們會當場掏錢。店鋪雇傭的黑工則幫忙裝貨。
「聽廣播說，去年糧食產量突破兩億噸，七成是主糧。我老家過去窮人家若是生了女娃，好些乾脆溺死。現在這事少了許多。」
中德正在向非洲大量出售武器和其他商品，包括向布爾人出售機槍、飛機、越野車、輕型火炮。
港口的蒸汽吊機發出刺耳響聲，水域中飄著死魚，隨意排放的城市污水散發的臭氣，混著海風灌入鼻孔。
一行人帶著大包小包上馬車，黑人車夫抽了馬鞭，駕車前往城裡一條滿是客棧和人流的大街。街上店鋪招牌都是多種文字，中文居首。
幾名戰場老兵也跟了下來，或好奇或驚訝的瞧著四處走動的白人和黑奴。
胡大眼穿了身沒軍銜的舊軍裝，聽旁人喊他「同志」，不得不動腦想了想，「我們最早使用的蒸汽戰車才一百馬力。這等於一千台蒸汽戰車了。」
胡大眼三十齣頭了，當年跟他打仗的老兄弟有的戰死，有的退役，有的不知去向。國內目前沒什麼大戰，他琢磨自己一輩子離不開戰場，選擇來海外，出現在遙遠的莫三比克。
夏季的太陽直射海面，潮熱的亞熱帶季風帶來大量水汽。胡大眼在船艙內汗流浹背，走到后甲板的遮陽傘下吹吹海風。
「你去捏一把就知道是不是西瓜了？」
旁邊是「駐莫代表處警務室」，街上停著兩輛帶大口徑重機槍的防爆車。車上坐著穿制服的中國警察，二十四小時值勤巡邏。
但葡萄牙算個屌？1915年，國內就以支持民族獨立的名義，聯合美德兩國向老歐洲在非洲的殖民地進行滲透。
這種好地方，中國人沒道理不來插一手。
雖說這裏和_圖_書的黑鬼特蠢，白皮又橫又貪，可我也是死人堆里出來的，還能怕他們不成？兩年時間，我賺的錢夠在老家買一百畝地了。
中美等國在很多問題上有矛盾，但在拆英法殖民地這事上步調一致。再加上德國也想要非洲資源，更是橫插一手把葡萄牙給先幹了。
目前在馬普托的中國移民超過五千，城內城外有六個定居點，年內還將加倍。但目前整個莫三比克非常亂，甚至整個南部非洲都亂成一團糟。」
店鋪大多兩三層，房頂和門口有槍手盯著。進出的人流也大多帶著槍，售賣的貨物則五花八門，但槍械居多。
「過去我老家頓頓吃紅薯雜糧，現在能吃上棒子麵和大米了，逢年過節還有肉吃。在過去是不敢想。」
「代表處」只是中國進入莫三比克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要大規模移民，建立城鎮並開闢軍事基地。
就靠這些過去無法想象的機械，國內基礎設施大規模鋪開，耕地面積大幅提升，糧食產量年年增加。
1917年1月1日，非洲南部洋麵，萬噸級客貨混裝輪「東風」號正航行在前往莫三比克城市馬普托的航線上。
狗剩帶著洋媳婦，領著胡大眼等人走到一輛馬車前，招呼上車。他看王長腿還盯著站台花枝招展的大胸洋婆子看，上前拉了一把，低聲道：
有天我帶隊給當地酋長送訂購的步槍，半路遇到匪徒搶劫幾輛馬車。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老子立馬跟匪徒開干。
「廣播上還說國家很窮嘞，貧困人口超過九成。去年鋼鐵產量才八百萬噸，還不到列強的一個零頭。可知道美國已經多少了？四千萬噸。」
這鬼地方在非洲東南角，跟南非挨在一起，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閑聊的乘客一扭頭，看見胡大眼就問道：「衚衕志，十萬馬力是多大？」
馬普托港區的道路混雜ｍ.ｈeｔuｂoｏk•cｏm.coｍ，馬車、牛車、汽車、電車全擠在一起。
「學唄。我是第一批到非洲的，當時跟著幾個德國佬來，心慌慌啊。但我這人走到哪兒都能活，跟洋鬼子瞎比劃，慢慢的也就也會了。反正出門在外就不要怕。越怕越倒霉。」
輪船上的乘客多是普通人，都有在農村生活的經歷，只要對比過去農忙時的勞累以及用上蒸汽機械的爽快，言語神情間無不是眉飛色舞的讚歎。
「不能，還沒教會。」
「國內搞貨幣改革后對黃金需求大大增加，我們來莫三比克的重點就是聯繫南非，採購其其開採的金礦。
「都是一起扛過槍的老兄弟，哪能騙你？」狗剩拍拍胸脯打了包票，「這的姑娘多得能讓你挑花眼，想要啥樣的都有。」
狗剩的馬車沒去那家店鋪，反而開到一間五層磚房前。房子上釘著塊牌子，寫著「中華共和國駐莫三比克代表處」。
但聽著「一千台蒸汽戰車」這個數，不管懂還是不懂的人都發出歡喜的驚嘆。
看到熟人，胡大眼和王長腿才放下懸著的心，快步走出站台。他上前就捶了一拳，樂呵呵的喊道：「好你個狗剩，兩三年不見，現在真是人模狗樣，發達了哈。」
「狗剩，你咋娶了洋媳婦？」王長腿羡慕死了。他當兵打仗這麼些年，津貼沒存多少，媳婦更沒影。
「這就是洋鬼子地盤呀？」王長腿跟在胡大眼後頭東瞧西瞧，低聲道：「老班長，快看。這地方真有黑人嘞，長的跟木炭似的，跟咱不一樣。」
四五個小時后，「東風」號停靠馬普托的港口。在高高的船甲板眺望，整個城市盡收眼底——低矮的建築，繁雜的街道，無序的車輛和人流。
啊……還能這樣？王長腿的拒絕意願頓時降低到零。他瞧了眼狗剩的洋媳婦，「你可別騙我。真能娶兩三個？」
目前南非是英聯邦和圖書
的一員，但布爾人打了兩次戰爭還是不服輸。
有人拿著幾份上船時買的報紙，翻找些過去沒注意的花邊新聞充當談資。胡大眼隨便找個涼快地方坐下，就聽乘客們正東拉西扯。
「江南造船廠第一艘國產萬噸輪下水，填補我國大型遠洋貨輪的空白。其國產化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並採用上海輪機廠自產的『十萬馬力蒸汽輪機』，最大航速超過二十節。」
隨著全國性廣播每日每夜的宣傳，國人迅速從信息閉塞的蒙昧農業社會轉向開放性的工業社會。普通百姓也隨之了解國家和列強之間的差距。
事後發現馬車上的人死了大半，這媳婦是活下來的幾個。她當時可憐巴巴的，無依無靠。我把她帶回來，半年後把她肚子搞大了。」
我們目前是支持非洲國家獨立自主，擺脫殖民統治的，所以藉助莫三比克向南非出售武器就很合情合理了嘛。」
「兄弟，那些是做海員生意的婊子，好些有臟病的，不是啥高檔貨色。你真想開洋葷，我幫你找正經姑娘。不要彩禮的。」
曾經在戰場威風八面的蒸汽戰車也曇花一現，除了留幾輛有歷史意義的進博物館，其他的都進了鍊鋼爐。
當初命硬的司爐兵已然換了裝束，穿了花襯衫、牛仔褲和高幫皮靴，還戴了頂充滿異域風情的遮陽帽。他臉曬的很黑，倒是跟當年燒鍋爐時差不多。
16年下半年，他再次前往步校受訓。領導給他兩個選擇，一個是升營長，一個是退役轉向海外。
狗剩得意的笑，「兩年前我退伍，響應國家號召來開發非洲市場嘛。來了之後發現這鬼地方亂的很，但賺錢的路子特別多。
履歷表上，胡大眼1910年參軍，在老北洋的第三師服役，隔年作為老兵被調往東北的第24師當士官，跟小鬼子在遼東半島打了半年。
作為荷蘭移民的布爾人已經在南非生活了和-圖-書三百多年，他們極端仇視英國人，想驅逐英國採礦主，將約翰內斯堡的蘭德金礦收歸國有——這可是世界第一大金礦。
「快別一驚一乍，丟人。」胡大眼也覺著腦子懵，臉面上卻鎮定，「來的時候不是學習過嘛。這是非洲，土著就是黑人。」
狗剩繼續道：「洋媳婦也不錯的，聽話，本分，胸大屁股大，能生養。咱中國人在非洲容易發財，娶兩三個老婆都行。」
彈指一揮，五年時間過去了。
胡大眼進代表處報道，裡頭的處長看了他的護照和履歷表，大喜的拍桌子喊道：「胡得志中尉，你來的太好了。我們這裏正缺你這樣有實戰經驗的軍官。」
「你能說外國話？」
胡大眼想得到為什麼會亂，因為當地黑人酋長，白人移民，中德武裝商隊，以及英國殖民者都紅了眼。
哇塞，王長腿真是要嫉妒了。
談及當前馬普托市的狀況，處長頗具雄心，「不用擔心葡萄牙人，他們現在屁都不是。城裡目前由中德代表處管理，我們就是政府。
布爾人和黑人部落的勢力在迅速恢復。最近兩年，英國佬在南非的統治遭受巨大威脅，因為「82無」可以在五百米內輕鬆摧毀他們的武裝據點。
中國山東的招遠金礦一年開採量四五十噸，就被看做是國內特大金礦。可蘭德金礦每年能出產幾百上千噸黃金，總開採量超過五萬噸。
王長腿臊的臉通紅，當場擺手否認，「我沒這意思，真沒這意思。來非洲就是想掙點錢，娶媳婦還是得回家找一個。」
見著老戰友，狗剩大笑招呼著，順帶從身後拉出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洋妞，「來見見我老婆，這是我孩子。」
這地方有木頭、蔗糖、棉花、煙草，還有成片的農田和數不清的礦產。
胡大眼背著大大的行李包，隨著幾百號乘客從舷梯踏足這遙遠大陸的土地，左右掃視熱鬧而混亂的港區，hｅｔuboｏk.coｍ.com有些局促。
但神秘的非洲會有什麼等著他們，誰也說不清。
王長腿靠近胡大眼，壓低聲音說道：「頭，對面幾個洋婆子正瞧著你呢。哇塞，洋婆子胸真大，還晃晃悠悠。該不是衣服裡頭藏了兩個西瓜。」
「這大白天的，我咋好去捏？怎麼也要晚上再去問問。」
至於我媳婦么，是我撿的。
遼東解放后，胡得志被送往南昌步校進修兩年，1914年以連長身份參加國內剿匪，去過湘西、廣西和海南島。
畢竟這些年在國內的建設工地和平原產糧區，時常能建造蒸汽卡車，蒸汽拖拉機，蒸汽挖掘機之類的大型設備。
幾十名來自中國各地的乘客同樣在此休息，他們眺望已隱隱浮現的非洲海岸線，閑聊旅途中早已談論多次的話題。
胡大眼自認自己近幾年經歷也算傳奇，但看看狗剩和他洋媳婦，嘖嘖稱奇。他問道：「你這媳婦能說漢話不？」
胡大眼等人進來時，幾輛當地白人駕駛的馬車駛入街市，出售附近農場的穀物、雞鴨和肉蛋奶。
離開棧橋，穿過碼頭邊檢處，就看到外頭有個寫了名字的大牌牌在晃悠。牌子下站了個人，大聲喊道：「老班長，我在這呢。」
因為煤耗高，熱效率低，前些年在國內還算高科技的蒸汽機現在就屬於被淘汰的落後技術。
卧槽，胡王二人震驚了——年輕洋妞也就二十左右，靦腆的笑笑，卻不說話，大概是聽不懂漢語，更不會說。
但漂洋過海而來的中國移民們並無不適，反而覺著還行。這地方至少是個城市，比國內好些縣城強多了。
胡大眼對這些談論已然膩味，他望著越來越近的非洲海岸線，心緒已然飄飛——這艘船運載了一萬多噸的貨物和八百多乘客，都是要去荒蠻世界大展身手的。
每每談及中國近幾年的高速發展，國人總是倍感自豪，可一旦看到跟列強的差距，焦慮同樣在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