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小腳阿娥,寧波人,娼妓出身,精通拳術,一度當了虞洽卿的姘婦。據說她還是武當派分支之一的四明內家拳派中的高手,老八陳寶姐,上海龍華人,專門開「鹹肉庄」。其實鹹肉庄有點像後世夜總會挑小姐,因為確實有點像挑肉,時人戲稱為「斬鹹肉」。鹹肉庄在法租界盛極一時,尤其是在八仙橋一帶。
也賣完了報紙的大主編正在抽著煙歇著腳,而且他看上去好像還有點心事的樣子,只是隨意點了點頭道:「嗯。」
原來玉玲瓏這隻白鴿飛回去之後,居然再次下海重樹艷幟。這也倒罷了,但是她還打著袁家如夫人的旗號!
這聽著就很有傳奇性的十個女流氓就佔據了上海灘煙花業的半壁江山!
家養的鴿子放出去還會飛回來,那麼玉玲瓏這位袁家四姨太也唱了一出卷包會……
在此期間,林桂生和另九位從事娛樂業的「成功女性」結為了金蘭姐妹,於是就有了大名鼎鼎的「青幫十姐妹」。
而後他們夫妻又開始插手上海灘的堂子業,從此走上了滬上大亨之路。
1916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清稗類鈔》專門記載:「拆白黨,上海有之,有男黨,有女黨。蓋無業之人,結合而成團體,以詐欺取財物,男騙女,女騙男。」
玉玲瓏不敢怠慢,低眉順眼地斂衽施禮。
小夥計扔下了空空卻重重的帆布報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咚咚咚」地喝了下去。
原來正好有一輛黃包車突然停在了他的身邊,差點壓到了他的腳。
「李寶英?」
可是這座城市的某些部分卻像是夜行生物一般,在黑暗中蘇醒了過來。
還有人歪在一旁的煙榻上抽著阿芙容,更是讓這裏烏煙瘴氣,異香刺鼻。
大主編怫然作色道:「冊那,儂格是拿阿拉和狗比是伐
?!」
www.hetubook.com.com小夥計所說的「蝦子大烏參」被譽為「天下第一參」,乃是德興館的特色名菜。不過這家館子也供應蘇式麵食,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大主編口中的燜肉面。
就在陳果夫向我們袁大師解釋這「心藥」來龍去脈的時候,遠東第一大都市已經沒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哈哈哈……」眾人發出一陣鬨笑。
「哦,儂問寶英姐姐啊,伊在廂房呢……」
創于清光緒四年(1878年)的「德興館」乃是海派本幫菜的發祥地之一。它的老店在廣東路上,離開他們所處的位置不遠。
等玉玲瓏坐定,這位拆白黨的女黨魁便單刀直入地道:「有人幫阿姐我打過招呼了,個么儂那裡的生意就歇忒兩天伐。」
老九沈扣珠,蘇北人,早先在上海做幫傭的時候淪為私娼,後來索性從老家「販豬崽」到上海,乾著乾著就成了人販子們的女老大。
聽到這個名字,他弟弟袁燕圖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道:「青幫十姐妹!」
「小兄弟,不好意思啊。」車夫還沒有說話,倒是從車上下來了一位美|少|婦,笑吟吟地向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李寶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口中卻柔聲道:「玲瓏妹妹,格就是貴爺的意思!和-圖-書」
太湖袁家就算稱不上豪門那也是望族,他們家的姨太太跑出來賣身,袁老爺子的面子和節操都碎成一地了啊。
不用問了,我們袁大師的爹地這次就著了拆白黨的常用把戲之一——放白鴿。
「果夫兄,等一下!」
「少……主編,我回來啦!」小夥計踏進了《花間派》的編輯部。
有女子熱情地邀請道:「玲瓏阿姐,老長晨光沒有碰頭了,過來打牌啊。」
「玲瓏妹妹,儂來了?」煙榻上吞雲吐霧的貴婦人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支起了身子。
嗯,這聽著好像也有點耳熟啊。
「好好好,小的不說了……」
有男子油腔滑調地道:「小玉妹妹,儂今朝哪能來了啊,阿是來看阿哥啊?阿拉可想死忒儂了……」
「所以本來講好了兩萬銀元儂拿一成走,不過現在商量下來就只有五千……」
「儂就只曉得到吃……」大主編剛想開口斥責,可是轉頭看到自己這個小伴當滿頭大汗的樣子和黑里唿哨的臉龐,心中不由得一軟。
陳果夫點了點頭,苦笑道:「不錯,正是青幫十姐妹中的七阿姐,李寶英。」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嬌滴滴地招呼道:「格不是孫公子嗎?儂格是出去吃夜飯啊?」
「好了,沒關係的。」孫主編攔住了自己的小夥計,向著她點點頭。
袁大師的爹地何至於要一直裝病裝到現在呢?
大主編更加不快地道:「冊那,講那個老頭子做啥?」
小夥計撅起了嘴,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哦……」
兩方就此擦肩而過。
只見男的英俊女的俏麗,他們頭面齊整,打扮入時,全都稱得上是摩登人物。
「再會再會!」
見美|少|婦進來,有認識的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有詩云:若非天上瑤池會,定是人間不夜城。
小夥計立馬叫屈道:「主編,小的是真心覺得老太爺不讓儂做新聞記者實在是不應該……」
可想而知,這就非常噁心人了。
等到轉過拐角,大主編嚴肅地向小夥計說道:「儂也要小心這幫拆白黨……」
「儂想得美,最多請儂吃碗燜肉面!」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主編翻了一個白眼道。
他們夫婦結婚的時候,男的是法國巡捕房的探目(包打聽),女的是陸家宅一家「花煙間」的老鴇,真可謂天作之合啊。
男成員均生得面目清秀顏若冠玉,出落得口齒伶俐遇事靈活。加上熟悉世故所知豐富,游刃在不同年齡的女性之間無不有餘……
如果不是有黑白通吃的李寶英撐腰,就靠玉玲瓏這麼一個小小的妓|女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總之,他們都有一整套俗稱「弔膀子」的秘訣,即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陌生男女的好感,待到對方意亂情迷,那就能請君入甕了。
孫主編居然沒吃這一套,立馬拒絕道:「不好意思,今朝約了朋友,下趟好了……」
實際上,袁燕倏歸國的消息早就見諸于報端,不過他的行蹤比較撲朔,所以他的消息也比較迷離。只有一些捕風捉影,沒有什麼新鮮貨色。
現在就不一樣了。袁家直接報官,人家說這是家庭糾紛;袁家上門抓人,那也要看有沒有人肯趟這汪渾水啊。
人家忠心耿耿地跟著自己離家出走到四馬路辦報紙,實在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啊。
「拆白」二字是「拆梢」與「白食」的簡語。「拆」即朋友之間瓜分,「梢」即梢板。當時的上海流氓稱錢財為梢板,他們會把騙來搶來的錢財瓜分,白吃白喝也相當盛行。
這裏才是最為絢麗的夜上海,這裏也是最為墮落的大魔都。
燈火通明的客堂裏面,擺著兩張麻將桌,打牌的男男女女穿得倒是山青水綠,不過眉宇之間盡顯浮浪之氣,言語之中更是葷素不忌。
等一下!
當然啦,這麼干也是要有後台的。
老五洪老五,揚州人,她繼承她父親青幫大佬——洪九豹子的事業,在四馬路開設了好幾家揚派書寓。此時的滬上高級妓|女有和圖書蘇派和揚派兩個風格。
而老七上海人李寶英乃是滬上拆白黨的「女黨魁」。
袁老爺子的四姨太自如地應付了幾句,便問道:「七阿姐在嗎?」
雖說袁老爺子人財兩失,像他這樣的士紳也不大想張揚自家的醜事,那麼就當破財消災,這不就好了嗎?
他們兩人鎖好了房門,便向著弄堂外走去。
大主編聞言掐滅了手上煙頭,傲然道:「格是當然。儂不想想格袁鴻漸是啥呃樣(什麼樣)人物。按照阿拉新聞界的術語,伊就是一個新聞人物!」
嗯,聽著好像有點耳熟啊。
「妹妹,等一些就過來陪儂打牌啊。」
這是因為李寶英旗下拆白黨放的白鴿並沒有到「卷包會」為止……
這對主僕也挺不容易的,同時身兼編輯、記者、排版、校對、印刷……還有報童。
美|少|婦付了車錢,裊裊婷婷地走進了那棟臨街的石庫門中……
女子走上前來,向他拋了一個媚眼道:「孫公子,要麼進來和阿拉一道吃夜晚好了。」
黃浦江畔,四馬路上。
「忒好了!」小夥計一聲歡呼道:「長久沒吃伊拉的蝦子大烏參……」
老二「金剛鑽」阿金和老三阿桂姐,這兩位都是大型連鎖妓院的霸道女總裁。
小夥計咽了一口唾沫,很是期待地道:「主編,個么今朝阿拉夜飯吃啥?」
而這些人之中竟然有人認得這位大主編。
黃金榮利用林桂生在青幫中的勢力,組建了著名的「黃氏錦軍」。這個名稱聽上去很有點逼格,不過實際上就利用女性來盜竊的犯罪集團。
李寶英笑著向她招了招手,指著煙榻旁的空位道:「玲瓏妹妹,過來坐。」
青幫十姐妹當中最有名便是其中的老四,黃金榮的正房夫人,人稱「桂生姐」的林桂生。
「呵呵……」小夥計噗嗤一笑道:「主編,拆白黨尋阿拉這種窮鬼做啥,要尋也要尋儂這樣的……哎呀,急了去投胎啊!」
不過就像續集往往拍不過首集一樣,第二代青幫十姐妹比起第一代要遜色不少。
想到此處他站起身來,拽了拽身上皺巴巴的襯衫道:「今朝少爺我帶儂到德興館開開葷!和_圖_書」
老幺丁寶英,蘇州人,專設賭局並用女子引人入局。後來便是她號召建立了第二代的「青幫十姐妹」。
而女成員均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心機深沉玩弄男性于股掌……
袁燕倏皺著眉頭確認道:「你說這樁事情背後的人是……」
打扮光鮮的男子們正要登堂入室,梳妝齊整的姑娘們卻在出局見客,提著食盒箱包的仆佣們穿梭其間,叫賣香煙報紙的小販們增聲添彩……
玉玲瓏低下頭沉吟不語,半晌之後才抬起螓首微帶不滿地道:「七阿姐,貴爺曉得伐?」
「想死忒我么,儂個么就去死一死好了!」
又因為男拆白黨大半是翩翩少年的小白臉,那時舶來品的雪花粉流行未久,組織人人樂用,皮膚擦得雪白。所以他們亦稱「雪花粉黨」。
「冤枉啊冤枉。」
李寶英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玲瓏妹妹,這趟來打招呼的人面子也是蠻大的,阿姐我要是給的……」
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跡,很是興高采烈地道:「主編,今朝阿拉報紙賣得邪氣(非常)好,全是靠了儂的那篇特稿啊。」
了解一點舊上海幫會史料的就會知道林桂生的父親乃是青幫大佬。黃金榮當年就是入贅林家,成了上門女婿。
「全聽七阿姐的。」玉玲瓏先乖順地應了一聲,接著蹙起秀眉問道:「格么袁家付的補償費呢?」
老大史錦繡,人稱「強盜錦繡」。因為她出身太湖槍(不是搶)船幫會,所以才有了這個花名。在晚清民初,這位可是江南青幫女流氓中的翹楚級人物。不過如今年紀大了,處於半退隱的狀態。
他一扯小夥計的袖子,急匆匆地走出了弄堂。
她看到玉玲瓏臉上現出幾分不忿之情,抬手道:「你我姐妹一場,阿姐我就吃點虧只拿四千,儂拿一千好了。」
小夥計一豎大拇指道:「主編,還是儂鼻頭靈光……」
姓孫的大主編皮笑肉不笑地隨口應道:「是呃啊。」
「哐當!」
而這條弄堂臨街的一棟石庫門此時也分外熱鬧。這裏並沒有掛著花牌也沒有匾額,看似是普通民居,不過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那是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