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燕穆這才激昂地道:「我們中國人沒有信仰!」
袁家老三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道:「二哥,爹爹不是同意二姐去上海美專了嗎?為啥就不會同意我去神學院呢?」
再打個比方,假設袁燕穆和他一樣成了經濟學家,不過沒有加入新古典自由主義,反倒是成了凱恩斯主義甚至馬克思主義這樣敵對派別的重要成員。
「老二,什麼懂不懂的?老三也是大人了,總歸會有自己的看法的啊。」
我們的袁大師拿起酒杯送到嘴邊,狀似隨意地追問道:「哦,厲子,那原因是什麼啊?」
完你MB,滿你MB!
袁燕倏不但不介意而且還樂見其成。
說到底了,袁老爺子好歹也是一位賽里斯傳統知識分子,一位接地氣辦實業的士紳,一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君子,那麼他也是會進行思考的。
袁遯翁並不是全無可取之處的酒囊飯袋,要在亂世之中維持住這份家業那也是要有點本事的。他確實沒有當過什麼正經的官員(捐班還是有的),可是通過在官場的鑽營認識了一大批有勢力的朋友,這正是老袁家家勢不墜的保證。
他還真的露出了內疚的表情道:「爹爹畢竟是老腦筋,不懂阿拉這樣的年輕人。仲謀他呢,又因為大哥我不在所以要忙著照顧家裡面……」
至於誰來當皇帝,他其實也是無所謂的。只不過出於慣性地覺得滿清復辟也不錯。畢竟他老人家在我大清生活了四十個春秋,m.hetubook.com.com早就習慣了。
他最後還補了一句道:「爹爹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袁燕倏欣慰地點了點頭道:「老二,老三,好了好了。阿拉三個是嫡親兄弟,就不說這個了……」
他最後嘆了口氣,沉痛地道:「這都怪我啊!」
袁燕倏先阻止了自己二弟的責備,再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容,用親切的語氣向著自己三弟說道:「老三,大哥我還記得去花旗國的時候,儂才這麼點大……」
見此他們兩人如此「兄友弟恭」,袁燕圖也只好出言附和道:「大哥,這真的不能怪儂,還是我這個當哥哥不夠關心弟弟妹妹……」
畢竟我們的袁大師不是十九世紀九零后,而是二十世紀九零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後現代人更為準確一點。
「干!」
他十分真誠地看著自己三弟道:「想來儂肯定有老許多閑話沒有辦法幫伊拉講。哎……」
而且說句真格的,他本人雖不能說潔身自好,但是身上真的沒有太多紈絝子弟的惡習。他不抽鴉片,不喜賭博,不好女色……只娶了四個小老婆,偶然出去喝個花酒什麼的對他這種士紳來說真的是很克制了。
可想而知,本來裝病的袁老爺子氣急交加而真的得病了,這也是造成他明年因病故世的一大原因。
沒錯,這就是在說和鴻漸先生齊名的魯迅先生的家務事。
原本那條時間線上的托馬斯·袁牧師嘴裏咕咕噥噥和-圖-書地道:「什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搞來搞去又搞出什麼名堂,我們中國還不是搞成現在這樣一團糟……」
坐著的他抬手比了比自己額頭,意思是當年袁燕穆還是個孩紙。
立志於要當「賽里斯好大哥」的袁燕倏怎麼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面前?!
要是自己這個妹夫知情知趣,那他就送人家一場富貴又如何,只要自己妹妹開森地過完這一輩子就好了;要是那個小白臉太不像話,那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他至少也能保證袁家三小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說不定還能找到自己的第二、第三……第N春呢。
這位上帝的牧人死在太祖的牛棚之中也算是完滿……
實際上,袁老爺子也一直在與時俱進,他一開始隨他的爹地成了是「洋務派」,後來又更進一步地當了「維新派」,最後才隨大流地加入了「立憲派」。
「神學院?!」
再怎麼說他們是一家人,何妨先打一張感情牌呢?
實際上,聖約翰大學就是美利堅聖公會開辦並且派人主持的。
一聽這話袁家老二就不樂意了,立馬開口斥責道:「老三,儂才多大人,又懂些什麼……」
打個比方,假設袁淑貞真的重蹈覆轍,迷上了某個小白臉而非君不嫁。那他這個當大哥也不會阻止。
「來,大哥我再敬你們兩個一杯。」
而被迫自立的袁家老三靠著聖約翰大學的獎學金和那些神學教授的接濟,還是完成了神學院的學業,真的和_圖_書當上了一位聖公會牧師。
當然啦,他是唯物主義者不假,不過倒也沒有那麼堅決地想要消滅一切宗教。他自己不就在搗鼓一個披著SCP基金會皮的類宗教組織嗎?
有了之前的鋪墊,袁家老三也敞開了心扉道:「大哥,儂也是在花旗國呆了好幾年的留學生。應該曉得我們和西方國家的差距……」
作為一個開明士紳,他能接受全盤引進西方技術,也能接受一定限度地實施西方政治經濟體制。
袁燕穆到底是年輕啊,把這張感情牌照單照收,因此很是有一點感動地道:「大哥,這不能怪儂!」
沒過幾年,學業出眾的他還得到去美利堅聖公會總神學院(General Theological Seminary)進修的機會。回國之後那是更加虔誠,成了江南地區聖公會教會當中一位小有名氣的華人牧師。
這裏就要為我們的袁老爺子正正名了。
同時作為一個傳統君子,他堅決反對一切「以夷變夏」的玩意兒……
實事求是地說,他也不是真的一定要干涉弟弟妹妹們自己選擇的人生。
他反對袁淑英去上海美專主要原因是1917年那場裸體模特的那場風波,並不是不允許自己女兒接受西式的高等教育。
「哎……」袁家老二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長嘆一聲道:「老三,這兩件事情是一樣的嗎?!」
袁燕穆……那個Priest Thomas Yuan就把自己的餘和圖書生奉獻給了主,甚至在1949年之後還不顧勸阻也無怨無悔地留在了賽里斯繼續為主牧羊,最後很幸運地見識到了無產階級專政鐵拳的偉力。
他們喝完了這一杯,袁家老大這才正色問道:「厲子,儂要進神學院總歸有個理由吧?能不能告訴大哥我呢?」
袁遯翁也不是完全不知變通的腐儒遺老,不然也不會讓自己三個兒子全都進了教會大學,還允許自己長子留洋。而他的三個女兒全都沒有裹小腳,甚至還有機會去新式女校念書。
英國國教的聖公會也不用多介紹了,其實就是盎格魯人自行創設的教會,所以又名安立甘教會(Anglican Church,即盎格魯教會)。
雖然直到最後並沒有鬧到登報脫離父子關係的那種激烈程度,但是袁老爺子其實已經不承認袁燕穆是自己兒子了,並且把自己三兒子趕出家門,就差在袁氏宗譜上除名了。
他沉聲說道:「儂又不是不曉得阿拉爹爹這個人,伊從小就教阿拉八個字『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啊……」
還沒有等袁家老大做出表示,袁家老二就把自己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其中自然包括了基督教!
「干!」
「噗!」
「大哥……」
這是上海最早(1847年)也是最知名的聖公會教堂——聖三一堂(Holy Trinity Church,Shanghai)位於原上海公共租界的中心區,現上海市黃浦區,。因其紅https://m.hetubook.com•com色外觀,俗稱為「紅禮拜堂」。
「現在回國看到儂成了大小夥子。一方面呢,大哥我很是欣慰。另一方面呢,我也是有點愧疚……」
至於自己這個三弟的人生前途,袁家老大更是準備扶上馬送一程。
再次受到了鼓勵的袁家老三有些激動地道:「而小弟我認為造成這個差距的原因就是、就是、就是……」
袁燕穆當和尚可以,當道士也可以,當阿阿阿……看他吃豬肉的勁頭,估計也當不了。
不過他進行了一番思考之後,就重新退回到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洋務派的立場上了。
兄弟之間為了學術而爭鋒相對甚至反目成仇,這絕對是經濟學史上的一段逸事和佳話。
「不行、不行、不行……」
袁家老大很是肯定地點點頭道:「嗯,厲子,儂講得不錯,這兩邊確實有差距,差距還不小咧。」
要不是宣統退位之後,國勢依然不振,反而比起我大清更為糟糕,他老人家說不定就此心甘情願地成了「共和派」呢。
怎麼說,這總比兄弟之間為了一個日本女人老死不相往來的好吧。
但是,但是,但是,我們的「敵基督」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弟弟去當亞伯拉罕諸教的神職人員!
所以在原本那條歷史線上,就是因為袁家老三執意要進聖約翰大學神學院這件事情,老袁家又鬧出一場大風波。
簡而言之,他認為賽里斯應該廢棄「無君無父」的共和體制,轉而實行「有中國特色的封建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