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此國盡滄桑且看今朝我最狂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黃浦江畔賀新郎,炮台灣邊謝池春(十九)

我們袁大師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嫌惡的神色,噴了一口青煙道:「那幫江北人我早特么就看不順眼了!」
就算不是小袁下的手而是找人做下的案子,這份膽量、這份狠辣、這份殺性就足夠上海灘白相人把他當做再世李逵了。
「轟!」
「而江湖上曉得月生老弟最講義氣,要是張小林找到你的話呵呵……」
實際上,這和經常因為黃河泛濫而逃難的河南人在周邊省份名聲不太好聽的原因一樣。
杜月生也顧不得擦汗,第一時間便拍著胸脯表忠心道:「鴻漸——那個袁先生——那個大龍頭,月生我要是知道這件事情那就『五打天雷』轟……」
眾所周知,後世「江北人」在大魔都歧視鏈最底端。這個原因么,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歸結起來就是一個「窮」字。
杜月生說的沒錯,如今江北幫的後台正是現任通海鎮守使,青幫「禮」字輩的大佬,張仁奎。
「哎……」
「太陽!」
「可、可、可是……」
「不會的!」
而他自己轉頭向著王亞樵問道:「九光兄,你看呢?」
聽到聲音的袁燕倏這才轉過身來,見此情形他眉頭一hetubook.com.com皺嗔怪道:「月生老兄,儂格是做啥?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還沒等袁燕倏答話,王亞樵就冷笑一聲道:「張小林和張繼貴不就是貴幫的人嗎?」
「咦?」
「『江北人』三字,在我們『江南人』看來,卻另有一種特殊的涵養在內。細分析起來,大概是:貧窮、齷齪、愚眛等等的成份,而後被結晶成為『江北人』一個名詞。在一般人的意識中,差不多已構成了這樣一個圖式:江北人—就是一種最下等的人民,人家所不做的,他們都能做。」
當然啦,這年頭搞商業難免不涉黑。而張繼貴正是江北商幫裏面的「黑道太子爺」,他的老巢就在揚州會館。
還沒等康多爾說完,杜月生就聽背對著他們抽雪茄的袁大師淡淡地用滬語問道:「杜先生,格樁事體儂曉得覅(不)曉得啊?」
浦東人還有點猶豫地道:「這幫江北人的後台可是張老太爺啊!」
當然啦,他這次的口氣就十分正常了。而且王亞樵和張繼貴、張小林他們也素無瓜葛,不像杜月生那樣擔心被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國術大師」所遷https://m.hetubook.com.com怒。
不過對神經已經高度緊張的杜月生來說,這一記不算響亮的轟鳴聲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腳下再次一軟「咕咚」一聲就半跪在了地上。
不過至少在1921年,江北人在上海的名聲還沒有那麼壞。
沙發上的杜月生一聽這話立馬跳起來,高聲反駁道:「阿拉青幫弟兄早就當袁先生儂是天殺星投胎呃……」
不過這倒是正中他的下懷,而且他還覺得接下來的場面小了一點。
他瞥了一眼已經坐到沙發上的杜月生道:「要麼就去找青幫裏面的朋友了……」
王大會長稍稍沉吟了一下道:「王某不知道張繼貴去了哪裡,不過張小林么……」
他這麼一緊張連普通話——那個浦東話也說不利索了
https://m.hetubook.com.com終於意識到這麼說不大「禮貌」,急忙改口道:「現在上海灘誰敢犯袁大龍頭您的虎威?!」
這裏就必須解釋一下了,袁燕倏說的「江北人」和後世的「江北人」不是一個意思。
一聽到他淡淡的問話還有「杜先生」這個生疏的稱呼,小杜連蛋蛋都緊了那麼一緊,額頭頓時出了一層冷汗,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這倒不是打雷,而是窗外烹制鐵板牛排的某個廚師黃油多放了一點的爆燃聲。
我們袁大師現在早就冷靜了下來,他也已經聽出這位王大會長是想要借自己這把刀殺殺青幫的威風啊。
四馬路上有好多揚州或者自稱揚州姑娘,也不見上海當地的嫖客「歧視」她們啊。
他們能不被當地人視為「下等人」?
所以袁燕倏介面替杜月生打了一個圓場道:「九光兄,月生老兄和張小林不是一路人。」
所以么,我們袁大師這一招來自後世某些有心人士在網路上挑動賽里斯人地域矛盾。
這是因為三十年代小日本侵華和淮河流域的水災製造了大量難民,這些蘇北難民紛紛逃到了江南,尤其是比較容易討生活的上海,這才造成了「江北人m.hetubook.com.com」和「江南人」的矛盾。
一直要到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歧視江北人才成為一種風氣,以至於1936年底的上海《申報》的文藝副刊曾刊發過一篇奇文,名字就叫《江北人》,裏面公然有如下赤|裸裸的歧視話語:
他們不幹那些臟活累活,甚至男盜女娼真的能活下去嗎?
「以王某看來,他要麼嚇破膽只好跑路了,要麼……」
還別說,以航運起家的江北幫不但是寧波幫的死對頭,和袁燕倏所屬的錫幫、王亞樵所屬的徽幫、杜月生所屬的本地幫的關係都不太好。
「張老太爺呵呵呵……」無錫人不由得發出一陣冷笑。
「事情么,就是這個樣子滴……」
畢竟斧頭幫和青幫都是活躍在上海灘的有活力的社會團體,從某種意義上是「競爭對手」。
不過他到底是個人物兒,指甲狠狠地一掐掌心嫩肉,總算用疼痛控制住了自己的膝蓋和心神。
「呵呵……」
所謂通海就是通州和海門,這兩個地方正是江北商幫的老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
聽到他這麼一個江蘇無錫人明目張胆地大搞特搞「地域歧視」,安徽合肥人王亞樵和浦東川沙人杜月生居然也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他衝著一臉感激的小杜點了點頭道:「月生老兄,雖說我也不知道張繼貴去哪裡了,不過……」
「是、是、是的……」可憐的杜老闆一時之間就是站不起來啊。
試想一下,剛光著身子從生死一線的險境逃出來的難民這形象和「吃相」能好得起來嗎?
「嗯……」
但是,但是,但是,袁燕倏所「看不慣」的江北人不是窮得到二十世紀末還遭受鄙視的江北人,而是富得流油的江北商幫。
我們袁大師也是個善心人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之後對著自己的司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攙扶杜月生。
我們的袁大師又轉身看向窗外,抬頭四十五度朝天,負手在後傲然說道:「他姓張的要真是太爺,那我姓袁的就是……」
合肥人立馬跟上道:「鴻漸兄說的沒錯,揚州會館那幫人應該知道張繼貴的下落,說不定他此刻就躲在那裡!」
「歌日大案」裏面可是整整報銷掉四十四條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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