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聞毅點了點頭，清楚方總心裏有鬥爭的輪廓。
方卓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不認可大唐這次尋求對中芯的控制權，也不認為它能成功，只要按規則來的話。」
「唉。」
至於這個「更多的共識」……
「聽說冰芯當初起步得到了中芯很大的幫助，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藤義隆思索著說道，「方總和江博士、張總的私交看起來比想象中還好，還有，方總那個『同氣連枝』……」
「楊世寧怎麼說？」方卓直接問道。
至於楊世寧怎麼想……
方卓知道楊世寧，除了與江博士談過內部高層，也在於當初楊世寧過來的時候，中芯為了給他讓位，曾經的CTO季明華被動了位置。
領導看了過去。
而方卓這邊一表示尋求穩定，劉尊義就給了同樣的看法。
方卓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但沒有過多的展示怒氣，只是說道：「川西剛和陳立武那邊等我們明天回到上海再當面溝通。」
劉宗宏在副駕座位上整理略顯凌亂的資料，既有中芯高管、董事和各大股東的，也有來自晶圓聯盟的。
事發之後在易科召開的中芯高層會，除了自己還有CEO、CFO、CMO等人，這會一想，還真是少了CTO楊世寧。
藤義隆思慮片刻，打電話給副總，要求他轉告大唐那邊，眼下還是需要尋求管理層和股東們的理解，特別是第五大股東的理解。
先統合了一部分內部，再和董事們談票數。
「滕總，你覺得大唐這次能拿到控制權？」方卓忽然問道。
方卓皺眉，這是大唐那邊又進行了進一步的溝通。
當初中芯引進大唐是希望大唐作為一個戰略投資者的角色，但現在大唐顯然已經不滿足於這樣的定位。
「直覺。」方卓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嘆了口氣，「鐵三角總是不穩的。」
「每個人每一方都有各自的考慮，就算把大唐從董事會踢出去，它仍舊是大股東。」方卓慢慢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擊敗誰，是要把力量重新凝集起來，我認為楊世寧是能交流的。」
方卓摸向桌上厚厚的一沓材料。
「是，方總，你是，問題在於，中芯畢竟是在上海這邊發展起來的。」藤義隆頓了頓，「不管是從公司發展角度還是怎麼說，我們都覺得上海還是很適合繼續做大做強的。」
這兩家真正的關係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親密無間，這次歸根結底又是中芯自己的事情。
晚上十一點一刻，領和*圖*書導開完會，走進了辦公室。
「二，它這次完全不是從中芯角度出發，是枉顧了公司整體利益。」
藤義隆有些受不住這樣的厲聲逼問，小聲答道：「方總，這個、這個……大唐正在和中芯的楊世寧談，它那邊認為楊世寧是可以負責起更重要職務的。」
以及，一些行業內和關心半導體的人更知道兩天前的中芯董事長病逝。
電話已經打過，但領導有會在開，能不能見到還不可知。
藤義隆感覺自己腦子抽了一下：「……」
「中投應該沒問題，劉總很爽快，他是認可你接替董事長職務的。」方卓放下手機，給了張聞毅一個好消息。
不管方總如何，董事會就這些票數，投出來就是投出來。
方卓指了指材料：「不管是大唐本身的情況還是中芯剛穩定的局面，我都認為它這次的做法很欠考慮，領導，我這次來不是因為我在中芯的股份要縮水，是因為產業發展不易，實在看不下去。」
這次大唐的動作已經引起了波瀾，明天市裡還要開會研究，原則上，這是中芯內部的事情，但是吧，方總那個沉寂的中芯股東，也不能說人家不是股東啊。
張聞毅對方總的回答，嗯，這算什麼直覺？神秘人直覺？
張聞毅不自覺深深的嘆了口氣：「唉！」
飛機抵達北京，夜幕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張聞毅看著皺眉的方總，思考了下，方總當年到新浪……似乎也是好些年的事情了。
「方總，差不多還要一個小時，你們先在辦公室里等一等。」秘書確認了晚上就能見。
本來中投打算投資3.5億美元，因為大唐這個大股東的反對，數字縮水到2.5億美元，而大唐為了鞏固股權地位，又與中芯簽訂了額外認購協議，認購8497萬股可換股優先股及認股權證優先股。
「你是一秒都不想的就說不行，你這樣說，你是搞過調研？」領導不客氣地問道。
大唐與中投雖然有類似背景，但並不意味著具體業務上都保持一致看法，恰恰相反，今年中投在進入中芯時就和大唐不太愉快。
領導聽到了江上洲的名字，笑意消失，扭頭看向方卓，談起正事：「方總，你們這一趟我知道是為什麼，人家大唐的彙報也遞上來了，要加強產業建設，要探索更符合內地發展的IDM模式，你覺得它不行嗎？」
張聞毅點了點頭，說道：「之前的電話會議上是沒什麼問ｗｗｗ.hｅtｕｂoｏk.coｍ•coｍ題的。」
「川西剛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這次董事會應該還是穩的。」張聞毅思索道。
藤義隆放下手機，左思右想，愈發覺得方總那個「下手太糙」的評價深入己心，而他也提供了一條不那麼尖銳的路子。
「方總與中芯這邊的關係……」副總遲疑。
股東大會的結果已經傳開，中芯是上市公司，也發了公告，現在大家都知道中芯CEO落選董事，大股東大唐有意爭奪控制權。
從與劉尊義的溝通來看，中投這次也是很懵，猝不及防的跟著投了棄權票。
話當然是怎麼漂亮怎麼說，況且，這特么不是五嶽盟主的台詞嘛，合著到你嘴裏成真的了？
藤義隆和方總沒有打過太多的交道，包括冰芯在上海的生產線也自有方總和易科系的運轉邏輯，現在這麼一對話，先前的印象顯然是不太對的。
藤義隆沒有立即說話，好一會之後才說道：「方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也在連夜開會研究這個事，可是，大唐的意思是，他們也是來建設公司的……」
轎車慢慢減速，目的地到了，門口已經有秘書在等著。
這一動，季明華立即反彈……彈彈到了冰芯，如今是負責冰芯存儲業務的CTO。
藤義隆有些尷尬地答道：「大唐方面還沒給結果，他們對2號的人選應該會在明天確定下來。」
等待的時間沒有閑著，方卓整理了劉宗宏遞上的資料，簡單過了過輪廓，用來做準備。
領導瞧見這一幕，想著有時候也從晶圓聯盟拿內地產業的第一手和第一線數據，話鋒一轉：「就算過去不行，現在下苦功，以後總是不行？」
大家之前是已經有共識的，但在江博士病逝后陡然生出了變化。
張聞毅深深的嘆了口氣：「唉。」
他問了個關鍵的問題：「如果楊世寧願意和大唐一起，那他怎麼處理？」
方卓逼問：「滕總，這是做事的方法嗎？沒有規劃，忽然跳出來大談整合，這是你認為的適合做大做強的方法嗎？這是你們上海實業這個股東的態度嗎？」
冰芯毫無疑問是與中芯存在一定程度的競爭關係，而且，不少中芯的人是跳槽或被挖到了冰芯，再加上，方卓去年從中芯董事會退出……
張聞毅在略顯笨拙的按著手機，給老朋友發消息，也給關心中芯的朋友回消息。
藤義隆忽然覺得這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藤義隆聽著方總的語氣，沉默幾秒：「方總就這htｔps://wｗw•ｈeｔｕboｏk•cｏm.com麼肯定？」
「因為，它下手太糙了。」方卓給出理由，「它覺得看到了機會，臨時起意，又現在才和楊世寧談，滕總，你覺得這樣粗糙的手法能把事做成嗎？」
方卓還沒回答就聽見旁邊的張聞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方卓看了眼張總，這裡是不用嘆氣的。
領導對著張聞毅笑道：「老張，是他帶你還是你帶他來告狀？」
認真的說，中芯高層就那麼幾位，大唐不可能短時間就直接把自己的人空降過來，必然在內部尋找突破，它自己反對了王寧國，再找也就是楊世寧了。
方卓眉頭皺起，誠實地說道：「我還沒想好。」
最後，他為難地說道：「方總，如果說是冰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需要合作，這都好說，可是，這畢竟是中芯的事……」
兩個部門都因為冰芯而常打交道，這邊頻率多一些，那邊還多了些私人關係，南街的領導之前在安徽省負責工作，當初他就在合肥看著冰芯打樁子，如今冰芯發展成這樣，方卓每每見他都能瞧見最真實的笑容。
「大唐這樣突然襲擊，王寧國、季克非、曾宗琳以及中芯的一批人才，他們要怎麼想？任由這麼下去，不動蕩是不可能的。」方卓說道，「我可以坐視，但不光是我個人感情上看不過去，包括我們冰芯的許多人也很憤慨，我不知道它遞上來的報告怎麼描述它的做法。」
「冰芯這樣深耕國內的企業董事長說不行，我是相信他的判斷的。」張聞毅表明態度。
大唐行不行還不知道，但楊世寧曾經在01年就加入過中芯，後來去了特許半導體，在那邊搞了65nm的研發到量產，在10年的時候又被江博士請來擔任COO，希望能夠推進中芯的高端技術進展。
另一邊的方卓掛掉電話，又立即打給了另一位中芯董事劉尊義，他是中投國際的香港董事長。
大唐是提前打招呼了，但這個提前的時間很短，導致了股東大會上投票只能觀望它的突襲，最終是投了個棄權票。
方卓反問：「滕總，我不是中芯股東嗎？」
他剛要說話，忽然想起來方總剛才和藤義隆的電話，問道：「方總，你今天為什麼沒請楊世寧過來，他在中芯和王寧國、季克非被認為是鐵三角啊。」
他已經收到了陳立武的簡訊，約好了明天再談。
「方總你匆匆跑來北京是告狀來了？」領導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江湖上有流傳過來自方總的話，中芯冰芯，ｈttｐs://ｍ.h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同氣連枝。
藤義隆很為難，模糊地說道：「方總，我們得基於現狀來判斷，到底什麼是符合中芯、符合上海實業的選擇。」
如季明華、楊世寧這樣的人才，心氣都很高，一旦沒得到公允的待遇和充分的尊重，心裏自然會有想法。
他忽然想到了金庸武俠里的描述，那時候是凌厲剛猛和新浪群雄爭鋒是吧，現在這麼看方總有條不紊的布置、交流、闡述，頗有些「不滯於物」的感覺。
自重返中芯，外界就認為楊、王、季是中芯高層的鐵三角，有希望給中芯帶來複蘇和發展。
要是來自方總對搞事手法的評價……
如果大唐在董事會上不成器，方總後續有動作，那也沒什麼好選的。
面前如果有機會再進一步，如果能讓公司按照他的戰略設想來前進，未必不願意嘗試一把。
「坐，都坐。」領導走了兩步，先坐下來。
相較於與藤義隆的溝通，這邊就順利很多。
「滕總，2號董事會，你們是鐵著心要站在大唐那邊了？」方卓仍舊直接。
「三，它這樣的舉動傷害到了一批半導體人，我不說全部，最起碼是一批知道江博士如何推動產業發展的人。」
通話結束。
方卓感受到電話另一端的沉默，緩了緩語氣，說道：「滕總，我必須重申我的意思，中芯需要的不是動蕩，而是發展，實在不行，2號董事會你可以留到最後再投票，我相信我們之後會取得更多的共識。」
相較於王寧國的竭力扭轉財務狀況，他的職務和工作都更重研發，也就對王寧國主導下的中芯戰略有些不滿。
咦，要是其它理由，不好說，要是來自方總對爭奪控制權手法的評價……
藤義隆先前被逼問，這麼一緩就像是彈簧彈了回來，答應道：「好，方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上海實業也是希望中芯好好發展的。」
藤義隆簡單說了下大唐對中芯的規劃和設計，不出所料，是那一套整合的說辭，是要發揮內地半導體市場的潛力，以及，要在上海擴大規模。
楊世寧肯定是有能力的，按理說，進一步取代王寧國乃至擔任董事長，也不無可能。
「滕總，方總那邊很不滿嗎？」副總詢問。
方卓這裏同樣收到了很多消息，但他現在無暇理會，上車第一件事是打給了上海實業的掌門人滕義隆，詢問今日情況，得到了一個「確實知情但也事發突然」的答案。
方卓肯定的給了自己的答案：「大唐拿不到。」
董事會一共7票和圖書，前面6票要是就能定下來，那就不用己方費功夫了。
方卓與張聞毅等人來不及感受六月雨水也掩蓋不住的燥熱，上車之後就直奔萬壽路而去。
「滕總，中芯需要穩定，大唐在這個時候反對王寧國的入選，這對公司發展有害無益。」方卓沉聲給出自己的判斷，直截了當地說道，「2號還有董事會，大唐是不是還要推個別的董事長？你們要坐視這次動蕩嗎？」
他吸了口氣：「破壞容易建設難，當年我到新浪就有這樣的感覺，還是要盡量的把體系和團隊都團結起來，中芯現在出現混亂只是群龍無首，挫敗了大唐，一切都好說。」
大唐現在與楊世寧談，恐怕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它雖是大股東，短時間內想掌控中芯還是需要藉助內部派系。
楊世寧在中芯是兩個職務，CTO兼任COO。
藤義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依舊在說：「方總，大唐畢竟是大股東，如果楊世寧想更進一步……」
他認真的想了想，還是說道：「反正，我們要求股東們彼此理解，這是對的，董事會看看情況就知道了。」
「滕總，如果大唐在今天之前已經有過細緻的溝通，已經與江博士、王總他們談過大唐對中芯的規劃，即便彼此意見有分歧，它現在站出來要左右公司的發展，好，我也認為這是中芯內部戰略的問題，我都不說什麼。」方卓冷靜地說道，「它是怎麼做的？趁著大家都悲痛江博士去世之際突襲股東會，這是什麼做法？」
「一，它沒有那個整合能力。」方卓指了指桌上的材料，這是最新趕工的分析報告。
「方總已經表明了態度，可能會過問這個事了。」藤義隆說道，「但他不是董事，就這個董事會而言，力度有限。」
張聞毅嘆道：「我是不想來的，我一把年紀了，何苦蹚渾水，要是江上洲能自己來，我是說什麼都不會大半夜往這裏鑽的。」
藤義隆不語。
領導看了眼面前的這兩位，思考了一會，問道：「那你這位冰芯董事長是想對中芯怎麼樣呢？吸收消化？合二為一？」
方卓點了點頭，趁著還沒下車又和張聞毅說了句：「今天能見，那明天我們去月壇南街。」
方卓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行，它不行！」
「川西剛那邊，我已經讓張汝京張總去和他溝通，他的立場如無意外，也是從公司的角度出發。」方卓說著安排，又說道，「大唐肯定也在爭取票數，明天這兩位需要再鞏固，也得請公司的高層一起再過來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