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倒吸一口涼氣，咬牙說道：「你這雙招子當真毒辣，嘴也夠損，以前沒少挨人打吧？」
在這天津衛的洋人不少見，但真正入鄉隨俗穿短打練把式的洋人絕對不會太多，很可能就只有那一位，只要見了就很難忘掉。徐世傑上次見夏洛克就是在李家酒館附近，這次過去跟街坊四鄰稍一打聽，就找出了他的根腳。
不過這是人家自己家事，自己倒不好置評。
小霍斷然否認道：「有的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徐兄你既然來找我，就說明你對此也有疑慮吧？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疑慮是完全正當的。咳血症是一種近乎詛咒的恐怖疾病，但並不能因為病人吐血你就將他當作是咳血症的患者，肺結核、肺癌……很多疾病都會導致類似的癥狀，甚至可能還有人為因素。」
調戲完自家丫鬟，胡亂吃了兩口東西，徐世傑出了門來，一路走到李家酒館。
徐世傑皺眉道：「那就怪了，難和-圖-書道你還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已經有兩個人死在法租界了，我親眼目睹，他們的死因都是咳血症。」
既然是少爺的個人愛好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那小霍就站在樹下，一臉無奈地抬頭往上面看。離地面一丈高的樹梢上趴著個孩子，看年紀也就兩三歲大小，居然能跟貓一樣爬到那麼高的地方，自己也不害怕，看著樹底下的小霍咯咯直笑。
徐世傑心說：這可是個爺啊，老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沒你這膽量，好像從四歲時候才敢爬樹掏鳥窩。此子恐怖如斯，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因為他姓霍姆斯，正好也好認識一位姓霍的鏢師，便拜那位霍大俠做了師父，跟他學習家傳的燕青拳。別的武館看他是洋人不一定教他真東西，霍大俠卻沒把他當外人，就如自己子侄一般看待，只將家傳武藝傾囊相授。要說這小霍也是天賦好，不過兩年就學有所成。雖然登和*圖*書不得檯面，但在天津武行的年輕一代之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一號人物了。尤其是別家武館師父教徒弟的時候，時不時都要罵一句——你說你練介是嘛玩意兒？連小霍都不夠揍兒的！
小霍點頭道：「正是如此，在我的記憶當中，已經有整整二十一天沒有出現過一名受害者……我是說咳血症的患者了。你在整個津門都不可能找到比我這裏更詳實嚴謹的數據記錄。」
那孩子點點頭，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
小霍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撈住輕輕放下來，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將他趕回院里，這才抬起頭來對徐世傑笑道：「讓徐兄見笑了，這是我師父的小兒子，自幼病弱，師父也不讓他練武，平時寵溺得多了些。」
「少爺我不缺新衣服呀，過年時候大少奶奶給我縫的襖子我還沒穿過呢！」
回到屋裡挨著白芷眯了一會兒，起來一看時間還沒到晌午。徐世傑盯著自httｐs://ｗｗw•ｈｅtｕｂoｏk.com•cｏｍ
家丫鬟的胸口看了半天，把白芷看得渾身發毛，不知道自家少爺又犯了哪門子的癔症。
「沒什麼事，回頭帶你去買兩件新衣服吧。」
如今這位小霍就跟著師父一家住在城外楊柳村，平時沒事便上街來閑逛，人傻膽大也不怕半夜遭人暗算。要說他平時也沒有什麼正經營生，但偶爾接個活兒也能賺不少銀子。畢竟如今這天津衛，會說洋文的本地人和會說漢話的洋人那是絕對不愁吃不上飯的。
小霍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對徐世傑抱拳笑了笑，復又轉過頭去，連聲哀求道：「師弟啊，你看都來客人了，咱別鬧了行不行？這要讓外人看了笑話，回頭師父肯定要讓你吃竹筍炒肉。」
徐世傑問清了路，在旁邊店裡買了兩包點心，提在手上便往城外走。
「我愛看！」
「您別鬧，那不像話的！」
據街坊回憶，他是兩年前來到天津的，那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ｗｗｗ.ｈeｔuｂoｏｋ.cｏｍ.cｏm，乖巧懂事又有眼力見兒，沒用多久就學會了漢話。因為平時心地良善，樂於助人，還幫街坊鄰里解決了幾起跟洋人鬧出來的矛盾，大家都誇他是個好孩子。後來大約是見識到了真正的武林高手，從此便沉迷武道一發而不可收拾。
徐世傑心說：好傢夥，猴都沒他靈巧，你管這叫病弱？你們家傳武學是有多剛猛霸道，連這都不敢教？怕練的不是燕青拳，是魯智深的瘋魔杖法吧？
「哦……」
「不是這種，回頭給你買兩件洋人穿的衣裳。」
「那不可能！」
徐世傑放下點心，看著他正色說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你在衚衕里跟我說過，這裏的咳血症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
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小霍抬起手，先開口笑道：「等一下，你讓我猜猜看。中國有句俗話叫做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雖然咱們只有一面之緣，但我也能看得出來徐兄你並非那種趨炎附勢之徒。如今拎著兩盒點心和_圖_書
上門，怕不是在天津遇上了什麼難事兒，這事兒說大不大，也上不了檯面，所以你才來找我，想私底下調查個緣由，對不對？再者說徐兄你是晉商出身，斷不會缺少銀錢，場面上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好解決的。所以這事兒應該是涉及兒女私情？說不定還是跟外國人有關？我聽人說昨天晚上法國領事館大擺宴席，廣邀四方財主，你不會是跟著去湊熱鬧，不小心上了哪位夫人小姐的床吧？」
小霍哈哈笑道：「其實我小時候性格很內向的，也不怎麼愛說話，後來到這裏，發現津門人都特別熱情，說話又好聽，不知不覺間自己也養出這毛病了。你說得對，我以後是該注意一點。不說這些，還是說正事吧，你來找我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兒？」
他腳力好，走得快，出城沒用半個時辰就到了楊柳村。一路問人來到霍家門口，就看見一套農家院，三座青磚大瓦房，門口大柳樹得兩人合抱，清風過處，柳枝飄蕩，別有一分鄉野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