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傑聽得明白，此人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自己擔責任。

但徐世傑看他表情就知道，其實他對於那時候的事情根本沒有印象，只不過是記住了自己的名字而已。那個時候的徐世傑，在他眼中不過是熟人的晚輩，既不熟悉，也談不上什麼優秀。

徐世傑笑道：「大人此言極是，道理我都懂，但規矩不太懂，勞煩您給我說個數。」

胡大人冷不防一口煙卡在嗓子眼裡，捂著嘴咳嗽了半天，才看向徐世傑小聲問道：「那什麼引擎這麼值錢？」

不過也就只是想想，現在沒時間去給她淘換。他已經約了招商局的胡大人，下午一起去塘沽港口跟美國人談判。

這不是說他擔心白芷照顧的安全，事實證明沒有他在的時候，人家活得可開心著呢。

胡大人嘆氣道：「問題就是用錢解決不了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不明白叔這裏的苦衷。我這麼跟你說吧，朝廷上下，哪個不知道招商局是放屁油褲襠的衙門？這年月你只hｔtps://ｗｗｗ.ｈeｔｕbooｋ•cｏm•cｏm要有錢就遭人眼紅，招人惦記。雞蛋裏面他們都要挑骨頭，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拍拍屁股走了啥都不管，回頭人家聽到風聲，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你叔這位子就算是做到頭了！」

馬車開動，胡大人隨手將火柴扔出窗外，嘴裏吐出一口煙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世傑啊，私底下論輩分呢，我算是你長輩，說你兩句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你還是太年輕，談生意不是這麼談的。你是晉商出身，這道理按說應該不用我教你。談生意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麼簡單的！別的先不說，這個事情確實是由我來負責沒錯，可你說我能當場拍板嗎？我回去得請示局長，局長還要向朝廷報備，不管是缺了哪一個環節，過後一旦出了什麼差錯，甚至就算是沒有差錯，讓有心人蔘我一本，我找誰說理去？」

胡大人忍不住攤手苦笑道：「我的小徐先生啊，你這哪是談生和*圖*書意的態度？所謂談生意，談生意，生意就是需要慢慢談的，你連談都不談，這生意如何做得成？」

胡大人連忙擺手道：「我不是要你的錢，你帶著洋人回國來談生意，找到叔叔我這裏，這是給我臉面，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哪有再從你這裏收好處的道理？」

這種錯覺是相當要命的，有的時候徐世傑明明只想心平氣和講道理，可對方偏偏不拿正眼看人，非要跟他擺嘴臉，那沒有辦法，就只能痛下殺手。

徐世傑笑道：「那就邊走邊談吧，除了價錢，我不知道胡大人您還想談什麼？」

胡大人彈飛了煙頭，正色說道：「我這裡有兩條路，你自己斟酌。要是想把事情做得漂亮沒有後患，那咱們就去大鴻臚寺，只要他們那邊能通融，那這生意就一點毛病都沒有了。你要是真著急的話，那還得去找神武軍，讓神武軍那邊開一個條子出來，日後有人翻舊賬，叔這裏也能搪塞過去。」

洋人如此，國人……其實有些國和_圖_書人也同樣如此，不過只是平時遮掩得好，讓人難以察覺罷了。

不過記沒記住是一回事，當著你面如何表面又是另一回事。這位胡大人別的本事不好說，但在招商局任職這麼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是得到大家一致認可的。人家就算沒話找話，也能跟你吹上一宿。

「徐先生果然是年少有為啊！當初咱們在法國領事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是少年英雄，文武雙全，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徐世傑不愛聽這些虛頭巴腦的奉承，抬手打斷胡大人的滔滔不絕，直截了當地說道：「胡大人，閑話少說，內中緣由，相信你已經心中有數了。現在美國人想要買那艘飛艇的蒸汽引擎，神武軍那邊也沒什麼意見。所以現在就需要您從中牽線搭橋，儘快做成這單生意。」

徐世傑抬手說道：「大人莫要推脫，當年法國人搞這個飛艇背後有貓膩我是知道的，如今不僅這邊的公司破產，連他們在法國的總公司，wwｗ•ｈｅtuｂooｋ.ｃｏm.ｃom也被美國人收購了。這艘飛艇你們留著也沒有用處，好不容易能有個變現的機會，你們還不願意出手？如果是價錢方面的問題，就給我說個數。如果不是價錢方面的問題，我回去再找神武軍那邊溝通。」

或者也可以理解為彼此之間的交情還沒有處到位，沒有過硬的關係，就算你想賄賂，人家也不肯收。

思來想去，徐世傑決定還是給白芷換一套男裝，就是他在廣州常見的那種，在洋行跑腿的學徒身上的穿著，牛仔背帶褲配上白襯衫和鴨舌帽，看起來低調一些。

徐世傑搖頭道：「五萬美元是請大人打點上下的開銷，蒸汽引擎的錢另算。美國人那邊要得急，你就算把整艘飛艇賣給他們，他們也得咬著牙掏錢。所以我說價錢好商量，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主要是徐二少爺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而且做的事情，去的地方都不太適合攜帶女眷。

胡大人一見面，就是滿嘴的讚美之詞，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去。

「和-圖-書五萬美元？」

所以說這就是他最討厭的情形——但凡你講一點禮貌，人家都覺得你好欺負，然後給你上嘴臉。

胡大人呵呵笑道：「徐先生有所不知啊，這個事情還真不是像你想的這麼簡單，這背後涉及……」

兩人坐上車來，胡大人取出煙盒遞過來一根香煙，徐世傑接過來，胡大人又趕緊劃了洋火，先給徐世傑點著了，回手給自己也點上一根。

徐世傑原本想讓白芷留在會館等他，可看著小丫頭委屈巴巴的樣子實在是狠不下心。

徐世傑抬手將煙頭彈在驚愕的胡大人臉上，微笑著說道：「看來您對我還是不夠了解，我這個人最擅長解決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徐世傑呵呵笑道：「那依大人來看，這事應該怎麼辦呢？」

會讓某些人產生出他不過就是個富家公子哥的錯覺。

說是談判，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買主不在乎錢，賣主不知道價，最後貪多貪少……不對，是談多談少，全看他這個中間人的心情。

「胡大人，我覺得沒必要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