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打算學一門吃飯的手藝,體驗一下人間疾苦。
朱桂山搖頭苦笑道:「蕭兄,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喊我師父?這一晃十年都過去了,你也不怕折了我的壽數。」
「回國做什麼?」
朱師傅火到了什麼地步呢?他的出場費在美國達到了頂流藝人的水準,以至於中國神奇魔術師的名聲都傳到了歐洲,讓一個洋人假扮成中國人登台表演魔術都能大賺特賺。
洋人喜歡把臉塗黑,扮演黑人,在頭上插羽毛,扮演印第安人……而這種扮演無一例外,都充滿了刻板印象與歧視偏見。
可迎接他的卻是一盆冷水。
大使召見,讓他收斂鋒芒。你一個下九流變戲法的藝人,賺點錢養家糊口還不知足?惹惱了洋人,回頭洋人給咱們穿小鞋,國家的損失你多少年能賺回來?
朱桂山擺手笑道:「兄弟,你是神仙般的人物,我那點本事,在你眼裡算得了什麼?無非也就是手熟而已https://m•hetubook.com•com。當年我在船上有眼不識真人,這一晃十年過去你模樣一丁點都沒變化,還跟我這兒玩什麼扮豬吃老虎啊,拿我找樂兒到現在,還沒玩夠嗎?」
「我算是看透了,國家不強大,國人的腰杆子就挺不硬。我一個演戲法的,就算能得到洋人的承認又如何?到最後還不就是個小丑!那些革命黨人說得對,再不改天換地,真沒救了。」
蕭停雲趕緊收回手,手指間綻放出一朵鮮紅的玫瑰:「你們看,我就是個魔術師,我的表演還沒有開始呢。如果你們喜歡我的表演可以預約……」
卻沒想到在美國廣受好評。
表演魔術,最忌諱飲酒,魔術之精妙,全在於雙手之精巧。酒喝多了,手也就廢了。
十個月的時間,他的思想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做什麼都行啊,你看美國人有那麼多新鮮玩意兒,他們現在都用膠捲能hetubook.com•com拍電影了。別的我也不熟悉,我就尋思著,把外國人好的東西都拍下來,帶回國去,給老家人看看……」
所謂合適的酒館,就是能看到裏面有黑人的酒館。
朱桂山紅著眼睛轉過頭來,對蕭停雲笑道:「兄弟,你當初賞臉喊我一聲師父,我把家傳的那些本事全都傳給你了,一點都沒藏私。以後你要是遇上合適的苗子,就幫我傳下去吧。我,不給洋人演戲法了。我要回國。」
朱桂山聽聞此事十分憤怒,專程趕來英國,想要揭穿那個洋鬼子的真面目。
朱桂山苦笑道:「曾大使不希望我和那個洋鬼子比拼,說有礙國際觀瞻……你說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呵呵,一個洋鬼子假扮成中國人表演戲法,在洋人面前扮丑賣好。我來戳穿他的真面目,反而是我有礙國際觀瞻了,你說這他媽是什麼世道?」
蕭停雲目瞪口呆地看向冒煙處,回過神來時,發現周圍已經有不少m.hetubook.com.com面無表情的機械人偶靠近過來,將自己團團圍住。
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抬起手來,朝著天上的濃霧虛抓了一下。
「不演了。」
而在太虛幻境之中,他走了整整十年。
「女士們,我說這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你們信嗎?」
蕭停雲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小聲問道:「大使館那邊怎麼說?」
目送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搖晃著腦袋後面烏黑油亮的辮子,一步一晃悠地走出酒館。
看著眼前濃霧瀰漫的倫敦城,蕭停雲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自己靈巧的手指。
他這一輩子都沒喝過半瓶啤酒,今天算是破了例。
只聽一聲巨響,遠處的高大建築突然冒起一片火光,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十年太虛幻境,蕭停雲跟著他一路來到這裏。
「師父,你最後的遺憾,就讓我來幫你實現吧。用咱們中國的戲法,給洋人見見世面……」
蕭停雲笑道:「師父,你是要回去搞革命啊。https://m.hetubook.com.com
」
蕭停雲腳踩空氣,化作一道流光飛退出三十丈外,這才險險躲過垂落在自己身上的無形絲線。
蕭停雲坐到他身邊,從他手裡拿過酒杯,輕聲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把自己的看家手藝都傳給我,怎麼就當不起我喊一句師父了?」
正要送進口中,旁邊突然有人拉住他的手,小聲說道:「師父,你不是從來都不喝烈酒的嗎?」
朱桂山仰起頭,將杯中的龍舌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水在他的喉嚨里滾滾燃燒,刺|激得他兩眼通紅。
晚上八點,朱桂山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中國駐英領事館的大門。
好歹毒的娘們兒!一聲不吭上來就動用這等陰險的招數!
轟隆——!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他眼睛裏面隱藏的怒火,卻騙不過蕭停雲。
蕭停雲眼前的景色煙消雲散。
他剛剛還聽人說那邊是什麼來著……大英博物館?
玫瑰瞬間飛散,化作片片花瓣飛落。
他在倫敦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和圖書
地走了很久,終於找到一間合適的酒館。
他給自己點了一杯度數最高的龍舌蘭。
太虛幻境悄然隱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英國倫敦著名的地標建築——時鐘塔。
當初離開中國的時候,因為對於國外一無所知,他在太虛幻境中尋找到了一位同樣乘船出海的國人,從他那裡學到了一些中國戲法的技巧。
從最初的懵懂無知,到最後的沉默無語。
從天津到倫敦,在現實世界中,他走了十個月。
時局艱難,國力衰微,要學會認清現實,伏低做小。
但這實際上是一種羞辱,和扮演小丑沒有什麼區別。
能接受黑人喝酒的地方,自然也不會拒絕一個黃種人。
朱桂山打了個哆嗦,連忙擺手道:「可別瞎說,什麼搞革命?我都這一把歲數了,還能搞什麼革命?你可別出去亂說啊,要害死我的!」
蕭停雲默然無語。
蕭停雲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飛在半空中俯視著腳下的機械人偶,冷聲道:「好話不聽,給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