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遂走進一間倒罩房。朱高煦也開門見山道：「父王召見咱們，是為世子密信之事？」
張軍匠抱拳道：「小的就叫張軍匠。家父是軍匠，小的也是軍匠。」
那張軍匠這才轉頭看了一眼，放下鐵鎚，抱拳行禮，卻沒吭聲。
……路上朱高煦和世子相互讓馬時，高燧一直坐在他的馬上，完全沒有下馬的意思，而且一開始沒吭聲。
「是，王爺。」
朱高煦不動聲色地看了弟弟和黃儼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三弟與我更親近，但是咱們的最大敵人是朝廷奸臣，千萬別中了他們的奸計。」
……去年在涿州客棧，小小年紀、又沒什麼武藝的高燧，躲在後面，卻一刀捅死了一個已經爬不起來的士卒。
這個弟弟，真的是一心只想幫二哥？
張軍匠道：「回王爺話，您這甲乃青塘鐵冷鍛而成。小的一時沒找到好料子，只得反覆鍛打料子來修補，工夫費得多，最少還要五天。」
「叫甚名字？」朱高煦隨口問道。
朱高煦還是沒回答，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很多片段碎片。以前因為關注別的事了，沒太在意，過了一段時間反倒清晰起來！
「快修好了么？」朱高煦指著掛在木架子上的重扎甲。
黃儼啥意思，朱高煦一時間不清楚內情；但三兄弟之間的關係，他還是清楚的……世子以前一直對兩個弟弟都還可以，包括對高燧。
但現在世子正在那位置上，所以高燧與朱高煦就更親近。
幾個人一起走過穿堂ｈtｔｐs://m.ｈｅtuｂｏｏk•ｃｏｍ•com，在外廳的一間客廳入座。曹福很快招呼丫鬟端茶上來了。
如果是「真兄弟」，朱高煦應該就信了。然而，此時朱高煦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高燧和黃儼在世子背後說這些話，究竟能得到什麼？
朱高煦點頭道：「那倒也是。」
「好！」朱高煦伸手拍了一下鄭和的肩膀，「忠心的人很難得，這也是我欣賞鄭公公為人的原因之一。」
朱高煦走進一間倒罩房，便見一個袖子挽起、骨骼粗壯的大漢正在揮錘鍛打著東西，旁邊的炭火燒得通紅。屋子裡還站著陳大鎚和兩個雜役漢子，他們先看見朱高煦，便急忙彎腰行禮。
「哦？」朱高煦詫異之餘，精神立刻緊張了幾分。
「三弟，不對勁哩。」朱高煦開口道，「這是個離間計！」
朱高煦便走上前迎接，見高燧在行禮，便笑道：「三弟稀客呀！」
「裡邊說話。」朱高煦抬起手臂做了個動作。
朱高煦點頭道：「鄭和傳話，見父王的地方在前殿。」
鄭和長得壯實，這黃儼卻瘦削，身材比高燧還要單薄，主僕二人在一塊兒倒也搭調。
朱高煦打量了一番高燧，弟弟長得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個子不矮、瘦高瘦高的身材，臉上的皮膚白，卻是蒼白。
朱高煦走出客廳，來到照壁那邊的外院，馬上就看見五官有點凸出、拿著拂塵的宦官鄭和了。
他頭戴烏紗、穿著紅色的袍服，卻在屋檐下踱了好一陣子……其和*圖*書實心裏也很動蕩，有時候會幻想，如果掀翻了世子，自己的一切問題豈不是都解決了？
「進來說話。」朱高煦道。
送高燧出門后，朱高煦先回房換了團龍服，準備了一番。
黃儼立刻向前走了兩步。朱高煦見他的慌張的樣子，心知肚明，忙道，「稍安勿躁，鄭和定是來傳父王的話，他不會進來。三弟，你們安心坐著喝茶，我去去就來。」
朱高煦看向旁邊的宦官黃儼，輕輕向他點頭示意。黃儼的神情有點驚訝，他趕緊抱拳彎腰執禮，「拜見高陽王。」
這時高燧看了一眼侍立在側的曹福。朱高煦微笑著轉頭，曹福微微一鞠躬便走出去了，順手掩上了房門。
「二哥！」高燧皺眉道，「與朝廷密使勾結的人，又不是咱們。」
鄭和道：「黃儼與世子有舊怨。三王子，奴婢倒不清楚。」
陳大鎚轉頭道：「張軍匠，王爺來了。」
這個宦官黃儼以前是燕王身邊的人，朱高煦見過，但來往不多……直到上次鄭和提到什麼「黃儼在背後使壞」，朱高煦才重視起來。不管誰對誰錯，現在鄭和是燕王身邊的紅人，還能和鄭和作對的宦官，絕非等閑。
鄭和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黃儼密告了。」
曹福推開門，在門口道：「鄭和來了，說有要緊事要見王爺！」
他轉頭對曹福道：「吩咐廚房的人，給他們的伙食加個葷菜，干力氣活就得吃好。」
「叮叮哐哐……」金屬的敲擊聲響了整整一上午。
鄭和沉默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好一會兒，不動聲色道：「奴婢是服侍燕王的人，心裏只有燕王。」
考慮到鄭和是燕王心腹，朱高煦便點頭道：「我也正納悶。他們倆今天上門，一個勁說世子不好，還勸我趁機把世子掀下去！」
黃儼小聲道：「高陽王府上的奴婢都這樣么？」
「鄭公公，借一步說話。」朱高煦道。
朱高煦頓時眉頭一皺：三弟等今天過來，不是來商量的？只是來拉自己入夥。
高燧一臉不悅，搖頭道：「罷了，但這事兒一定要稟報父王！」
……去年底北平被圍攻，燕王帶走了主力人馬，高燧也在其中，並未留在被重兵攻打的北平城。
朱高煦點了一下頭。大明太祖把天下人分得貌似井井有條，匠籍的就一直是匠籍。子承父業，保證人力來源，光是輪流為朝廷服役的匠籍人員就有三十多萬人，另外還有幾倍人數的雜役。
朱高煦聽罷，便對軍匠等說道：「我便不耽擱你們幹活，加緊干，這盔甲我很快要穿。」
朱高煦小聲道：「鄭公公誠心對我，我有啥事，豈能瞞著你？」
「唉……」朱高煦嘆了一聲，「我現在真的啥心思都沒了，只要父王能勝，咱們兄弟不還是好好的王爺當著？大哥做世子沒什麼不好，便是大哥讓賢了，二哥也想推薦三弟來當。」
「告辭。」鄭和抱拳一拜。
「哐！」又是一錘擊打到砧板上。
高燧和黃儼相互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高燧道：「那我先告辭了，一會兒到和-圖-書父王跟前說話。」
朱高煦又猶自用力地搖搖頭。
朱高煦仰頭，拿側臉對著高燧，故作深沉地嘆息道，「我不是開玩笑，三弟若是見識過我看到的戰場慘狀，也會心生倦意。其實沒啥意思，看父王多艱難辛苦！再說我只喜歡騎馬縱橫，做世子可就不能輕易出去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曹福的聲音，「王爺，王爺……」
……朱高煦當然更希望、自己心裏的邪惡想象是錯的。
朱高煦沉默片刻，問道：「既然是悄悄送，三弟如何知道？」
高燧露出一絲難看的笑，「二哥啥時候變得如此識大體了？」
高燧馬上沉聲道：「朝廷派了錦衣衛，悄悄往世子府送了密信！」
朱高煦道：「那鄭公公便先回去復命，我與高燧馬上準備去見父王。」
黃儼也跟著勸道：「其實世子對燕王府沒啥用處的。」
在絕對權威和實力之下，大家爭取來的那點權位，被強主收回去不是很簡單？正所謂能給你，也能奪你！
張軍匠抬頭看了朱高煦一眼，「小的謝王爺恩。」
走出房門，朱高煦徑直說道：「人迎進來了么？」剛說完，他抬頭一看，便見穿著藍色袍服的朱高燧、還有宦官黃儼，倆人已經走過照壁來了。
「二哥是大忙人。」高燧也道。
「哈！」高燧吃驚地笑了，「怎麼輪得上我？二哥的玩笑開得太離譜。」
其實，燕王府內部很多急著選邊站隊的人、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以為權位可以爭取來。但在燕王這種強主之下，爭搶是沒有
和*圖*書用的。誰上位，只取決於燕王的意志。
鄭和聽罷彷彿鬆了一口長氣，「多謝高陽王。」
朱高煦也跟著露出笑容，心道：燕王「靖難」鬼才信，他一勝利就是皇帝，高燧也是燕王的嫡子，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過？其實高燧也不是完全沒希望的，有一種情況就能輪得上他，便是世子和高陽王都玩完了！
鄭和上前見禮，徑直說道，「高陽王，三王子在您府上？燕王召二位即刻去前殿見面。」
「啊！」鄭和張開嘴，愣愣地看著朱高煦。
朱高煦目送鄭和出門，自己也返身走回外廳，到裏面見高燧和黃儼。朱高煦故作驚訝意外的樣子，「父王可能已經知道那事兒了，不然急著召咱們去為甚？」
他在地上來回踱著步子，開口道，「高燧和黃儼似乎對世子很不滿意。」
就在這時，一個奴僕走了進來，彎著腰來到朱高煦旁邊，又在旁邊小聲說道：「稟王爺，三王子來了。」
陳大鎚道：「王爺，張軍匠是俺小時候就認識的人，您可放心，他是北平最好的軍匠，一定能把王爺的甲胄補得像新的一般。」
朱高煦好一會兒沒吭聲，高燧的聲音又道：「咱們去稟報父王！」
高燧轉頭看了一眼站著的黃儼，黃儼說道，「奴婢先得到密告。況且世子的行狀本就奇怪，奴婢在世子府安排有人……」
「二哥。」高燧一本正經道，「咱們是親兄弟，有些話我不得不說，父王一直不太待見大哥，您是知道的。二哥這兩年又為父王立下汗馬功勞，明眼人都看好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