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遂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呈上來，「兒臣沒拆信，把人和信都帶來了！」
燕王接過書信，見漆封還在，仔細看了一下確實沒有拆過的痕迹。他暫且沒回應世子，等世子彎著腰緊張兮兮地站在下面。世子還是做得很好的，不僅主動來稟報，連書信的內容也沒看，表現出了完全對朝廷不感興趣的態度。
燕王吁出一口氣，口氣冰冷道：「把外邊那錦衣衛關起來。俺們府上不是養了幾條獵犬，餓三五天，然後把那廝脫|光了綁在柱子上，讓獵犬只吃下半身，撒上鹽，叫他活活痛死。」
「高煦，你可知道世子收到錦衣衛密信之事？」燕王的聲音道。
世子的腰彎得更低，臉對著地磚，連大氣都不敢出。後面的鄭和也把脖子縮了起來。
「奴婢在。」鄭和道。
世間事，往往並不會按照某一個凡人的思路來進行。
原本朱高煦想騎馬去燕王府，卻突然下起雨來，他遂www.hetubook.com.com改乘氈車。
高燧道：「父王，兒臣以為二哥說得有道理，朝里的奸臣實在太壞，詭計多端！」
過了一會兒，他漸漸放鬆了手掌，將捏成一團的紙又重新展開，踱到一盞蠟燭前面，將信紙放在火焰上，很快燃了起來，燕王一放手，整張紙都燃燒著往地上飄去，最後都化作了一團黑灰。
燕王問：「做什麼合情理的事？」
燕王聽罷，看向朱高煦等人，「你們從西門樓出去。鄭和，你等半炷香工夫，帶世子進來。」
「兒臣拜見父王！」朱高煦抱拳鞠躬道。
馬車進了門樓，宦官上前察看行禮，放朱高煦的馬夫徑直趕車去前殿，只是隨行的騎兵留下來了，在門樓里躲雨等候。
但燕王走著走著，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只是依舊一言不發。
朱高煦便又道：「只有傻子才會做不合情理之事，但朝廷諸公不是傻子，所以他們會做合情
和-圖-書理的事。」
朱高煦答道：「離間咱們父子。」
收了雨傘，朱高煦放到門口擱兵器的架子上，便提起打濕的紅袍下擺，跨進了前殿的門檻。
……不久，世子便走進前殿來了，他身體胖、腿腳也不好，此時走得急，姿勢十分難看。
燕王忽然將信紙揉成一團，手掌幾乎要把信就這樣捏碎！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人在座位前急步踱著，眼睛發紅，十分可怖。
「確實有點不合情理。」燕王道。
朱高煦抬起頭看了一眼，抱拳又是一拜。
「是，王爺。」
朱高煦一步步走上雨水橫流的石階，饒是心中已經有了思路，仍然隱隱有點擔心。關鍵是掌握的線索不全，比如世子那邊什麼路數、燕王什麼想法。甚至那封密信究竟寫的什麼，有什麼目的？
時間已臨近黃昏，卻還沒到酉時，天地間卻烏雲密布、一片黯淡。剛剛還好像在白天，時辰尚早，但突然ｈtｔps://m•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之間，夜色就要降臨了似的……簡直叫人毫無防備。
燕王愣了愣，忽然「哈」地笑了一聲：「挺複雜的事兒，你這麼一說，好像簡單了。」
殿外風雨交加，樹上延口殘喘的樹葉，被紛紛吹落，夾雜在濕風中到處亂飛。這座可容納至少百人的殿宇，此時只有燕王一個人，空蕩蕩的，顯得額外凄清、冰冷。
高燧已經先到了，正站在空蕩蕩的寬敞大殿中。燕王坐在上面的公座，只能朦朦朧朧看到一個人影。大殿上已經點了燈……但有個很奇怪的自然現象，白天點了燈，感覺上比晚上點燈更暗。
「天兒竟然忽然下雨了。」燕王嘆道。
朱高煦和高燧上前拜道：「兒臣告退。」鄭和也領命走了。
他剛剛聽了世子的稟報、露出的微微詫異，此時神情剛收，看了信之後、燕王臉上頓時又出現了驚訝。接著他的臉也黑了，在昏暗的燭火下，顯得更黑，隨著燭火的晃動，m.hetubook.com.com臉上的顏色更是陰晴不定。
就在這時，鄭和從門口走了進來，外面雨聲太大，連腳步聲都沒聽到。鄭和上前輕聲道：「王爺，世子來了，欲見王爺，在門樓躲雨哩。」
「哦？」燕王故作詫異的樣子。
世子白胖的臉，現在變得更加蒼白了。
朱高煦道：「回父王，兒臣已經知道了。大哥在北平當世子好好的，父王又在戰場上接連獲勝，大哥是您的親兒子，怎會去投靠什麼建文朝廷？朝里出謀劃策的人也知道，拉攏世子毫無作用，他們怎會做出不合情理的事哩？」
燕王指著外面的人，喊道，「鄭和！」
過得一會兒，馬車縮著脖子下車跑過來，「砰」地一聲撐開了傘。朱高煦彎著腰從門裡走出來，伸手接過傘，說道：「你把車趕到邊上，上車躲雨。」
世子忙道：「兒臣告退，告……退。」
護衛朱高煦的一小隊馬兵，都戴著斗笠披著蓑衣，一行人在雨中趕路，頓生神秘。
燕王遂親手hetubook.com.com拆開了信封，拿在手裡看。
燕王轉頭道，「高燧，你覺得哩？」
燕王只是微微點頭，無甚感覺的樣子。但是朱高煦卻有點意外：不久之前，高燧在郡王府上說得那麼激動，視作一個難得的機會；然而現在朱高煦不說世子壞話了，高燧竟然忍得住？
燕王看了他一眼，「還站在這作甚，回去罷！」
至少，高燧不是死腦筋，轉變挺快的嘛。
燕王轉頭看一眼座位，一屁股坐了上去，在那裡良久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他又站起來，在空曠冷靜的大殿上來回慢慢走著。
「父王！父王！」世子剛進來就喚道，「外邊那人是京師來的錦衣衛，給兒臣送信來的。」
雨在風中飄灑，遠遠看去就像一股股白煙一樣飄蕩，視線變得模糊，連燕王府的門樓也朦朦朧朧看不太清楚了。
「嘩嘩嘩……」的雨越下越大，他挑開草帘子看時，一陣雨水被風吹過來，撲了他一臉。
鄭和沒有一個多餘的字，抱拳道：「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