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堡尚在瀋陽東南數十裡外。何夕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裏看見了葉旺。
這樣的情況下,二十年的邊緣人。葉旺脾氣早就磨軟了。而今不為自己,也要為葉家後人,膝蓋軟一點又算什麼啊。
「軍中將領,有這樣的人。但是葉將軍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何夕與葉旺寒暄了幾句,葉旺這才說道:「犬子伺候大人如何?」
往好的地方說,那就是表忠心,讓何夕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往壞的地方說,如果何夕真出了什麼岔子。他兒子算是質子。陪葬。想來傳到上面,也會從輕發落。
何夕見過不少開國將領,有倨傲的。有沉穩的,有深沉的,有輕佻的。但是都有一股傲氣。畢竟生生死死打下來,不是常勝將軍,但也沒有打過幾場敗仗。倒不是說他們非常厲害,而是大明開國的整個戰場局面,就沒有多少敗仗。
哪怕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認,或者默許一些勛貴特權,原因就是他們手中的兵權。
葉旺的心思,何夕也猜出來一些。何夕忽然到來,葉旺有很多擔心,安全就是其一,但是一時間,不管是陷入官場規矩,還是法度,不可能調集更多的人馬。所以葉旺做了
www.hetubook.com.com一個巧妙的安排,將自己兒子派過護衛何夕。
畢竟當年朱元璋才多少兵?他與馬雲都是千戶,只能直接拜見朱元璋,朱元璋當時城不過數十。兵馬不過十萬余。他們手中就有數千,近乎二十分之一。
朱元璋為什麼這麼殘忍對待勛貴,就是因為他們有兵權。
「只是,我覺得葉將軍,今日過於諂媚了。」
「除非——」
二十多年前,謝再興叛變。就註定了馬雲葉旺而今的局面。在那後面二十多年,朱元璋集團突飛猛進,由吳王而登皇帝,整個集團的人,陞官的陞官,發財的發財,即便葉旺,也從當年的千戶,到而今的遼東都指揮使。鎮守遼東。
當然,那是后話。
何夕說道:「原來是虎父無犬子啊。」
但是何夕依然感覺到,如果朱元璋想再查一個同等量級的案件。大明絕對還有。
葉旺說道:「我那不成器的就是葉沈。」
姚廣孝說道:「葉老將軍是有求于大人。想投入大人門下。」
只是環境是會改變人的。
甚至到了不到重要場合,沒有下跪的地步。
他在思考這個問題,那就是接受葉旺的投和*圖*書靠,還是不接受。
如葉旺這樣的。卻是很少見的,倒是地方官有不少是這樣的。
何夕一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這股戰場上得勝之氣在,誰都不將自己看得很低。所謂之驕兵悍將,就是如此。
「大人可能不知道十幾年前的遼東是什麼樣子,大概二十多年前,東路紅巾軍挺進遼東,將韃子遼陽行省橫掃一遍,攻入高麗。最後敗亡。但是元廷以及不能在遼東重建體制,遼東軍政陷入幾個地方豪強之中,其中李益向朝廷投誠。旋為高家奴所殺。馬葉兩位將軍,從旅順口登陸,在殘元,高麗的壓力之下。平定遼東,撫軍安民。能力上絕對可以。軍政雙全。」
只是何夕不是來反腐的。他來這裏很多事情都要葉旺幫忙,自然要客氣一點,再者葉旺姿態就這麼低了,抬手也不打笑臉人不是。
大明衛所三百余,大軍數百萬。他只能在遼東窩著。
文天祥說過,南之揖,北之跪也。
葉旺轉向南方磕頭,說道:「老臣已經十二年沒有見過陛下,臣請陛下聖安。」
同樣的,何夕現在依靠朱元璋。好像不需要兵權。但是沒有兵權,何夕在很多事情,註定沒有主動權。但www.hetubook.com•com是有了兵權,就等於何夕進入更慘烈的戰場之中。
這就是雙方的分歧所在。
葉旺說道:「不敢,駙馬帶著聖諭而來,那就是天使。末將不敢不恭敬,敢問駙馬,聖躬如何?」、
何夕只能輕輕嗓子,說道:「聖躬安。」
甚至越往後,這個禮節越鬆散。
股東是有分紅的,但是員工只有獎金。
接受,自然有很大的好處。
何夕心中暗嘆一聲,這才感受到朱元璋對他的寵愛有多重要了。一個開國老將,置於遼東十二年。而他與朱元璋一直通信,保持聯繫。這簡直要羡慕死不知道多少人了。
宋人的作揖,就是北朝的下跪。
何夕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葉百戶。就是在旅順緊急調到他身邊保護他的遼東百戶。
何夕與葉旺賓主盡歡不去說了。
何夕用冷水將臉打濕,讓自己清醒一點,酒氣消散一點。何夕隨即將毛巾扔到銅盆之中,他說道:「姚先生,你覺得葉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在遼東時間也不短,每次最多加一些虛榮,升遷什麼的,都不要想了。
進入明朝,朱元璋一力恢復漢禮,因為元朝的影響,並沒有廢除跪禮。但那是雙方地位懸殊的時候,才有的禮hetubook.com•com節。比如小官,百姓見到皇帝。或者一品大員。但是同在官場,一般相差三品以上,才行跪禮的。
何夕連忙上前,說道:「葉老將軍,何須如此,折殺晚輩了。」
雖然郭桓案提前爆發,讓郭桓案的規模比較小。從全國性的案件。將幾乎所有布政使牽扯進來的。變成了江南窩案,將浙江,江南,南直隸等很多地方都牽扯進去了。到底是規模小了很多。
這也是洪武年間的現狀。武貴而文輕。
葉旺說道:「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我已經備好了酒席,今日為大人接風洗塵。明日再上路去瀋陽如何?」
只是何夕反而不適應了。
葉沈感受到何夕的目光,立即起身行禮。漠然不語。
何夕一愣,說道:「葉大人令郎是?」
何夕此來,雖然是視察。但一不查賬,二不查人。所以遼東有什麼貓膩,何夕也當做沒有看見。畢竟雖然在朱元璋高壓反腐的情況下,但是大明官場僅僅是表面的乾乾淨淨的。但實際上,還有很多陽光照射不進的地方。
可是,他心裏也不舒服。
何夕說道;「除非什麼?」
這個到底是因為他們自己的能力,還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因為他們的時運。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他們自己必定將原因歸為自己。覺得是自己打出來的。
何夕說道:「好。」
這就是現實。
姚廣孝說道;「我來之前,看過葉老將軍的履歷,資歷老,長槍軍千戶出身。久歷戰陣,是一把好手,沒有什麼明顯的敗仗。來到遼東這十幾年間,腳步踏遍了遼東每一個地方。很多城池都是老將軍選址建立的。」
看面容,葉旺也算是一員老將了。鋼鐵的頭盔擋不住花白的頭髮。滿臉皺紋,好像是用刀子劃出來的一樣。只是他此刻見了何夕,遠遠地拜倒道:「臣左都督府僉事,遼東都指揮使,葉旺拜見駙馬。」說完就畢恭畢敬地行大禮,跪倒在塵埃之中。
而今葉旺雖然是政治邊緣人。但是職位資歷一點也不低。算起來,甚至是最老的一批。身上加銜不少,即便見了一些封爵的將領,葉旺也未必需要跪。
分紅還是獎金?
何夕有了屬於自己的兵權,又是什麼樣子啊?
當今天下方定,真正的話語權是軍中,是槍杆子。何夕甚至覺得,而今大明,是一個偽裝成為朝廷的軍閥同盟。這其實也是朱元璋與淮西那邊的矛盾。淮西勛貴們,到底是這個天下的股東,還是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