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崩地坼回龍御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太子的選項

「這些都是賢臣,小人反而不敢這樣做,最少不敢在朕面前這樣做。」
各種想法,如同走馬燈一般,你方唱罷,我登台。太子一直琢磨不定。
「這樣的人,不是賢臣嗎?」
「而何夕?主政一方,上下得所,以最少的錢辦最多的事情。不過是掌兵,還是典政,都有手段,眼光長遠,可以為定國之臣,也是你妹婿,不僅僅是朝廷肱骨之臣,也是朱家柱石之臣。他不是賢臣嗎?」
「你在兩邊平衡,看上面面俱到,其實不然,反而讓兩方之爭,曠日持久,如唐之牛李黨爭,北宋之新舊黨爭,到時候非此即彼,否則鳴鼓而攻之,置朝廷大政于不顧。甚至綿延數朝,北宋之亡,恐怕在於斯。我兒深鑒之。」
太子說道:「父皇,你覺得該怎麼用?」
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毫無底線迎逢君王,在政治上毫無建樹,也沒有任何主見,為了迎逢君主,可以做任何無底線的事情,這樣的人,大多能力不怎麼樣。
這是太子萬萬做不到的事情。
「而今大明的道路,有三條。第一,你支持何夕,誅殺方孝孺,方和圖書孝孺想誅十族,成全他便是了。讓天下士子,不要胡思亂想,大明未來就是新法。第二,你支持方孝孺,那你就是殺了何夕,讓方孝孺主持大政。不過方孝孺這個人,雖然有些頑固,但並非不知變通的,我覺得,他定然會廢其人,用其法。只是,到時候會是一個什麼名目就不知道了。第三個選擇,就是最糟糕的選擇。」
朱元璋輕輕一笑,說道:「我覺得,我覺得什麼你就聽嗎?」
而小人沒有足夠的才華為依仗,所以,才用自己的服從來換取皇帝更多的信任。
太子回到東宮之中。
其實,朱元璋在洪武末年,有過數次病危。都是從鬼門關中搶了一條命。而今如果有一點點意外,他提前走了,也很正常。
朱元璋看出了太子眼中迷茫,嘆息一聲,說道:「你走吧。好好想想。」
忽然,太子發現自己坐在高堂之上,眼前跪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方孝孺。方孝孺渾身血污,即便跪在地上,也顯得鐵骨錚錚,厲聲說道:「昏君,背離聖賢之道。倒行逆施,為天下伸張正義,誅九族又有何懼,不妨誅十族。」
太子聽了朱元https://www.hetubook.com.com璋的話,很複雜的處境,被朱元璋寥寥數語,分析得明明白白的。太子只覺得心頭一寬,只是,太子越發無所適從了。這三條路,太子都不願意選。
朱元璋心中暗道:「時間不多了。」
自然不是,而何夕覺得,變法不可能完全沒有軍事上面的支持,即便朱元璋知道了,他也有辦法應對。
他端坐在書案之前,看著眼前關乎蒸汽機的各方面的奏疏,一直看到深夜。其實這些文字,僅僅在太子的眼前流過,並沒有多少入心。太子的內心之中,一直在激烈的爭鬥之中。
真能再活六年嗎?
太子拚命搖頭,說道:「不,不,不。」
放在而今說,方孝孺不知道他做的事情,犯了太子的忌諱,但是方孝孺依然去做,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才是挽救大明不落入危局的唯一辦法。而何夕伸手到軍中,難道以為朱元璋不會知道嗎?
兩個人哭得眼淚通紅,臉色蒼白,眼神之中,有一種滲人的恨意。
朱元璋語氣平緩,沒有了皇帝的氣勢,也沒有歷來的強勢,就好像是一個老父親一般。為太子娓娓道來,說道:「當皇帝,從來不是一和_圖_書個簡單的事情,臣下各有各的心思,用人是一門大學問,近賢臣,遠小人,說起來容易,但是何以為賢臣,何以為小人?卻是一輩子難以琢磨清楚的大學問,方孝孺為宋濂的弟子,清正廉潔,從不妄取一毫,在秘書監,所做之事,都很妥當,並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問題,回到家中,不過老妻而已,有士子登門宴請,從來沒有拒絕過,講學竟日,不辭疲憊。」
但是朱元璋感受到自己的虛弱與力不從心。他已經到了不服老不行的地步。
這是他的真實情緒。
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以手支額,居然陷入夢鄉之中。
雖然說,很多小人也是很有才華的。但是一般來說,有才華的都很自信,有自己的堅持,即便是面對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放棄自己的自尊與原則。
這兩人都是,有自己的原則信任的大臣,可以說是賢臣,但是同樣也對皇權造成了衝擊。反倒用小人,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自古以來賢臣難用,小人易使。」
當然了,那種很有才華,又毫無底線。不知廉恥,沒有一點自尊自愛的人,就是小人界的極品。
太子與宋濂的關係很好,那m•hetubook.com.com是真正的師徒之情。正如朱元璋所言,方孝孺在學問上,在私德上,是挑不出毛病來的。就算不提宋濂的師生之情,單單說,太子與方孝孺這麼多年的合作,很多想法,不僅僅是方孝孺的想法,也是太子的想法,太子豈能拋棄方孝孺,並誅殺之。
「但是,何夕在北京,私心作祟,多次暗中培養將領,安插軍中,葉沈就是其中最典型的,朕敢說,葉沈軍中,朕的話,沒有何夕的話管用。而且,至於遼東,何夕的影響力根深蒂固。說他栽培黨羽,圖謀不軌也是真的。而方孝孺在你面前說過什麼?朕就不提了,以臣脅君,要我看來,誅其九族,都是輕的。」
夢中渾渾噩噩,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無端而來,無由而去。
朱元璋很想,在自己還有時間與能力的時候,為太子好好鋪路,為太子穩定局面,好讓太子接班。大明政局保持穩定下,持續向前。
太子語塞。
只是,朱元璋不能留下一個不穩定的太子,所以,朱元璋的時間不多了,留給太子的時間也不多了。如果太子不下定決心,那麼朱元璋必須在他生命最後一段時間,進行一次大調整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換太子和_圖_書的。
安慶公主語氣之中充滿恨意,說道:「我怎麼了?你是不知道嗎?」
這兩年來太子一直用各種辦法抵抗朱元璋的意志。朱元璋雖然是和聲細語,但其實堅定意志,並不減少半分。
朱元璋越發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虛弱,他之前對太子所言,是真的。歷史上的朱元璋活到了洪武三十一年,而今馬上洪武二十五年了,按理說,朱元璋還有六年時間。
「但凡,有下有冤情,方孝孺必然三請而改之。」
太子從後面走了過去,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忽然轉過身來,不是別人。正是安慶公主與何夕的兒子何遠思。
太子夢中眼前場景,忽然一換。他看見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穿著一身白衣,背對的著他。好像是哭了。
太子一驚,問道:「小妹,你這是怎麼了?」
朱元璋見慣生死的人,同樣看淡自己的生死,說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是說有多在意,那也不是真的。
什麼是小人,那就是逢君之惡。
朱元璋正色說道:「方孝孺這一段時間做的事情,你知道嗎?他假借你的名義的所做所為,我不覺得,你不知道。我之所以不動他,是留給你來做的。」
這一點,朱元璋並沒有說。但是太子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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