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益純奔到書桌上,抽了封皺皺巴巴的信來,仔細辨認。沒錯,是他哥哥的筆跡,辨認筆跡是他的強項,親哥哥的字不會認錯的。內容也是原來的內容,無非就是不讓弟弟插手婚禮,就是因為這個內容,這封信才慘遭毒手,被搓來揉去成了眼下這般模樣,差點兒還要被撕掉。
鄭琰也呆了:「當務之急,先理清這裏頭的門道再說吧。他們這一變,咱們也要跟著變一變了,本來準備的那些賀禮就略有不足,我去師母那裡探聽探聽,有了准信兒,咱們該加的還是要加的!」
關起門來又是另一副景象了,慶林長公主飆了:「他是什麼意思?逗我們玩呢?」
「哎~那我先去了啊。」
顧益純接到侄孫們的拜貼就傻了,他也是有脾氣的,雖不會對晚輩們發,遇到了這樣打臉的事情也是要拒絕接見表明立場,等對方道完了歉再說的。沒想到顧鼎顧鼐一進城就直奔過來了!
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這頓飯比較和諧,顧寧小朋友還是很識時務的,敏銳地感覺到了他娘已經被肉眼不可見的黑色霉氣給包圍了,飛快地關掉了復讀功能。一餐飯畢,三兄妹去老宅,公主府還派人護送。一片和諧,讓等著看好戲的人大失所望。
慶林長公主也傻了:「這事兒不對啊!我親眼看的書信!」這不科學!
郭氏的嘴巴跟她二嫂關氏如出一轍,也是明快:「您沒聽錯,顧家幾個小輩是先去了長公主府,並沒有先去本家~」說完就捧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自言自語,「真是https://m.hetubook.com.com奇了怪了,先前的風聲可不是這樣的啊,難不成顧氏本家也有小娘子要出嫁?都準備上了,這怎麼就……」話到一半讓她表妹蕭氏給戳了一指頭。
「公主,小娘子快到了,先見見?」
顧益純劈頭就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配合著拍桌打凳的音效,一抬手,皺皺巴巴的信就拍到了桌子上。顧鼎兄弟倆一瞄那信,上面的字跡好熟,再一看,靠!還被揉過,顯然內容不怎麼美妙。
顧益純一字一頓地道:「你們也說了,聯姻從來平常,那就當平常婚姻來辦!鄴侯家姓蔣卻不是蔣氏,我們姓顧也不能代表顧氏。好好過日子!我都還沒看清楚呢,你們就急著下水,水渾了,魚也不是那麼好摸的!行了,都去吃飯!」
女人這裏說話彎彎繞繞,男人說話就直接多了。
「正是。」回話的僕婦回話也是一臉醒不過神來的樣子。
「哎呀,我這是高興呢。」這話說得真是言不由衷啊!
這話得到了趙氏的響應:「七娘說的是。」她的心放到了肚子里,這次婚事背後的彎彎繞繞她不想去管,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謝天謝地了,不然弄得她心裏也難受。都是世家出身,這辦的叫什麼破事兒呢?鎮天在家裡聽著大家討論蔣顧聯姻,不給長公主面子,大家也要結團去刷這兩家的面子,趙氏無疑是最不痛快的那一個。
「什麼?直接去了長公主府?」許多家等著八卦的人都吃了一驚。非常關心顧益純一家情m.hetubook•com.com
況的鄭府也不例外,今天鄭琰都沒有出去鬼混,幾個嫂子也沒有一個回娘家的,都聚在杜氏面前等著派出去圍觀的僕役帶來消息。
顧鼐搶上一句:「萬事請叔祖教我們!我們想,再不濟也讓阿寶在老宅待嫁。可餘下的事情,實非我們兩個能辦得了。」
顧彝在侍婢的扶持下從車上緩緩走下來,長長的裙擺拖在了地上。長公主府的石板地很乾凈,裙擺從石頭上滑過,流水一般。長公主府侍女們的圍觀似乎在顧彝心中並未生起波瀾,她的步子還是那樣地穩,她的頭一偏也不偏,彷彿圍觀群眾都是花草樹木。
杜氏又問了一句:「我沒聽錯吧?」說著還看了看女兒、兒媳,眼中滿是詢問,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前言猶在,怎麼這三個小貨還過來了?反悔?
顧鼎道:「長公主不是善人,本家與長公主,必得罪其一。兩害相權,取其輕。且叔祖父血脈之親,捨近求遠,禮所不取。」
顧益純傻了,聽長史說:「兩位小郎君攜小娘子已在府門外等候。」不由得抬頭看天空確定時間。
慶林長公主一直發問:「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不先打發人說一聲?一路上都還好么?家中可有什麼囑咐?」
不多會兒,顧彝就到了,地上擺起拜墊來。久未見叔祖母,顧彝行過大禮,慶林長公主眯起眼睛打量著她,因是新婦,一身鮮亮的衫裙,頭上的首飾也是新制,俱是大氣,顧家的審美還是不錯的。
顧氏送女入京是個大新聞,多少人等著看好和圖書戲?世家坐等慶林長公主被打臉,勛貴坐等慶林長公主發飆收拾顧氏。顧家的車隊今天入京,不消片刻,大半個京城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他們今天早上來,現在,抬頭看看天色,人家是直接過來投奔叔祖了!
倚欄點頭:「長史是這樣說的沒錯,顧家小郎君、小娘子今日入京,連老宅都沒有去,就投貼來拜駙馬了。駙馬請公主見一見小娘子,這會兒怕要過來了。」
「果真是他們?」顧益純再次確認。
慶林長公主氣得直掉眼淚:「哦!老的寫信說不用我們管,小的哭天抹淚過來讓幫忙!耍猴兒呢?」更要命的是她老人家已經拉起了排斥顧彝的新佔線,這三兄妹一表態,她成惡毒反派了,慶林長公主怎麼受得了這個刺|激?叫人給陷坑裡了!
顧益純道:「越是這樣,越不能跟他們計較,只要咱們不錯格子,錯在他們!大郎是糊塗了,孩子們不糊塗就好。可教就教嘛!總不能讓人看笑話。」
顧鼐不安地道:「只怕祖父的書信早到,乃是請本家主持。你我此舉,本家會生心不滿,對阿寶有妨害。」
消息來了,她們也傻了。
慶林長公主說假話的本事也是一流的,跟顧彝說些家常,又留著兄妹三人吃飯。顧寧也被拉來上桌,他沒見過顧鼎顧彝,見了面,不知道自己是要站著被拜的,還乖乖上前行禮張口道:「阿兄……唔……」這是被迫消音。顧鼐算是熟人,無語地看著被乳母捂住嘴巴的小叔叔,等乳母放下了手,才解釋道:「這是侄兒的哥哥,也是您的侄hetubook•com•com子。」不是你哥!
兩人好想哭,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們只管聽長輩的,不是我們能插得了口的。只是……事已至此,還請叔祖父代為籌劃轉圜。」
顧彝微笑起身:「叔祖母取笑了。」
慶林長公主伸出雙手:「快過來我看看,總有些時日沒見你了,都長成大姑娘了。一轉眼,都要嫁人了。」
「也好。」慶林長公主壓下情緒,擺出慈愛長者面孔來。
「嗨!誰還不知道誰啊?我看啊,他們就算現在不知道,在京里住不上一天,保管有人告訴他們:你們叔祖母不高興啊!我一準兒上黑名單,好壞都隨他們了,誰怕誰啊?」
顧彝心道,這是在探底呢?「昨天到的京外,想一路風塵就蓬頭垢面拜見長輩實是不恭,故而在城外略作梳洗。路途雖遠,倒也平安。家中無他話。我等晚輩只令聽京中長輩之命。」
顧彝起身再拜道:「長輩安排,晚輩不敢置疑。」
慶林長公主越發覺得奇怪了:「你祖父給駙馬來了信,把你的事情悉付于本家,你可知道?」
「那邊兒你要怎麼交待呢?」
顧鼎低聲道:「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么?」
「是!小娘子的嫁妝還拖在後面呢,塞了半條街。」長史肯定地回答。
顧益純差點沒被氣死!「京中都已經傳開了,現在才想到我?早幹什麼去了?糊塗!蔣氏是好相與的么?本家也未必一心啊!真要跟著本家一條道走到黑了?」
「什麼?」慶林長公主受到了打擊,「他們到這裏來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打天雷驚眾人。
顧益純沉和*圖*書聲道:「你這個樣子又有什麼用?」
慶林長公主滿肚子苦水:「知道了。」她背後做的事情,是不能讓顧益純知道的。可是吧,半個京城的貴婦都知道了,慶林長公主對顧家本家做的事情很有意見!三兄妹這一表現,慶林長公主所作所為,就從受害者變成小人了,能不急么?慶林長公主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名聲是次要的,這口氣咽不下啊!
最後一句話彷彿一道雷劈得兄弟二人眼前一片白花花,顧益純把話攤開了說,擺明是在問取捨、問利益、問站隊。顧鼐比他哥要堅強那麼一點兒,強自開口道:「聯姻從來平常,世家之間,幾百年了,這些個親戚理也理不清楚了。」
「好!」
顧益純冷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本家都自顧不暇呢!他們想跟著蔣氏攙和!你們賠進一個妹子還不算?還要全家都跟著進去?愚不可及!」
顧鼎顧鼐心中不安,他們進城就被圍觀,現在被晾在外面,略感難為情。見長史去而復返,不由精神一振。長史心中也是大奇,最近公主府因為這件事情一直低氣壓,他自是明白個中緣由,見這三個人來也是驚奇的。心下狐疑,還是乖乖做好本職工作,把顧鼎顧鼐引去見顧益純,又說:「請小娘子見長公主。」
杜氏拍板也快:「就這麼著。」
顧益純把信匆匆放下:「帶他們到前廳,」他要親自問一問,「小娘子引到後面見公主去。」
「世事難兩全,依禮而行,總是正道。」
「你急什麼!這會兒顧家那幾個孩子怕還沒走呢!你這急匆匆的像個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