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城內的布告,還能說是賊寇蠱惑民心的計策,百姓們沒看到實證,心裏自然也是半信半疑的,可如今有了當事人現身說法,加上潛伏在城內的賊寇細作刻意引導鼓動,城內的百姓恐怕大半都會信了那些佃戶村民的話。
那些人繞著城找了個順風的方向,停在城牆火炮的射程外,架設起一個木架,隨即賊寇的營中又出來一些賊人,搬來一個一人高的鐵皮喇叭,架在木架之上。
樊尚燝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垂下頭去:「難怪這些賊寇圍城三日都不攻打城池,原來是準備攻心啊!」
「俺在一場戰鬥中被武鄉義軍俘虜,義軍把俺們這些衛所兵當人!公審了那些欺壓俺們的軍官幫俺們報仇!想離開的發了路費就放走,想留下的,就像俺一樣投了武鄉義軍!義軍不剋扣糧餉口糧、不打罵士卒,戰死了戰傷了有撫恤、軍眷有優待能分田、還會教士卒讀書識字!」
「懷慶府的弟兄們!你們m•hetubook.com•com沒受過將官欺壓嗎?你們沒被剋扣過糧餉口糧嗎?你們沒被當過炮灰嗎?就算你們拚死作戰丟了性命,家人能拿到一丁點的撫恤嗎?放下武器吧!把性命丟在這不值得!」
一名衣衫襤褸的乾瘦漢子將嘴湊到喇叭口,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起來:「懷慶城裡的百姓們!俺是西邊小李庄的佃戶莽三!小李庄是王莊!俺家裡世代給鄭王當佃戶,俺從小做佃戶,到今天已經當了三十一年了!」
那艾奇從懷中掏出幾張紙,繼續喊道:「武鄉義軍和各部農民軍領袖都用印承諾,城內官聲不錯、作惡較少的官紳將領,只要放下武器,都可以自由來去!我這裡有一份名單!名單上的都是好官!放下武器,保證你們和你們家眷、財產的安全!」
城外喊話的又換了一撥人,一個渾厚的聲音遠遠傳來:「懷慶府的弟兄們!我乃前山西巡撫標營中軍
hetubook.com.com都司艾奇!曹家莊之戰時投誠武鄉義軍,如今已是武鄉義軍副將!武鄉義軍不會懷疑和歧視咱們這些投誠的將官,只要你不作惡、遵守武鄉義軍的法規軍紀,武鄉義軍便會信任你、給你一份好前程!」
那佃戶之後,又有幾名佃戶上前喊話,都是先用自身遭遇痛陳鄭王和官紳們的壓迫之烈,然後再鼓動城內的百姓們不要幫忙守城,等聯軍進城之後,就能有冤申冤、有仇報仇了。
鄭藩在懷慶府造了兩百多年的孽,百姓有多少怨恨冤屈可想而知,這滔天的怨念豈是幾萬兩銀子能遮掩過去的?有鄭王這尊惡鬼在城裡,民心又怎會不散?
那鐵皮喇叭擴音效果很好,聲音又順風傳來,遠遠傳到城牆之上,隱隱有些模糊,但也能聽得清楚,引得城牆上不少民壯軍卒嗡嗡地議論起來。
那佃戶又喊了一陣鄭王的罪行,抹了把眼淚,繼續呼喊道:「幸好有義軍菩薩hetubook.com.com們主持公道!他們來了小李庄,沒有像官軍那樣搶掠燒殺,把那姓陶的太監抓了公審,砍了腦袋為咱們申冤!把租貸憑證統統燒了,還分給咱們糧食金銀!他們還在清丈土地、準備給咱們分田!懷慶的百姓們!不要跟義軍菩薩們作對啊!為那作惡多端的鄭王賣命!不值啊!」
城牆上議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面色緊張的軍將四處呵斥讓軍卒民壯安靜,但卻止不住越來越嘈雜的議論聲,鄭藩為非作歹、欺壓百姓佃戶,懷慶府誰人不知?這佃戶一番喊話,頓時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城下的大喇叭停了一陣,隨後響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官軍的兄弟們!俺叫顧老八,原是山西汾州的一名衛所兵!俺以前和你們一樣!平日里給將帥當牛做馬、日日被剋扣糧餉口糧,動輒就被打罵、終日不得飽食,上了戰場就被驅趕著當炮灰!」
那乾瘦的漢子依舊在大聲地喊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www.hetubook.com.com了出來:「管俺們小李庄的,是鄭王府的一個太監,姓陶名潮,這廝沒卵蛋!不做人!鄭王府收租每季都要收到七成!而且七成租是定死的,不管豐年災年都要交,交不出租的,這廝就吊起來打,每次收租都要打死人啊!」
「民心,散了……」樊尚燝聽著那些佃戶村民的喊話,喃喃念了一句,他們的聲音傳不到城裡去,但城牆上這麼多軍卒民壯和強拉來協助守城的青壯,這麼多張嘴不可能全部堵住,用不了一天,這些佃戶村民的喊話就能傳遍整個懷慶府城。
城牆上一陣陣嘩然,有些衛所兵和營兵看著身邊將官的眼神已經漸漸地變了,城上的將官緊張異常,領著親兵四處巡查彈壓,有些不停地嚷嚷著「此乃賊寇蠱惑人心之言、萬不可信」,但他們的語氣將內心的心虛和恐懼暴露得一乾二淨。
若是城內的軍卒真聽信了賊寇的言語,恐怕就不單單是放下武器這麼簡單了,自己和大多數將官的人頭,恐怕m•hetubook•com•com都保不住。
「這下子,軍心也要散了啊!」嘴角還掛著苦笑,雙眼卻痛苦地閉緊,官軍是個什麼情況,他心裏清楚得很,他手下的巡撫標營欠餉都是三月起步,為了震懾不滿的軍卒,也時常以濫刑肉刑彈壓,不知冤殺了多少兵卒。
艾奇扯著嗓子念起名單來,城牆上聽到自己名字的將官官紳喜形於色,沒聽到姓名的翹首以盼,再沒人有心思去彈壓城牆上的軍民,頓時亂成一鍋粥。
「懷慶府的將官弟兄們!你們願意為那些腦滿腸肥、無能怯弱的傢伙賣命嗎?你們丟了性命,能換來朝廷多少讚賞呢?放下武器吧!即便你們不願投誠,武鄉義軍也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回家做個富家翁也好!」
「招招打在咱們的七寸上!」樊尚燝長長嘆了口氣,往城下走去:「懷慶府城……陷了!」
那名衛所兵喊完之後,又有幾人接著喊話,有營兵、有邊軍、還有官紳團練和強拉的民壯青壯,都在用親身經歷呼喚著城內的軍卒放下武器投降。